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疆纪】(首集:苍生无妄)(07)
首集:苍生无妄~第07回:月落南江
◆第七回:月落南江
逼追穷寇,必有死伤。然而,鱼将落网,却为人所坏,这叫人如何不怒?
刘三等人自然是怒了。
可是当他们看清眼前来人之际,心中的怒意却是减了一大半。虽说眼前少女
所穿,乃是密不透风的曲裾,然而深衣虽是被体深邃,却也将少女的身材勾勒无
疑。
少女翩然而至,那似轻羽飘荡的身姿,低身如柳的柔韧,尽显玲珑有緻的体
态,尤其是最后一个扫堂起身之际,紧贴的前襟随着底下的娇躯摆荡,自是掀起
一阵汹涌翻飞的乳浪。
此情此景,正正被位於对面的刘三尽收眼底。他连连倒吞口水,心中之怒大
不如前,可心头上的火却烧得更旺,特别是自己裤裆内的玩意儿隐隐有种发烫的
脉动。
然,刘三虽乃好淫之辈,到底还是有几分修为,连忙定住心神,审视眼前的
不速之客。眼前少女约莫二八年华,虽言江湖儿女不怕事,但仅仅只是一个简单
的扫堂腿,便放倒了自己的两个同门,此女恐怕另有来历。
同时同刻,韩月滢也审视着眼前几人。
这些身着神鱼帮帮服之人,表面上说得理直气壮,以自己一个外人,确实不
该插手。可一来她熟识鱼伯,知道这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不可能背叛鱼进;二来
眼前几人所使的棍招,着实有点眼熟……
灵秀玉女美眸一凝,就看那对桃花凤眼中流转着聪慧的波光,已然有了定计。
只闻她道:「这可就奇了!神鱼帮何时学了『六合棍阵』?这可是天门东海堂的
绝学呐。」
此话一出,刘三等人无不暗自震惊。不想自己的底牌,竟如此轻易的就被人
看穿。
谁知韩月滢却是俏丽一笑,自顾自继续道:「我听爹爹说过,五年前东海堂
出了十名叛徒,不但偷了几册天门绝学出走,更杀了顾守经楼的武督。不会就是
你们吧?」
「杀!」
一波又一波的秘辛自少女口中道出,刘三等人却是面色发黑,他身旁一名较
为高瘦的男子此既再也忍不住,一句怒骂便是举棍摆架。
刘三回过神来,亦是走位摆棍,他此刻已然收起那靡靡淫心。眼前少女虽是
俏丽迷人,但知道的太多,却又不好拿下,唯有相拼,取其命也。
心中大叹可惜,但六人手下却不怠慢,眨眼之间已然攻了过来。
就看刘三与那喊杀之人,从正前方直刺长棍,刚被绊倒的两人这时一人棍扫
下盘,另一人飞身而起举棍直劈,剩下的两人亦在对面之处做了相对的攻势。一
时之间,韩月滢的前、左、右三方封死,竟只剩后退一路。
可是再退,便是砖墙,这该如何能退?
万急之刻,却见韩月滢不急不徐,柔软修长的身子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随手
挥袖手一卷,仿如凭空捞物,竟将六柄长棍带到一起。
刘三等人无不大骇!他们本是奋力一击,不想眼前这娇滴滴的美人只这么轻
描淡写的一扫,竟将自己攻势引走,更而甚者,自己所出真力竟如同送入汪洋大
海,不着边际。
顷刻之间,三对棍梢竟成双对点,被眼前少女压於掌下,任凭六人如何用尽
力气,尽是分毫不能抽回手中长棍。
在旁鱼伯亦是暗暗吃惊。但凡习武之人皆知,要能牵引他人攻势改变方向,
必然要有一定的内力修为,再者便是要高出对方许多。鱼伯自诩一把年纪,内力
修习纵非顶尖,也绝不称弱,但真要比之,只怕全盛时期也不过能硬撼对方三人。
可韩月滢潇洒一划,竟将对方六人尽压手底之下,这份功力只怕已在自家门主之
上,不由得暗暗讚叹,三家果真名不虚传矣。
再说灵秀玉女,此刻尽显意气风发。她看似轻松,也还真的没费多少力气。
这倒不是说韩月滢当真内力雄厚,地宗尚武,稳紮稳打的训练固然有一套,可韩
月滢到底也才年近十七,根基方有小成,却也未到高深之处。
然,天下武学又岂止限於硬打硬?
有道是柔弱也能胜刚强。放眼天下,以退为进,借力转力,四两拨千斤的巧
妙招式,亦不在少数。
韩月滢这一手功夫,便是引人之力,锁人之劲,巧的是一门挪移之法,妙的
是蓄而后发。不论对手是想进攻,或是抽身,只要越是使劲,那劲道就被挪移到
灵秀玉女的掌下,如同平静的海面之下,往往酝酿着强大的能量,只待时机一到,
便是惊涛骇浪。
虽说挪移功法巧妙绝伦,但要能一口气压下眼前六人,韩月滢本身的功力实
则也不容小觑,纵未练成先天功体,只怕也已打通奇经八脉。如此实力,自是稳
压眼前六人。
就看灵秀玉女眼神之中充满自信,替如花的笑靥之中又添上几分俊逸。眼见
时机已到,但闻她娇笑一声道:「散!」,却是柔掌前推,竟将六枝长棍给各自
推了开来。
本就紧握长棍欲往回抽的刘三,只觉得一股熟悉却又庞大如山的劲力迎面而
来。
刘三大惊之下,本想弃棍脱手,可那诡异的巨力竟融会了自己的劲道,直从
两手窜入己身,与自身功法全然契合,竟是先前所出之力,尽数倒灌!
连退数步,胸口窒闷剧痛,鲜血直从口鼻喷出。
刘三如是,他的同夥无一倖免,全是相同遭遇。
「这、这是……『浩如烟海』!你、你、你是『离尘天女』!」
刘三半跪於地,除了回气不顺,全身乏力,心中更是惊恐万分,连续两句话
更是说的断续顿停,比起技不如人,他更怕的是眼前此女的身份是自己口中所言。
韩月滢嫣然一笑,踢了踢脚边沙土,带上几分俏皮的声音道:「我若是梦妍,
你们还有命吗?」
三家立世千年,不论男女,英才豪傑皆是辈出。而今当代,三位宗主不论子
嗣几人,皆各有一女,风华各显,绝品难评,世人常并而称之。
韩月滢出身地宗,其人灵秀俏逸,乃为「灵秀玉女」。而刘三口中的「离尘
天女」,则为天门门主齐玉崑三房之女「齐梦妍」。
韩月滢幼时曾因根骨问题,至太阴清观调养洗骨。那太阴清观表面上虽为朝
廷「祇祭六祠」之一,可朝廷政事本就诡谲多变,即便只做祭祀的清修单位,也
免不了卷入权力斗争之中。到了如今这一代,明眼人皆知,太阴清观实则附庸天
门底下。
而在此客居多年的韩月滢,也接触不少天门之人,更与那离尘天女结为闺密,
自然随口便唤其芳名。可灵秀玉女直唤离尘天女芳名理当如此,听在刘三等人耳
中却是更加惊愕。
他们本就是天门叛徒,又怎会不识得「浩如烟海」这天门名招。再说了,即
便他们六人未曾涉入高层,但对於天门的处世手段却知之甚详。
天门是什么地方?有道是天门定君,美其名乃守卫皇宫,保障君主安危,训
练禁卫之地。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旧的君主终会老逝,新的帝王总会登基。但是
旧人去处乏人问,新君谁立如斗棋。即便是太子,也有被废的时候。是故,拥立
新君,犹如下棋,更似押宝。押对了自然是好,押错了又该如何与新君相处,这
其中不乏权谋策术,明暗斗争。
天门在此环境下淬炼千年,岂会没有不可言之的手段?若是遭擒回去,只怕
要受的可是比痛、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故而,眼前少女越是轻灵活泼,在刘三等人眼中实则越是可怕。此女非但武
功高强,而且竟敢直呼离尘天女名讳,很可能就是天门中的高层人物。谁知道在
她那绝美的笑容之下,会有怎样的手段?
