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凝香】 第四章:不翼而飞
对这场婚礼,暮剑阁上下的重视程度可以说前所未有。要知道,上一次四大
剑奴同时通宵值守,已是将近十年之前。
孙秀怡落脚的小筑此前已有许久不曾有人入住,这次特地为她打扫出来,并
不仅是因为此处环境清幽石奇池清,更是因为这里极易守御。
此处离练武场不远,东侧偏倚库房所在,北道直通向上石阶,阶上转圜平台
只要立足一人,就能将小筑周遭尽收眼底,除了两株老树挡住窗户护着屋中隐私,
什么变故也不会逃脱平台上护卫的视线。
南侧虽没什么地势优劣,却是直通别庄大门的方向,来来往往巡视的弟子护
院,皆要从此经过。
更不要说这并不大的小院四角之外,还守着武功深不可测的四大剑奴。
即使是五兄弟中武功最高的白天雄,也难和任一剑奴在百招之内分出胜负。
这样可说是因为唐门而变得森严至极的守卫,休说是敌袭,就是院中之人想
要悄悄出去,也是插翅难飞。
谁要是想无声无息的把一个活生生的新娘子从这样一个地方偷走,还不如偷
偷去割掉白家五兄弟的脑袋更容易些。
所以谁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
可它偏偏就是发生了。
送饭的丫鬟起的很早,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惺忪睡眼仍未完全睁开。她手上
的喜饼,是新娘子今天一整天里唯一可以拿来果腹的东西,走向小筑门口的时候,
走到门前,她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昨天这时候,田姑娘早就已经等在门口。
她不懂武功,脚步重得很,总是能被听到的。
可这回门却没有自己打开。
她犹豫了下,心道莫非她们姐妹二人昨晚讲私房话讲的久了,耽误了睡觉?
敲门就是了,一会儿轿子就会抬过来,留给她们垫垫肚子的时间可当真不多。
她抬起手,轻轻叩了叩。
不曾想,这轻轻一敲,那房门,竟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她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半步,连忙垂下目光,生怕过门前瞅见新娘子的模
样。
这一眼望去,才发现门槛内的地上,竟掉着已断成两截的门闩!
那断口整齐无比,一看便是被利刃斩断。
这丫鬟吃了一惊,连忙扬声叫道:“田姑娘!田姑娘!你在里头么?”
不听回答,她立刻迈进门槛,扭头看到内室的屋门也半敞着,堂屋供桌倒在
地上,旁边的椅子被从正中劈成两半,惊得她喉头一紧,登时尖叫起来。
四大剑奴反应均是极快,丫鬟的尖叫声还未停歇,四人已齐刷刷飞身赶到,
掌中长剑虽未出鞘,无形剑气却已绷满周身,严防着暗器之类的手段。
不知敌人是否还在屋中,剑奴四人一边挥手示意丫鬟出去叫人,一边两两分
开,脊背相抵分头探向两处内室。
新娘子暂住的屋中一片凌乱,床单被褥均被割破,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床上
也有两道力透床板的剑痕,放着贴身陪嫁的木箱被剑挑断了锁头,里面的首饰被
翻得乱七八糟,撒了一桌。
被斜斜劈开的屏风上,还挂着新娘子的内外衣物,一件肚兜皱巴巴掉在地上,
仔细看了一圈,鞋袜也被踢到床底,就连头上的簪子也落在枕畔。
那不见踪影的孙秀怡,竟是被剥的精赤条条之后才被带走。
这边两名剑奴面如土色,另一边的两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田灵筠的人仍在屋中,她并没被带走。但看到她的人都会想,她还不如与新
娘子一样不翼而飞反倒好些。
比起那边的满地狼藉,田灵筠这边的摆设倒是整整齐齐,看不到丝毫打斗的
迹象,唯独与平时不一样的是,本该睡在床上的人,此刻却趴在地上。
