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逐形】 第一百零三章 游仙杳渺
聂阳只是用了些冥想探功的基础法子,远不到心无旁骛的境地,云盼情一声
惊叫,他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
只不过幽冥九转功在他身上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复杂的心绪充盈在心头,
让他一时未及反应。直到田芊芊也一声惊呼冲了过来,他才发觉情形不对,连忙
敛神凝思,呼出探寻经脉情况的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目,看到面前二女惊慌失
措的神情,不禁奇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劲么?”
云盼情一直目不转睛望着他,看他身上那半透肌肤晃眼间转为平常,待到聂
阳眼皮抬起开口询问,便再也看不出半点异样,只是原本颇有男子气概的肤色,
好似平添了几分白皙。
已有了肌肤之亲,哪里还会在意什么男女之防,云盼情立刻挺身探上前去,
伸手抚上聂阳胸膛,来来回回摸了两遍,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呆立在窗边的田芊
芊,颤声道:“芊芊姐,刚才……刚才莫非……是我眼花?”
田芊芊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也看到了。聂大哥身上的皮肤,
刚才千真万确变得有几分透明。那血脉筋络的走势,分明看的清清楚楚。”
聂阳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了看赤裸上身,跟着又抬手仔细四处摸捏一番,
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反而是皮肤纹理比平时更加紧致细腻,连几处伤疤也好像
略略小了一些。
云盼情刚才那一挺动的大了,下体创口扯动,一阵刺痛让她忍不住捂住腿心
跪坐回去,那娇嫩蜜丘经了一番云雨,此刻略略肿起,更似个出笼馒头一样丰隆
软腴,她只好稍稍分开双膝,免得磨蹭腿根,口中担忧道:“聂大哥,你先看看,
那九转功……是不是消灭干净了?”
刚才就已经草草探查过一遍,只是担心走火入魔,不敢强行运劲,此刻心中
有了几分底气,聂阳略一迟疑,依着幽冥九转功的口诀催动一番,经脉之中没有
丝毫回应,唯有那深不可测的凝玉漩涡依旧在不知疲倦的旋转。
他点了点头,神态并无太多喜悦,道:“清理干净了。只要我不再运用心法,
此后,那门功夫就和我再无干系了。”
田芊芊还在思索方才的异象,问道:“聂大哥,你现在能运功么?”
聂阳皱了皱眉,道:“我对凝玉功一窍不通,连打坐调息弥补真气损耗都无
能为力,更不要说运用内功提高修为了。这一身精纯内息,还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田芊芊摇头道:“不,我不是让你用内功心法。而是用幽冥掌或是影返,不
需要内功辅佐,只是单纯用基础的运劲法门。你试试看。”
幽冥掌是脱胎自玄门正宗的内家功夫,影返也和外家修为几乎没有关系,若
无内功辅佐这两门功夫便都和花拳绣腿没什么分别,此前他也试过直接在招式中
带上体内的凝玉真气,无奈实在太不相合,最后才不得不铤而走险用九转功强行
催动,导致如今的悲惨局面。
不过一来田芊芊极少无的放矢,而来他九转功已废,能勉强动手的途径也唯
有此法而已,横竖试试,总没有什么损失。
他静心凝神,只当九转功已经运起,意念到处,左臂一抬,一掌斜斜推出,
直指床边空地。
一股阴寒彻骨的内息顺着他意念所至直冲掌心,就听咔嚓一响,数尺外的木
凳咕噜噜连转了十几个圈子,飞入另一头的桌底,一块碎角被劈空掌力打的飞起,
凌空转了两圈,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才一触到地面,那一小块木头便喀的一声碎成数瓣,向四周弹开。
这一招幽冥掌,竟比他先前用九转功全力催动的时候还要可怕!
而更可怕的还不止如此,这一次,他自己也亲眼看到了,随着掌力外吐,那
短短一瞬之间,他的左掌自肘以下,恍如化成了上好的千年温玉,最外层近乎透
明,肌肉纹路,血脉青筋,全都清晰可辨。
他连忙收摄心神,试着用上调息打坐的基础功法,想要看看能不能运用上刚
才贸然出现的那股真气。
一无所获。
他体内的内力,依旧无法成为他的内功。
“这……这倒底怎么回事?”聂阳心中惊疑不定,望着自己翻开掌心,怔怔
道,“我、我怎么完全摸不到头脑。”
云盼情拉过被单盖在身上护住私密之处,望了一眼田芊芊,思忖道:“会不
会……因为聂大哥的真气积蓄的十分雄厚,经过凝玉功转化之后,已经超出了凝
玉功本身能炼至的极限,所以……所以突破了瓶颈,转成了凝玉宫的本源?”
田芊芊双眼一亮,立刻接道:“而凝玉功的本源必定是一门极为厉害的内功,
说不定,就像无相神功一样,不管是阴性阳性,什么武功都能任意催使,且都能
发挥出十成功力。”
聂阳仍是眉心紧锁,在掌中暗运了一遍影返劲力,才看着一闪而过的透明之
处道:“这必定不是无相神功。不过……好象这门内功的确极为厉害,如果我所
料不差,应该是所有的阴性武功都可以与它相合。连影返也能发挥十成威力。幽
冥九转功那么霸道,也没能做到如此地步。只是……我怎么从没听过有这么一门
心法?”