韩月滢自然不知道眼前的亡命之徒想法为何。倘若她知道,这几人将自己看
得如此阴狠毒辣,以她活泼开朗的个性,只怕还会喊冤呢!
虽说灵秀玉女技压群贼,可六个人也代表了六种心思、六种个性。虽说这批
亡命之徒已搭挡多年,配合无间,然而今日先是损了两人已是意外,此际又碰上
了他们心中的疙瘩,那本该有的默契,一时之间竟荡然无存,各自盘算,那蕴有
术数之妙的六合阵法,却是再也结不起来。
且看那连吃了两次亏的老五,也不知是怒是怕,竟硬撑起身子,一抖长棍,
舞出一片青茫茫的光影,就朝韩月滢攻了过去。
如此打法,当是拼着一个「快」字。可惜,此举此举耗力甚大,无疑不能久
撑,只消避其锋头,待其势弱,便可轻易反击。
谁知韩月滢却是不闪不避,反而迎了上去。
论起刀剑,或许天门造诣略高於地宗,但枪、棍、戟、戈这类长兵,乃是战
场必用之器。地宗辅军,对这类武器自是再熟不过了。
这眼花撩乱的棍影虽说来势汹涌,但在韩月滢眼中却是漏洞百出。就看灵秀
玉女一个矮身,纤纤玉手由下而上,竟穿入众多残影的空隙,直接搭上棍身。此
际那人恰是前戳之势,不想此势由得韩月滢一搭、一顺,手中齐眉长棍当是握将
不住,滑了出去。
与此同时,韩月滢一个侧身,矮低的倩影突地拉高,顺手调转棍棒,回刺对
方胸前坛中大穴。正是地宗绝学──夺兵杀!
战场之上,兵器便是第二生命,若失之,命堪忧矣。可一国之富,也非取之
不尽,不可能所有兵士都配以宝剑神兵,倘若战争之际,手中兵刃老朽,又或不
如对方精优,兵器必然损之。失了兵器就要任人宰割?谁愿甘心,於是夺兵杀敌
之招,应此现世。
夺敌之兵,杀敌之命,一招即中,绝无虚晃。
本来此乃夺兵杀之精髓,夺之杀之,绝无虚晃。以韩月滢之力,就算所得非
枪,亦能将对方胸膛捅出个透明窟窿。可她到底非是好杀之人,再者,这六名天
门叛徒在此围攻神鱼帮管家必有内情,所以她终究敛了几分力,只破去对方一身
功力,打算擒之盘问。
「真是的,何必这么倔,」韩月滢轻声叹息,望着仰天而倒的老五,此刻正
剧烈的喘气,同时一波又一波的黑色乌血也从他的口中冒出。虽说未下杀手,然
而就此废去一身修为,又岂能不受重伤。韩月滢看了多少也有些不忍,正想多说
些什么之时,忽见老五那即将失焦的眼神突然绽出一丝狡诈……
「喂!你想……」未等灵秀玉女喊完,只见老五紧闭双唇,似是咀嚼何物,
随即大量的朱红鲜血从嘴角四溢,立刻盖过原先的乌血,接着头一偏,便没了声
息,竟是咬舌自尽!
这下可换韩月滢惊呆了。出身於地宗,她不怕见血,只是她从没想过,一个
人可以如此果断的终结自己的生命。而更令她讶异的是,一个人在咬舌自尽的时
候,竟然还能露出得意的神情。
胜券在握的灵秀玉女,一时之间却失了方寸,虽然只有一时,却也让刘三发
现了一件事。就看这名三角吊眼的阴险男子,对着韩月滢道:「原来你不是天门
的人。」
被对方的话题拉回了神,韩月滢随口答道:「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是天门的人。」
对韩月滢而言,虽然这些人把她和自己闺密混淆在一块颇为有趣,但她并不
觉得有必要去扮演天门的人,因而大方坦承。可惜她却不知道,因为她的大方,
反而使了大局产生微妙的变化。
从实力而论,刘三他们绝对不是韩月滢的对手。从心理而言,刘三等人也因
为天门的「浩如烟海」而心神大乱,更因此失去了彼此之间的配合。依此下来,
韩月滢是十足十必可擒下诸贼。然而如今,那压死这五名贼人心绪的大石可谓瞬
间落下,既是如此,亦代表着他们的脑子也恢复了运转的能力。
人心甚妙。当人卡死於一个盲点之时,通常便只知硬磕到底,不会去思索其
他方向。且说这几人既然敢背叛天门,又岂会不知总有面对天门的那一天?
他们自当晓得。只是今日之局,可谓先谋后定,早算准了避开天门耳目,且
又认定不会如此之早,就遇上昔日旧主。是故遇上灵秀玉女突如其来的这一招,
着实将他们打得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便进入了心中的死胡同。可如今,韩月滢
坦坦荡荡,虽说颇有英气,却也让这些人登时醒觉。既然知晓彼方,盲点不再,
也就不执着於一个死局,反而出现了生机。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求的非是取胜之道,而是不殆。何谓不殆?自是
进退得宜,保存实力。既然内心的迷障已经破除,刘三同剩下的四个人也就恢复
了默契。他们立即快速的交换眼神,已经佈好了撤退之计。
「那你就竟是谁?」刘三依旧应答着韩月滢,同时其他四人也默默做好准备,
只待时机一到,便佯攻实退,届时五人五路,任眼前这俏美少女本事如何了得,
也不可能同时兵分五路。而他们,只需一人退回后巷大宅,即可求援。
「灵秀玉女大驾光临,尔等不好生招呼,却要与佳人动粗,活该要自讨苦吃。」
出乎意料,应答刘三的话语,却不属於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然而,这平淡无
波的语气,竟使得才刚缓过一口气的鱼伯精神紧绷,胸口一紧,又是一口乌血。
韩月滢亦是美目一凝,首次收起那张春花绽放般的玉靥,认真以对。然而来
者的声音平淡无奇,却如一张大网,从四面八方笼罩而下,令人辨不清对方究竟
从何而来。
「灵秀玉女不愧灵动秀气,美,当真是美。」
依旧是平波无奇的声音,可韩月滢却是听得背脊发毛,寒毛倒竖,那绝美如
玉的肌肤上更是泛起了苍白的鸡皮疙瘩──这次的声音,竟是来自她身后而来。
灵秀玉女战栗之余,本能转身便欲一掌。岂料,身后除了那不到一步的土色
砖墙之外,哪有什么人影!
