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贯大唐】(第 三章 江都烬)
第三章
临江宫,濒长江而筑,高近百丈,上接天月,下瞰江流,雍然庄严,却又不
失端丽气象,乃是隋帝杨广登基之初,下旨增扩扬州宫殿时,命手下土木学大师
宇文智及所建,号为蜀岗十宫之首,自杨广三征高丽失败,南游江都以来,便时
常流连此地,环拥群美,坐观江天,自醉其中,一切身边事宜都交给裴蕴虞世基
两个奸臣,骁果兵权则尽付司马德戡,尉迟胜等人,哪还管天下大乱,黎民死活。
今夜,临江宫之上又是鼓乐喧嚣,伴着翩翩舞影,宫灯烛照,如天不夜,中
有龙台十丈,上坐正是昏君杨广,左拥萧后,右抱朱妃,四只纤纤素手,一边递
着西域葡萄酒,一边剥着岭南鲜荔枝,邀宠献媚的向杨广口中传递。
龙台之下,又开满场大宴,笏冠云集,皆是随杨广南来的宠臣宗室,宫娥献
舞樽前,酒食川流席间,人人醉形于色,或痴或笑,东倒西歪,哪还有半分治国
天下的气象。倘若杨坚在世,看着自己励精图治二十年方才积下的家业,竟被逆
子败坏至此,定会当场吐血,再死一次也难瞑目。
宴至极欢之时,忽见右屯卫将军独孤盛出列拜道:「吾皇登极十五载,东平
高丽,西破吐谷浑,南制宋阀,北定突厥,文治武功之盛,当真自尧舜以来无可
比者,微臣独孤盛,谨以此杯酒贺吾皇万寿!」
在场众臣急忙纷纷举杯,一边暗赞这独孤阀的二号人物一身本事都练到溜须
拍马上去了,眼见天下大乱,皇朝将灭,还能说出这等话来,一边同声恭贺杨广
万寿无疆,生怕动作慢了一点,惹怒了这个喜怒无常的暴君,被拉出去砍了脑袋。
杨广哈哈大笑,一口尽了杯中的酒,又在身旁的萧妃脸上亲了一口,方大笑
道:「朕能有今日,固在天命,亦赖诸位大隋勇士,岭南宋缺,枉负大名,昔年
被父皇大军逼境,竟吓破了胆子,二十年不敢出岭南一步,漠北毕玄,号称什么
塞外武尊,雁门关外,却也被宇文伤,尤楚红两位爱卿击退,高丽傅采林,自负
剑术无双,鸭绿水一战,竟拿不下裴矩贤卿一介文臣,最可笑的是那个号称『高
丽第二人' 的』五刀霸' 盖苏文,行那鬼蜮伎俩,率军在山海关前伏击朕,却被
一个弱冠少年十剑击败,想那高丽鼠辈,当真无人矣,哈!」旋即看向在场的驸
马宇文士及道:「爱婿,你那位表弟宇文拓还在闭关潜修么?当日之诺,朕至今
未忘,你们宇文家对朕忠心耿耿,好的很!」
他话音方落,却见独孤盛拜倒在地,沉声道:「臣独孤盛启奏,当日山海关
杨广大喜道:「少年英雄,更难得忠肝义胆,前途不可限量,快传!」话音
方落,群臣皆是齐刷刷的看向宇文士及,杨广此人素来行事无忌,常因一时快意
而滥行赏罚,有此一言,这位「宇文拓」已注定要平步青云,本已权势滔天的宇
文阀将再添一位新贵。
唯有宇文士及却面色阴冷,恶狠狠的瞪向独孤盛,对方则露出嘲弄的神情,
冷笑着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只见一名黑衣书生稳然步入殿中,面如冠玉,气态沉静,行至龙
台之前,方躬身一拜,从容道:「微臣申墨珩,觐见吾皇陛下。」
杨广面色一沉道:「嗯?独孤爱卿,你说他是山海关下少年?」
独孤盛露出气愤之色道:「陛下,墨珩乃是当代儒宗王通的关门弟子,已被
定为儒门入世传人,昔年他剑术初成,欲由山海关出塞游学,恰逢盖苏文伏击陛
下,于是忠义出手,为防突厥人事后截杀,方借一军中校尉名字而自称宇文拓,
孰料事后许国公(宇文述)竟借墨珩远游西域之机,贪其功为己有,想那宇文家
素以冰玄劲的拳掌功夫见长,又几时会使剑了?陛下可知,宇文阀得知墨珩此番
南来,竟派出宇文成都与宇文无敌两大高手于荥阳城外截杀,意图杀人灭口,可
