潘绥铭:“性”变得更加自由了

潘绥铭教授是著名的性社会学研究者,被誉为中国性学第一人,针对近年来性骚扰、多伴侣以及我国的性教育问题,潘绥铭教授有着什么样的看法?

导读:潘绥铭是一位性阅历十分丰富的教授:他曾卧底红灯区,和小姐同吃住,调查性工作者生存状况;他曾带领团队对中国人的婚前性行为、多个性伴侣等进行大规模调查;他从事性社会学研究的30多年,也经历和见证了中国人性观念和性行为发生剧烈变革的30年。


著名性学家:潘绥铭

访谈实录

记者:您是国内红灯区研究的权威学者,能介绍下您卧底的情况吗?为什么要研究这方面?

潘绥铭:1998年,我在广东东莞完成了第一次红灯区社会考察。此后带领学生调查了全国21个红灯区和其中近1400位小姐妈咪老板、帮工与相关人物。研究这些主要是想从社会学角度了解其运行和各种社会关系。红灯区里充斥着性与金钱,性不坏,钱也不坏,可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就变得复杂了。

钱的问题中国人讨论很多了,可是性的问题还没什么讨论。性为什么这么敏感,这么隐私,这么珍贵,承载这么多的意义,这么不可借用?性社会学必须要研究这些,回答这些。例如,研究中我们发现,近10年来人们对小姐的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从骂到同情,这也是一个社会现象。

记者:人们普遍认为,找小三、包二奶婚前性行为越来越常见,这与您的调查情况相符吗?您怎么看这些现象?

潘绥铭:我做的研究发现,中国人多伴侣现象的确增长明显。所谓多伴侣,是指一个人至今为止,与一个以上的异性发生过性关系。多伴侣包括再婚、试婚分手、婚外情等多种可能性。包二奶等属于这个范围,但并不是全部。我们不能单纯的说人们的性变得随意了,应该说是自由了、多元化了,只要当事人是自愿自主的选择,就应该被尊重。

记者:近年来性骚扰的话题又多了起来,您怎么看待性骚扰增多?

潘绥铭:事实上,这十年间,真正受到性骚扰的人数在不断下降,只是担心自己被性骚扰的人越来越多。调查还发现,在中国,性骚扰最多发生在平等关系(如同事、同学、熟人、邻居、业务关系)中,而不是人们认为的上下级之间。此外,同性别之间的性骚扰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多。现在社会舆论对性骚扰的报道和呼吁多了,反倒有些夸大了普通人对自己被性骚扰的可能性。这种警惕性也给人们建立起一道防线,直接导致了性骚扰行为的减少。

记者:您曾说做爱,就是一种革命,为什么这么说?

潘绥铭:30年前,我和两个哥们儿一起看毛片儿,里面一些镜头让我们目瞪口呆,但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革命性的改变。调查显示,从2000年到2010年,中国夫妻性爱次数虽然并没有大的变化,可是所采用的性技巧种类却明显增加了。与此同时,中国夫妻对于自己的性生活也更加满意了,尤其是妻子的性高潮明显地增加了。这样的性福局面,是一种革命性的改变。换句话说,爱是需要用心做的,这才是性生活的真谛,也是中国性文化进步的标志。

记者:有人说中国性教育落后,您怎么看?您是如何对自己的孩子进行性教育的?

潘绥铭:中国在这方面是有所欠缺,但是最近十年也有很大的发展。在1985年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开设关于性社会学(Sexuality)的课程;但是到2012年,据我所知,除了医学,已经有11位老师在大学开设这样的课程。对于我的孩子,没有什么特别教育,就是早早放一些性方面的书给他。我给大家的建议也是,家里买上一两本书,小孩好奇心强,很快就去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