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派的生活小事】(24-25)
24、为人母
「……我不要!」莉莎不悦地抱着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提议。
在本只有餐具敲碰声的广阔大厅,身处正中高台上的她,刺耳的喊叫声大得
吓人。
但是墙面和天花板,深墨且吸音的布质面料,不仅让已调暗且光照集中於餐
桌上的大厅,显得有如在户外天幕下深邃渺远。
所有足够传开的声音,只如入了海的江河细流,转瞬即逝。
在她左侧的两人,则仍是端着小碗,悠哉地拿着调羹喝汤。
不见两人有任何反应,莉莎高涨的气势,一如自己的高喊声般泥牛入海,只
能生气地尖声喊道:
「我说,我不要!」无可奈何地跺着双脚。
见到女儿恼怒得像小孩一样,周丽雅才将碗放回桌上。而身旁的楚楚见状,
也立即停下手边动作。
「不要也行,那吃完后就自己回去吧,反正你也不想和妈妈待在一起。不过
小云必须跟我回去,我有很多事要交给她办。」
打趣望着愤怒不安的女儿,周丽雅不急不躁地说完,也抱起胸望向莉莎,等
着她的回答。
这一刻,楚楚才瞭解莉莎说过的,母女俩的相似之处。她们对於自己感兴趣
的人事物,都是如此不循常理,不看气氛的想动手搅它个一搅。
而听了母亲的话,莉莎呼吸都急促起来了。在她身旁的楚楚,都听见她嘴里
不满的咕哝声。
原以为莉莎会发飙大吵大闹,哪个孩子在双亲面前不是这样,讨不到糖吃就
撒野的。
却见她深吸了一口气,反倒坐回椅子上,认真地执起楚楚的手,姿态极低地
撒娇说道:
「小云姐,你不要跟她去嘛,你去了我会很无聊的。
「你如果跟她去了,她会让你做好多无聊的工作。
「哎唷!就留在人家身边嘛,以后等我接了她的棒,我们就可以一起把她踢
下台,想干嘛就干嘛。」
抓着楚楚的手边摇晃边说着,莉莎似乎已陷在自己编织的幻想里,兴奋而期
待地盯着楚楚。那些篡权夺位的狠话,好像也不是啥严重的事。
楚楚倒是没有开口,只是无奈地望了下周丽雅,这种公事家事搅成一沱的麻
烦事,她可不敢随意开口置评。
「小云,她就交给你了。」
听着女儿不知所谓的瞎扯,周丽雅才刚泛出的笑意已然消失。像是失去兴趣
般,又端起了小碗喝起,并轻声地吩咐了楚楚。
楚楚轻吐了一口气,朝已专心喝汤的周丽雅微微点头,便转头对仍抓着自己
的莉莎说道:
「莉莎!你不是说在这里很无聊吗?」
「对呀!在这里的人不是忙赚钱,就是忙花钱。钱有什么意思!小云姐,你
别劝了,小心变得跟他们一样无聊。」
莉莎自然也听到周丽雅说的,不过还是给足了楚楚面子,不屑地扬起下巴,
一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洁姿态。
见到莉莎的样子,楚楚苦笑道:「你也知道我要做什么,不就是把这里变得
有趣点嘛!」
含着钻石汤匙出生,这小姑娘哪里懂得养家活口,现实中那些环环相扣的无
奈和苦衷,只仍是自信满满地大放厥词道:
「等我玩够了,就会回来把这里大改特改一番,到时候自然就有趣了。」
「所以,你不想和我一起弄?」听了莉莎仍是自顾自地说着,楚楚一脸失望
地回道。
「小云姐,没有!我就是……不想……」
视线越过了身边的楚楚,莉莎的偷偷瞄向淡定的母亲,语气再次犹豫了起来。
但楚楚却在此时用力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注意力扯回自己身上,并悄声地说
道:
「那不就行了,你就当是陪我,老闆的事肯定是交给我,你只要待在我身边
就行了。」
楚楚这一番话,明白地将两人的上下关系定下,既然莉莎对母亲有抵触和抗
