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第二十一章 东窗事发)

【当时明月在】(第二十一章 东窗事发)

第二十一章 东窗事发

杨爱扶着小丫头的手,小心翼翼的往素心堂走。

昨个夜里一场薄雪,把卵石小径染得湿滑,虽早有婆子收拾了,可若不留神,

还是有失脚之虞。

小丫头叫采儿,才从洒扫上提上来,活泼泼的,一路走一路叽叽呱呱。

「姨娘,你闻,好香。快看,好俊的腊梅,了不得了,伸出墙外的枝子就这

么粗,里面的树得多大哩!」

白墙灰瓦,一枝金黄剔透的花枝探出手来,枝横碧玉,蜜蜡迎霜。离得近了,

阵阵幽香杳杳浮动。花似金钟倒垂,偶尔一朵开的蹊跷,就能看到白瓷似的花萼。

「这是素心腊梅,单这树就占了小半个正院,怕是有二百岁呢!」杨爱笑说

道,随手掐了一朵,在手里把玩。

「是了,怪道这院子叫素心堂!」

院子里一片女儿家的笑声,明月带着头的顽闹。

她早起看到下雪,想起旧年父亲在梅树底下窖藏了雪水,沏得茶来,异常轻

浮淡雅。因此上决定自己也藏上几瓮,回头邀父亲来品评。

明月握着一把竹剪,亲自上了树,从树尖上专挑含苞初放的剪。

碧波几个扶着朱梯站在矮处,冻得微红的手里,捧着个鬼脸青花的小瓮,里

面约么攒了小半坛雪。

锦团也在树上,被明月指挥着爬上爬下,这猫儿虽然颇有分量,却动作轻盈,

能压低花枝,又不会弄落上面的积雪,干这个摧花的勾当倒是个好手。

「少奶奶,杨姨娘来了!」

明月轻轻一点树干,纵身飞了下来,几个丫头见惯了,也不惊奇,自顾自的

继续采着梅花上的白雪。

她怎么来了?

这位杨姨娘真是奇人,也不知是自矜身份,还是自轻身份,反正从没到自己

眼前来过。她不来,自己更不会往公公的姨奶奶那去,进府这大半年,竟然没照

过面。思想起来,怕是这位有意回避呢!却不知,今个上门因为何事?

「请进来吧!把襄儿昨个送来的什锦蜜饯取些子来!」

明月净了手,坐到熏笼旁,文思锦被上窝着一只羽毛鲜活的大鸳鸯,见是她

来,伸长脖颈,用头顶的翎羽蹭她的手,一派求抚摸的模样。

锦团跟着进来,瞧见立时吃醋,往上一扑,湿漉漉的爪子就往鸳鸯的眼睛抓

过去,那鸳鸯也登时炸毛,伸着长颈去啄它。这两个就是冤家,每日里为了争宠

也不知要打多少个回合。

杨爱进来的时候,两个不省心的已经缠到了一起。

「呀,这是怎么了!」

「让姨娘看笑话了,相思,锦团,再闹今天都不用吃饭了!」明月镇住两个

胡闹的,扭过来打量杨爱,不由心里一突。

这位杨姨娘好生面善!

青裙碧袄,松松绾着随常云髻,并无簪环佩饰,单只斜插着把梅木脊梁象牙

的梳篦。气质沉静娴婉,通体书香墨韵,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她抬首看过来,明月心里顿时想到四个字,明眸善睐,这双眼睛生的真好,