不知是否在睡梦中便被制住,田灵筠的身上只穿着亵衣亵裤,鞋袜留在榻边,
外衣则叠在枕畔。没穿鞋袜,那双小巧的秀足,自然是赤裸裸露在外面,但一眼
看过去,会注意到的,绝不是她的脚。
凡是此时走进门里来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是她高高撅起的屁股。
那粉白浑圆的少女香臀,竟赤裸裸的露在外面,本该遮挡住它的亵裤,被一
直剥到膝盖之处。
她的亵衣被割开了前襟,撕下的布条绑在她的脑后,把团成一团的肚兜结结
实实的捆在她的嘴里,下摆翻卷成一条盖在后颈,整片白皙粉嫩的脊背,仅剩下
被反绑的双手遮挡着腰眼附近。
纤细的脚踝也被绑在一起,如果不是一张小凳垫在她的肚腹下方,她的身子
早已侧翻在地上。
但这种情形下,只要不是孩子,都知道不让她翻到下去是为了什么。
耸隆的臀丘上,还残留着嫣红的指印,被乌亮的卷曲芳草覆盖的娇嫩蜜户,
被已干涸的一片污血满满盖住。
皱眉上前,脱下外衣为她盖住身体的时候,那剑奴才发现,田灵筠胸前的那
对蓓蕾,竟也被掐的肿起,白嫩的一双酥乳,布满了青紫的指印。
看她紧闭着双目仍维持着痛苦神情的脸庞,两名剑奴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担人总还是要弄醒的,他们必须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人中上掐的有些发紫,田灵筠的喉咙中才发出两下含糊的咕哝,长长的睫
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打开。
布条已被解下,赤裸的地方也已用外衣盖住,剑奴知道事急从权,不可能太
过照顾她的心绪,单手在她腕脉上一搭,将一股浑厚真气送了进去,口中问道:
田灵筠涣散的眸子一点点凝缩到面前剑奴的脸上,接着,她浑身一个激灵,
猛地一挣,整个人飞一样逃到了床上,双手一扯衣襟缩进角落,嘶哑的尖叫起来。
“滚!都滚开!不要……不要过来!都滚开……滚开……”
那剑奴的手僵在半空,停了片刻,才缓缓缩了回去,起身道:“咱们出去,
叫峨嵋派的几位女侠过来。”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并不大的院子里就已经挤满了人。
灵秀五娥剩下那三位赶到的时候,小星早已站定在院中,远远将情形打量了
一遍。
屋内的情况不得而知,四大剑奴牢牢封住门户,外人不得入内,不过白天雄
赶来后,其中一名剑奴向他附耳报告,小星抖擞精神凝神倾听,倒是略略清楚了
个大概。
白天雄昨日白天未曾露面,原来是要负责昨晚整夜的巡防事宜,加上身体抱
恙,于是到了入夜后才下来接班,并未与诸人正式照面。
他办事倒是利落的很,知道田灵筠此刻不宜会见男子,也不急着进屋,反倒
是飞身而起,在屋顶上仔仔细细的走了一个来回,将院子里的角角落落都认真勘
察了一遍。
小星也在做一样的事,只不过不敢那么明目张胆,而是混在人群中东走西瞧。
这一番看下来,两人得出的结论倒也相差无几。
毫无异常之处。
就算是飞天遁地,总要有迹可循,现下唯一能算是敌人出入留下痕迹的,竟
只是那断成两截的门闩。
白天雄拿在手里,小星也在远处仔细看着,那门闩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切口齐整光滑,应该是用什么利刃贯足内力一口气斩断,这种木料,只要有个十
年八年内功修为,就能切豆腐一样砍开,没什么出奇。
奇怪的是,那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做这件事的。
小星皱着眉心折返到院门外,昨晚他还从这边观望过里面,视野极为通畅,
一眼就可以看到小筑屋门外的情形,昨晚这条主道人来人往,光是挂灯的人就忙
活到半夜,怎么会有人敢挑这种地方下手?