拒,那就让她当自己的下属。
楚楚敢当着周丽雅的面,直接把大小姐当下属,自然是瞭解她的意思。
「小云,她以后就是你的助理。」周丽雅适时地开口,同意楚楚的调度。
周丽雅知道女儿想要什么,将楚楚安排在身边,就像放了块能吸住女儿的磁
铁,让女儿不愿意也不得不靠上来。
莉莎喜玩爱闹,更喜欢场面失控暴走的热闹,但没有人陪着她玩闹,终究只
是场一人派对,华丽盛大却孤单寂寞。
周丽雅神情有些苦涩,但一瞥见女儿犹豫时,便会嘟起嘴的可爱表情,仍情
不自禁地摇着头失笑。
「所以,我们就这样……」楚楚更一把将莉莎搂近,在她耳边不停嘀嘀咕咕
说着。
看着两人说说笑笑,不时忍俊不住窃笑的亲暱模样,周丽雅才放心地松了口
气。
连着几天,我这边的日子,一直是在平静中度过。
挽着自己的小静,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一点表情也没有的素净脸蛋,即使被
夕阳余辉照着,也未见一丝波澜。
这几天便是这样,除了散步,其余时间都在准备顾为之需要的东西。
这近一周的时间,与这位打算把自己当成伏兵的老闆,不分昼夜想到便谈,
讨论规整着各种细碎杂乱的资料。
说起来也挺让人佩服,很多细枝末节在抽丝剥茧所得到的结果,常与顾为之
预测的相距不远。
他是个有大局观,但是又肯放下身段努力的人,却没有很多上位者,那种舍
本逐末的功利心态,和略有成果便嚣张不可一世的气燄。
不知不觉中,竟对比起了过往的人事,自己还是小心眼了。既然已经划清界
线,自己心里那点不满,还是别表露的太明显,这些情绪在过去,都替自己招惹
过不少的麻烦。
而阿雪,两人也仅在饭桌上能聊上几句。不说小思在一旁,就是偶尔两人得
空独处,她也只是寡言少语的恬淡笑着,帮着清洗衣物、打理屋内整洁,或是问
问工作状况如何。
这种闲话家常、训斥小思调皮和照顾小静的日常琐事,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不
同,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了!或许是两人太久没亲近了?
於是前几日,趁着小思完全沈浸在电视剧情时,恶作剧地想拉她进房内,她
也只是皱眉将我推开,委婉表示自己不方便。
「女人,就是片海洋。」被拒绝后,也只能这样开解自己了。
想着想着,发现自己带小静走得远了,两人离着公园也就几步路,看着距离
天黑尚有一小段时间,乾脆进去逛一小圈。
小心牵着小静绕过护栏,公园入口内,不断有阵阵欢笑声传出,不少是带着
「比起你妈,你的心呀,都沉到海底了。」扶着小静,小步小步跨上阶梯,
打趣地对她说道。
「看!哑巴姐姐又来了。」四周小学模样的小朋友,喧闹着都围了上来。
这位不说话的姐姐,对他们来,就像外星人一样奇特,每次遇到都会靠上围
观。
突然一个小女生上前,一把推开拉着小静衣服的小男生,霸气十足地喊道:
「你们这些臭男生,不准欺负姐姐,都走开!」
接着,又是一群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城墙似的在小静面前站定,男孩女孩瞬
间壁垒分明地对峙叫嚣。
「你们这些臭女生,又想干嘛?」伸手指着女孩阵营,领头扎着可爱双辫的
「哼~姐姐也是女生,不许你们碰她。」扬着下巴的小女生,那看臭虫似的
睥睨神情,地图炮一般,立刻点燃对面小男生们的怒火。
看着还没小女生高的小男生,快步走向前,伸袖抹了下髒兮兮的鼻涕说道:
「你说不许就不许吗?」伸手就要推开小女生。
「啪!!」
小女生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拍在小男生的头上。巴掌声响彻周围,被拍疼的
