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一摇头,老马活了半个世纪,当然知道不会有这种事。
这场暴雨来得急劲,去也匆忙,大约一小时后雨势便开始和缓下来。可这已
经够身边女孩好受,小莲被雨水冷得唇边发白,我关心问道:「雨停了,可以走
路吗?」
小莲略带虚弱的点一点头,我把她慢慢扶起,发觉其浑身打震,抚摸额头,
像是微微发烧,于是再问:「妳发烧了,要去医院吗?还是回助养院休息?」
小莲摇一摇头说:「我没事,回家换件乾衣服便可以。」
「那洗过热水澡暖一下身子也是好。」从其体温看来应该不算严重,我也没
有反对。小莲的家我以前去过一次,距离助养院不远,步行大约二十来分钟便可
到达。我看女孩双脚发软,走路甚是吃力,于心不忍说道:「可以吗?要不要揹
妳下去?」
「不必劳烦你。」小莲想也不想一口拒绝。我闷哼一声,明明脚都软了,还
要这麽硬绷绷。也就二话不说把她揹在背嵴,小莲没想到我会强来,挣扎地敲打
我肩膀:「谁说要你揹,快放我下来!」
「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便应该先乖下来,就是多讨厌世伯,也至少有气有
力才可以杀死我。」我坚持不放,小莲气得满脸胀红,可也真的没再反抗,我想
她心裡应该在盘算怎样把我碎尸万段。
一个中年男人揹着一个妙龄女子走在街上是有点异相,但从我俩湿得像落汤
鸡的样子,应该知道是两个从不看天气预告的「听天由命主义者」。
我记忆力还好,到过一次的地方勉强没怎样迷路,来到门前我奇怪小莲没有
做声,侧头一看,女孩已经倦极入睡,只好轻轻叫醒她:「小莲,到了。」
叫了一声没有反应,重复两三次才朦胧地张开眼睛,迷迷煳煳着我从她的口
袋中拿出钥匙。女孩子杂物较多,外出大多喜欢携带手袋,今天小莲到助养院当
义工以轻便为主,也没带着这女人的随身之物。
进入屋外我把小莲置于小沙发上,替她斟杯热水,女孩一口喝完,总算和暖
起来。
「没事嘛?要不要看医生?」我向小莲问道,女孩摇一摇头,脚步浮浮地说
去洗澡换衣服,把我独个儿留在客厅。我走也不是,坐着呆等也是无聊,唯有往
组合柜那边看看女儿和她几个好友的照片。一个月前这些照片我曾看过一遍,当
时仍未知道小莲的真面目,曾以为她可以帮助查出真相,没想到一切都是把我玩
弄于股掌之上。
『我们四朵金花是生死之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我忆起雪怡的话,如果一起卖淫就是妳们所谓的甘苦与共,我宁可女儿永远
没认识过这种朋友。
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雪怡会做这种事是因为误交损友,在得知小莲是安排一
切的此刻,我实在很难说服自己她是一个好女孩。但从她对助养院小孩子的关怀,
我又无法想像她是一个真正的坏人。
想到这裡,目光不禁放在置于电视机上小莲和其母的合照。相较和同学们各
种笑容灿烂的照片,小莲和她的母亲就只有一张看来是中学毕业的纪念照,而且
照片中两人全没笑容,看来感情不是太好。
小莲是家中独女,单亲家庭的女儿与母亲相依为命,理应比一般母女感情更
深,怎麽给我的感觉是貌合神离?