云盼情出身名门见识较广,苦思冥想一番,仍迷茫道:“阴性内功可是极难
融会贯通,阴阳调和的顶级内功,好比无相神功那样的内功我倒是听过几个,至
阴内功仍能做到如此境地的,我只听说过万凰宫的涅磐心经。”她顿了一顿,又
接道,“可涅磐心经极为难练,对资质天赋又挑剔的不输阴阳隔心决,听我师伯
说,就连万凰宫内,修炼有成的也不过两只手就能数清。”
“你确定那不是阴阳调和的绝顶内功么?”田芊芊忍不住追问道。
聂阳摇了摇头,答道:“绝不是。若是阴阳调和的真气,影返的威力应该会
比幽冥掌更能发挥。而实际恰恰相反。这门内功性属玄阴,这一点绝无疑问。”
云盼情满面迷茫,道:“可凝玉功只是略微偏阴而已。本源内功怎么会处于
阴极。”
田芊芊苦笑道:“看来这事,光靠咱们三个脑袋已经想不出什么结果了。”
云盼情立刻转身跳下床来,胯下还有些残痛,让她稍稍打了个趔趄,跟着她
弯腰拾起衣服,匆匆穿在身上道:“芊芊姐,你和聂大哥赶紧收拾一下,我去叫
人过来。再晚些,多半大家就睡了。”
她匆匆向外走去,走的慌了,落下只鞋在后头,又连忙单脚蹦回来勾上,一
边扯着鞋跟套上雪白玲珑的足跟,一边连蹦带跳出了屋门。
田芊芊也懒得去换什么衣服,索性把披风一解,上床钻进了铺开的被单下,
望着聂阳看向云盼情背影的视线,笑道:“聂大哥,将来你要是偏宠她,我可要
和董诗诗连成一气才行了。”
聂阳一怔,这才讪讪转会视线,道:“怎么,你不去穿戴一下么?”
田芊芊摇头倦懒道:“不了,时辰不早,你们在这儿谈完,我就睡下了。怎
么?不想我在这儿?”
聂阳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柔声道:“怎么会,你也累的不轻,一会儿说完正
事,你便好好休息吧。”
田芊芊甜甜一笑,倒头枕在他肩上,轻轻出了口气,低声道:“聂大哥,你
还有我们。我们都在。你可……千万不许寻短见呐……”
聂阳心头一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并未答话,起身套上一身衣服,掐
灭了床头熏香,坐在床边,怔怔望着那被他打到桌下的木凳,和地上那几块碎片。
似乎是对他这回应有些担忧,田芊芊犹豫片刻,低声道:“聂大哥,有些话
……云妹子不在,我……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聂阳转头看向她,皱眉道:“什么事?”
她略觉踌躇,但思忖一番后,还是低声道:“云妹子和慕容极有事瞒着咱们。
我猜……兴许不是什么坏事。”
聂阳眼底顿时燃起一丝希望,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田芊芊觉得话说至此已经过于冒险,只得咬牙道:“详情我并不知道。只是
猜测。不过之前为月儿装殓时,我曾无意听到过他们在说,那件事要真是办成才
能让你知道。听他们的口气,那件事到底如何,他们此刻也拿不准。那件事对你
一定格外重要,我听云妹子反复叮嘱,一定要看好你,让你绝不能在那之前寻了
短见。”
她叹了口气,柔声道:“聂大哥,不管你心底多么难过,也许,到了那时,
会有纾解的良方也说不定。我全无武功,没办法学云妹子寸步不离看守着你,只
能求你答应我,决不要做出让我们这些可怜女子伤心难过的事。好么?”
这话其实与田芊芊的本性相去甚远,只是她掐准了聂阳的性子,知道这么一
股脑把这些女子的责任都丢到他肩上,他反而才不易轻生,将来万一他大仇得报,
怎么也得记得,还有这些牵绊挂在他的身上。
聂阳苦涩一笑,哑声道:“放心吧,即便我大仇得报,这次欠了如意楼天大
的人情,下半生尽力去还都未必能清偿的了。哪里还有……还有机会早早去见月
儿。”他垂下视线,盯着微微颤动的指尖,道,“只可怜月儿……她一向耐不住
寂寞,在下面等不到我,想必……会哭出来吧。”
田芊芊秀眉轻蹙,正想再开口劝他两句,却见云盼情又匆匆跑了回来,手上
的木簪这时都还没别好在头上,举着胳膊急道:“聂大哥,他们都在偏厅等你过
去。田爷来了。”
聂阳回头看了田芊芊一眼,田芊芊摇了摇头,显然不愿和爹见面,反而顺手
拉高被子,躺下道:“你回来我要还没睡着,有什么结果告诉我便是。”
聂阳也不勉强,跟在云盼情身后离开里屋,带上房门快步过去。
路上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盼情,你……”他本想问你有什么事瞒着,可不
知为何,想到云盼情即便是欢好之时也强忍着不与他长久对视的逃避神情,心底
隐约觉得真要问出口,未必就能纾解他此刻心中的悲愤,便转而道,“你的内力,
有没有什么大碍?”