小男生,睁大了惊呆的眼睛。
才回过神,嘴唇便颤颤地抖起,哇地一声当场嚎啕大哭。立刻头也不回地往
「小花又打人啦!」
看着头儿跑了,所有小男生,也都慌乱得大喊大叫一哄而散。
又来了,无言地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叔叔,我们会保护姐姐的。」几个小女生再次围上,得意扬扬地说道。
「呃……谢谢你们!不过打架是不好的,下次不可以啰。」我苦笑着回道。
我才刚说完,小女生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七嘴八舌说着:
「没有打架!我们是在欺负他们。」
说完簇拥着小静,到旁边的花坛边坐下,叽叽喳喳地围着她说个不停。一双
双乾净明亮的眼神里,都闪动着崇拜之色,像见了什么偶像明星一样。
对这个年纪的女生来说,有着三无属性,长相素净清丽,活脱脱真人版芭比
娃娃的小静,完全就是她们憧憬的目标。
想着这样也好,小静除了需要妥善照料,也很需要有人陪她说话,这样长期
看着、听着不同的人、事、物,或许对她的病情会有助益。
「就是苦了她……」
看着残阳半挂在远处山边,父母亲一同牵着孩子,在假湖上的拱桥散步的画
面。
阿雪带着两个小孩,也不晓得受过多少委屈?就这几天,自己带着小静散步,
同一区的住户,就没少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理智点的会上前打招呼,自己好歹也有解释的机会。而八卦魂重点的,反正
不是自己家的闲事都很有趣,姘头、小狼狗、多功能女婿、亲亲小丈夫,间接听
来的就不知多少了。
也难怪初见阿雪时,她的言行这么豪爽大方。在这样的环境,如果再不懂得
开解自己,不气死恐怕也憋死了。
就在我还在胡思乱想之际,脚边突然从背后,斜曳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此时
已几近日落,影子长斜拖曳在我前方,来人的行进方向很好辨认。
转头看向来人,似乎又是那人,那个总是远远注视阿雪一家的男人。
这人的事,还是我向阿雪询问后,她才含糊地向我提及。这人从几年前,便
一直如此,也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就是这样看着。
手掌平搭在眉间,逆光望着来人,一样戴着帽子,但完全看不清脸孔。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想起阿雪不欲多谈,避开时的神情。
试着瞇起眼睛,让自己能再看清点,直到这人完全走至自己身前。
来人伸出宽大的手掌,语气兴奋地喊道:「小傑!」朝我肩膀上用力的一拍。
「搞什么!你不认得我了?」这熟人般的语气。
我都被拍矇了,这谁呀?不断眨着逆光看花了的眼睛,仔仔细细地再看了一
遍。
「阿生!」我张着嘴,望着高我一个头的男人,不敢相信真的是他!
嘲弄般的笑着,来人接着说道:「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矮了?」
听他不正经地笑声,幼年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脸孔,才一下清晰了起来。
我开心地喊道:「是你这王八蛋长高了,孟祈生!」
25、故旧往事
孟祈生,是我在育幼院里,唯一结识的朋友。
被命运所抛弃、因虐待而被强制收容……凡此种种,原因各有不同。
刚入院时「这个世界不要我了」的想法,如巨碑一般轰然矗立在脑海里,敌