惜他们武功低微,反被墨珩取了性命,首级皆已交在微臣手上。」
杨广冷笑道:「杀便杀了,若真是当日少年,派这等人物与送死何异?且不
管他,申墨珩,你自称是宇文拓,可有什么证明?若无凭证,便是欺君之罪,朕
定灭尔九族!」此人素来喜怒无常,上一刻还喜笑颜开,转眼便已是声色俱厉,
盯着殿下的青年,眼中露出暴戾的寒光,竟隐有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之象。
申墨珩面色不变,竟微微一笑道:「一剑如何?陛下可指一名殿前高手,墨
珩如一剑不能奏功,有失当日气象,便甘领欺君之罪。」
耳闻此言,杨广面色陡然转厉,然而一瞬之后,却又露出回忆思索的神色,
在他身上反复扫了几眼,方露出喜色,大声笑道:「好气魄,朕尤记得,当年的
白衣少年,孤身面对千军之时,亦是这般的矜傲,朕言犹在耳,不过十剑变成一
剑,看来爱卿剑术又进一层。」
一旁的独孤盛急忙道:「一月之前,墨珩在东平随手一剑,击败『黄山逸民
』欧阳希夷,此事已轰动江湖,当时东都留守王世充大人也在场,可为见证。」
杨广哈哈大笑道:「好,好!既是如此,朕也不须挑人了,在场之人,你随
便刺死一个便是,封侯之约,朕决不食言!」此人当真是一代暴君,一时兴起,
竟将殿中群臣的性命视若无物,直听得殿中诸臣汗流浃背,一时间竟不约而同的
缩起身子,离殿柱较近之人更是不顾仪态的躲向柱后,唯恐申墨珩眼光不好,在
众人中找上自己。
这时,却见宇文士及一声冷笑,竟从一名殿前侍卫身上拔出长剑,走前道:
「申兄的剑术,士及却是不信,愿以身一试。」他深恨申墨珩杀了两位堂兄,更
心知若证实了申墨珩的身份,必将追及亡父宇文述的欺君之罪,自恃身为杨广驸
马,身份尊贵,当即暗暗咬牙,心道拼着被申墨珩刺一剑,也要把申墨珩治罪,
好将这事糊弄过去。
孰料申墨珩转目向他,竟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口中淡淡道:「驸马身
份尊贵,何况令尊已逝,又何必以身犯险。」话音未落,忽见他身形一闪,宇文
士及只感腕上一痛,还没待反应过来,只见对方已站在面前,自己的长剑更莫名
其妙的跑到了人家手里,只看得他心中大骇,既震惊于此人惊世骇俗的武功,又
惊惧于他观人入微的心计,暗骂儒门素来低调潜隐,少涉江湖,怎么忽然间竟冒
出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怪物。
这时,却听申墨珩沉声道:「既是殿中之人,傅小姐,请恕墨珩得罪。」话
音未落,他脚尖一点,竟忽的飞跃而起,一剑凌天,直向左上方的房梁点去。
杨广与在场众人皆是心下一惊,虽不解他意欲何为,然而看他这一剑出手堂
皇正大,于迅疾精准之间,却又不失稳重从容,皆是不约而同的或惊或赞,暗道
此子剑术果是超凡脱俗,大具宗师气象。
「当!」
就在此刻,只见一个白衣美人竟凌空一跃,姿态曼妙的从房梁上落下,一声
娇叱,竟于刹那间迅速连劈三剑,分别击在申墨珩长剑的不同位置上,在格下申
墨珩这一剑的同时,口中亦冷笑道:「好一个儒门传人,何不使出你当日的人剑
……嗯!」
孰料她话音未落,只感剑端竟传来一股高速激荡的气劲,有如轰雷疾电一般,
劲暴无匹,在短短的一瞬间便破开她已修至第七重的九玄真气,竟生生将她的长
剑震飞脱手,飞旋着插在地上。
下一刻,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已分落至殿中两侧。
傅君瑜脸色冰寒,死死盯着眼前的申墨珩,却掩盖不住美眸中的惊惧之色。
谁能想象,「奕剑大师」傅采林纵横天下,无人能敌的「奕剑术」,竟在区
区一招间,便给人轻描淡写的破掉!