「俏,这腰扭得可真俏!」
满是调戏的语气,终於无法维持原本的平静。韩月滢双眼一扫,捕捉到了这
声音的源头,再次转身,总算看清那令人不悦的身影。
来人头梳太极混元髻,身着墨色道袍,此际正立於对街街口的平房瓦顶之上。
且莫瞧此人个头矮小,身如枯木,鼻樑更是扭曲如蛇,甚是可怖。但那一对目光
却是炯炯有神,便是在这日头之下,也如火似炬,彷能看透一切他所欲望穿之物。
仅仅只是对视一瞬间,灵秀玉女便体会到了这种感觉。自己今日衣着乃是最
正式的三重曲裾,里衣可足足穿了三层,但在对方的注视之下,却如衣不蔽体,
甚且连贴身亵衣也同蝉翼透明,任由对方恣意饱览。
又是一阵寒颤。
「属下拜见灵使大人。」
清楚听见刘三等人的声音。韩月滢却无心思索这称呼究竟属於何门何派,有
何来历。不知为何,自迎上了那矮道人的目光之后,身体就有种挥之不去的难受,
令自己心烦意乱。
灵秀玉女只觉得全身被敷上了一层冰凉的霜膏,又湿又腻,敏感的乳珠更是
隐隐发硬,特别是在顶触胸前的衣料之时,这娇嫩的部位竟瞬间挺立,着实难受。
若要道出此刻所觉,那便如在严冬沐浴时,刚脱下厚重的衣裳,温暖的肌肤瞬间
接触冷空气时的感受。
可又有所不同。
因为她的体内还有种莫名的烦燥。相较於肌肤上近似冰麻的刺激,体内的燥
动则显得热辣,更恼人的是腿股深处直至小腹地带,更有一种酥软的感觉。
这种感觉,只有偶尔陪着黄剑星,让他将自己拥入怀中时才会发生的体验。
只是,为自己所爱的男人所拥,心中是甜蜜羞涩。可是此刻的心境却是一种
令人想逃的耻辱。
感受,乃是顷刻之事。可在当事人身上,这仅仅的一瞬,却有度日如年之感。
更可恶者,那矮道人此际竟趁机调侃,笑道:「韩小姐真是一身好骨相。可惜出
生在地宗,好端端的习什么武,当真是糟蹋了一块好料。今日有缘,不如往后跟
着道爷修仙求真,日日夜夜体悟乾坤之乐,方是大道。」
骨相一词本就是韩月滢心中的一个疙瘩。虽然所识长辈从未提过细节,但关
於「根骨」、「骨相」这些词彙,她打小可没少听过,更为了洗骨吃过不少苦头。
如今这个矮道人甫一见面,便提此事,其后字句还辱及家门,甚且说到后头,面
上更是一脸坏笑,灵秀玉女又怎能不动气!
然,兵法之道最忌失智,韩月滢强压着一腔怒火与身上的不适,硬是一咬牙,
道:「阁下是何人?说话有必要如此不堪吗?」语气,却是冷了许多。
那矮道人哈哈笑道:「道爷乃御元真人是也。说得堪与不堪,只要韩小姐你
亲身试法,包你回味无穷,便知真假。」
韩月滢年约十七,到底是个年轻人。气,虽沉得住第一次,第二回却怎样也
捱不下去。当下娇喝一声,纵身跃起,翻掌便拍向御元脑门。
这一跃足足比立於房顶之上的御元还要多出三个头,那一掌更是挟带咻咻风
声,威猛无比,大有碎石破砖之能。
可这一出手,灵秀玉女便后悔了。
悔在何处?早知对方修为可能远在自身之上,又知沉不住气乃兵家大忌,可
还是失控出击。本来敌不明,我不明。如今这一出手,却成了敌暗我明,即便回
神得快,却已迟了一步。
可箭已射出,岂能回头。灵秀玉女当机立断,再赞掌力,竟是全力而为,势
要强压对方一头。
「够劲!」御元真人讚叹一声,却是不慌不忙,轻挥手中拂尘朝灵秀玉女扫
去,但见一道无声清风随之而起,竟将韩月滢倒送回去,既退了强袭一掌,又不
伤玉女娇躯。
韩月滢落地倒退三步,虽说稳稳站立,毫发无伤,可心中却是大骇。仅仅一
道柔劲就将自己的全力消弥,还在不伤及自身的状况下逼退自己。两者间的实力
差距,已不言而喻。
一滴晶汗顺着粉白的脸颊滑落。
不想对面御元却嗅着鼻子,笑道:「香,真香,好浓的纯阴之香。看不出来
韩小姐不只骨相难得,还喜好女上男下。也罢,道爷晚点便成全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
韩月滢虽是处子,但身为江湖儿女,她当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黄花大闺女。
纵然不曾眼见,也曾听闻,见御元越说越是淫邪,忍不住怒声娇喝!
可怒喝归怒喝,这一次灵秀玉女并没再贸然出手。
她不敢,也不能。
不敢乃是合情合理。不能却又是何解?
也不知御元的那一拂之中还藏了什么暗劲,这刚退下阵来还不知所觉,但这
才过了两三口气的时间,韩月滢便觉得自己脚跟发麻,却是无法提起双腿。
天意无常,说变即变。
半盏茶前,灵秀玉女威震全场。但如今却是形势倒转,反被这名比自己还矮
了半个脑袋的淫邪道人所威压。
难道大局已定?
半盏茶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对於战场上的人而言,似乎只是瞬息之变,
可对於一个必须乖乖等待的人而言,却也够久了。
就听远方一道尖锐咻鸣朝天急窜,随即在青天之下炸裂开来。虽道白昼响炮,
烟火不明,仅能看到点点光斑。然而响炮求援,除了取高空烟火为光标,那炸如
虎啸般的巨响,亦是良好的指引。
声带虎威的炮鸣,自是地宗传讯定位所用的「穿云炮」。而发出此炮之人,
自是被韩月滢要求待在车中等候的方雪琳。
且说方雪琳一开始倒也真好好听话,可十四岁的少女青春好动,又怎能坐得
住。起先她还能吃着矮几上的点心,但没有韩月滢陪着自己闲聊嬉闹,总觉得实
在无聊,就在这时候,车外传来清晰却又平平无奇的声音,正是御元到来。
方雪琳自当不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更不知对方的模样是长是扁,是胖是瘦。
但闻得「灵秀玉女」四字,便知是在称呼自己的三师姐,终於忍将不住,偷偷从
车后边溜了下来。
不想,便见着自家师姐落入下风的局面。
虽说此刻逃散的人潮已逐渐稀疏,但地宗马车距离战圈始终有一大段距离。
是以御元也不在意那一条街外的马车,自然也就忽略了这位同为地宗出身的少女。
再说方雪琳虽只见得韩月滢被对方一招拂退,似乎没受什么伤,但她并不莽
撞,当下便知三师姐碰上强敌,再听对方轻薄的言语能如此清楚的传至耳畔,知
晓就算自己加入也帮不上忙。於是当机立断,自腰间锦囊取出那做为紧急传讯的
穿云炮,手举过头,朝天鸣炮。
穿云炮之鸣响彻云霄,御元立时注意到,那双饱含炙热的双眼,当然也发现
了方雪琳的踪迹,就看这位同样身穿曲裾的小姑娘此刻正抱着一柄裹布长剑朝这
飞奔过来,当下忍不住一舔嘴角,淫笑道:「又来一个可口的小女娃,道爷今日
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三师姐接剑!」
方雪琳急奔而来,眼见韩月滢望向自己,急忙将刚从车上取下的配剑抛了过
去。
御元自信满满的看着韩月滢接过那柄由丝质白布所缠裹的长剑,笑道:「莫
非此剑便是传说中的『紫霞』剑。」
灵秀玉女稳住自己的气息,但觉两腿已然恢复知觉,一把扯开束封,握上剑
柄,沉声道:「正是。道长可想一试紫霞之锋?」
御元的脸上依旧是带着丑陋的笑容言道:「宝剑、佳人,今日道爷可真是福
缘甚深呐。」
「那么……请指教了。」
韩月滢抽出紫霞,但见一道紫色的光晕急窜而出,便是一道锐不可挡的剑气
划向御元。
紫霞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剑锋经千锤百炼而略显透明,轻挥之际似有
紫光幻影,好比天霞,紫霞之名由此而来。此剑本为天门名剑,乃离尘天女所有,
紫芒挟带着疾锋剑气横扫而来,御元首露诧异之色。他本想任你韩月滢紫霞
在手,也不过是多了把锐利的宝剑,根本无法弥补两人间有如鸿沟的差距。可不
想灵秀玉女随手一剑,竟远超过本身实力的好几倍,直逼先天之威,饶是他御元
也不敢硬接!