“换做是我,应该会考虑穿窗而入才对。”小星托着下巴,找了一圈之后,
发现若要是避人耳目潜入这小筑,被两株老树挡住的窗子才是最佳通道,而且进
去之后就是田灵筠起居之处,下手也更容易。
砍断门闩从正门进去,光是那木头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足够要命了吧?
想来白天雄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大步走到被两株老树挡住的窗子外,抬
手扳了一扳,两处窗棂均是完好无损,窗纸都不曾有半点破损,外窗台上积灰仍
在。
这时另外三女已将田灵筠搀扶出来,白天雄上前欲问,那三人却齐齐摇了摇
头,年纪最长的那个少妇面带愧色,哑声道:“白二伯,对不住,灵筠……她受
了极大惊吓,您有什么话,要是等不及晚些再问,请过会儿到我们那边,让我代
您问吧。”
白天雄只得点了点头,柔声道:“好好照顾田姑娘。”
院子里的所有人面色都显得十分凝重,有些浑浑噩噩的莽汉知道此事才真正
明白过来,这不是个玩笑也不是一场噩梦。
白家的新娘子,真的就这样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
一些惊惶的视线已经在人群之中来回打量。这座别庄地处半山,周围戒备森
严,比起潜伏在外面伺机下手,提前混入庄内才是最有可能的做法。
果不其然,白天雄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叫来了白吉白祥这对正副总管,
也不避讳不少人就在当场,朗声道:“白吉,你去拿至今为止所有留下观礼的宾
客名单,白祥,你去把所有客人叫醒,在练武场集合,查点人数,给我核对出来,
看看到底少了谁。”
他转脸看向围观众人,抱拳道:“诸位对不住了,暮剑阁出了这等大事,不
得不劳烦大家暂时留下,帮我们清查真相。如果耽误了各位的要事,过后白某必
将全力补偿。诸位先往练武场去吧。”
小星混在人群里走到半路,就见一支旗火冲天而起,拖出长长一道浓红烟雾。
可以想见,原本已在本家等待着喜宴开始的白家主人们,在看到这紧急讯号后,
会是怎样一番手忙脚乱。
练武场上,崔冰已在不显眼的角落站定,似乎是小星不在身边让她有些紧张,
纤长的手指垂在衣襟下偷偷的绞着衣角。直到看见小星走来,才双眼一亮,酥胸
大大一个起伏,暗暗长松了口气。
这时候也没什么人还有心思注意碧姑娘,崔冰望着前面诸人的背影,低声道
:“喂,这到底怎么回事?新娘子呢?”
小星苦笑道:“我这会儿若是知道新娘子在哪儿,非被白家绑起来严刑拷打
不可。看来今天这顿喜酒,怕是喝不上咯。”
“那、那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崔冰口气有些着急,险些压不住声音。
小星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道:“现下已不是我说了算了,要看白家什么时
候让咱们走。”
说话间白吉已拿来了名册,仿佛习武弟子晨练点名般高声喊了起来。
小星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留意之辈,论名气比那西川双剑
断水神锤更大的都寥寥无几,要信这里面有人能不声不响从四大剑奴眼皮底下偷
个人出来,他还不如相信自己能生孩子。
莫非也是和自己一样隐藏身份潜入进来的人下的手?小星沉吟四顾,这样一
来范围可就小了许多,独来独往的江湖豪杰中,带了下人的只有崔冰这冒牌的碧
姑娘一个,唐门带来的脚夫昨晚吃罢了饭就下山四散回家去了,剩下的,只有那
些武林家眷带来的伺候丫头,和峨嵋派带来的挑夫。
可要这么算得话,为了这次大礼,白家还临时雇来了不少仆人丫鬟,那其中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嫌疑。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要查出此人身份都不算太难,毕竟白家大户底子仍在,
两位管家又精明能干,只消仔细清点一番,少了什么人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白吉这边点到七八成人数,那边白祥已经把所有下人也一并集合了过来,手
里抄着一本册子与白吉错开声音点了起来。
崔冰还有些恍惚,白吉朗声喊出崔碧春外带小厮一名的时候,她竟没回过神
来,小星连忙抬手高声叫道:“在在在,我和我家姑娘都在!”