云盼情低声答道:“没什么,修为毫无损伤,只是被你抱着的时候,让凝玉
功牵走了不少真气,调息上一时半刻,也就好了。”刚才急着救人,她也顾不上
矜持太多,此刻事情已过,说到被他抱着,回想起方才的纵情放浪,登时羞红了
大半脸颊,连看也不敢看他。
院子并不太大,转眼就到了偏厅门外,他们才一走近,就听到赵阳的声音从
里面中气十足的传了出来,看来内伤并不重。
“我刚才就说了,七姐要来,你们爱谁去劝就谁去劝,我决计不去。就算我
没伤在身,也决不去。慕容兄弟,你让我再去和宋牛鼻子外带净空贼秃大战三百
回合都行,七姐真来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上一代狼魂情谊坚实亲密,大都按入门排行兄妹相称,云盼情虽然听不出来,
聂阳却心知肚明,不禁一惊,低声道:“沈前辈要来?她……怎么知道的?”
云盼情这才想起聂阳还不知道此事,连忙顿住脚步轻声讲给他听。
同时里面也响起了慕容极略带无奈的声音,疲惫道:“光我和云姑娘去,只
怕根本找不到她的人。”
云盼情眉心拧成一团,低声问道:“聂大哥,沈离秋不是月儿姐姐的师父么?
为何……你们一个个提起她来都好似要见到鬼一样?”
聂阳揉了揉额角,道:“说来话长。简而言之,沈前辈要是来了,这里……
只怕就不是腥风血雨这么简单了。狼魂中唯一一个杀起人来既不择手段又百无禁
忌的,就是她。当年要不是月儿体质孱弱不适合师从他人,师父也不会让月儿拜
在她门下。”
两人交谈并未刻意掩饰,厅门被听到的田义斌从里面推开,他探头打量了一
眼,故作随口问道:“芊芊睡下了么?”
云盼情嗯了一声,陪着聂阳一起走进屋去。
里面的人一见他来,齐齐止住话头,显然不愿多说沈离秋的事情免得让他再
多想起月儿的事。
玉若嫣坐在最里,神态颇为疲倦,好似已经许久不曾休息,俊美的杏眼可以
清楚地看到细密的血丝,眼下卧蚕也好似有些浮肿,看到聂阳进来,她最先开口
道:“你来的正好。田爷到了已经有一阵子。楼里的消息也恰好到了,但很不巧,
凝玉庄长久以来过于低调,那凝玉功在双修采补的内功中也并不出挑,根本没有
与它本源内功相关的任何资料。只能猜测,要么他们的本源内功失传已久,要么,
就是他们改动的太过厉害,让人根本看不出蛛丝马迹。”
田义斌叹了口气,象是对聂阳武功无从使用一事极为担忧,慕青莲并不在他
身边,想来仍在仇隋那里,他看着聂阳,沉声道:“我能想起的,和凝玉庄有关
的只是那门彩石心经。当初有人觉得那门内功用来培养内力速度极快,想尽办法
盗出了口诀,结果却发现那心法练出的修为几乎没有半点用处,反倒要靠双修的
功法二次凝练,而且瓶颈来得极快,最后害的那人内功大损,五六年才缓过来。”
一听到这里并没有人知道凝玉功的本源究竟为何种心法,聂阳的心顿时沉了
下去。
这时玉若嫣开口道:“刚才云姑娘急匆匆过来,说你废掉了九转功后,身上
出现异象,是怎么回事?”
聂阳只有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屋中诸人听罢都是满面狐疑,田义斌迟疑道:“无法运用内功,不能调息、
疗伤、冲穴、逼毒,真气却能将武功的效用发挥到十成,这的确是顶级内功才可
能办到的事。数百年前有个以灌功输气转移修为的方法交接掌门之位的古怪门派,
靠的就是本门绝顶内功完全可以先收下一身浑厚功力,再去修习心法口诀,不会
耽误。可那门内功虽有驻颜养生的功效,却也不会有……你说的那种特异之象。”
聂阳点头道:“我知道,你说的那是无相神功。无相神功举世无双,任何武
功不分阴阳都可催动至少九成。那绝不是我体内这至阴至寒的功力。”
赵阳一直用颇为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聂阳,此刻突然站起走到他身边,道:
“来,让我们亲眼看看那异象。也许……我能猜到那是什么。”
狼魂昔年神出鬼没游走八方,大多见识极为广博,田义斌不清楚的情形下,
倒真是只有赵阳是唯一的可能。他盯着聂阳,沉声道:“当初询问如意楼的时候,
你要是就已经表现过这种异象,他们兴许已经传来了答案。”
聂阳没什么必须隐瞒,当即凝神聚力,轻轻一掌推出。他无法调息,内功并
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自行恢复,体内真气用一分则少一分,因此不愿多作无谓损耗,
只出了一成掌力。
掌风拂动间,他右掌五指又是一霎间变得近乎透明,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慕容极更是低低抽了口气,只有云盼情已经见过两次,显得较为镇定。
玉若嫣托着下巴,目光闪动,轻声道:“莫非……”看来她也想起了什么,
只是不敢确认。
赵阳行事则直接许多,口中道:“你站稳了,不要动,也不要躲。”聂阳还
没点头,他已呼的一掌推了过来,掌风汹汹势不可挡。
聂阳没想到他会骤然出手,但心知这位前辈十分可靠,便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将胸膛一挺,亮在赵阳掌力之前。
云盼情的惊呼声中,赵阳这一掌结结实实的印在聂阳胸前,就见他眉头一皱,
立刻抽回手掌,一块巴掌型的布片带着焦灼边沿飘飘坠落,露出里面莹白如玉的
紧绷胸膛。
那白玉之色转眼化为平常,中掌之处只留下一个衣衫破口,并没有半点伤痕。
看聂阳面色,也不似受了内伤。云盼情这才放下心来,屈指成爪的右手重又
垂下。
赵阳抬手望着自己掌心,目光闪动,片刻后,他长长出了口气,开口道:
“我已想不到别的可能。这……是明玉功。”
田义斌与慕容极登时面色微变,玉若嫣也奇道:“赵前辈,明玉功不是只有
女子可以修习么?”
