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深蓁】《随涯》（三）
随涯（三）
小镇上没有甚麽名店汇粹的大型购物商场，就只有依随街道而建的大厦下面
一些像寄生物一样依附着的小型商店。
而售卖衣服的店子，大都是这一种小型商店。店面狭小，而且款式选择亦不
多，大部份服装店售卖的衣物风格就像小镇的味道一样的平淡沉实。
我不止一次听过小雅埋怨小镇裡的选择太少。但却从来没有听过小蓁对此有
所抱怨。
衣物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作为男人的角度，的确在这一个小镇上，我没
有看过一个单单以衣着就令我注目的女人。到底是这裡的女人不懂得打扮？还是
因为选择太少而无法打扮？应该是鸡与鸡蛋的问题。
想深一层，因为小雅是从都市回来的女孩子，才会对此有所抱怨吧？
回来起小雅与我们一起外出时的打扮……通常是鲜明的颜色，像是黄或是绿，
也懂得用适当的饰物配衬，颈链﹑心口针﹑小小的耳环等等。印象中没有小雅穿
校裙以外的裙子的记忆，但她特别喜欢穿极短极短的牛仔裤，有一些是及大腿的﹑
有一些是仅仅与跨间拉直平衡的﹑有一件甚至是两边向上倾斜得看起来像牛仔布
做的内裤一样！
小雅修长的腿，没有多馀的肉感，甚至会给人运动健将的错觉。看起来已经
感觉到那一份充满紧緻的弹性感。没有多馀的纹理和班点，没有任何曾经受伤的
痕迹，是一双完美乾淨的腿。
事实上，我曾经摸过了一下小雅的大腿。不是故意的，否则我这一刻已经不
可能继续在回忆了。还记得那一次是逛完书店回家的路上，我说了一些甚麽故意
惹小蓁的说话，然后被小蓁作样的追打，我在逃避的时候，与小雅撞在一起，然
后两个人一起跌坐在地上，我的双手就正正就压在她的一双大腿上面，亲手感受
过那一种紧緻的皮肤质感。而结果，当然是双份的追打了……
不过，现在身穿水手服校裙的她，这一刻是看不到那一双大腿的了。
「嗯呼呼～孟仔看着小雅发呆了？」
「呃…没﹑没有的事啊！」
我立即回神过来，看向小雅。而小雅亦正在凝视着我，原本因为走路而显得
有点红的脸上，马上就转成了怒意的表情。
「说！在想甚麽？！」小雅向我大吼着。
「没有啊…」
「甚麽没有！看着我在想甚麽？不说清楚我就杀了你！」小雅一边说，一边
伸手扼着我的颈项上。当然，她是没有使力的。
「嗯呼呼～孟仔可能迷上妳了呢～」
「怎麽可能啊！」我马上向小蓁澄清。
「你．去．死！」小雅说着，稍为用力的扼了我的颈项上一下，然后头也不
回地挽着小蓁的手，走在前方。
哎，要我陪伴一起去看衣服的是妳们吧？怎麽转过来又冷落我了啊？
我跟在她们的后面，看到她们步进了其中一间小商店，我无奈地站在店门外
等候。我看了一眼橱窗裡假人模特儿所穿着的服饰，看来应该算是一间款式较为
时尚的商店了。毕竟，刚才是小雅挽着小蓁的手前来，商店所售卖的款式应该不
会太差吧？
林荫大道中，春意正盛。嫩绿的芽叶在树丫上冒出，为大树增添了一层青葱
的颜色。微风中都带着新绿的青草气味，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甜的。
在这样平静的环境中思考事情，是一种享受。
自从离开了都市之后，除了少许的不习惯之外，我也渐渐地融入了这一个小
镇的平淡空气之中。
淡淡的﹑淡淡的，一切都是淡淡的。各种各样的色彩好像都慢慢地褪去。对
过往的生活的记忆，都好像只馀下灰色。那一种灰色，不是偏向黑，也不是偏向
白，而是不偏不倚的一片灰色。
唯独有一种光芒，为这一个小镇的生活燃点了光彩。圆圆的可爱脸蛋﹑樱色
的薄薄小嘴唇边牵起了两个扣人心弦的小酒窝﹑桃红色的脸颊﹑纯心善意的微笑。
就像清流一般，温柔地注入内心深处，清洗了一切的尘埃和污垢。
只有小蓁的笑容，才能够填补我空荡荡的内心。
在商店门外，一个男人站着凝视两个少女在选择衣物，在都市裡应该会被视
作变态行为吧？但在这一个小镇裡，没有人会在意。甚至说，根本就没有人会意
识到，这是一个不寻常的行为。
不过，会觉得这是不寻常行为……是因为我其实是心怀绮念吧？
小蓁是喜欢穿裙子的女孩子。虽然以双腿而论，不及修长紧緻的小雅的双腿
好看。而且小蓁的大腿以上也感觉到有一点赘肉，但以她稍为偏向圆润的身形而
言，该说是完全符合比例了。如果配以及膝的长裙，以纯色或浅色作主调的，可