也正因为这双顾盼生辉的眼珠子,让明月想起了那八幅天女图来。

殊不知,杨爱见到她更是惊奇,差点脱口叫出婉儿妹妹来。

「少夫人,你娘亲可是姓唐么?」

「我娘姓韩,出自吴淞韩氏。」明月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心里惊异,终是迟

疑的问了句,「姨娘可是觉得我长得像谁?」

杨爱颇为刚才的失口懊悔,却仍是不由自主的看向明月的眉间。那里,一点

朱砂,艳光四射。「婷婷绿盖可怜人,分花处怎销魂。……心尖一点赤砂痕,拭

罢犹存。」想不到隔了二十年,竟然又看到了这点拭不去的朱砂痕。

「是妾身冒昧了,刚才看花了眼。少夫人生的真是好,姑射山人一般。」杨

爱神色平淡,莞尔一笑,岔开话题,「昨夜老爷回来,说了一件为难的事。」

明月疏朗一笑,她自幼长在谢襄书房,学问上面学了个斑斑杂杂,性情却学

了十足十,最是豁达通明。事急则变,事缓则圆,天底下的事,都如雪下青石,

早晚有大白天下之日,这位姨娘不说也就罢了。

彩霓捧着一个八宝盒进来,蜜枣、梨干、杏脯、海棠果金黄淌蜜,甜滋滋的

果香引得锦团喵喵叫唤。

「姨娘尝尝,我娘家兄弟从京里带回来,也不知姨娘吃着如何,我却觉得太

甜了些。」明月笑吟吟的让了客,又用小小的银签子扎着蜜果逗猫,扭脸对彩霞

嗔道,「怎的上这茶,怪冷的!把咱们家的五色露沏来与姨娘吃。」

杨爱哭笑不得的看着咬着果子摇尾巴的肥猫,这是让人吃还是不让人吃呀!