赵阳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这内功性阴至此,男子修习一来进境极慢,
二来有反噬之忧,恐怕正因如此,才会被大刀阔斧的改成凝玉功这种让人根本认
不出来的二流货色。凝玉庄立派至今,都没有出过一个绝顶高手,也难怪大家根
本想不到这上头。”
聂阳听得一头雾水,云盼情也是满面迷茫,忍不住问道:“明玉功?那……
是什么武功?厉害得很么?秘笈好不好找?”
慕容极望了一眼玉若嫣,见她点了点头,才看向坐在一起的两人,道:“数
百年前,江湖上曾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怕势力,其门下尽是女子,比起如今统
霸西域的万凰宫也绝不逊色半分。那两位宫主惊才绝艳,一手移花接玉神乎其技,
年纪轻轻便身负八重独门内功,名声一度盖过了当时的天下第一神剑燕南天。那
独门内功,便是明玉功。”他微微一笑,看着聂阳道,“根据传言,她们另一种
独门功夫移花接玉,倒是和你的影返有几分神似。”
赵阳沉声道:“相传明玉功到了第九重境界,内功自成旋涡,运功之时肌肤
莹白如玉,渐化透明。这种恍若神鬼传说的流言,我若不是今天亲眼见到,亲手
尝试,只会当作无稽之谈。决不肯信。”
玉若嫣插言问道:“赵前辈,你方才那一掌,试出了么?这明玉功,当真如
此神奇?”
赵阳点了点头,道:“我出掌之时已尽力凝而不发,几乎没有几分多余劲道。
可就是多余的那些真气,一点不剩的被吸了过去。”
“那就是了,”玉若嫣沉吟道,“九成九,正是第九重的明玉功。多半是此
前聂阳体内积蓄的功力已足够浑厚,经由九转邪功强取豪夺,凝玉功一番融炼,
恰巧突破了凝玉功的封顶,化为了本源明玉功的玄阴内息。”
云盼情登时面露喜色,道:“那就是说,凝玉庄应该就有这明玉功的秘笈?”
哪知道玉若嫣摇了摇头,道:“若真有完整秘笈,凝玉庄那么多女子,必定
会有人尝试修炼,明玉功就算只练到四重、五重,也绝非凝玉功这种二流内功可
比。依我看,凝玉庄的先人当年拿到的,很可能只是明玉功的残页。聂阳这种误
打误撞又有霸道的采补功夫辅佐的情形,本就是万中无一。”
田义斌皱眉道:“这么说,明玉功早已失传百年,聂阳这一身功力,岂不是
与毫无内功也没什么分别?这股内力再强,他也有用完的时候。”
赵阳却摇了摇头,道:“若是别的内功,遇上这种情形,就的确只能坐吃山
空。既然是明玉功,就不需有这个顾虑。这门内功一到九重,便会在经脉中形成
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旋转的真气漩涡,与他接触时只要使力稍过,外泄和余耗的部
分,就会被他吸为己用,填补空虚。”
高手相争,尤其是性命相搏之际,又有谁会每一招运用的内力都恰到好处,
不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又有谁能做到真气收放自如没有半分外泄。
如此看来,只要不能把聂阳迅速击败,他的内力便可以说是源源不绝,越斗
越勇。
他体内积蓄的真气已经将近百年功力,不能提升修为这种弊端,对他而言简
直不足挂齿。疗伤逼毒之类的小事,更是不值一提。
直到此刻,聂阳才真正露出了喜悦的目光,而暗藏在那目光下的,是深不见
底的阵阵杀气。
云盼情担忧的望了慕容极一眼,忍不住扯了扯聂阳衣袖,柔声道:“聂大哥,
这门功夫再怎么厉害,你也先熟悉一下再说。可千万不要太过心急才好。”
聂阳安抚的摸了摸她的手背,不再提及明玉功,转而问道:“玉总管,可有
董剑鸣的消息?”
云盼情神色微变,焦急的目光登时投向慕容极,嫩红樱唇微微打开,一副欲
言又止的模样。
慕容极眉心紧锁,接过话茬道:“聂兄,我们一直在查。不过董剑鸣在江湖
上不算有名,咱们手上也没有画像,找起来极不容易。”
“那仇隋呢?龙十九也杳无音讯么?”尽管已经尽力克制,聂阳询问的语声
仍有些微颤抖,显然已迫不及待,要为妹妹报仇雪恨。
玉若嫣平静道:“仇隋依旧是两批人陪着那个副统领围山,按兵不动。至于
龙十九,我想,她很可能已经离开了这里。右臂已断的人,很难再做什么伪装易
容,在如今的顺峰镇上,她这样全无武功的人,再多的自保功夫,也保不住她的
命。”
聂阳强压下心中的急切,问道:“那么,咱们就这样无所事事的等在这边么?
仇隋不是已经在催促行动了,可到现在,咱们连他的目的都没搞清楚,那到底要
如何防范才是?”