申墨珩面上无喜无悲,默然一瞬后,方缓缓道:「凝意为魂,立心为魄,所
谓人剑,便是心意之剑,明己心意,败敌心意,如是而已,招式内力,不过表象,
若傅前辈本人在此,当不会有小姐的迷障。」
傅君瑜握剑之手仍在不自觉的颤抖,俏脸却静若止水,冷然哂道:「阁下剑
术再高,亦不过是昏君走狗。」
直至这时,殿下群臣才反应过来,有人连声高呼「有刺客」,有人慌乱之下,
竟四下奔逃起来,侍卫与护驾高手们则纷纷拔出兵刃,奔至杨广身前,做出忠贞
护主的模样。
就连杨广亦是神色一变,竟想不到有人敢潜入临江宫行刺,直到看见申墨珩
从容不迫的姿态,方镇定下来,露出好奇之色,打量着傅君瑜娇美的面容,忽的
大笑道:「申卿,这个美人儿是你的旧识?」
申墨珩从容回身,信手将长剑掷在地上,淡淡道:「非止微臣,亦是陛下旧
识,其师傅采林,曾于七年前行刺陛下于鸭绿水,后被裴矩大人击退,其师姐罗
刹女亦曾三度行刺陛下,后被宇文化及大人亲手击毙,高丽奕剑门与我大隋,实
是仇怨似海。」他回答杨广时,竟毫不顾忌的背对着傅君瑜,全然是一幅成竹在
胸,不将对手放在眼内的模样。
如此作态,顿时看的他身后的傅君瑜大为光火,俏脸愈发冷若冰霜,但即便
如此,她亦心知自己绝非申墨珩敌手,美目有意无意间,已扫向地上的两把剑,
谋算起如何夺剑脱逃来。
杨广呵呵大笑,竟色授魂予的道:「难怪如此面熟,原来竟是罗刹女的师妹,
好一个清丽冷艳的高丽美人儿,珩侯替我生擒她如何?」见识到申墨珩的剑术后,
龙颜大悦的他,不待正式封候褒赏,竟已用「珩侯」称呼起申墨珩来。
申墨珩从容不迫的道:「此事不难,但傅采林弟子三人,若两人皆毙命中土,
奕剑必定亲身西来,若他不顾颜面的终日刺杀,殿前侍卫却无终日防贼的道理,
故而墨珩敢请陛下大度,给此女一次机会。」
见他竟敢开口拒绝杨广,宇文士及心下大喜,暗道终于找着了机会,当即踏
前一步,大喝道:「申墨珩,你敢恃功自重,不听君命?」
孰料此刻,只见傅君瑜冷叱一声,闪身掠前,直扑向宇文士及,玉掌击出,
已拍向他胸口大穴。
她方才暗运奕剑术,借杨广与申墨珩问对之机,凝神筹算,料定申墨珩必会
护住杨广,更一心防她夺剑,而左近之人,当属宇文士及身份最高,更兼武功低
微,此可见他主动走前,当即断然发难,欲行险一击以擒人质。
然而她却怎也想不到,正当她身形方动时,只听申墨珩叹了口气,竟头也不
回的身形一闪,已后发先至的挡在她面前。
傅君瑜心下大惊,心知行动已被看破,当即中途换位,闪向申墨珩右侧,忽
的飞出一脚,靴尖向申墨珩小腹踢去,却是一招临机应变的妙招。
申墨珩淡淡道:「技不如人,再战何益?」话音方落,已是身躯一偏,堪堪
从她的美腿之侧擦过,避过她的飞踢,同时脚步踏前,凝起剑指,一指刺出,竟
分毫不差的穿过掖间,点在她空门大露的右胁下。
傅君瑜急忙运功抵御,孰料内力一冲,娇躯竟霎时巨震,足下一软,已不由
自主的坐倒在地,喉头一甜,吐出一小口鲜血来,心中只感惊骇欲绝。
若只论招式,当初见识过申墨珩神妙无匹的「人剑」后,她自知与对方差距
甚远,已绝了争胜之心,但方才剑指及体的一瞬,她却感到对方的剑气,竟比先
前的第一剑更进一步,不但迅猛如电,更多了一股叠加的震荡劲道,陡入经脉,
便一破千里的直贯而入,让她内具神通,最擅敛藏的九玄真气完全发挥不出防御
效果,她勉力运功抵御,孰料真气交击之下,反激的剑气在她的经脉中四下散射,
竟生生将自己震成了内伤。
如此内力,简直就是为了克制她师门的九玄大法而生!