点完一遍,别庄中留宿的江湖群豪并没什么不妥之处,该在的都在,一个不
多,一个不少。站在最前面的唐门八人脸色到都不太好看,想来他们心里也清楚,
闹出这么档事,哪家的嫌疑最大。
这时白天武面色铁青的赶了进来,勉强向场中众人拱了拱手,便径直走到白
天雄身边,俩人走到角落,低声交谈。
这种大事,想必也没人还有心情留在上面,白家的人与清心道长一行紧随其
后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官差打扮的人。
看那几人面上尴尬神情,也知道原本只是赶来贺喜,没料到会遇上这种事端。
白若云并未真正走入,他远远停在场外,脸上犹如罩了一层无形面具,看不
出喜怒。不过将心比心,临到婚事丢了新媳妇,他总不会高兴。
白若兰自然是陪在哥哥身边,她的神情到颇为容易看穿,既有些恼怒竟有人
敢在这时来白家捣乱,又有些欣喜这个将入门的嫂嫂不见了,还有一点点担忧此
事似乎会惹来颇为不利的结果。
陆陆续续有白家弟子飞快的跑进来,匆匆赶到白吉身前摇摇头,跟着再返身
出去。
小星点了点头,心道这么办也对,还不能排除下手的人其实还在别庄中的可
能,那趁着群豪都在这里,彻底清查一下各间客房也算是不太失礼的方法。
不过有本事这样带走孙秀怡的,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查到。结果多半还是
要落在这次临时多出的那些下人身上。
哪知道白祥匆匆清点完毕,下人这边,竟也一人不少。
算上派出去查看不便抛头露面之人的白家弟子的回报,这诺大的别庄之中,
竟没有一人不在!
最宠爱的关门弟子在这种时候被人掳走,另一位弟子则惨被凌辱,肤色本就
微黑的清心道长,此刻脸上更是几乎能滴下墨来,他眼见这边清点不出任何结果,
面上怒色渐现,道:“天武兄,贫道小徒受创甚巨,旁人恐怕问不出什么,贫道
先去看看,少陪了。”
白天武面色尴尬,只得拱手道:“道兄先去,田姑娘如有什么需要,道兄只
管开口,白家上下定当尽心尽力。”
“你们尽力找人便是。”清心道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虽说看到田灵筠的只有两位剑奴,但她被扶出来的时候,那双腿打颤衣衫不
整鬓发凌乱的模样可是大家都见到了的,被留下的都尚且如此,被带走的更是不
言而喻。
不论人找不找的回来,这场婚约怕是就此告吹已成定局。
峨嵋与暮剑阁的关系,也就此变得扑朔迷离。
大概是不愿在群豪面前失态,白天武勉强走上前来,拱手道:“诸位可以回
房歇息了,如有什么需要大家帮忙的,我们自会通知。这几日还请诸位莫要贸然
走动,饭菜之类,自然有人会按时奉上。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心中纵有不悦,这种时候也没谁会强行说要离开惹一身腥。反正留宿观礼的
本就没几个有要事待办,大都乐得在此观望事态发展。
场上众人散到一半,突然一个白家弟子满头大汗的狂奔而来,还没冲到白天
武兄弟面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到,幸亏旁边白若松出手将他扶住,沉声道: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那弟子连气也调不顺畅,结结巴巴简直要哭出来一样,半天才将字咬清,道
:“库、库房,唐门的……贺礼,不、不见了!”