玉若嫣淡淡道:“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防范。江南真正平静下来还不足一
年,任何惹是生非的举动,都要慎重考量。”
胸中一股滞涩淤塞喉间,聂阳怒道:“难道就这样看着仇隋大摇大摆在咱们
眼皮底下算计得手么?”
玉若嫣低垂眼帘,反问道:“你知道他想算计什么?”
聂阳一怔,只有摇了摇头。
玉若嫣也不嘲讽,仍是云淡风轻的口气,道:“连他要算计什么也没有头绪,
从何下手?”
“有顾不可留下的血字!他的目标……”聂阳一时也不能确定那血字究竟说
了什么,话到半途反倒噎进了喉咙。
玉若嫣却接道:“那血字的确极为重要,我已连同我的判断一起送到楼内。
针对所有的可能性,我们都已作了部署。”
田义斌苦笑道:“比如让我穿的这一身天蚕软甲。从我学艺有成,就没把自
己护得这么严实过,那一天一粒的解毒丸苦的要死不算,还不能饮酒太多,真是
要命。”
聂阳疑惑道:“那字迹可能是杀仁庄庄主的开头?”
玉若嫣摆了摆手,道:“可能性并不大,至多不到一成。但田爷的安危干系
极大,不可冒险。那天在聂宅一战之后,我们就已经劝田爷不要再参与围山行动。
只可惜田爷不答应。”
田义斌摆手道:“慕兄弟还卷在里头,我怎么可以独自个置身事外。放心,
我的骨头虽然老了,可逃起命来,绝不含糊。”
聂阳双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心中闪过千百个算计,不论哪个,只要有能让
仇隋挫败的可能,他都愿意尽力去试。
仇隋已经得意了太久,实在太久。
“游仙峰。”他咬紧牙关,从齿缝中挤出这三个字,跟着道,“仇隋的图谋,
绕来绕去也离不开游仙峰这块地方,鬼煞、六百万两税银的线索和被他引来的北
严侯府的高手,最终指向的,不都是游仙峰上我聂家的墓园么?”
玉若嫣点了点头,道:“这话不错。”
聂阳双颊抽动,缓缓道:“我今晚就上游仙峰去。不管有什么埋伏陷阱,我
都要好好看看。就算那里真的有天罗地网,我也要给他闹个天翻地覆!绝不让他
顺心如意。”
慕容极眉头一皱还没开口,云盼情已经急道:“不成,你武功才刚可用,根
本都还没有练习熟悉,那地方危机四伏,就算要去,缓两天也不迟啊。”
慕容极点头附和道:“聂兄,欲速则不达,沉不住气被仇隋反将一军的情形,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心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
聂阳咬牙道:“在他心中,我已是走火入魔的废人一个,龙十九逃走后一定
与他见过,他一定已经知道,我的武功现下连个近在眼前无力还击的龙十九都诛
杀不掉,就算回复,也起码要十天半月不止。恐怕就是为此,他才催着北严侯府
的高手尽快下手,急于实现他的计划。这如意算盘,我非给他打碎不可!”
云盼情眼看他神色坚定,只好婉转道:“仇隋的确不知道你如今的情况,可
你要是去闯山,那边围得水泄不通,你从哪里上去,都免不了被人看到,一旦识
破,谁知道仇隋又会玩出什么花样。”
聂阳摸着脸颊,沉声道:“简单改扮一下就是,至于上山的路,有田爷和慕
兄帮忙,后山那断崖,就是最合适的路径。”
旁人还想再劝,玉若嫣却已开口道:“也好,游仙峰上的布置咱们的确还一
无所知,你上去搅乱一下,的确不是坏事。那就有劳田爷帮忙了。”这行动她虽
同意,可听她语气,并未打算派人帮忙。
田义斌颇为担忧的看了一眼聂阳,最后只好叹了口气,道:“那你千万小心,
我和慕兄弟在下面候着,要是遇上紧急情况,不要硬撑赶紧发讯号给我。那边的
假藤还留着几根,不过对方在山上倒油引火烧过一次,未必结实。要多加注意。”
聂阳点了点头,知道午夜便要换岗,当即起身道:“我这就去准备。劳烦玉
总管帮我准备把剑。”
云盼情也跟着长身而起,毫不犹豫开口道:“两把。我去取我的柳叶飞刀,
过会儿来拿。”
聂阳当即扭头道:“不行,你不能去。你……你行动不便,还是在这里歇着
吧。”
站在那里双腿并未像以往那样紧并笔直,而是微微岔开,好似腿根夹了什么
东西一样,云盼情这样子谁也看得出来缘由所在,玉若嫣也道:“云姑娘,你现
今的状况,轻功步法必定会受影响,还是歇过今晚的好。”
云盼情却斩钉截铁道:“不行,他要是非去不可,我就也非去不可。”语气
真是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慕容极缓缓站起,轻叹道:“盼情,不如这样,你在这里休息,我陪聂兄走
这一趟。如何?”