剑气来得又狠又疾,御元双足一蹬险险避开其锋,脚下方纔所踏之屋簷砖瓦
顿时被扫起了一大片。
那翻飞的碎石四散,亦带着强大的劲力,御元凭空挥舞拂尘,迅速打发几块
较大的碎石,随即落地。
「果然有来历……」御元暗忖道,同时也出了一身汗。
战局,似乎又有了翻转的趋势。
话分两头,那穿云虎啸响天际,半个荆阳城都听见了,地宗分坛又岂会不知?
黄剑星、叶知秋两人最先自屋内奔出,待辨得方位,叶知秋更是脸色苍白道:
「那是三师妹去的方向。」
黄剑星也是着急,正欲答话之际,刘铁心也奔了出来问道:「大师兄,这声
音该不是穿云炮的声音吧!」话方说落,上官勇与方相也相际出现。
黄剑星见同门师兄弟一一出现,强忍住心中的慌乱,故做镇定下令道:「方
师弟,分坛暂且由你做主。二师弟、铁牛、勇师弟,我们去瞧瞧怎么一回事。」
四人不及备马,当下施展轻功朝鸣炮之向奔去。
几人全力施为,快如战马,不消多时便已来到现场附近。此际人潮已全然散
去,大街上空荡荡得,而韩月滢与方雪琳乘坐的马车依旧停在大街之上,两匹骏
马静立等待,却不见车伕,当是也害怕逃离而去。
叶知秋急急扫视四周,立即发现再过去一个街口上,似有人躺於地上,连忙
喊了句:「在那!」即发足奔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乃是老五,此时早已气绝身亡。
黄剑星跟了上来,与叶知秋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朝鱼家大宅的方向望
了过去,又见着两具倒地死屍,心中各自暗道不妙。
他们虽不知此间情形,但是这几人身上穿的皆是神鱼帮帮服,直觉是神鱼帮
遭人围攻,两位师妹卷入其中,虽细节不对,但大方向也相差无几。
就在叶知秋欲往鱼家大宅奔去之际,忽闻黄剑星道:「二师弟你看……」却
是唤住了他。
只见往南门的方向上,本该平整乾净的石砖路上,此刻满是不规则的切痕与
大小不一的碎石泥块,附近几处平房的墙面亦是伤痕纍纍.
眼见这满目疮痍的场景,叶知秋忍不住道:「这是……」
「剑气。」黄剑星斩钉截铁答道。虽说他的性格上有些散漫,但对於剑的感
觉却特别敏锐。黄剑星不只认出这些夸张的痕迹乃是利剑所划,更明显的感受到
其中残存的余劲,仍蕴含着强烈的剑气。
一经提点,叶知秋立马反应过来道:「莫非是师妹的紫霞剑。」
「正是。」黄剑星点头道,同时心中暗想:「能让滢妹动用紫霞剑,若非人
数太多,就是高手。此地只有三具屍体,看来并非人数,那便是高手。这下可不
妙了!照这些剑痕的残招来看,师妹还是略逊对方一筹,只怕是边打边退,往这
方向而去……」他念头还未完全想完,远方一阵整齐的马蹄与踏步之声已是朝此
地靠近,显然是荆阳驻军终於赶来。
虽说知道驻军前来,可黄剑星自幼学武,耳目之灵敏远胜常人数倍,心知这
些驻军要到此处,怕还得要一柱香的时间。
「大师兄,荆阳守军快到了。」刘铁心虽是慢了两拍,此际也发觉了远方的
动静,上前道:「我们是不是要会合曾州牧……」
「来不及了。」心系韩月滢安危,未等刘铁心说完,黄剑星已然朝南门奔去,
只留下清晰的话语道:「师妹她们碰上了硬手,否则也不会用上紫霞剑还落入劣
势。我们必须快去援助才行。」
「二师兄……」刘铁心先是一愣,回神正想询问叶知秋如何是好之时,却发
现这位正经八百的二师兄也已发足奔去,当下心中一急,也追了上去,叫道:
「等等我啊!」
后边的上官勇亦想追去,但他久驻荆阳多年,处理分坛大小事,性子比起其
他诸位师兄倒是沉稳许多,这才追了几丈,便寻思道:「我还是先和守军会合,
届时再领他们过去助阵,至少人多好办事。」便折身回去。
这边黄剑星疾奔如风,心中更是焦急。他明白,紫霞剑非寻常利剑,更是一
柄蕴魂之剑。
所谓剑有剑魂,紫霞便是其中之列。此剑虽不知为何人所铸,但无疑铸剑者
绝对是名不世巧匠,因为他不只铸出剑形,更锻出神韵。只要持剑之人能掌握此
剑精神,便能使手中剑招威力倍增,越是契合,威力越是强大。
韩月滢得紫霞已经多年,加之平时也勤於剑道,是以后天之躯挥出先天之力,
并非没有道理。
可即便如此,灵秀玉女却还是落了个边打边退的处境,对方之强,只怕黄剑
星自己也不是对手。
一路狂奔,直出南门。黄剑星的心却是一直下沉。他见那街道上剑痕由深而
浅,由宽而细,其中残存的剑气比之鱼宅附近更是弱了好几分,心知此乃运剑者
真力逐渐耗减,就不知还能再撑多久!
幸好,刚出城门,黄剑星便听见东面树林之中传来打斗之声,其中两名女音
正是韩月滢与方雪琳。他二话不说,再提真元,速度猛然爆增一倍,犹如一阵狂
风,呼啸而去!
城南东面本是一片邻接襄河的密林,然而此刻却开了一条宽道,若不考虑那
些东倒西歪的断树,只怕足以让两辆六乘马车并行而过。
黄剑星足点横木,或闪或跃,火速来到战场,正好瞧见了五名持棍大汉正围
攻着方雪琳,也不及多想,腾空一跃,右掌运劲,便朝其中一人的肩头劈下。此
势刚猛无边,快如风奔雷驰,正是地宗绝学──万钧斩!
与方雪琳缠斗的,正是刘三等五人。虽说方雪琳年仅十四,可他五人皆负内
伤,是以这一斗起来却是五五波的僵局,双方正在酣斗之际,谁知后方强袭,其
中一名瘦长身材之人,但觉耳后一阵疾风,接着便是肩头一痛,左臂膀顿时失力
松棍,却是肩胛骨已然碎裂。
万钧之斩,顾名思义,其劲甚大,当有碎石裂地之能。即便黄剑星未透彻此
招之精髓,但以他之能为施展,也当劈下该人臂膀,又岂止是肩骨碎裂而已?
就看黄剑星一击得手,却不等力透全功,反而翻掌横切,一道凛冽如刃的极
薄气劲随之朝左前方划去,直削一名矮小的身影,目标正是御元真人!
黄剑星耳目何等灵敏,方出手便捕捉到了韩月滢的踪迹,更清楚的见到这位
爱侣师妹,正与鱼伯联手抗敌,却仍处处制肘。於是随机应变,将九成的功力转
而扫向这名矮小的道人。
说时迟,那时快!这边断骨之人惨叫声才刚嚎至嘴边,那无形锋刃已经划至
御元身边,眼看就要将他拦腰斩断!