一会功夫,彩霞用瘿木盘端了几碗甜露进来。

玫紫、樱丹、橙黄、橘红、浅碧,明丽澄澈的液体,浮动在半透明的甜白瓷

茶盏里,奇香异艳。

杨爱端起茶盏,乳白色的水雾聚聚散散,昨天与今天交叠变化,娇俏绝美的

少女笑着问自己,「姐姐觉得这花汁糖露如何?四时花开都在这一盏蜜水里,也

不知,他尝得出我的心意不?」

「姨娘请用吧,这是我娘家的做法,只因为我爹喜欢,下头就变着法子想出

若干花样,别个府上是再没这么琐碎的!」明月想到老爹,笑的益发的甜美。

真是太像了,杨爱又是一阵失神。

「姨娘方才说的,是何事让公爹为难?」

杨爱收拢回心神,不肯再去看她的脸,从袖里拿出一张帖子,放在桌上。

「只为了数日前太后的莲驾到了扬州,今上特赐州府有品诰命夫人觐见。少

夫人,咱们老爷是两江上第一人,偏巧夫人病着不在,妾身身份低微,此事,只

能偏劳少夫人了。」

明月愣了一下,虽然公爹贵为总督,但丈夫却是一介白身,故此,她从未想

过,这迎驾之事竟然有自己的份,不觉奇道:「这不妥吧,月儿并无诰命在身,

若是贸然去了,恐有违制之嫌。」

「少夫人虑的是,老爷也是这番奏对,却不知怎的,行里传出的单子,还

是有咱们家。」

杨爱眼波流转,忍不住又看了眼明月,心里头叹气,连女人看了都惊心动魄,

长得太好了,未见得是福气。

「上命不可违,既然如此,月儿自该替父亲分劳,还请姨娘代为回禀父亲!」

杨爱闻言欣喜,笑意盈眉。

「这可好了,少夫人做事妥当,再不虞有差错。妾身等会子就唤人来给少夫

人量身材做衣裳,首饰头面也得再打上几套,从容挑选着才是正理!」

明月与她应酬几句,亲自送她出门,一脸若有所思。

「这么说,她是应了?」

「是,少夫人还请你放心。」

李文泽靠在榻上,听了这话,本该松口气,可是,心里却暗暗打鼓,有种莫

名其妙的惊心。也不知听裴先生的话,做下这事到底对不对。

自从那日,少主命人特意做的观音绣像,被一道口谕,莫名其妙的要了去,

裴先生就命人打听。谁知道里头传出来的消息更让人惊心,皇帝竟然每日都要

在绣像前坐坐,再想想有关今上荒淫的传闻,怎能不想歪。

自己迎驾时也曾陈情,皇帝也准了假,却不知是出尔反尔,还是内中有人动

手脚,竟然还是要明月去觐见。就中深意,越思越可怖。

裴先生拿汉高祖分羹之事做比,只说忍字心头一把刀,成大事者无不如此,

此时并无举事之机。更何况,不过一妇人尔,天下底定后,六粉黛,环肥燕瘦,

不怕没有一个可心意的。又说,只看此时少主用情颇深,万不能捅破此事,免得

他跟他爹似的,冲冠一怒,误了大事就糟了。

只是此事,毕竟瞒了那个喊自己义父的孩子,很有些亏心。

杨爱本以为他得了准话,会宽心,谁知竟更加烦恼的模样,一时叹息,一时

皱眉,便略带讥讽的嘲道:」改门换庭,正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怎么见过新主

子,瞧你倒失落起来啦!「「我知道你眼下瞧不起我,心里骂我气节有亏,风骨

有失,嘿嘿,早晚有一天……」

杨爱听得心里一动,明眸闪动,紧紧盯着他,追问道,「早晚怎么样?」

李文泽却掩住刚才的话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睐娘来弹首曲子听吧! 」

梦过江南,

烟雨来,

彩笺尺素,却把相思猜。

云鬓翠翘,

凤头钗,

九巧连环,手把相思拆。

人面桃花

两处开,

磐石蒲草,君把相思栽。

似此星辰,

泪凝腮,

泣露中宵,忍把相思待。

红衣落尽,

点青苔,

暗香盈袖,偷把相思摘。

寒潭鹤影

人徘徊,

冷月花魂,又把相思拜

……

琴音淙淙,如泣如诉,曲意绵绵,谴倦风流,灯影里,人如玉,情如初,李

文泽听得心软,看的心疼。

杨爱今天见过明月,心绪杂飞,竟不知怎的弹出这首缠绵悱恻的《相思曲》

来。她睇了一眼李文泽,心里叹息,掩住琴弦。

李文泽踱到她的身后,按住她的香肩,柔声道,「怎的不弹了?」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若是当时便身死,千古忠佞有谁知?

许是今夜太过静好,那双眼里的爱恨又太过纠缠,他终究不忍,「你放心,

不管世人如何看我,我总是无愧于心的。」

善睐的眼眸顿时明亮起来,似乎那个十几岁的女孩又活了一次。

李文泽的手从她襟口探进去,一颗颗挑开琵琶扣,露出一抹雪脯,掐在手里,

调笑着说道,「我最爱你此时这模样,素日里比大家闺秀还要端庄几分,可是扣

子一解,啧啧,浪的没边!」

随着一层层衣衫被解开,娴婉的少妇神情变化,春芍破晓,从清雅到冶艳,

不住嬗变,变到后来,竟似换了个人,一颦一笑都勾人摧花。

李文泽喉头咽动,叱令她咬着抹胸的下摆,握着碧瓜似的胸乳揉搓,颠抛,

故意羞辱似的弄出乳浪来。颠到兴起,竟捏住樱桃似的乳蒂,在琴弦上拨弄起来。

最娇嫩的花落在最销魂的那根弦上,躲不得,挨不住,零零落落的弹奏着靡

靡之音。

「睐娘怎的不弹了,我恍惚记得,当年我听到的似是还有一半?」

荷叶罗裙,

一色乖,

鸳鸯对浴,笑把相思裁。

眉黛颦聚,

怪郞呆,

合欢被暖,羞把相思盖

……

春葱似的指管在冰弦上翻飞,不时就会碰到自己起伏的椒乳,这情形羞得杨

爱半边身子都酥了,绮霞晕散,一递递睃着他,此时,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也不知李文泽怎么动的手脚,片刻功夫,竟只留了件抹胸给她。