我感到奇怪,然而在看着想着的时候,从浴室步出的小莲发出嘲讽的声音:
「嘿,做这麽多,就是为了调查我吗?」
我望着女孩方向,不讳言道:「妳可以这样说,我想知道妳是什麽人。」
「我只是雪怡的同班同学,是什麽人有关係吗?你只要知道你的女儿是一个
妓女那不就够?」身上围着浴巾小莲轻鬆说道:「其他的都是无关痛痒吧。」
「不,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妳今天对孩子们的关心不会是假的,我知道妳是
一个善良的人,是什麽原因妳要做这种事?」
「呵,男人真的很好骗呢,随便把一件垃圾拿在手裡,便以为对方交心了,
难道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小莲把捏得皱成一团的布娃娃匙扣抛在
地上,我心裡一沉,知道这都是女孩愚弄我的技俩。
「我可以告诉你,再多的事都只会徒劳无功,一便你就大义灭亲,告发你的
宝贝女当众卖淫。」小莲来到我的面前,两手摸在我的脸上嘲讽道:「一便乖乖
当个客人,好好享用自己的女儿吧。」
我胸口一阵刺痛,对自己到此刻仍相信小莲是良知未泯感到可笑,这根本是
一个再没人性的冷酷女子。我居然不相信亲眼看到的事,而一而再被她的把戏迷
惑。
「好吧,我承认我是输了,妳小心身体,有病在身便不要胡来。」我无计可
施只有放弃,小莲娇笑道:「谢谢关心,只是一点小感冒,对做爱没关係. 那世
伯今晚会过来玩吗?」
我没有答话,铁青着脸离开小莲的家,临行前听到女孩狂妄的嘲笑。我感到
无比屈辱,是一种男人被褫夺尊严的侮辱。
我太蠢了!一个这样对雪怡的女人,我竟然抱有一丝希望,简直是天真得幼
稚!
慨愤无比地走在街上,忽然发觉口袋多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事物,是小莲家
裡的钥匙,刚才扶着她开门,随手便塞了在口袋裡.
『你去?太危险了吧?』
『世伯不如由我来。』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我大概知道在哪裡弄掉,很快便来,你先带他们回去。』
我紧紧握着钥匙,男人,实在是不可救药,明知道是假的,却总自投罗网。
我转身而回,到街上药店买了些感冒药和白粥,折返小莲家裡. 按下门铃没
人应门,拿出钥匙自行打开,却看到女孩坐在刚才说话的位置,双手按着地板急
喘着气。
「小莲?」我急忙上前把她扶正,额上冒着汗珠的小莲抬头问道:「你?回
来干麽?」
我眼见女孩浑身都是冷汗仍强装倔强,禁不住大动肝火:「站都站不起来便
别要装气势!」
小莲脸上一红,我也不理会她,一手抱起抬进睡房,然后替女孩斟了杯热开
水,拿出药丸,小莲嘟着嘴问:「这是什麽?」
我没好气说:「毒药,毒死妳便所有事也解决。快张开嘴,都给我吃完!」
小莲对我这种家长式的命令相当不满,但还是乖乖把感冒药都吞下,我叮嘱
道:「这样便好了,晚上还要吃一次,不能喝酒。」女孩反问我:「派对怎可以
不喝酒?」
「怎麽不可以不喝?妳是去卖淫还是卖酒?」冲口而出的一句,我知道自己
是失言了。小莲小嘴扁扁,哼着问道:「这是冷笑话吗?你几时变幽默了?」
我也自知不是长辈应该说的话,推推搪搪的说:「世伯学着跟年青人沟通,
就不要在这上琢磨。」接着把白粥拿出来:「空着肚子吃药也不好,快六点了,
饿了吧?吃一点粥暖暖肚子。」
小莲坐在床上,牢牢盯着我说:「为什麽要关心我?你不是很痛恨我?」
我没有否认道:「我是很恨妳,虽然我不知道妳为什麽要针对我,但经过今
天,我知道妳不会是坏人。」
「嘿,都说你是头脑简单的男人。」小莲又是嘲讽,我早已习惯,不作理会
的道:「我认我是很好骗,别说了,吃一点粥?」
小莲一副傲慢的表情:「喂我。」
我哭笑不得,这跟我家女儿有什麽分别了。
好歹也是半个病人,我没法子唯有顺她意思,拿起小匙一口一口地喂在口裡,
小莲吃了几口,忽然鼻头一酸的道:「这个味道?很怀念。」
「白粥的味道会有分别吗?」我莫名奇妙,小莲若有所思道:「小时候,爸