可御元岂是刘三之辈。他的拂尘虽已被紫霞剑气所断,落在襄河河畔,但根
基的差距,使他稳如泰山,不落颓势。若非韩月滢手中的紫霞剑太过棘手,他甚
且还能插手另一边的战局。
如此能为,御元又怎会不知有人到场。早在黄剑星腾空劈掌之际,他便留了
心眼,如今这迅捷气劲横扫而来,只看他不慌不忙,左掌逼压韩月滢使之不能挥
剑,同时右臂气灌袖袍,连连画圆,顿成太极之势,借力改向,将黄剑星的万钧
斩移至后方的柳树林上。
无形利刃呼啸锐耳,直透御元身后柳树,待得弥劲之时,只听连环巨响,却
有三棵柳树应声而断,足见这万钧斩的威力何其惊人。
然,能化解此等威力的御元,又是何等境界!
不过,韩月滢与方雪琳此刻却不担心,一个喊了声「师哥!」,另一个叫了
句「大师兄!」,皆是精神振奋,似乎在绝望之中看见了曙光一般。
「来得可是韩通文座下首徒,黄剑星?」御元问道。他凝视着这半路杀出的
对手,双眼一样如火,只是不同於想看透灵秀玉女全身的灼热,这次却是愤怒之
火。
「正是在下,」黄剑星答道:「看来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虽是一开头便已认输,可黄剑星面上仍挂着笑容,似乎根本不在乎眼前这场
生死之局,竟显潇洒之气。更戏剧化的是,就在他后边那句话说完之际,御元右
手袖袍顿时碎裂,片片碎布随风而散,露出底下枯朽瘪瘦的手臂。
「好一个地宗巡督黄剑星。」御元口中虽是如此念道,可那语气却是三分笑
意,七分怒腔,摆明就是反话。
御元心中明瞭,自己确实稳压黄剑星一筹,可要掌握这一筹绝不轻松,至少
要耗费一半左右的功力才行。如今自己的修为已达后天巅峰,近日便可迈入先天。
因而,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稳固身心,最好不要妄用真力。
虽说耗去的功力只需要几日静养便可回复,可先天之境所代表的是什么?若
要细说,当要从先天无形,后天有形之大论谈起。但粗浅来看,达至先天境界者
的身体机能已与天地契合,反璞归真,将自行调整至最佳状态,历久不衰,正是
长生之道。
虽说长生非是不死,而且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最佳形态,或是孩童,或是
青壮,又或是寿翁。但总地来说,却是比眼下这具日渐凋零的苍老躯壳好上太多
了!此等诱惑,自然是越快达成越好,有谁愿意为了一个毛头小子而耗费光阴?
可是,御元此刻犹豫了。
并非是他已察觉还有两个人正朝此地急奔而来。正赶来的两人,虽然皆是不
差,但御元仍不放在眼里。他所犹豫的不是眼前,而是未来。
当今世上,各门各法,各有诀窍。然而从大方向来看,总体可粗分为两类。
一者求道修行,终得真我。另一方向则为锻体练心,以武证道。虽说最终皆得一
个「道」字,可要从后天踏入先天,武道之行往往慢上许多,更有不少人,终其
一生也见不着先天的大门,便寿终正寝。
地宗尚武,自是以武道为主。那韩御武、韩通文已是当世奇才,也是年过半
百才跨越这条境界的鸿沟。可如今,眼前的黄剑星不过弱冠添一,能为竟只比自
己稍差一截。地宗训练紮实无误,但即便是后边即将追来的几个年轻人,也无一
能与黄剑星抗衡。可见黄剑星不只是根基稳健,本身的资质、体质也极为惊人。
相较於御元自己,修道修了大半辈子才终於踩槛,黄剑星很可能只要再过个
三、五年便能与今日的自己一较长短。要是再多几个三、五年,这个年轻人岂不
是要远超过自己?
此子不除,后患无穷。
这八个字,正是御元的心声,既是考量,更是嫉妒。
然而,一个黄剑星当费五成功,再加个手持紫霞剑的韩月滢,怎么看也要拼
上七成功力才能稳操胜券。但是,这真的值吗?
灵秀玉女此际已露疲态,那对明媚的双眼不似初时灵动有神,可半垂的眼皮
与细长的睫毛却是恰到好处的点缀了无神的倦意,看起来更像是失神的迷离。再
加上运使紫霞剑耗损大量的体力,韩月滢全身已然香汗淋漓。不只面上鬓发贴颊,
浏海沾额,晶汗泛滢,就连身上曲裾也已浸湿,特别是胸前斜襟,莫说里头三层
白色衬衣已淡似可透,即便是外边的丹色裙袍也明显颜色加深,同时更紧贴韩月
滢柔美的身段,将她饱满的胸形勾勒出来,竟是比平时还要大上一圈!这对再也
难藏的玉兔,正随着绝色少女的喘息而起伏跳动,乳浪连连。若要说韩月滢这时
乃是狼狈不堪,反不如说她那模样更像是才经历一场淋漓尽致的鱼水之欢,正在
只这么一眼,御元的心跳就漏了半拍,那扭曲的鼻子中,更是呼出了灼热的
气息,下体隐有抬头之势,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恨道:「肏她个骚货。道爷我果然
没看走眼!这小妮子不单是个处子,还身怀媚骨。光喘个气就能勾人勾成这样,
绝对是个极品的炉鼎之选,今日非得要拿下这个骚妮子不可……」
御元这番前思后想看似繁複,实则只在顷刻之间。在他正前方的黄剑星只觉
得这古怪的矮道人双眼一凝,随即斜了自己最宝贝的师妹一眼,以为对方要对韩
月滢不利,当下撮指成剑,先发制人,一起手便是四道饱含剑意的锐利气劲直扫
而去!
却说御元这淫邪老道反应甚快,那黄剑星意念方动便已回神收心,待得这四
道剑气往自己这袭来之时,早已做好准备,体内真元一提,口中低吟难闻字句,
接着掌翻阴阳,却是左聚襄河水气,右引林中木元,以水生木,顿时在自己面前
聚起一面碧色灵盾,似籐似雾,更似泥泽,转眼便要吞噬那四道来袭剑气。
然而,地宗武学饱含肃杀之意,正属锐金。御元欲以木抗金,怎么看都非明
智之举。
御元本身即是修道之人,又怎会不知道五行之中金乃剋木!所谓五行之道,
相生相剋,起自阴阳,生息不止,这才演化出现今这繁华世界。虽然相剋上来看,
理当是金剋木,可从相生之法则观之,却是由金生水了。他既调动了襄河水气,
自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便是要吸纳对方的杀伐之金,再生水养木,进而巩固木
气,转守为攻。这转剋为生之法门,正是他的拿手绝技──汛木诀!
就看那四道锐疾剑气虽然划破第一层的碧籐,却在顷刻之间融入其后的墨色
波光之中,刹时剑金汛洒,玄水补元,灵木乍生。本是柔韧的籐蔓瞬间化做巨大
桩柱,挟带着雄浑的劲道直接撞向黄剑星。
面对此等阵仗,黄剑星虽惊不乱,他后跃一步,已有丈余,同时再次出手,
又是一模一样的四道剑气攻向那由御元法诀所成的巨木。
相同的剑气,相同的结果。剑气为玄水所纳,灵木之气再度加倍,攻势更快,
立时就要撞上黄剑星!
眼看胜券在握,御元心中忍不住冷笑道:「愚蠢!光凭剑气就想削毁我的汛
木诀,你迟早……」殊不料,他心中嘲讽未完,变局突生!
那攀籐带棘的木桩赫然停在黄剑星的面前,随即,一声嗡鸣自柱心传出。不
待御元多想,就看那本该坚如磐石的巨木表面顿时佈满裂痕,下一瞬竟成碎屑四
散,却是由内而外骤然爆炸!