视所有的人成了理所当然。
身处其中,说起来谁也没比谁惨,而相近的磁场,总能吸引到同类。
身处人群中,两人总旁若无人地窝在角落。
厌烦正向阳光、对友情欢笑嗤之以鼻、排斥人际间的交流。
唯一与我不同之处,他总是带着笑容。
遇了好事他笑、被欺负嘲弄也笑、生病难过时还是笑……
频率相近的两人,不管做什么事,总会想到一块儿。上厕所、装病、团体活
动时蹲点的地方,甚至是讨厌的人,从窗台往那人头顶吐口水的位置。
而巧合也没分啥好坏,也记不清是第几次?愤恨望着院里高年级生,抢走未
开封的牛奶,还顺便在餐盘里吐了浓痰的嚣张背影。
这傢伙仗着身型高大,不断到处恶整新入院院生,还会恶质地向院内老师捏
而我也以为忍忍就过了,但负面情绪的积累,总是比自以为的可怕得太多了。
断了的理智线,成为引燃暴行的导火索。
午休时无人的厕所外,耐心地蹲伏在楼梯的转角处。
等总在午休躲进厕所,不知干嘛的高年级生经过,立刻走出跟上,却发现同
样走近厕所的孟祈生。
同时从暗处走出,目标明显都是同一人,不同的是我躲在楼上,他藏身楼下。
我握着两根坏了的桌脚,他提了不知装啥的水桶?并从怀里掏出了榔头……
才发现还有其他人在,同时停下脚步,望着彼此拿在手里的东西。
我一把抢下榔头,抖着紧张的声音说道:「想杀人啊!拿去……」连忙递给
他一根木棍。
「你也被欺负了?」
看他榔头被抢走也没啥反应,并乾脆地接过桌脚,於是便好奇地问了他。
他抓了抓微笑的脸,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回道:「我很喜欢喝牛奶。」
听不懂什么意思?指了指提着的水桶:「那……那里面是什么?」乾脆问起
了桶子的事。
他只是叹了口气,朝着厕所走去,漫不经心地说着:「等等你就知道。」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桶是他从园内教师的车里,偷抽出来的汽油。
两人将一照面,就被汽油泼得摀眼惨叫的人渣,痛殴了一顿。
从头到尾,他净对着皮薄带骨的部位猛敲,还示意我跟着上。
我哪管那么多!只是用力狠砸,打得他栽倒在地,哭爹喊娘地惨痛哭叫。
趁着他还看不见,两人把他拖到女厕内脱个精光。
反正我们发现他时,他正喊着学姐的名字打手枪,乾脆就成全他。
工具间内长长的水管,正好用来将他捆在女厕的马桶上。
孟祈生这神经病,本来还想在他头上拉屎……好不容易劝住他,他勉强撒了
泡尿,两人才匆匆开溜。
这事让院长抓狂彻查,但别说受害者没看见,整起事件都没目击者,根本不
知从何查起?
仅管搞了个连座,处罚了所有人,但仍抓不出凶手,后来也只能不了了之。
两人因此事勾搭上,偶尔会合谋干些小勾当,久了也就像朋友一样。
有次两人半夜偷溜出寝室,聊到这事,我有点后怕地问他,就不怕被抓吗?
他掏出总藏在鞋里的打火机,不甚在意地说:「若只有我一人,根本没可能!」
见他笑嘻嘻地抛接着打火机玩,我只当他又在卖弄。
抢下扔在半空中的打火机,点着了装着生鸡蛋饮料罐下,从破旧课本撕下一
张张揉皱的纸团,准备煮个水煮蛋当宵夜吃。
「唷,你这地方不错呀!」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阿生舒坦地说道。
实在是太久不见了,该有十年了吧,还是先聊聊比较好。
「还行,你过得如何?怎么想到要找我?」倒了杯水给他,并问起他的近况。
一口喝乾,阿生扬着空杯对我说道:「之前想不开当职业军人,前阵子退伍,
想换个环境试试。」
「当兵?是有几分精实,毛都没长齐吧!」
我指了指冰箱,让他自己去拿。趁他经过时,掀了他的帽子,贱贱地嘲笑他。
「我跟你不一样,脑袋不灵光,只能找些体力活干。」摸了下小平头,他理