丰润卓姿的少妇,跪坐在琴案前,一身雪白的的粉艳脂光,晃得人眼晕,蓉

面婉转,握乳承欢,若不是咬着墨色的衣角,怕是会叫出声来。

李文泽这两年有了春秋,于房中事淡了不少,再加上与杨爱心结未除,两个

许久不曾亲热,更别提如此刻的情浓了。因此,甫一撩逗,两人竟然都有按耐不

住之感。

杨爱正当盛年,久旷之躯更加不堪。被他摆弄着跽坐,却不是好坐,而是双

足分开,一只手从后头探下去,勾了几下就淋淋沥沥的落下露来。

「好丰盈多汁的睐妮子!」李文泽脱口唤出当初定情时的称呼,引得杨爱芳

心酥软,一声嘤咛,口中的布料掉了下来。

一根,两根,三根,滑腻莹润的浆汁粘在手指上,烫的惊人。灵活的手指在

花间穿梭,搜刮,不多时便寻到了肉壁上的关窍,那点与旁人不同,不必揉搓就

天然凸起,若是一揉搓,鼓胀起来,竟如荔果般软滑,挂在壁上。

「泽郎,睐儿承受不住啦!」杨爱反手抱住他的脖颈,美眸圆睁,娇痴痴的

喘息。

李文泽兴奋异常,看着她笑谑道,「我可不信你这话,那次还不是全吞进去

了,乖乖给我挨着吧!」

说着,指头不住分分合合,花液在指缝里粘连,整个手掌都湿滑不堪时,便

把拇指也硬生生的挤到缝隙里,旋转着行进,一边进一边享受少妇羞慌之极的妙

态,在她张口欲忽的时候,突然四指一啄,捉住那粒荔果,提将起来。

杨爱香息紊乱,一对玉股筛糠似的抖,蛤口辣辣的疼,那荔果所在之处又痒

的钻心,小腹麻酥酥的,竟不是痛多些,还是爽多些,被他弄得魂不附体,期期

艾艾的说不出浑囤话。

「这样弄,这样弄,怕是,怕是……」

「咦,好大的胆子,还敢跑!」太过滑腻竟被那果儿跑了去,李文泽探指一

挖,捏在指间,加重了三分力道,快速揉搓,「睐妮子好好说,怕是怎的啦?」

杨爱只觉得心慌得都要跳出来,伸手推他,语无伦次,「慢点,慢点,不,

别动呀!」

「好好好,老爷我不动了,睐娘到底要怎么了!」

说着,果然停下了指头的动作。

杨爱的神经松懈下来,喘匀一口气,眼波流酥,怕怕的说道,「你再这么弄

人家,怕是转眼就给你弄泄身啦!」

「真的吗?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转瞬即泄!」

毫无防备的,四根手指动了起来,再无怜惜,一顿狠采,只听一声娇啼,掌

少妇怦然变色,粉面流朱,银练似的阴精喷薄而出。

李文泽心中痒急,把她往前狠狠一推,翕张怒目的肉杵,迎流而上,鸡子似

的龟首压住荔果,狠揉狠砸。

妖娆的身躯被古琴拦腰担住,粉臂遥遥垂落,几次想支撑起,却找不到借力

之处。玄色的抹胸绣着艳色虞美人,紧绷绷的裹着粉团似的胸肉。虞美人贴着椒

乳,在琴弦中起起落落,每一次剐蹭都激起妇人的艳啼。

李文泽狭长的眼睛一眯,揪起碍事的抹胸,随手掖在她脖颈的银链上,又捞

起她的手臂,扯到背后握着,一进一出,一提一纵,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