以带点花俏的透花或是花边，这样子的裙子，应该是最适合小蓁了。
可惜，这一刻的我只是充当守卫员的工作，只能够站在商店之外发呆。
小雅拿起了一套黑色的短套裙在小蓁的身上比照。站在大镜子前面的小蓁轻
轻地左右摇摆对照，然后扁起小嘴轻轻摇头。
小雅再拿起另一件灰色的成熟风套装，小蓁连比照都没有就摇起头来了。
小雅的品味与小蓁完全不一样，这样一定选不下去了。
我推开商店的门，中年女店员看到进店的竟然是一个男人，脸上挂着的是讶
异的表情。
我一言不发，在衣架上拿了一套浅黄色的﹑一套米白色的﹑一套浅粉红色的
裙子，然后把三条裙子都交到小蓁的手上。
「……孟仔？」
「去试穿，别多说了。」我回应小蓁的愕然。
「……嗯！」小蓁肯定地点头，然后抱着我所选的三套裙子，进去试衣间裡
面。
「最少，不适合于成熟风。」
「你不觉得一直这样子不好吗？女孩子有时也要有一点改变。」
「小雅，妳试试穿这一套？」
我拿起了小雅刚才给小蓁比照过的黑色短套裙。
「…………」
小雅无言地凝视着我递给她的套裙，脸上一阵红一阵绿，嘴角像要说甚麽似
的抖动，却又说不出半句说话来。
「怎样？」我催促着。
「我…穿？」小雅凝视着我的脸。
「嗯，应该合适啊。」
「…………」小雅无言地抢过了我手上递给她的套裙，然后跑进了另一间试
衣间之内，并用力的关上了试衣间的门。
「啊，先生您真有眼光！那一套裙子，与您女朋友最相衬了！」中年女店员
挂着诚恳的笑容向我说。
我没有理会她，也懒得去跟她澄清我们之间的关係，我只是凝视着小蓁的试
衣间门外，等待她出来。
咔嚓－小蓁试衣间的门打开了。
浅粉红色的贴身套装长裙，裙身有点修腰的设计，而背后有像礼物包装装饰
似的蝴蝶结，胸前向上斜起呈Ｖ字型，前面也是一隻大大的蝴蝶结。两边肩膀上
是镶有几颗闪石花边的吊带。
整体感觉上，小蓁丰满的胸脯和白晢的肩膀之间，好像缺少了些甚麽。应该
配以珠形的饰物。嗯，珍珠颈链。再加上一对珍珠耳环……不过小蓁没有打耳洞，
还是不要好了。
「孟仔，怎麽样？」小蓁在我前面慢慢地转了一圈。
「很好看。」
「嗯呼呼～真的吗？」小蓁微笑着说，自己站在大镜子前面转了一个圈。
「真的，很好看。」
「嗯～那麽，会迷上我吗？」小蓁一边微笑，一边眨了一下左眼。
「呃……」
「嗯呼呼～我再试另一套～」小蓁说着，身形再次消失在试衣间的门后。
会迷上我吗？
我……早就迷上了啊！
这一个眨眼的可爱表情……我……
我也很想啊……当然，我没有告诉店员的必要。
等了一会，小蓁的试衣间的门再次打开，这一次是浅黄色的那一套。平实的
套裙设计，裙摆长度至小腿的一半。应该要配搭高跟鞋，现在穿的这一双平底鞋
显得小蓁太矮了。上半身虽然是包裹着整个肩膀，但是紧贴身体的窄身设计，反
「怎麽样？」
「嗯……」我凝视着小蓁上半身的胸脯曲线，套裙上半身紧贴的程度，已经
是与直接看到整个胸脯没有太大差别了。
「怎麽样？不好看？」
「不……」
「不？」
「很好看。」
「嗯呼呼～这句不是真心的，我看得出来。」小蓁微笑着说。
「……刚才的比较好。」
「嗯，我再试另一套。」小蓁看着我轻轻点头，然后再次转身回到试衣间裡。
胸脯太突出了……作为男人，喜欢看是一回事。但让小蓁穿起来的感觉，确
实是有点低俗。不是小蓁的胸脯太大的问题，而是那一套裙子衬配不到小蓁的问
题。
咔嚓－试衣间的门打开了。这一次是小雅那一边的。
黑色的短套裙…真的很短！一双修长的美腿，彻底地展现了出来！仅仅贴身
地包裹着大腿根部的部份，使小雅在意地拉扯了几下裙摆。腰间是露出小肚的设
计，只有两侧的腰间由两条布条相连。遇上偏瘦身形的小雅，正好展现出她完全
没有一丁点赘肉的小腹上的性感曲线。上半身看起来比较简单的无袖低Ｕ领，胸
脯上方的曲线稍稍地露出在衣领之上，而小雅形状美好的锁骨则是尽情地展现，
整体的感觉是性感，而且绝不低俗。
「好美……」
「你…你在看哪裡啊？！」小雅双手掩盖着胸前的Ｕ领上，曲着眉凝视着我。
「好美，真的好美。」
「哪﹑哪有啊！」
「很衬配，很衬配啊！」
「…………」小雅一言不发，转身回到试衣间裡。
我又说错甚麽话了吗？
咔嚓－紧接着的，是小蓁再次从试衣间裡步出。
米白色的薄纱套裙，上半身设计成花球网状的薄透布料恰好地包裹着小蓁丰
满的胸脯，中间微微修腰，然后是向外微张的及膝荷边裙摆，走路的时候会随着