只见核心深处,本该被水气汛化、吸纳的八道剑气,此刻融会在一起,却不
含任何杀意,反到更似一柄潇洒自若,如风似水的五尺长剑,虽是透明,却可见
形。
「这是……剑意!」御元在诧异之际,脑海中也闪过了这两个字。
天下万物,太极分阴阳,阴阳生五行,五行相生剋,进而造万物。本来世间
万物,都脱离不了阴阳五行的法则。可世间万物,皆乃有形之物,可剑意乃为意
念,亦为意境,却是无形之物,又何分阴阳,如何生五行?是故,御元的汛木诀
脱去了黄剑星肃杀的招式外壳,显露了内在的意念之剑,反而破去了自己的法诀,
却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好小子,倒是道爷低估了你!」
御元怪笑一声,已然恢复镇定。虽说汛木之术被破,可单就论根基而言,他
还是有把握硬接黄剑星的这道剑意。
可惜,这邪淫矮道又漏算了一件事。
就看那道成形剑气朝自己袭来之际,一道更快的剑气,挟带着紫涛雷鸣后发
先至,竟是汇入黄剑星的剑气之中,再添数倍威势,正是紫霞剑之能!
虽说灵秀玉女早先已然真力大耗,此刻之招,威不如前。可是黄剑星、韩月
滢两人心意相通,剑气相合,又岂是相加可计。这倍增之力,成於形、透於势,
竟成一柄紫金剑形,直朝御元迸射而去!
御元大吃一惊,根本来不及施展任何功法,只得单凭自身反应,连退数步,
再一个懒驴打滚,侧翻闪躲,险险避开了这道锐不可挡的剑气。
一切仅在眨眼之间。
御元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与背脊刺刺麻麻,如遭电击,还未想到自己目前这
满身泥泞、半倒在地的模样有多难堪,就闻身后一连串轰轰巨响,忍不住回头一
看,一股浓浓焦味直窜脑门,竟是大半片的树林彻底倾毁!
「这、这是『剑令雷行』啊!」
正好赶上的叶知秋目睹了两人合击之招,忍不住脱口而出喊道。
剑令雷行,地宗上层武学,功力未臻先天者不得习之。地宗律令甚严,黄剑
星、韩月滢自是不曾学过,叶知秋亦是。这三人唯一见过此招,乃在幼年时期。
那一次韩通文为了展示基础之功如何延伸至上层武学,各以「剑荡锋」与
「剑令雷行」做为示范,虽说使招之际皆是敛了大半功力,可其中风范却已牢牢
硬在黄剑星的脑海之中。
黄剑星的个性并非勤学刻苦,是以当年见了剑令雷行,也没有特别专研。然
而,他对剑特别的敏锐,所以常在练剑之时不自觉的揣摩一二,经此长年累积下
来,他虽功力未到,意已先行。今日对敌,他也非刻意其中,但凭一种强敌压境,
要全神以对,反而使得多年下来的体悟铸成剑意。
同时,韩月滢娇俏灵动,虽不如黄剑星对剑的深悟,却也聪明绝顶。当年父
亲所演之剑,她至今印象犹存。如今黄剑星剑意成形,她顿时有感而发,催动自
身之力,藉紫霞剑与自身契合之能,辅助黄剑星剑意之不足,两人本就心意相通,
这紫霞剑威完全融入剑意之中,竟成货真价实的先天之招,震慑全场!
从剑令雷行中死里逃生的御元,此刻已然回神,正是又惊又怒!
十二年前的轮回浩劫,使得天下间的先天高手死伤惨重,几乎绝迹於世,即
便至今,复出者也寥寥无几。他御元苦修多年,眼看已有所成,正要展露头角之
际,不想,两名不及自己的后生小辈,一个合招竟逼得自己手足无措,只能在地
上打滚逃避。此等耻辱,如何能忍!
一声怒吼,御元气走全身,什么巩固道心、跨境先天,登时忘得一乾二净。
就看他自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漆黑小钟,口念法诀,刹时一道金光自他掌心盘旋
而上,环绕着这只不起眼的铜器,竟将这铜钟托至半空之中!随着高度渐升,这
口钟也越变越大,最后更是大到与一般用以报时的大钟相等。
「这下麻烦了!」黄剑星见状知晓对方要出真本事了,不由得面露苦笑,心
中思道:「记得师父说过,专修玄术道法的人都会练制几样独门法宝,不到万一
绝不轻易拿出。这个矮老怪现在恼羞成怒,用的玩意肯定没那么简单。」当下不
等御元法诀念毕,一记万钧斩立即劈向那口墨钟。
同一时间,韩月滢亦挥紫霞。然而……
她与黄剑星虽是默契十足,可强撑至今已至极限,正是有心无力。最后一丝
内力终究无以为继,只是空挥一剑,双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倒在地。
韩月滢急踏两步,勉强稳住了身子,身旁却是一阵凛冽刀风呼啸而过,正是
赶来的叶知秋出刀相助。
可惜,叶知秋的佩刀虽是精钢所铸,终究只是凡品,而且他这一手也是慢了
半拍,虽是助力,却少了契合,但闻先后两声金属敲击般的脆鸣,却是劲力消弥,
难撼法钟。
「操到哪家的鬼了,这么硬!」黄剑星忍不住爆了粗口,却仍不屈不挠,正
要再运真气之际,忽闻金石交鸣,正是钟响。此钟鸣响,清脆而不沉重,但那声
音甚是诡异,明明是耳中所闻,可却直透全身。黄剑星但感丹田一阵悸动,内息
大乱,急忙稳住呼吸,却是错失先机。
法钟之鸣,针对的并非黄剑星一人,韩月滢、叶知秋、鱼伯,甚至是方雪琳
与刘三等人皆是内息纷乱,一时手软腿麻,失了力气。而更远处正飞奔而来的刘
铁心也受影响,不得不放慢脚步。
只见御元一击得手,再捏道诀,指引法钟,洪亮钟鸣再次来袭。第一钟响,
乱人作息,第二声鸣,竟是沉重威压,在场众人,不分敌我此际皆是毫无抵抗能
力,顿时口呕朱红,各自受了内伤。其中又以鱼伯最惨,伤上加伤之际,眼前一
黑,已然昏厥过去。
再观灵秀玉女,乏力之际又吐朱红,再也握不住手中长剑,紫霞随之匡噹一
声,坠躺於地。同时,她也终於站不住脚,身子软绵绵的跪趴下去,那洁白的双
掌按於乌黑的松土之上,不想就此示弱的身子骨仍努力想要站起,反倒形成了上
半身低俯,腰臀高抬的体态,既如小猫猎食之姿,更似遭人后入,身骨乏力,只
只是此时此刻,众人皆自身难保,谁会注意到韩月滢的不雅姿势?
除了御元之外。这淫邪老道本已杀红了眼,可此际见着韩月滢那宛若雌伏的
媚态,心中杀意顿时少了大半,暗叹自己太过冲动,差点就要损失一个绝佳、绝
色的炉鼎!