惊怒之下,她不由失声叫道:「如此阴损的真气,你与我九玄派有何仇怨?」
孰料申墨珩竟理也不理她的转身向杨广道:「为臣之道,不在媚主,墨珩既
无挡下傅采林的把握,便当据实以答,若只为陛下几句称赞,便贸然领命,则是
不顾陛下的性命而邀宠,此非臣子当为。」
杨广眼睛微眯,扫了地上的傅君瑜一眼,竟不怒反笑的道:「说得好,道理
好,剑法更好,好一个珩侯,王通竟教出你这样一个弟子,既是如此,这个高丽
美人儿你待如何?莫非要朕将她放了?」
申墨珩淡然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高丽王既已向陛下称臣,高丽之人,
便亦是陛下子民,敢请陛下容墨珩三日功夫,设法劝此女弃邪归正,若是不能,
墨珩便废去她一身武功,聊为惩戒,亦可宣扬陛下威仁,望陛下允准。」
耳闻此言,傅君瑜霎时俏脸惨白,高丽与中原仇深似海,申墨珩的两个解决
方法,看似要缓和很多,更不伤她性命,但用心之险,却比杀了她更恶毒十倍。
须知此刻的傅采林,堪称高丽民族的魂魄,若是前者,则无异于让她这个傅
采林弟子苟活叛国,成为师门之耻,至于后者,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武功尽废的
归国后,盖苏文会如何利用她的失败来打击他师尊傅采林的声望,一时只听得她
心下冰凉,几乎起了见势不妙,便在此自尽的念头。
杨广浓眉一挑,露出喜色道:「好,好办法,好一个珩侯,当真是天赐你与
朕,昔年山海关下,朕曾言你一剑退千军,功劳之大,可比古之霍去病,异日再
会,必为你少年封侯,今日朕当践诺,不知申侯欲封何地?」
此言一出,一众大臣均是为之色变,须知申墨珩少年封侯,已是异数,而杨
广竟还前无古人的许他自择封地,仅由此点,便可知杨广实是对此人看重到了极
点。
却见申墨珩洒然道:「若陛下容臣自择,荆北南阳,乃南北枢纽,天下争衡
之要冲,可谓南方咽喉,敢情陛下封臣于此。」
如果说杨广方才的「自择封地」之语,还是让群臣惊愕,那么此刻申墨珩的
要求,便更是让人目瞪口呆,须知东汉光武帝刘秀便出身南阳,于帝王面前求取
「龙兴之地」,这又与造反何异?宇文士及更幸灾乐祸的看向申墨珩,暗道此人
终是年轻气盛,一时得宠便不知轻重,当真是自寻死路。
杨广愕了一下,接着大力一拍龙座的扶手,竟笑得前仰后合,像个小孩子般
道:「南阳?不料申侯亦有化龙之志?」
众人的心都随他的笑声急上急下,因知他杀人前最爱狂笑,心中皆叹世事无
常,此子刚刚得宠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竟已要死于非命。
孰料申墨珩竟从容自若的道:「陛下可知,二十年前,中原第一人宁道奇曾
为李阀二公子世民批命『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将二十,济世安民' ,其中含
义,不言而喻。」
他话音未落,杨广神色已是微变,冷喝道:「宁道奇!十八子主神器?申卿
为何说起此事?」
昔年他登基之前,市井小儿之中,便有「杨花落李花开」,「十八子主神器」
这等谶语,以杨坚之贤达,亦对此深为忌惮,而大肆杀戮李姓之人,更何况眼下
之时,被申墨珩再度提起,杨广自是心中大惊,竟不自觉的欲要站起。
申墨珩摇头道:「或许只是巧合,但而今二十年已至,而十日前,太原留守
李渊反叛,并率军攻入关中帝乡,臣从师门得知,慈航静斋的传人,亦将现身洛