落玉盘,不消魂怎不销魂,新红痕压旧红痕,果然妙极。

「睐儿看我,看着我!」

杨爱抬起头,回眸看他,心神皆迷。

狂乱到了极致,身体就如浮在云霄,一时起,一时沉,这姿势别扭到了极点,

所有的骨节似乎都扭曲了,可是却从扭曲中生出快活,就连冰弦擦过雪乳的厉痛,

都能衍生出兴奋的颤栗。

不住收拢痉挛的妙处,给了李文泽无比的快乐,可是还不够,这姿势,十抽

也就有一抽能击中花心,到底不够淋漓尽致。

他往后面跌坐,牢牢地把她定死,糯极的花心和嫩极的荔果两处夹击,引得

半老的探花郎,发出少年般的狂性,热乎乎的气息喷在雪白的肩膀上,张嘴嗪咬,

咬出一片紫红的虐痕。

杨爱被他提纵着拨弄,拧着蜂腰逢迎,烙铁似的那话儿,煨的花径都要化了,

也不知擦着哪出不成的地方,于是火舌似的一路往里头烧,拼死的捱,也不过一

个呼吸,就溃不成军。

「睐儿,睐儿,可,又给你弄出来了,呀!」

「贱蹄子,你泄呀,泄出来喂给我吃!」

杨爱芳心轰鸣,颤颤微微的失神丢身子,手儿却自发的摘起阴蒂,用粉嫩的

掌心去接泄出的精儿,吐出香舌去舔,去含,噙着去喂他。

李文泽龟首突突的跳,咬着她的香舌嘬,恨不能把她整个吞下去,握着她的

腰,悬空一转,脸贴着脸又弄起来。

妇人腰都要酸坏了,花腔子里流的一塌糊涂,嘤嘤咛咛的叫唤,哆哆嗦嗦

的摘下抹胸上头的银链,咬住榴唇,绕住他的脖颈,用力一扯,顿觉里头又涨满

三分。

李文泽一声嘶吼,眼睛突出,掐着她的腰猛突重刺,枪枪都似要要扎进花心

去。

杨爱咬着他的舌,吞咽,双手用力,银链掣项,心里一横,妙目紧闭,将花

心子对准他的龟首,狠狠坐下去,瞬间梅花三弄,零落成泥。

李文泽在极致的窒息与快乐里飘飘欲仙,抵着花心一顿乱射,从头到脚都是

麻的。

李文泽抚着项上淤痕粗喘气息,忽的吞口失笑,骂道,「妖精,你也不怕弄

死我!」

杨爱横了他一眼,芙目荡魂,「我只怕弄不死你哩!」

万绿丛中一抹红,繁华想见古隋

迷楼莹范今何在?唯听群鸦噪晚风。

昔年隋炀帝在江都大兴土木,修建行,归雁、回流、九里、松林

枫林、大雷、小雷、春草、九华、光汾共十大殿,即「蜀岗十」,

江水溶溶,盘曲而入,楼阁如云,高低冥迷,长桥卧波,复道行空,奇花异草,

没人行踪,可称一时之胜,可惜后来竟毁于烽火战乱。

宇文澈敕令重造扬州行,虽有自污之意,却不肯学足炀帝的奢靡浮华,毕

竟不想真把这天下给造没,当家花花的,作也得有个限度。因此,只在城北蜀岗

东峦,依林傍涧,因高跨阜,仿建了归雁

流珠溪从苑蜿蜒而过,在凝珠馆外含情盘桓。此处正是整个苑景致最好

的所在,越卿尘便歇在此处。

蓝绫悄无声息的候在金丝帷幕外,里头一点声息都没有。她捧着茶盘,盘里

是一碗晾的正合适的药汤,太医说了,这药就该这个时辰用,可是太后娘娘总不

肯叫人,这可如何是好?