事实上,御元完全可以操控此钟去攻击特定的对象。早在鱼宅大院,他便以
此重挫鱼伯却又不伤及刘三等人。只是他修行至今,正逢进入重要时刻,虽说功
力远胜上一个阶段,却也最是心浮气躁的时候。正所谓,动而后静,明心静性,
方能炼气化神。御元此际正处於道心未定,功败一线的阶段。是以接连在惊讶、
嫉妒等因素影响之下,他杀意骤起,心中为无边恨意所趋动,正是走火入魔的前
兆。
然而,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就在这紧要关头之际,韩月滢无意之下的举动却
勾起了御元的欲望。欲望、妒恨本皆是引人走火入魔的因素,不想这会儿却是欲
望与妒恨彼此压抑,反让御元清醒了过来。
望着灵秀玉女伏地挣扎的媚态,御元瞇起那双可怕的双眼,同时也想起了此
行的主要目的──生擒神鱼帮的管家。他飞快的扫视到了那名已经昏迷不醒的老
人,同时也在心中发出轻蔑的冷笑:「神鱼帮的第二把交椅就这么一点本事,南
江流域当真没人了?」下一瞬,他的目光看见了稍远之处,一名趴倒在地,稚嫩
中却已显窈窕的身姿,正是功力次弱的方雪琳。
御元的眼光在这名十四岁的美少女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似炬双目已然分析出
结果──这个小娃娃,嫩归嫩,但再成熟一点也称得上是上品之姿,虽然料子比
不上灵秀玉女来得优,但若能好好调教,也堪称是个上好的炉鼎性奴。
心思底定,御元将目光转回到黄剑星的身上。
虽说在场的地宗子弟还有叶知秋与刘铁心,但这两人御元是彻底的不放在眼
里。因为他知道,黄剑星必须要除掉,不只是因为这小子的资质甚高,留下来日
后必成为难缠的大敌。更重要的是,此人令自己浮躁妒恨,已在心中埋下不安之
因素,若今日不彻底斩草除根,难保这件事将来不会成为心魔,阻碍自己的修行!
黄剑星身负重伤,只觉得五脏六腑翻腾不已。他连呕了几口鲜血,总算是压
下全身都快散了架的感觉,然而脑袋还在昏昏沉沉之际,夺命杀招已至面前。正
是御元再催法钟,一道沉重而震耳的响音直窜脑门!
千钧一发之际,黄剑星整个人倒跳弹起,却是向后跃了一丈有余。这一回,
御元所使秘法,乃是针对黄剑星一人所在的位置,其余人等皆是浑然不觉。而黄
剑星其性虽有些散漫,但身在地宗,基本的底子仍是扎扎实实,尽管整个人仍神
智不清,却在本能驱使之下,无意识的闪避敌袭。
就看黄剑星方纔所跪倒之处,轰然一响,竟是尘土飞扬,炸开了一个足有数
尺之宽的坑洞!
然而,避开了致命一击,却非完全闪躲。黄剑星当下七孔渗血,正是受到法
钟鸣音所致。他脑中昏昏沉沉,双目发眩,耳鸣不已,只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
狼狈不堪。
可这淒惨的模样,却只是让御元的杀意更盛而已。这个矮道人本想一击即中,
从此了结这个不安的因素。没想到黄剑星顽强至此,实是远超出他的预料之外。
「老子就不信杀不了你!」御元口出恶言,然后诵道:「万源太一,乾坤星
移,钟鼎玄罡,雷鸣破元──赦!」竟是首次扬声读出道诀,可见其心之烦,当
是一个恨字。
玄罡钟响,雷鸣破元。刹时之间,轰隆声响,如雷贯耳。第一钟响,电光乍
现,第二钟响,白芒成形。只待最后一敲,那雷鸣电闪便会直接劈向黄剑星天灵,
完纳他的性命。
可是法钟声响,庄严稳重,倒也让黄剑星顿时清醒,同时也将他的注意力吸
引过去,第二声响,一个灵感顿时闪过他还颇为沉重的脑海,未及细想,身体已
然行动。
只见黄剑星运起全身真气,足一顿,借助地力,竟是直接朝玄罡钟飞了过去!
「找死!」御元冷哼一声,手翻道诀,正是运种法力,催动钟舌做最后一敲。
就在此时,黄剑星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为之一凝,右拳赫然击出,却是最
最基础的破甲拳!
拳触钟身外侧之际,钟舌亦同时撞击钟身内侧。玄罡钟既然为钟,所做之攻
击绝不脱离共鸣之法,黄剑星等人便是受到钟声共鸣,因而内息大乱,再遇上另
一种调律的剧烈共鸣,才受内伤。
黄剑星虽不懂得音律共鸣,但却知晓钟要鸣响,必受撞击。是以他豁出性命
的一赌,便是这内外夹击。他鼓尽一身功力,全力一拳,连环发劲,竟是三十六
劲瞬间击出!正好对上了钟舌敲钟之际。
本当轰然巨响的钟声不曾闻见,唯独肉眼可见乃是玄罡钟的钟体剧烈晃动,
却转为嗡嗡细音。这钟舌撞钟的力度,乃由御元掌控,而御元如今心急气坏,所
催动之法术却是弱了几分。偏生这弱了几分就这么刚好对上了黄剑星的全力一击。
就连黄剑星自己也不知道,他那三十六劲使得如此恰好,竟和御元的功力形
成另类共鸣,而承受者正是玄罡钟的那一面钟身。这玄罡钟虽是御元费尽心思炼
制的法宝,可一来未臻完美,二来又与御元的功法太过契合,偏偏遇上了内外同
频率的共鸣,却是超载,再也难以承受双向之共振,於是……
钟面裂痕,瞬间炸裂!
法宝爆炸,黄剑星首当其冲。一股雄浑无边的威力直透全身,他本已是强弩
之末,此刻照单全收,丹田顿时碎裂,倒飞出去!
「师哥!」
「大师兄!」
韩月滢、叶知秋、刘铁心与方雪琳皆是惊呼。其中受伤最轻的刘铁心,此刻
发足狂奔,及时接住自空中而落的黄剑星,但见这位同门大师兄浑身是血,双目
紧闭,却是不知生死。
玄罡钟炸毁,法宝的主人自然不可能无事。御元为了运使玄罡钟,自身真气
已与其相连,如今当然也受到波及,当下气血翻腾,腥甜之味涌上喉头,一口鲜
血也是自口中喷出。
「混帐!」御元连退两步,急忙手按胸口顺了气息。他看到地宗子弟这时全
硬撑着身子靠向黄剑星与刘铁心,心中依旧愤恨难消,正要再动杀机之时,忽闻
远方一声长啸,一股沛然气势卷得风起云涌,正从荆阳城南门的方向朝这里而来。
「我知道。」御元被这气势所慑,知道来人只需半刻便可找上这里,心中杀
意骤减,冷言道:「那肯定是曾彦之手下的第一武将秦云飞。来得好快啊!」
刘三又问道:「那我们……」
御元不待刘三问完,眼神已经飘向昏迷在地的鱼伯身上。刘三心领神会,与
其他同夥快步上前,架起了这个可怜的老人。
叶知秋等人虽是注意到了这一环,可因为黄剑星被震飞的方向离鱼伯太远,
这时想回手救援却是慢了半步。就看刘三手扼鱼伯喉部恶声道:「你们要赶再靠
近半步,我就杀了他!」
「你敢!」刘铁心抱着生死未卜的黄剑星,一对怒目瞪的老大,颇有气势,
可却也不敢再向前进步。
御元飘然来到双方之间,狠狠瞪着黄剑星,见此子当是活不成了,心下不住
冷笑,转而看向正互相扶持而立的韩月滢与方雪琳,心中邪念又起,正是要将两
人拿下。
叶知秋见状连忙挡於双姝身前道:「邪门歪道,有本事就先杀了我。」
御元全然不将叶知秋放於眼中,正想出手之际,却感强风过身,附近树林的
枝叶更是摇晃不止,知道那秦云飞转眼就要到来,心中估量半刻钟是拿不下叶知
秋与刘铁心,到口的两块美肉只好放弃。
「灵使?」
有感强敌将至,刘三冷不住再试探问道,语气中却是多了些催促。
「哼!」御元压下了心中不甘,冷言道:「我们撤。」
就在御元转身将离之际,忽然一道细小的声音传入耳中……
「叶师弟……你…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快逃……」正是黄剑星口中
的呢喃。
这气若游丝的声音,仿如一把利刃,削断了御元的理智线。就看他背对地宗
子弟,全身发抖,咬牙切齿道:「黄、剑、星!」
愤怒的言语,御元手一横,一身元功催至巅峰,手中乍现一支青气缭绕的玉
箭,回身手扬怒喝道:「我要你死!」那支玉箭登时向刘铁心与黄剑星两人飞射
过去。
「不要!」
也不知是从何来的力气,本已气力衰竭的灵秀玉女,发出一声淒厉的悲鸣,
冲向前奋力推开刘铁心与黄剑星,其速度之快,别说叶知秋都来不及反应,竟比
御元怒射的飞箭还快!