阳,只待最后一个引子,两者便可结合在一起,佛道玄涛,或将吞没中原。」
杨广面色霎时铁青,忽的长身站起,竟狠狠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几案:「好
一个梵清慧!好一个李渊!虞世基,立即给朕去查,朕这位表兄是否反了?若此
事为真,为何直至今日,仍不报给朕知?」
殿下的虞世基急忙跪倒在地,他和斐蕴长期隔绝内外,为讨杨广欢心而刻意
扣下不利的军报,此刻东窗事发,心中顿时大为惶恐,更暗恨捅穿此事的申墨珩,
只是如此多的人在场,一时间却怎也不敢指鹿为马,说出李渊未反的话来。
就在此刻,只见申墨珩正容一拜,沉声道:「慈航静斋妄居天命,数百年来
皆以佛道势力为凭,女子色相为饵,尽揽天下豪雄之心,虽是山野邪尼,却暗自
操控天下治乱,而今更欲覆我大隋,此举上违天心,下逆王道,陛下昔年开科举,
启天下文治之盛,儒门上下,皆深感陛下之德,故微臣痴妄,敢学昔年的诸葛武
侯,愿以此孑然之身,逆天而行,为我大隋回这倾覆之天!」
此言一出,在场诸臣,甚至包括傅君瑜这个局外之人皆是目瞪口呆,谁想他
欲封南阳,皆因自比诸葛孔明,更指斥江湖公认的白道圣地「慈航静斋」为祸乱
天下的邪尼逆贼,还要以一手回什么大隋之天,当真是大言煌煌,狂妄自负到了
极点。
一时间,在群臣的眼中,此子的形象已与「疯子」和「狂人」联系到了一起,
皆想此子莫不是读书读的走火入魔了,竟连这等自以为是,疯到极点的蠢话都说
得出来。
这时,只听宇文士及冷笑道:「申兄真会说笑话,什么逆天而为,只手回天,
我大隋国运正盛,何须什么诸葛武侯?何况阁下一介书生,年不过弱冠,也敢自
比先贤,当真狂妄之至!」
申墨珩微微一笑,却不开口回答,只如没听到他的话语一般。
就在此时,忽听杨广冷哼道:「好一个武侯之志,申卿还真是本事,不知你
儒门六艺学通了几门?」
殿下众人皆是大眼瞪小眼,都不明白杨广为何竟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么一
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来。
申墨珩凝神稍思,竟沉声道:「春秋有云,『殇公立,十年十一战,民不堪
命』,正是当今世态。」旋即又道:「臣今日亦有救驾之功,正所谓论功行赏,
故敢请陛下再赐臣一职。」
杨广哈哈大笑,忽的在身旁朱贵儿的胸脯上狠狠捏了一把,冷声笑道:「好
一个珩侯!武侯可不似你的锱铢必较,不知你欲要何职?」
申墨珩从容道:「昔年山海关外,臣见高丽贼至,陛下身边之臣皆面如土色,
唯有一皇子不避刀矢,挡于陛下之前,臣自负文才武略俱可,故愿为此皇子师,
陛下文武全才,若后代天子亦通文教,则天下幸甚。」
此言方出,殿下众人又是一片瞠目结舌,皆因当年随行的皇子只有一人,便
是杨广的小儿子杨杲,眼下不过十二岁,已被封为赵王,最被杨广宠爱,亦最有
望储君之选,谁料申墨珩不但自比诸葛孔明,竟连未来的「刘禅」都挑好了,还
在这里以一副商人之态,自作聪明的和杨广讨价还价起来,还真是「痴妄」到了
极点。
只可惜即便不考虑杨广自己,现下杨广的身边,不是宇文独孤两家的党羽,
便是裴蕴虞世基这等近臣小人,又怎可能容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新人成为未来的
「帝师」,入碗夺食?