一瞬间,几乎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脸色都变得一片苍白。
方才还想着留下观望的人中,立刻就有不少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就连唐门本家的那兄妹三人,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库房离练武场并不太远,人群很快就蜂拥而至,带在最前的,是已经笑不出
来的白天英。
唐门的贺礼入库之后,门外便一直有两个弟子值守,这里地势宽阔,四周又
都是白家自己的地方,两人彼此呼应,至少也能来得及呼救。
只可惜,他们这次却连呼救也没能做到。
那两名弟子一左一右站在门前,背靠墙壁,并未倒下。两人都紧紧握着腰侧
的剑柄,却并未来得及将剑拔出。
一人一剑,一剑穿喉。
两人的面上还凝结着死前的惊恐与扭曲,凶手的剑,已快到足以留下他们生
命最后的姿态。
已有人忍不住回头偷偷打量着崔冰,打量着她背后那把剑。
小星忙一抬手,道:“我家姑娘方才一直在练武场上,这可是大家都见证了
的!”
白天英转身在人群中扫了一遍,道:“碧姑娘方才一直都在,我是看见了的。
大家切莫胡乱猜测,免得正中行凶之人的下怀。这几天大家也多多留心自身安全,
一旦查清事情真相,便尽快让大家离开。”
“那……那里……有字……”一人突然指着库房房门上面,颤声说道。
众人这才留意到,屋檐之下的暗青砖石上,竟用血写下了几个大字。
“你们都要死!”
五个字并非一般大小,头四个写的颇为潦草,而最后那一个死字,写的却是
意气风发几乎破壁而出,一笔一划狂态尽显,单是看着这个血字,就叫人背后不
禁升起一股寒气。
情形虽然诡异,经过却并不难猜,方才清点人数的时候,整个别庄所有精锐
几乎都集中到了练武场那边,持续半个时辰不止,在这个间隙中杀人盗物,比起
掳走新娘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唯一令人费解的,就是库房门前的院落也算是颇为宽阔,来袭的凶手究竟是
如何让两位护卫浑然不觉直到被一剑毙命的呢?
想想消失不见的孙秀怡,已有人忍不住偷偷道:“这……这莫非来了个看不
见的活鬼么?”
崔冰本就胆小,加上听到这么一句,险些便忍不住一个哆嗦。强撑着回到住
处,才一关上房门,脸上便霎时没了血色,一扭身扯住小星衣袖,颤声道:“我
……我不要再待在这儿,你……你得让我走。”
小星打量了一下屋内,白家人搜的匆忙,几处能藏人的地方都被翻得有些凌
乱,连衣柜的门也忘了随手关上,看来还真是乱了阵脚。
“别怕,这次的事显然是针对暮剑阁来的,你我都和暮剑阁没什么相干之处,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伤不到你。”他双手一抬,将崔冰小手包在掌心,低头轻轻
呵了口气,安抚道,“就算有人要找你麻烦,也要先过了我这一关才行。”
“你?你能干什么?”崔冰脸上一红,双手挣了一挣,并未挣脱,也就随他
握着,口中讥刺道,“你这武功也就抓抓我这笨贼,真碰上那神出鬼没的凶手,
能不能拖到我喊出来救命都难说。”
小星拉着崔冰坐下,敛去笑容,认真道:“你既然学的都是飞贼的本事,那
我问问你,像孙秀怡住的那种地方,你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要怎么办?”
“外面有那四个怪物么?没有的话,只要挑没月亮的日子,或者趁云遮月的
那一下,先沿着墙根到北墙下面,然后溜到那两棵树里头,接着就是对付窗户,
是个贼就成。”不愧是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女飞贼的,大概也就从高台上看过那小
筑一两眼,崔冰心里就已经有了路线。
“要是砍开正门门闩进去呢?”小星轻轻捏着她嫩软纤掌,沉吟道。
“那是二愣子。绝不是贼,连打家劫舍的都算不上,就是找死。”大概是难
得问对了本行,崔冰兴致勃勃的抽出一手,只留一只还叫她握着,凌空比划着道,
“那种小筑从外面看也知道是最常见的格局,正厅两侧通着两间卧房,保不准还
有丫鬟伺候用的隔间,你从正门外挑开门闩还说得过去,毕竟有些高手可以用内
力黏住门闩,轻轻放下,要是砍断,咣当一声,木头掉在地下,傻子都醒了。”
看小星默不作声,崔冰楞了一下,小心问道:“新娘子难道是被正门进来的
人抓走的?”