步伐一弹一弹的，更加为小蓁增添了几分可爱。
「…………」我看得目瞪口呆了。
「怎麽样？」小蓁在我面前，缓缓地转了一圈。
「好可爱……」
「嗯呼呼～真的吗？」小蓁凝视着大镜子裡左右轻轻摆动着的自己发出微笑。
咔嚓－换回了原本水手装校服的小雅从试衣间裡出来，然后马上走到小蓁的
身边，环绕着小蓁，仔细地检视着她身上的套裙。
「怎麽样？好看吗？」
「嗯，真的很衬配……」
「嗯呼呼～那就这套吧！我也很喜欢啊！」
「嗯……」小雅横了我一眼，并轻轻咬了她自己的下唇一下。
小蓁回到试衣间裡，而小雅则无言地站在橱窗的一旁，凝视着窗外。
冰冷的感觉，无声无色地从橱窗外透过小雅的身体透进来。还是说，冰冷是
从小雅的内心裡所散发出来？
我无言地凝视着小雅的背影，但那上面就像挂上了「谢绝探访」的牌子一样。
小蓁换回了原本的衣服，然后买下了那一套白色的套裙。小雅也回復了平常
一样的笑容，与小蓁有说有笑着，只是看着我时的眼神，感觉像是冰点一般的温
度。
走在春意满溢的路上，微风中除了青草的香味，也仍然夹杂着微量冬风的馀
韵。
抱着购物袋像是抱着所罗门的宝藏似的小蓁，以及在清凉的温度下依然露出
一双修长美腿的小雅，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在我的前面挽着手漫步着。微暖的
阳光在她们的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我小心地以不踏足到她们的影子的距离跟在
她们身后，像一个迂腐的迷信者，或是，一个从都市而来的跟踪狂。
小蓁有几次回头过来想要与我搭话，却总是被挽着她手臂的小雅突然加快步
伐来阻止。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些甚麽惹怒了小雅。但小雅似乎这一次是真的动怒
了吧？就连一直会在我们之间居中调解的小蓁，都不敢惹她而说些甚麽似的，只
会偶尔回头看我一眼而已。
迷信者？跟踪狂？
到底我还跟着她们想要干甚麽？
我停下了脚步，她们当然不会立即发现我停下了脚步。我凝视着她们的背影，
以及在地上拖着的那两个长长的影子越走越远……
我转了身。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转了身。然而我对这所谓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的觉悟，我心中并没有一个底。
我也有脾气。即使喜欢小蓁，即使并不讨厌小雅，但我讨厌被无故冷落。
我提起加脚，迈出了转身后的第一步。
重重踏下的步伐，惹起了千千万万颗的灰尘，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肌肉
向脑袋直接地传递了从脚底而来的震动馀韵。
我提起左脚，迈出了转身后的第二步。
微冷的风发出了嘲笑我的笑声。路边垂头的青草，就像掩脸而笑的少女。大
树在看﹑飞鸟在看﹑舖上沥青的道路也在看。各种各样的笑声，无情地在嘲笑着﹑
耻笑着﹑羞辱着我。
「孟仔！」
我的背后突然感受到柔软的弹性质感，一双软软的小手伸到我的胸前，紧紧
的抱住了我的身体。
「小…蓁……」
「不要走…孟仔！」
「妳们…不是讨厌我麽？」
「不会！绝对不会！我和小雅都好喜欢你！」
小蓁紧紧的从后抱住了我，像是害怕只要一捉不紧，我就会凭空消失掉似的。
「小蓁……」
「你就这样走了去的话，我就真的会讨厌你了。」小雅在我较远的背后，语
气冷冷地说。
「不是的，我不会讨厌你！小雅也不会讨厌你！不要走！好吗？」小蓁的说
话夹杂着哽咽。
「嗯﹑嗯嗯……」我轻轻点头。
「孟仔！答应我，以后不论发生甚麽事，我们三个人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小蓁大声地说。
三个人……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与小蓁妳两个人在一起而已。
「好了，走吧！」小雅说着挽住了小蓁的手，而小蓁则挽住了我的手，三个
人再次并排地走在春意满满的街道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