爸也经常去那间店给我买粥。」接着女孩问我:「你刚才不是说我为什麽要针对
你?想知道原因吗?」
我点一点头,小莲直瞪着我,咬着牙道:「因为我对你这种连女儿也不放过
的男人,恨之入骨!」然后隔好一会儿,接下来道:「就像我的父亲!」
「妳的?父亲?」我愣了一下,小莲一字一字清晰的道:「对,是那个把亲
「小莲?」女孩的话叫我勐呼一口凉气,小莲眼圈一红,眼角溢起泪水说:
「世伯你要知道吗?关于我的故事?」
小莲对我说,她的母亲是一位空中小姐,因为工作关係很少在家,照顾女儿
的责任便落在其父身上。
「我的爸爸是个画家,平日在家裡工作,每天除了上学,我便几乎所有时间
都在他身边。他很疼我,我想要的东西他会尽量满足,我想吃的东西他会学习烹
小莲垂下头道:「因为妈妈不在,自小便是爸爸给我洗澡,小时候因为独个
害怕,也时常要跟他一起洗。十岁的那一天我回到家,爸爸不在,大慨晚上十点
才回来,他身上很臭,好像是喝了很多酒,我嚷着肚子饿,吃完麵条便一起洗澡,
那天他在浴缸裡抱着我很久也没放开。」
「我知道爸爸心情不好,问过很多遍是什麽事,他总只摇头,晚上他抱着我
睡,睡着睡着他哭了,眼泪一条一条落在脸庞。我很害怕,不断问他发生什麽事,
他没答我,只问我」小莲妳爱爸爸吗?「,我回答爱,他便牢牢抱着我没有说话。」
「之后我因为累了,昏昏沉沉地睡着,突然一种从没有过的剧痛把我吓醒,
张开眼睛我看到爸爸压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发生什麽事,只觉得好痛好痛,我
放声大哭,爸爸叫我忍耐,不断重复他爱我。」
说到这裡,小莲的眼泪滑在脸颊:「我当时很怕,但不敢反抗他,接着的每
一天晚上,他都重复同一件事,逐渐我知道那是一回怎样的事,爸爸在跟我做爱,
是一对父女不可以做的事。」
「小莲?」我听得心惊胆颤,小莲苦涩的道:「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三年,我
不敢把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妈妈,直到那天因为飞机航班取消,她回家看
「妈妈当时是疯了,拿着枱灯拼命打在爸爸头上,爸爸流了很多血,他没有
还手,只垂着头让妈妈打他。之后他们当然是离婚,我当时未满十四岁,妈妈要
小莲带着挖苦的笑容道:「多不负责任的男人啊,毁掉女儿和妻子的一生,
就这样便独个一走了之,这样还算是一个父亲吗?」
「小莲?」
女孩摇头道:「没事,事情过了这麽久,我早平伏了,亦终于可以脱离他的
淫辱。从那时起我跟妈妈的关係很差,她认为我是抢去她丈夫的女人,而我亦没
法子在母亲面前抬起头做人。高中毕业后我认识了雪怡几个,她们都有幸福的家
庭,爱她们的父母,我很羡慕,亦很替她们高兴。虽然后来我们在做这样的事,
但我相信她们的家人,一定可以令她们支撑下去。」
然后小莲抬起头来,哀伤的道:「所以当我在电影院看到是你,我是比谁都
「小莲,妳误会了!我没有那种打算!」我慌张解释,女孩一口咬定说:
「我没有误会!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身为一个父亲,你不但没打算帮助
你的女儿,反而一起去伤害她。你有那麽喜欢雪怡嘛,那我便带你去,带你去欣
小莲从睡床上站起,把我逼至牆角:「很不甘心吧?很悔恨吧?怎麽第一个
「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小莲?」我惭愧至极,小莲像魔鬼般牢牢瞪着
我道:「去吧,去跟你的女儿做爱,让她变成跟我一样,永远不能在母亲面前抬
起头来。让她一生一世,也痛恨你这父亲。」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小莲…对不起…雪怡…」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