看他点了点头,她立刻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里面睡的两
个都是峨嵋女侠,外头守着那么一堆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从外面把门闩砍断了
摸进去,那真是活见……”
想到了鬼这个字,她又把自己吓了一跳,一掩小嘴,惊慌道:“莫非……真
的有鬼?”
小星挠了挠她的手背,笑道:“这种事,可不好随便赖到鬼怪头上。再说,
只不过两截门闩,是凶手故布疑阵也不是没有可能,光看那两截木头,谁分的出
是从外面还是里面砍断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只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就回到了原处,那人究竟
是怎么进去的?他为什么要做出砍断门闩这多此一举的事情呢?”
崔冰吐了吐舌头,低头道:“我是毛贼,不是捕快,你可别问我。再说了,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白家公子这婚摆明结不成了,你还不想办法带我走。我可没
答应你帮你装那什么碧姑娘装一辈子。”
“不帮白家解决了这些问题,你觉得他们会放人离开么?”小星抬起她的手
掌,在她手指上轻轻一吻,笑道,“就算为了早点带你离开,也得多出点力气才
行。”
从和他一起上路起,只要两人独处,就免不了这种暧昧亲密的小动作,初时
她还不依不饶,后来也就惯了,就是嘴上还要骂他两句下流,骂完之后,想到库
房门口那两人的死状,忙又道:“你还是别掺和的好,万一……万一你也跟那俩
人似的没了命,我……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现下我又不是白家人,杀不到我头上。”小星放开她手,起身看着窗外,
思忖道,“这事也十分蹊跷,按说有本事静悄悄偷走新娘子的高手,当晚就顺手
牵羊拿走唐门贺礼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会拖到今天才动手呢?”
“带着孙秀怡,做事不方便?”崔冰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
“笨,”小星随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笑道,“唐门的贺礼可不占什么地方,
先去拿了就是,手上多了阴阳透骨钉,不是更容易下手?”
“那……他是抓了新娘子才知道有这么回事,所以才折回来下手的?”崔冰
微皱眉心,不自觉和他一起考虑起来。
“新娘子从进了那屋子就没出来过,送饭的丫头不嚼舌根,唐门来的消息她
都不一定知道,怎么会知道贺礼的事。知道贺礼的,本就只有……”小星话头突
然止住,他略一沉吟,突然微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种可能么。”
崔冰一脸迷惑,问道:“什么?”
小星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道:“外面看守的人,要是看到的并非生人,警戒
之心岂不是会低上很多?南墙外道正对着往来通途,外人极难翻越,但换句话说,
如果不是外人,反倒有机会趁机潜进院里,不是么?”他手指突然在桌上重重一
叩,道,“只要能进去,砍开门闩也不是绝无可能,昨夜那么多人忙来忙去,道
上本就喧闹不堪,他只要找准一个响动极大的时机,砍开门闩飞快进去,反倒是
最安全的法子。”
他手指在桌上一顿,笑道:“就因为正门最难进去,所以那里才最容易放松
警惕。”
“可……可今天清点人数,并没人离开啊。”崔冰皱眉道,“那新娘子哪里
去了?”