所当然地回道。
「不灵光?你根本就是懒得动脑!」
看他吹着口哨,无视塞满冰箱的啤酒冷饮,拎出给小思准备的家庭号鲜奶。
「你别喝太多,等等请你吃饭。」看他对着嘴喝,连忙阻止。
还是老样子,见了喜欢的食物,就饿死鬼上身的馋样。
「!」两人一言不发地碰杯。
跟着都伸出手,抢放在桌边的饮料罐,这是两人以前的习惯。
知道阿生非常挑食,於是挑了一家相对乾净的馆子。
点了七八道菜,菜单上写得琳瑯满目,把他不吃的佐料配菜,去了个一乾二
净。
「我就想不明白了,就你那根本有病的挑食习惯,当兵不被盯死,也会饿死
吧!」
两人一口喝完杯中饮料,我边问着,边拿抢到手的饮料罐,就想帮他倒满。
他乾脆地整瓶抢走,直接对嘴喝了一口,打着嗝回道:
「嗝,所以我退伍啦!」他擦着嘴回道,算是交待了退下的理由吧。
刚好上了道酱烧五花肉,於是给两人,都分挟了块肉进碗里。
「可这也有几年吧,你就这样撑着?」我疑惑地问道。
「这就是我厉害的地方。」
说着,他认真地用着筷子,将一层肥腻肉膜撕开,然后扔到我碗里。
「被你养胖的人肯定不少。」挟起肥肉,乾脆地吃下。
还是跟以前一样,有一瞬,我像是看到了少年模样的他。
「好友同袍,自然是要有福同享啰。」
他嘴里嚼着瘦肉,举着筷子已经把我碗里的肉也挟走,理所当然地回道。
阿生伸着筷子,在菜盘里东挑西拣,总算挑了根嫩菜心,扔进嘴问起了小静
的事。
我正扒着饭,听他问起,整理了下思绪才回道:
「她是房东的女儿,有点小毛病,我偶尔会陪着散步。」阿雪一家的事,我
决定先不对阿生说。
以往对我是没话说,但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改变?
「哦!难怪一路上都没听她说话。可惜了,多清秀的小姑娘。」
接着,思考什么似的,指尖轻叩着桌面问道:
「你说,会不会房东想收你当女婿呀?」
「噗!」嘴里嚼着的菜饭,又被我全部吐回到碗里。
谣言不会止於智者,它会绕过去,找另一些不肯思考的傢伙,继续蔓延。
「你想多了……阿生,你想找什么工作?」我连忙把话题扯开。
「哦!可以的话,我想找份体力活,能活用我精实锻炼过的肉体。」
说着,还卖弄地鼓出上半身的肌肉,壮健的体魄加上身高,扔一旁不说话,
也是挺有存在感的。
「是喔。」听了他的话,我摸着下巴上细细的鬍渣。
我倒有些想法,只是得先向顾为之确认,抬眼望着他问道:
「你在军队里,该不会也学了什么,一击必杀的搏击术吧?」
阿生仍是笑的那么随和,听我这么一问,噗嗤地笑了出来,回道:
「一击必杀?你漫画看多了吧!」
他被逗笑了,刚好服务生端上香酥的煎鱼,马上又一脸认真地盯着鱼瞧。
手里的筷子铡刀似的,一筷子下去鱼头便断。
看他俐落地撕开鱼头鱼尾,再剥去鱼鳍、抽出鱼骨,就知道他老毛病犯了。
「如果信得过我,交给我吧!」
「你有门路?」
「嗯,等你把鱼骨捡乾净,咱们再说!」
见他头也不抬地问着,筷子都还挑着鱼刺,乾脆让他先弄完再说。
「你等着,马上好。」
说完便专心地,折腾起残破不堪的鱼身,搞得跟解剖一样。
「好的,我明白了,明天见。」
挂了手机,我一脸严肃地斜瞥了阿生一眼。
见他忐忑不安却强做镇定的模样,我才笑出声来,对他点了点头。
知道我是在戏弄他,有点紧绷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拍了下我的脑袋,他感激地笑道:「来找你果然是对的!」
「切,我俩什么关系!」
挟起刚上桌的薑烧肉片,送进嘴里嚼着,我有些得意地回着。
「喂,你怎么能吃我的肉片?」
「都过去几年了,你还记得那个约定?管你的,今晚我就想吃瘦肉。」
「说好的,愿赌服输!行,你不守承诺是吧?