云盼情面色稍显柔和,正要点头,却仿佛想起什么一样犹豫了一下,跟着摇
头道:“不,还是我去。你在这里等着吧,别错过了消息。”
她故意把消息两个字咬的极重,慕容极略微一怔,便苦笑道:“我倒忘了。
好吧,那你千万小心,遇事不要强求,能平安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聂阳眼见无法劝动,也只好作罢,不过有云盼情跟在身边,他多少也有些安
心,仿佛心底也隐约觉得,若是真让他一人杀去,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几乎压抑不住的蠢动杀意,除了云盼情,还真再没谁可以帮他克制。
田芊芊还未睡下,听聂阳一说,只好又起身下床,回自己的卧房找来工具,
帮他和云盼情匆匆打理一下模样,她本以为今夜能和聂阳同床共枕,结果他又要
匆匆出去,眉眼间不禁有些失望。
转眼亥时已至,田义斌领着他们二人,离开这藏身之处,往游仙峰快步走去。
玉若嫣选的这处地方离游仙峰极远,那边当真出了什么事端,这边绝来不及
赶过去。聂阳早先就在怀疑这其中的用意,此刻心中更是不解,隐隐觉得,这位
玉总管,仿佛并不太看重仇隋这次布下的大局,只是担心江南风波再起,才率人
看守着顺峰镇周遭。
为了不暴露藏身之地,他们三人特意绕了一个大圈,循着一些已被长草淹没
的荒僻小径,绕开了镇上,兜至游仙峰的后山。
比起上次聂阳过来的时候,这边并没什么变化,但才到了远远能看到断崖的
地方,田义斌编举手让他们两人停下了步子,低声道:“已经要到包围的位置,
你们在这里藏好等着,我先去找慕兄一起做完交接,到时候等我信号。”
两人点了点头,依言藏身在乱蓬蓬的野草灌木之后,只从缝隙中露出眼睛,
小心观察周围情形。
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围山的诸位江湖好手和那些身负武功的侯府护卫并没有
隐匿身形,不仅大剌剌交叉巡视,还唯恐别人看不到一样四下插着北严侯的蛟纹
青旗。
比起江湖伏击,更似是行军打仗围困敌兵。
又捱了小半个时辰,在这区域来回巡防的两支小队终于换了面孔,看来昼夜
两班已经交替完毕。
不多时,田义斌远远走了过来,身背重剑的慕青莲闭目跟在他身后。
聂阳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精神略显不振的云盼情肩头,与她一起钻了出去。
慕青莲头一次听说明玉功这种古怪武功,求着聂阳在他眼前表演了一次,之
后带他们往断崖去的路上,不住啧啧称奇。
田义斌他们二人负责的,正是通往断崖的正道,依田义斌所说,围山的头一
天,程统领就已经开始布置陷阱,山前山后的各处通道,很多看似安全的地方,
与巡防部下可能找看不到的死角,全被安置妥当。前天,便有一个不知是否鬼煞
的蒙面人死在山前草坡的陷马坑中,被竹矛穿了个血肉模糊。
为了防止内鬼,陷阱的布置这些江湖高手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只有官兵衙役
参与其中,参与者也仅知道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可谓是谨小慎微。
但断崖后的藤蔓被浇油焚烧的那晚,几个高手在一个侯府头目的带领下前去
查探了一番,慕青莲就在其中,那路径,他牢牢记在心里。
沿着慕青莲记下的路径七折八绕,躲过了两支巡防小队,一行四人总算是到
了黑漆漆的山下。
陡峭断壁依旧笔直难攀,先前垂下藤蔓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几道黑印,在模
糊月光下看不到尽头情形。
“藤蔓烧毁后,藏在里面的钢丝也被收走,想从鬼煞的路上去已经难如登天。”
田义斌望着崖壁上光秃秃的几道,道,“不过两边那些货真价实的老藤,到都还
在。”
慕青莲低声道:“聂兄弟,那些藤条不知多少年了,攀爬时候一定要万分小
心。”
云盼情抬头望着上面,忐忑道:“不如让我先上吧,我身子轻,到上面我找
找看有没有绳子。”
聂阳扯住一根刺手青藤,用力扽了两下,沙沙一阵轻响,到并未断裂,他把
两根并到一处,合为一股,又找到两根并好,左右分开抓住,双手一撑,将脚下
离地。
见藤条并无不妥,他缓缓将两边四根合拢抱住,双足踏着崖壁,猿猴般向上
爬去。
云盼情不敢加重,另寻了三根刺藤,带好金丝手套,纵身一窜,已经攀高丈
余。两人飞快上行,转眼就攀上过半。