可推开黄、刘二人的代价便是自己成为箭靶。就看御元的飞箭直接没入韩月
滢的肩头,强劲的力道将灵秀玉女整个人带起,直飞数十丈外,然后噗通一声,
坠入襄河之中。
「师妹!」叶知秋发出悲惨的怒吼,转身便往襄河冲了过去。然而,襄河水
势汹涌,待叶知秋冲至河边之际,韩月滢早已不知被冲往何处,唯独能确认的便
是,河流方向正是南江。
「该死!」这一声却是御元所骂。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韩月滢竟有能力去
推开刘铁心,更想不到自己这一箭竟会射中这个自己决心要得到的女人。他这一
箭名为「追魂箭」,除了箭身所刻符咒可远端运使飞箭之外,其上更缠有七七四
十九条枉死者的冤煞之气,中者将煞气入体,转为剧毒,将折腾七日,最后七孔
流血而亡,实是名符其实的追魂之箭。
失却了最好的美肉,御元顿时感到挫败,心中连叹数声可惜,本想日后再循
法图之,看来是再也没有机会。哀声叹气之余,竟无瑕再管黄剑星死活,招呼着
刘三几人,离开现场。
再说黄剑星,也当真是命悬一线,若非其后赶来的秦云飞立时输功稳住伤势,
又将随身的保命灵丹和水使他吞下,只怕他还没回到地宗便已经气绝身亡。
如今,在还魂续命香的帮助之下,黄剑星的伤势总算是趋向於平稳,元神也
逐渐安宁。
在半梦半醒之间,黄剑星觉得一股类似於韩月滢身上的香味传入鼻中,令他
忍不住想睁开双眼。可眼眸方只微颤,便已无力再开,只听闻一个好听温柔的声
音传入耳中:「星儿……」便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被柔软如绵的玉手轻轻按上。
「师娘。」本能的知道来者何人,黄剑星无力的唤出称呼,便又沉沉睡去了
……
天道运行,不顺人为。两日前,荆阳之战打得可谓万分惨烈,可今天这九月
秋风依旧凉爽,却是宜人出游的好天气。
青山翠嶂,鸟鸣不止,虽已入秋,在凉风徐行之下,却仍带起淡淡花香,当
所谓,四季如春,世外桃源。
且看那午后阳光洒於林道之下的点点碎影之中,正有两道人影并肩走出,甚
是写意。
两人各为一男一女,生的皆是白白净净。男的约莫十七、八岁,发束缁布,
身段修长,着的是一套长衫儒服,右肩上批着一件米色布囊,有些飘逸。再观那
女孩,年纪应有十六,身高较这男子矮了半个头,身着一身素白的对襟襦裙,外
罩水色半袖,身材玲珑有緻,腰细臀翘,脚步轻盈,正是青春气息。
这时两人走出山荫林道,在阳光辉照之下,两人面容一一浮现。
少年有着一张瓜子脸,五官乾净清晰,虽称不上美男子,倒也有几分清爽帅
气的感觉。
少女面容弧度流畅,正是标准的鹅蛋脸,一对优雅的新月眉可谓生动活泼,
眉下一双波光杏眼,似水柔情,肌肤更是空灵滑嫩,着实清丽脱俗,有如仙境之
中的仙女一般。
两人漫步而行,偶尔轻声交谈,偶尔相视对笑,不知不觉间已走至山谷底部,
只见这山谷辽阔,竟有两条河道各划半圆,一者乃来自前方高山巖洞,水势湍急
而下,有如一只开口水瓶正倾倒注水,在地面上切出一个半圆,流往东南方处,
蓄成一个不小的湖泊。
而在对岸之处,却是自东南方高地流入河水,此河平稳流顺,却是绕道半圆
再从那如瓶口之山旁边滑将出去。
两人顺着谷底白石往那「瓶口」走去,眼看是要朝瓶口之内一探究竟之时,
忽然少女那对如波眼眸朝对岸一瞥,先是带上几分迟疑,随即转为惊愕,连忙拉
着少年的衣袖唤道:「玄哥哥快看,对岸好像有人倒在那边!」其声温柔婉约,
又清脆如铃,甚是好听。
为少女所唤,少年转头眺望,但见对岸河道中有道丹色身影,似一女子,亦
显凝重神色,沉吟一声,道:「我们过去瞧瞧。」
听闻少年所言,少女迫不及待顿足而起,竟是无视靠近自己这边的急水暗流,
点水而过,其姿轻柔无骨,似舞似飘,令人目不转睛。
少年看着这清丽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笑,当下大步而踏,却是稳稳踏在水
面之上,如履平地,信步而行。
两人一前一后,转眼便来到对岸。
就看少女靠近那趴在河道旁边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扶助对方的肩头使其翻身,
顿见一张绝色面容,端看那发白的脸蛋上,双眉蹙皱,两眼紧闭,嘴唇泛黑,显
然身受重伤,正是两日之前坠落南江的韩月滢!
「姑娘、姑娘……」少女轻拍韩月滢的脸颊,试图将其唤醒,可却是徒劳无
功。她心一急,正欲扶起韩月滢的上半身坐正,忽觉指尖一阵刺痛,轻叫一声,
连忙低头看去──只见韩月滢的右肩上头衣衫破碎,露出一个可怕的血洞,此刻
伤口未癒,但不见血,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青雾缭绕洞口,正泛着噁心的黑气。少
女方才便是碰触到这团雾气,因而指尖遭刺,此刻青葱般的玉指,也有些发青。
后方少年原本只是缓缓而来,此际听闻少女一声轻叫,连忙疾奔而至,急问
道:「怎么了?」
「唔……」少女嘤咛一声,却是真气灌指,硬将那团青雾黑气趋出体外。也
幸好她只是仓促一碰,所沾不多,否则以御元追魂箭之狠毒,怕她也要中招。少
女驱逐这团噁心之气后,指着韩月滢的右肩对少年问道:「玄哥哥,你看!」
「这、这是……」少年只看一眼便皱起眉头,立即蹲到韩月滢面前细看那青
黑之状,好一会之后,发出不悦之声,说道:「这是魂煞之毒啊!是谁下这种重
手,也忒狠了吧!」
「会用魂煞之毒的肯定不是好人……」少女皱起好看的琼鼻,愤愤道:「玄
少年本能便要答应。正当他开口欲说之际,眼光正好扫过韩月滢的腰间封带,
赫然发现一个不起眼的翡翠玉珮。
这只翡翠玉珮犹如一道开关,令少年沉稳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就听他硬生
生改口道:「等等。」然后伸手便拾起了那玉珮,翻过来一看……
只见那只比拇指再大上一点的椭圆玉珮上,以精緻龙形雕刻环框,正中央泛
白之处深深刻着一个四划大字,正是「天」字。
「师妹你看……」少年将玉珮递至少女面前,原本堪称平淡的声音,刹时冷
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