他话音方落,不必说宇文士及虞世基等人,就连引他入朝的独孤盛亦神色一
变,现出不满之色。
这时,却听杨广冷笑道:「卿所言是赵王?此子确是忠孝,可爱卿却想得太
多了!此事且按下,他日再议不迟。」话音未落,已是不耐的道:「够了!今天
朕已浪费了太多休憩的光阴,你们,都给朕滚下去,不要扰了朕的心情!」话未
说完,已是不管不顾的将另一侧的萧后揽进怀里,在她的脸上亲咂起来,竟好似
全然忘掉了李渊谋反之事,尽是一幅沉迷酒色的颓废模样。
侍臣立时大叫道:「百官叩退!」
群臣皆见怪不怪的躬身退下,显已是习惯了杨广的这幅颓废模样。
眼见此状,申墨珩面露失望之色,唯有轻叹一声,俯身一拜,又对着独孤盛
做了一个歉意的神情,方带着两名侍卫,押着俏脸冰冷的傅君瑜出宫而去。
。
月上正中,临江宫左近的一间离宫中,申墨珩独坐几前,一壶一琴,遥望着
窗外飘洒江面的纷乱雪花,手抚琴弦,指尖拨动之间,琴韵之中,竟隐隐透出霜
寒江天,万物萧杀之象。
在他的背后,伫立着一名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太监,此人面相平平无奇,一对
眼睛无精打采、暗淡无光,不论看什么都没半丝变异,像对世上所有事物全然无
动于衷般,若非衣饰华丽,不比寻常,只怕丢到宫里,绝没有一个人会留意他一
眼。
忽然间,只听申墨珩开口道:「有劳前辈相助,此事若成,我圣门便可重启
天元,一洗开皇以来的被动局面,前辈实功莫大焉。」
他背后的太监却殊无喜色,只是淡淡的道:「好眼光,好胆魄,好算计,今
夜众人皆当你是疯子,却不知他们才是死到临头的蠢货,尹师兄当真教的好弟子,
我曾随侍先帝左右,只怕当年的石之轩亦不及你,真不知该忧还是该喜。」
申墨珩微笑道:「多承祝后大度,江都事了,墨珩便立赴襄阳,向她老人家
请教后续大计。」
韦公公依然古井不波的道:「一张江都离宫布局图,若只为此事,你大可不
必冒险联络韦某。」
申墨珩摇头道:「图固不难,但此局虽不大,形势却极险,故而为求万全,
墨珩必须精确了解杨广后妃妻女的情况,以及禁军、骁果诸将的性格习惯,亲信
势力,若无前辈相助,纵是三大宗师皆在此地,亦是无能为力。」
韦公公轻叹道:「谋算入微,未战先胜,更是难得,只是少年人易被声色所
陷,希望你擒下傅采林的徒儿,不要因此误事。」
申墨珩失笑道:「二十年来一睡梦,一夕红颜一杯酒,墨珩最大的坏处居然
被前辈看穿了,真是惭愧。」说话的同时,已从案几旁的酒壶中斟出一杯酒来,
笑道:「雪夜风寒,此处有江南梅酒,前辈且饮一杯,暖暖身子如何?」
韦公公仍是一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却不接酒杯道:「若只是好色也无妨,
独孤家的丫头,奕剑门的弟子,能将她们弄上床去,也是你的本事,却愿你不要
学石之轩般,也来祸害本门传人,弄得两派自相残杀才好。」言罢又道:「离宫
布局图,以及你要的资料,明早我会遣人送到,余下的事料也不必我操心,你好
自为之。」话音方落,已甩手出门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申墨珩含笑举杯,一口将杯中之酒饮尽,露出一丝欣赏