越卿尘歪在榻上,散着头发,右手握着一本书,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幔帐上的

金钩,脑中浮现着昨夜之事。

……

「不许出声!」

把门的银顺,扑腾跪下,连忙磕头,心里叫苦,完了,完了,那个杀千刀的

把事捅出去的?看来太后是知道实情了。

越卿尘心中忧急,也不顾得跟他算账,抬脚就进。

「都在外头候着,不许进来!」

御医林殊同小心翼翼的起着针,许是殿里碳火盆子太旺,他的鼻翼都渗出汗,

却顾不得擦。

鸡翅木的圆凳上放着金盆,盆里的水被染成碧色,宇文澈的中指浸在水里,

随着穴位上的金针被起出来,他的神色越发舒缓,手臂上隐隐的僵痛已经好了七

八分。

林殊同帮他擦拭干净,单膝跪在脚踏前请脉,不一会,安然笑着奏道,「陛

下放心,再施一次针,余毒就排清了!」

宇文澈刚要说话,转头瞧见越卿尘,忙把团龙锦被拉到颈下,遮住身子,尴

尬的唤道,「母后怎的来啦!」

「哀家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皇上就这么糊弄我呢!」

林殊同慌不迭的请安,「臣太医院院使林殊同叩请太后金安!」

缀着明珠的凤头履停在林殊同的眼前。

「说,皇儿的身子到底如何?」

林殊同偷偷觑着宇文澈的颜色,却发现当今陛下一脸装乖,目无旁视,您倒

是给点暗示呀,该怎么回禀呀!

「你别看他,跟哀家老实的回奏!」

得,实话实说吧,最起码不至于落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回太后娘娘,陛下龙体虽然余毒未净,但再施一次针就成了,并无大碍,!」

越卿尘暗暗松了口气,「你先下去,把脉案送到凝珠馆!」

「臣告退!」林殊同拎起药箱,不敢抬头,主子您自求多福吧,臣先撤了!

越卿尘偏身坐到床侧,面沉如雪水,黛眉入寒云,眼角薄薄的敷着淡紫含金

脂粉,越发衬得凤眼凌厉。

「还遮什么?让我瞧瞧,到底伤的怎么样!可还疼么?」

宇文澈忙伸出右手,去握她掀锦被的手儿,润如暖玉,腻如兰脂,让他心中

一荡。自大婚后,极少见母后这般关切的神色,此时见她着急,真情流露,心里

又甜又美,反恨自己伤的不重。

「母后还是别看了,都快好了啦!」

越卿尘到底掰着他的肩头,解开裹伤的白布瞧了瞧,伤处虽然狰狞,却已收

口,果然是渐好的模样,这才放下一半的心事。一边帮他重新裹着伤处,一边教

训他。

「皇帝到底大了,不肯听人劝!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朱先生没

教过你吗?圣天子垂拱而治,坐御九州,又岂能白龙鱼服的混迹市井,自蹈不测

……」

谆谆软语,絮絮停停,宇文澈心软如酥,不觉抬首去看她,心思已然跑偏。

水晶殿,顾名思义嵌满各色水晶珠贝,通明的烛光被反复折射,陆离光怪,

明华璀璨,此处极得圣心。当时侍驾的那位布政使是怎么说的来,一人扬袖则满

殿雪飞,一人徘徊则满殿云追。

若是于此胡天胡地,想必触目皆是羞妍,到处都是妙态,宇文澈越思想越发

不堪,只把越卿尘的惊世容颜,带进这一片又一片的光怪陆离里。

「你呀,倒不如小时候让母后省心呢!」越卿尘见他垂头不语,似有悔意,

不由心软,伸出长指,点点他的额头,竟然发现,指下滚热,再细细一看,这孩

子怎么面红耳赤,莫非烧热起来了?