“这别庄如此辽阔,动手的又不是外人,藏起一个被制住的女人,并不太难。
我只是还没想通,那人为何又想起去夺唐门的贺礼?而且还留下那么一句。”
崔冰托住香腮盯着小星陷入沉思的脸庞,这种时候一看,他比起平时嬉皮笑
脸的模样可俊了不少,初次失手被这么一个少年捉住,还真算是她的运气。
照她的了解,若是换了别的什么男人,她这时早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被捉住的飞贼,被送交官府反倒是较好的结果,尤其她
想起了曾经见过的种种丑陋恶心,她忍不住低声道:“这世上本就有人会做
些咱们想不通的事,掳走新娘,还杀人抢东西,你怎么可能想得出这种恶人是什
么念头。”
小星微微摇了摇头,一边仔细思索,一边解释道:“即使是彻底的疯子,做
事的时候也会有迹可循。短短一个晚上,行事时的心态不应变化如此之大。”
“夜盗新娘,事先八成经过了极为缜密的部署,而且应变手段极强,在临时
多出四大剑奴护卫的情况下仍然不留痕迹的得手,并全身而退,不漏破绽的隐藏
回众人之间,不谈思虑如何机敏,光是这份冷静,就非常人能及。”
“而强抢贺礼,显然是临时起意,不挑夜里下手,而在光天化日下杀人留字,
这举动极不冷静是其一,思虑不周是其二,动手之时许多人都在练武场中,当即
便能脱了嫌疑,平白造出一个对他极为不利的局势,岂不愚蠢?一前一后判若两
人,倒真是……”
崔冰听得头昏脑涨,下意识抬了句杠,道:“谁告诉你肯定是一拨人了?判
若两人,要我说,就是俩人干的。凑巧撞一块了不成么?”
小星一怔,愣愣思索起来,跟着双眼一亮,哈哈一笑,一把拉过崔冰抱在怀
里,道:“你说得有理!”
崔冰被他抱个满怀,小脸几乎埋入胸膛之中,一股男子气息扑鼻而来,羞得
她满面落霞,忙抬手去推他腰。还不及使力,脑后突然一紧,被他手掌一托,不
觉便抬起头来,跟着唇上骤然一热,竟被他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
“你……你……”耳中轰的一声险些炸开,她瞪圆双眸,急得结结巴巴道,
“你竟……亲……亲……我?”
“这么香的小嘴,当然是亲,我可舍不得咬。”小星说罢,又一低头,比方
才还要结结实实的亲了一下。
“你……下流!淫贼!色、色魔!登徒子!”崔冰被吻得双腿发软,连忙一
把挣开,双手护在唇前,低声骂道,“这……这是人家夫君才能做的,你……你
好不要脸!”
小星追着她坐到床边,双手一搂仍将她圈在身前,贴着她红晕密布的耳根笑
道:“那怎么办?要不,今晚我就陪你洞房,算是名正言顺?”
“呸,谁……谁说要嫁你!”她恨恨顶了他一肘,触到肉后,还忍不住收了
八成力道,反倒像是撒娇一样,她捂住小嘴,闷声道,“你轻薄了我,过后要赔,
连上我多帮你装碧姑娘的日子,过后你得跟我一并算清!”
“好好好,”小星乐得轻搂佳人软玉在手,一边享受着那柔韧腰肢紧致细嫩
的弹力,一边满口答应道,“除了随珠宝剑,你还想要什么?”
崔冰双手按住他腕子,不叫他再往上移,红着脸躲开他从后面呼上来的阵阵
热气,道:“你在江湖上认识的人比我多,比我聪明,武功也比我好,我知道你
肯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我……我想你帮我找一个人。”
小星微微一僵,柔声道:“哦?什么人?”
崔冰的气息有些凌乱,轻咬下唇,道:“我……我也说不清,她、她是个女
人,比我大些,现在……长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比我高些,也可
能低些。我……我就知道她、她左边屁股上,有块胎记。”
小星眯起双眼,笑道:“你是叫我走遍天下,帮你去看每一个与你差不多年
纪姑娘的屁股么?此前我就知道有个南疆疯僧,满世界求人胸部一看,你不是想
叫我学他吧?”
“我……”仿佛发觉自己这要求实在难如登天,崔冰急得连眼里都有些湿润,
咬了咬牙,道,“这要是不行,你能帮我另一件事也可以。你、你真要办成了,
我这一生给你做牛做马,为奴为婢,都绝无二话!”
小星略一沉吟,敛去笑容,双手捧过她面颊,与她对望着道:“你说。”
她吸了口气,一字字道:“我要你帮我找到如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