的目光。
然而下一刻,他却忽的目光一闪,信手一抛,酒杯脱手之后,竟弯曲回飞,
带着「嗡嗡」的颤鸣声,呈弧线状射出窗外,微笑道:「螺旋、震、剑意,若接
不下这三道剑气,待江都事了,我便抽出时间来,好好再教你三个月。」
酒杯方一出窗,鸣啸之声便蓦地消失,下一刻,却见一名碧衣少女盈然跳进
窗来,玉指中间。竟挟着他抛出去的酒杯,神情得意的道:「原来如此,谁想主
人你把大家都调开,竟是又有了新欢,我这就去告诉东溟号上的琬晶姊。」
申墨珩微微一笑,赞道:「了不起,韦怜香的武功,阴癸派内可列前五,你
的匿踪之术能将他瞒过,已让我意外,一个时辰前,傅君瑜被这三道真气震得长
剑脱手,一招饮败,而你却接的轻松随意,更让为师不胜欣喜,待我弄到了石之
轩的幻魔身法,便派你去长安,在帝踏峰下搭个窝棚,负责听梵清惠的墙角如何?」
少女嘟起小嘴,娇嗔道:「小心眼儿的主人,在塞外时比哥哥都好,一回中
原,就想尽办法的支开人家,洛阳、荥阳,这都添了多少姊姊了?现在居然又多
了一个,荥阳之后,主人你叫我盯着他们两人,只怕也是另有意图,想的其实是
他们那个漂亮义姐吧?」
申墨珩失笑道:「哪里,他们的姐姐虽也不错,但在我看来,还是他们两人
更有趣些。」话音方落,已然张开手臂,笑道:「先不说这些,快过来暖和一下,
这么冷的天气,可不要冻坏了我的小鹤儿。」
小鹤儿抿嘴笑道:「又想占人家便宜了,当初西域楼兰,那么大的风雪,人
家都和主人一起走过来了,江南这点薄雪又算什么?」话音未落,已奔到他身边,
喜孜孜的坐入他怀里,凑过螓首,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方抿嘴笑道:「不过主
人你可要失望了,他们两人虽已南下,那位素素小姐却留在了黎阳养伤,似乎之
前还和那位刘将军处的颇为亲密,郎情妾意,只怕你是白费功夫了。」
申墨珩露出失望的模样,哀叹道:「怎么会?枉费我不惜耗费真元,用先天
剑气替她打通郁结的心脉,竟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还真是让人伤心。」话音方落,
已伸出另一只手,穿入少女的碧裙,抚上少女青春弹力的雪腿道:「还好有我的
小鹤儿来安慰我,来,让哥哥看看,你那迷人的美腿冻坏了没有。」
小鹤儿嗔道:「哼,主人你就会占人家便宜,真是坏死了。」说话的同时,
已是俏脸微红的抱住了申墨珩的颈子,俯首到他耳边,略显不安的道:「荥阳的
事,主人还在生鹤儿的气吗?」
申墨珩目光转柔,将她抱在怀里,手掌放在少女雪腻的大腿上,缓缓抚摸着
她柔嫩的玉腿雪肌,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道:「怎么会,我申墨珩的弟子,别说一
个香玉山,纵然杀了杨广又如何?」但随即正容道:「只是圣门武功普遍极端,
我那师叔又是个心性极滥的半吊子,当初在吐谷浑,若非你『八佾剑舞』未成,
大明尊教那群疯子又迫的太紧,为让你在短时间内有自保之力,我也不会教你紫
气天罗,以香玉山的作为,你杀他一百次都无妨,但把他弄成那幅不人不鬼的惨
样,就超过复仇的范畴了,几同自伤,这种事不许再有下次,知道了吗?」