慕青莲与田义斌见他们安然无恙,这才循着原路退了回去,远远看着山上,
静静观望。
尽管听上去并无异样,在崖顶聂阳仍稳住身形,扒在边缘凝神听了一会儿,
才小心翼翼的翻身上去,确认周遭无人,才把云盼情也拉了上来。
这断崖并不算低,两人在崖边空旷处歇了一会儿,稍微平顺了一下气息,同
时观察了一下周遭。
崖边的空地不过是尺余宽的扁长硬石,石缝稀稀拉拉长着杂草,剩下的藤条
横在上面盘根错节,好似一条条垂死青蟒。空地边的山林,长草灌木中还留着烧
出的几道空隙,可见之前伪装成藤蔓的绳索就绑在这些树上。
树根周围散落着几个小巧铜铃,多半是之前接在索末,方便下面的人向上面
报讯。
既然是一条上山下山的路,此前这里应该有人值守才对,聂阳心下生疑,并
没早早进入林中,而是小心的沿着林边用剑鞘拨弄草丛仔细探查。
云盼情知晓他的心思,抢先一步探了过去,把他扯在身后,压低声音道:
“聂大哥,让我来,你没办法逼毒,小心被人暗算。”
聂阳一皱眉头,抢在她身边,低声道:“别说傻话,鬼煞的毒物要是中了,
哪里还有逼毒的机会。”
两人手脚都极为迅速,几句话间,已经把靠近断崖边缘的地方大致看了一遍。
虽说月光朦胧四处都十分昏暗,但还是让他们找到了那处藏身之所。
那是个并不算浅的长坑,看大小里面刚好能容纳一人,之前有人监视崖边的
时候,应该就是趴在这里面,身上用草垫一盖,只露出两只眼睛。
不过此刻那层草毯掀在一边,聂阳蹲下去按了按坑中的泥土,皱眉道:“奇
怪,这坑里……至少上次下雨之前就已经没人了。”
云盼情狐疑的抚摸着树干上留下的捆绑痕迹,也道:“的确,看这印子,上
面的东西解下来至少也有三五天了。”
两人颇为不解,但为了提防陷阱,还是把附近可疑之处都重新检查了一遍,
除了找到几处已经干透的便溺草窝,再没什么人踪。
“奇怪,这里怎么说也是游仙峰的后门,怎么会丝毫没有防备?”聂阳百思
不得其解,喃喃自语道。
云盼情也不明所以,起身纵上枝头,仗着黑衣便利,隐在枝叶之间四下张望
一圈,跟着顺着树干轻轻滑下,低声道:“聂大哥,这里的确有古怪,那边的墓
园按说应该是他们看护的地方,可……除了那间守灵木屋,四下连一丝灯火也看
不到。”
“人呢?”聂阳满腹疑窦,与云盼情找了一处贴近山壁的草坡,迂回向墓园
那边摸去。
路上的山壁草坡能清楚地看到几处先前设下的机关,但被雨水冲刷,都已露
了出来,曝在两人眼前,至少已有数日无人维护看管。
靠近墓场所在,聂阳也看得清清楚楚,诺大的空旷地界,唯有小道尽头那间
木屋亮着微光,木屋周围留着几顶帐篷,但东到西歪显然已经没人在内。坟间空
地残余着数堆炭灰,看上去有旧有新,不过最新的至少也有两三天未曾动过。
这几天晚上,这里竟没有明火么?
聂阳在墓园边止住步子,拉着云盼情蹲下身形,拣起一块石头,屈指一弹,
石块径直飞向墓园另一头的林地,啪的一声打在一颗纤细小树上。
枝叶晃动两下,几只惊鸟夜啼而起,扑棱棱飞得远了。
聂阳静静等了片刻,仍不见一个人影,那木屋中的灯火晃了两下,倒是能隐
约看到里面还有人在。
“不对劲,鬼煞……的人都去哪儿了?”心底感到一阵浓重不安,聂阳低声
问道。
云盼情只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到真是难猜呢。”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莫非他们转移到其他地方伏击了么?”聂阳思忖
片刻,扯了扯云盼情衣袖,先是顺着原路绕离了墓园,接着从陡峭山坡借横生树
干攀下,转到前方的盘山通路上。
他与月儿一起来过这边,对地形较为熟悉,轻轻松松便找到了当初上山时曾
经跃下一个刺客的那个石壁顶端,爬上那边往下看去,墓园入口的林外情形一览
无余。
还记得那些刺客都隐藏的十分诡秘,聂阳一直小心翼翼,哪知道徒费了不少
功夫,在这边却也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索性带着云盼情循着山道往山下找去,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几乎找到了
山前的包围线处,仍是一无所获。
再往外找,就会碰上仇隋率领的夜岗人手,聂阳只得原路折返。
这次路上到叫他发现了一些怪异之处,上次遇袭的地方,似乎又发生了不止
一场打斗,而最近的一次,显然就在这两日间,只是天色昏暗,下坡的时候看不
真切,上来的时候才看到了暗沉沉的反光。
蹲下身子用手指蹭了蹭,聂阳眉心微皱,道:“上面没多少泥灰,看起来像
是今早或是昨晚的血迹。莫非……有人硬闯?”