「老闆!再来三盘一样的。」
把只剩鱼骨的盘子往我这一推,阿生不客气地朝服务生大喊。
「欸,你别太过份!我说请客,你还真不客气啊?」
「我让你说话不算话。」说着,挟了块最大的肉片,在我面前用力地嚼了起
来。
「十几岁屁孩打的赌,你还真记上了,要玩是吧?
「老闆!三盘都要肥肉,一点瘦的不要。」
「老闆,瘦的!」
「肥肉!」
「老闆……」
来了好几回,都没见过的厨师老闆,倒是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无奈地叉着腰,和其他客人一起看戏。
不管是肥是瘦,他那一脸为难的表情,看起来都不太想做!
两人吃完都快十点了,想到隔天还有约,便直接回家休息了。
这约是早就定下的,在顾为之和我,从海量的数据中归总出大致方向后,便
计画好的。
除了电话和邮件通知,尽可能的,当着那些见钱眼开的商家的面,再立下一
份买卖货契。
对於马上就要出远门,阿生倒没有抱怨什么。
大概是花了不少精神找我,在洗漱后,躺在床上立刻便沉沉地睡去。
我则是坐躺在床上,一次次再确认着,不想漏了什么。
「小傑!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背对我侧躺着的阿生,忽然开口问道。
原来他没睡着,但这问题,我有点不知怎么回答。
他盘腿坐起,看着我认真地问道:「你烦恼时样子,我还记得。」
此时,我才发现自己正挠头托腮,他会醒来,大概也是因为我频繁的叹气声。
看他认真的表情,也晓得不能瞒他了,我再装傻他会不高兴的。
撇开脾气和习惯,阿生并不傻,他只是很容易在自己精神世界里迷路的人。
而且常专注、癡迷地投入兴趣当中,因此,常忽略掉周遭无关紧要的讯息,
但顾虑到他言行中,偶尔不经意流露的异样情感,会有出人意料的举动。
於是便只拣了些重点,花了点时间,大致向他解释清楚。
天刚亮,两人睡得不多。不过闹钟一响,还是立刻起床准备。
本想向阿雪辞行,但想到时间还太早,所以便传了简讯,也顺道向楚楚报备。
两人一到楼下,便见到顾为之、大张、小张和陈依已到,正站在车边吃着早
餐。
虑及我的不方便,几人都大方迁就我,将集合地点定在我这儿。
「早安!老闆,他就是我介绍的朋友。」和阿生走近,向几人打着招呼,并
介绍道。
「大家好!老闆好!我是孟祈生。」没有多话,阿生只是礼貌地自介了下。
顾为之将咖啡杯递给陈依,礼貌地向阿生伸出手说道:
「你好,我是顾为之。
「既然是小申的朋友,又是他推荐的,以后喊我名字就行了,别老闆老闆的
叫。」说着,更是客气地握住阿生的手。
他和我的考量点差不多,既然都在背地里耍起手段,再来点更阴险的损招,
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昨晚打电话给他时,他一口便答应了,显然也是有这层考量。
「你好,我叫张善举。」大张伸出手,友善地笑道。
「张良轲。」小张咬着包子,挥手略一招呼。
「我是顾总的秘书,陈依……」双手都端着热饮,陈依礼貌性地点头致意,
明显在观察阿生。
与几人依序打完招呼,陈依帮着众人顺了下行程。
确认没有问题后,便都上了车,直接朝目的地出发。
而在社区大楼十六楼的阳台上,阿雪正扶着围栏,目送社区门口的车离去。
一脸心事的她,看着车离去后,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静和小思还睡着,时间也未到准备早餐的时候。
坐在床边,阿雪双手紧抓着床沿,惶惶不安地望着从床底拉出的快递纸箱。
昨天傍晚,小思放学回家后,从门卫那收到了这纸箱,说是快递公司送来的。
望着箱上贴着的送货单,寄件的陌生地址是在沿海大城市。
而看向写了一串数字的备註时,阿雪不解地低头沈吟,嘴里念着那串数字。
突然,她惶恐地地摀着嘴,本就抑郁的脸色,更是神色惨然。
「这是……」
上面写的日期和时间,是小傑带着楚楚和莉莎,到家前的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