「怎的这么热?澈儿哪里不舒服?来……」越卿尘正要唤人,却被宇文澈一

把抓住。

宇文澈窘极,被下尴尬处哪能示人。拉住母后吃吃艾艾,半晌,皱着眉头,

赧然说道,「母后,我肚子疼!」

越卿尘顿时想起他幼时装病的故事,只以为他又想自己帮他揉肠子,心里头

又好气又好笑,把手探进被里,按在他的小腹上轻揉。

宇文澈差点跳起来,他那见不得人处若是被母后发现,简直,简直,不敢深

想,慌不迭想要把柔荑捉出来。

缠如丝,软如绵,双手按住却怎么也舍不得放开。那手儿就在被下,在自己

的身体上,离着要命处不过咫尺,起伏,揉抚,若是再往下点,再用力些……宇

文澈恍恍惚惚晕晕眩眩,浑然忘我的拉着那手往下按去。

灼热滚烫,硬的惊人,也烫的惊人,越卿尘心惊魄动,一眼乜见他眼底关不

住的火焰,迷乱、沉醉、跃跃欲试情欲,这是她在无数男人眼里见惯了的,再不

会看错的,却是第一次在自己儿子眼里看到了,再不敢置信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他怎么会?他怎么敢?起这个心思!自己可是他的母

亲呀!

越卿尘猛地抽手,站起,居高临下的睨着宇文澈,凤目里各种复杂的情绪交

织,最终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她撑起的气势,到了凝珠馆就散个干净,这么多年来,她遇到的悲苦实在是

太多了,可哪一次也没有此番伤的狠,伤的重。硬生生的在心尖上插了把刀,这

孩子纵然不是亲生,也像亲生般带大的,费尽心思呵护着,教养着!到底哪里出

了差错,竟然让他如此轻辱自己。

莫非自己真个命薄如此,天生的任人攀折不成?竟然连自己的儿子也敢…

…,好,好,真是好的很!

一行恨,一行怒,一行惊,一行痛,越想越窄,,夙夜伤恸,不过半日就病

倒了,急的阖忙乱。

温嬷嬷接过蓝绫手里的药盏,挑开深帷重幕。

橙褐色的汤汁,一勺一勺的咽下,满是小柴胡的味道。

苦,不堪言。

「明德八年,淮河发大水,一夜之间,房子,庄稼,牲口,什么都没了。一

路逃难,一路白骨,三千里地呀,全是饿殍死倒。贫贱人家为了求一条活路,卖

儿鬻女,我就是那时卖给你娘的……说起来就跟昨天似的。「越卿尘置若罔闻,

她垂着眼眸,视线落在手里的书上头,似乎什么都没看,可是,那一串字不停地

在心底闪动:骏淫乱无度,蒸其母路氏,秽污之声,布于欧越……

温暖眼里满是回忆追思,也不管她听着没,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当时呀,

饿的除了骨头就是皮,只以为活不到明天了。哪成想还有今日!」

「那年先王掳了你去,我想着,咱们娘们怕是只能在阎王殿里再遇着啦,谁

知道,小小姐你到底挣出了一条活路。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长长

短短总是有不如意的时候。可是,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走不通的路,只有

迈不动的脚,想不通的人。」

越卿尘慢慢的听了进去,听她说那些惊风密雨的岁月,心里也发颤,也不知

是怎么一步挨着一步,一步算着一步,一步也不敢出错的,挣到了今天的位子,

这般艰难,又怎能灰心罢手!

「俗话说的好,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还是小小姐跟老奴说的,柳暗花

明疑无路,山穷水尽又一村……」

越卿尘到底被她哄软,露出个笑来,握住她的手,软言道,「奶娘,是山穷

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温暖拍拍她的手,不住点头,「小小姐说的是,可不就是,山穷水尽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天大的事,也不能拿自己身子不当回事!」

主仆两个说说笑笑,温暖又哄着她喝了一点子百合银耳粥。

「娘娘,蜜贵嫔候了多时了,明日外命妇进觐见,如今她代理后事宜,

来讨您的示下?」

越卿尘皱了皱眉,她素日里不是很愿意搭理宇文澈的妃嫔,今日,就不愿意

见了。

「就说太后娘娘凤体违和,让外命妇朝凤座叩首请安就罢了,让她去吧,太

后不见她。」

红绸重复了一番温暖的话,见没别的说的,自去打发走了蜜贵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