云盼情站直身子留意着四周情形,谨慎道:“按说不该,这四周围的水泄不
通,要想偷偷上来,都得像咱们这样找人帮忙,山前看管的更严,从这条道,不
应该有人上山。”
聂阳沉吟片刻,带着云盼情重新返回墓园入口外侧,凝神观察一阵,那灯火
依旧亮着,除此之外,还是见不到其他人踪。他迟疑片刻,道:“你在这里等着,
我过去看看,那屋子也许有人。”
云盼情立刻把他拉住,摇了摇头,道:“山上要真的只剩下那屋子有人,可
是件大事,咱们还是先去发个信号,叫田爷和慕青莲也上来,咱们再一起行动吧。”
聂阳知道她说的有理,只好压下冲动,与她小心翼翼的绕过墓园,那边的屋
子似乎有人声传来,听起来好似是个女子,他耳力较强,忍不住道:“好像是花
可衣。不行,我要去看一眼。”
云盼情死死拉住他,急道:“她又跑不下山去,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走,
跟我先去发讯号叫人。”
聂阳默然片刻,才恨恨点了点头,接着摸向后山断崖。
已经探查过的路径自然不必太过小心,这次路上两人都加快了步子。不多久,
就已经到了上来时的地方。
依照约定,聂阳从怀中掏出哨箭交给云盼情,她将内力运足,抬手一甩,哨
箭直飞而出,到了数十丈外,才发出一声尖锐哨响,足以让下面几十丈方圆之内
听得清清楚楚。
“聂大哥,别心急,等一等田爷上来,咱们和他好好商议一下。鬼煞的动向
实在太过诡异,不可不防。”云盼情怕他心焦,拉过他汗湿手掌放在一双柔荑之
间,轻轻摩挲。
聂阳点了点头,抬掌在她头顶摸了两下。其实九转功消失之后,被明玉功接
管的经脉早已天翻地覆,此前的种种郁燥,包括间或失控的情欲,都已彻底好转,
现下心底的急切,纯粹是因为无法消解月儿的死讯带来的冲击。
他们两人却都没料到,这一等,竟然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怎么……还没有人上来?”云盼情第八次趴在崖边向下望了一阵之后,口
气中终于忍不住带了些许埋怨,和无法言明的不安。
聂阳也觉得不太对劲,向下张望,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远处似乎
还是有身影在巡防。
“奇怪,明明约好的。怎么既没有回音,也不见人上来。”云盼情担忧的拣
起一块石头,从断崖丢了下去。
聂阳皱眉道:“可能情况有变,我下去看一眼。”
云盼情正要阻止,转念一想这样等在上面的确于心不安,便点头道:“好,
我跟你一道下去。”
聂阳嗯了一声,选了一根粗藤,小心的顺到崖边,用力扽了扽. 出乎意料的
是,这一扽,那根粗藤竟然从崖边断裂开来!聂阳心中一惊,已经探出的一只脚
连忙收了回来,侧眼望见云盼情有些心急的抓着两根老藤便向下滑去,登时惊出
一身冷汗,双脚一蹬飞身扑了过去。
果不其然,那两根藤也在崖边的位置齐齐断裂,云盼情惊呼一声,双手上扬,
恰好攀住聂阳伸来的双手。
把她拉上之后,聂阳擦了把额上冷汗,犹有余悸道:“这……这到底怎么回
事?”
云盼情抚着胸口,俏脸煞白,半晌才平顺下来,起身跑去另一边,连连挥手
扯动。一根根刺藤应手而断,竟没一根留下。
“是谁干的?这会是谁?”云盼情失声惊道,望着顺着崖壁滑落下去的断藤,
显然失了方寸。
聂阳举着断头,和一节断在手上的藤条,思忖道:“这人能用内力把藤条一
直震断到崖顶,内功显然已臻化境,以他的本事,想要让这些藤条半途断裂也非
难事。”
云盼情渐渐镇定下来,犹疑道:“你是说,这人只是想把咱们困在山上?而
不是要咱们的命?”
聂阳站直身子,将断藤抛下山崖,低声道:“也许,这人是不想咱们下去。
山上的一切,不能让下面的人知道。”
云盼情立刻道:“那更不能遂了他的心意,咱们从前面下山。”
聂阳摇头道:“那人必定是围山的一员,又怎么会想不到前面的路。说不定
咱们一下山,就被当作鬼煞灭口了。”
云盼情愤愤顿了顿足,焦急道:“咱们这趟已经这么秘密,怎么还会走了风
声。”
聂阳若有所思,只是道:“只能说,没有不透风的墙。”
“既然事已至此,咱们就去看看,那墓园里究竟留下了什么人。”他只踌躇
了一下,便咬牙道,“兴许能找出,咱们被困在山上的缘由。”
又一次走上同样的路径,地上的长草已经被两人踏出了印痕。
守灵木屋的窗口依然亮着,灯火闪动,反而更加明亮了几分,想来有人特地
添了灯油。
聂阳与云盼情对视一眼,心知这墓园中可能仍陷阱重重,便左右分开用剑鞘
开路,从两侧分头绕了过去。
离那木屋近了,才听出屋中还有一个男子正在粗拙的喘息,声音满含痛苦,
聂阳对云盼情使了个眼色,猫腰逼近窗边,侧头避过窗棂垂下的数根细长银丝,
慢慢把头抬到窗台角落,往里看去。
云盼情握紧剑柄,闪身蹲到聂阳身后,帮他护卫。
在昏暗处呆了太久,一看到明亮灯火,还觉得有些晃眼,他眯起眼睛适应了
一下,才看清屋内情形。
总是做些溜窗窥视的事,他早已对什么情景都处变不惊,但第一眼落入视线
的两人,仍叫他略有些料想不到。
其中一个穿着一身艳花底纹布料,样貌酷似吴服的装束,用宽大腰带束起的
衣襟大大敞开,露着一片雪白胸膛,肌肤莹润玉泽,酥胸丰隆饱满,是个二十岁
上下的年轻女子,一头乌发盘隆三山,用数根簪子别稳,显得脖颈格外修长,粉
白动人。她面孔侧向斜里,看不清五官如何,但一眼望去,绝不是本该在山上的
花可衣。
但这时屋里传出一句慵懒询问,“还没说么?”却正是花可衣的声音,想来
应是在内间卧室休息。
让聂阳没料想到的,正是屋内被五花大绑的那个男人。
那男子一身官差皂服早已破的不成样子,露出的紧实肌肉布满细长伤痕,鲜
血淋漓。
从不离身的腰刀此刻被拿在那吴服女子的手里,她甩手将刀鞘抽了过去,啪
的一声将他脸抽到一边,正歪向窗户这面。
这一下看的清清楚楚,决计不会认错。
这不知何时被俘的男子,赫然便是刘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