小鹤儿脸色一红,无辜的吐了吐舌头,旋即乖巧地点头道:「人家知道了,
一定不让主人再担心。」旋即仿佛想通了什么般,面上浮起一丝羞涩的红晕,声
如蚊蚋的道:「难怪离开吐谷浑后那段时间,主人终日和人家……嗯,都快把人
家弄成小淫女了,难道是为了替人家化解心魔么?」
申墨珩绷起脸,露出严肃的神情,俨然道:「不错,将你变成淫媚诱人的小
淫女,也总比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小魔星好些,为了救你回归正道,为师也只好牺
牲自己,『以身饲魔』了。」说到这里,终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她青涩的雪臀上
轻轻一拍道:「说来都怪你,当初西行塞外,我背了一书箱典籍,『八佾剑舞』
『御天九步』,哪本不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儒门武学?可你偏偏弄了本压箱底
的『姹女大法』来学,居然还敢偷学『七针制神』,恰好又在我和伏难陀决
斗不久,内伤未愈,又在改良紫气天罗,心性最差的时候,结果把我们两个都害
惨了,唉。」
小鹤儿吃痛的轻呼一声,露出一幅梨花带雨的幽怨神情,撇了撇小嘴道:
「人家不都以身相偿了嘛,每天都和师尊大人你胡天胡地,让你拉在床上反复惩
罚,弄得人家死去活来的………」旋即有若雨后天晴般的「噗嗤」笑道:「人家
也担心呢,主人你一路上勾引了多少女孩子?弄得人家都追到中原来了……当真
是百花丛中过,风尘染满身,却始终不对人家下手,人家还一度以为自己不够出
色,才引不起主人的兴致呢。」
说着,只见她伸出一只纤手,竟探至申墨珩的胯下,用纤柔的指尖握住申墨
珩的肉棒,轻柔的揉弄起来,俏脸上却露出一幅好似小女孩般的清纯神情,俏皮
的道:「只可惜事后才知道,主人你这个伪君子居然一直都对人家有欲念,只是
强忍着而已,哼哼,记得那一晚你可是暴露了真面目,撕掉了人家的衣服后,竟
足足要了人家五次,弄得人家三天都下不了床,看看现在,主人你的淫棍又挺得
这么高,不用说,一定又是淫念大作,在想着要怎样玩弄你清纯可怜的女弟子了。」
话音方落,已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娇躯也紧紧靠在申墨珩的怀里,肩头
不住颤动,显是忍笑忍的极为辛苦。
申墨珩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轻叹道:「当初出山海关时,我本还很得意,
自以为教弟子的本事远高于武尊奕剑,待你20岁时,不必说他们的弟子,只怕与
静斋与阴癸派的传人亦可一争短长,可是现在,唉,如此下去,真不知道你将来
会不会暗施手段,将傅君嫱淳于薇拐上床去,使出什么在床上击败人家的坏点子。」
说话的同时,他的一只手竟已悄然探入小鹤儿的雪腿根处,穿入少女的亵裤,先
在她柔软细滑的茸毛上轻轻拂过,旋即探指直入,竟顶在她娇嫩如花的蜜唇上,
恰到好处的一挑。
小鹤儿猝然受袭,顿时「唔」的一声娇吟,俏脸羞的通红,双目满是意醉情
迷的神色,痴痴地看向抱着自己的俊雅男子,心念一动,已忍不住向申墨珩吻去,
与此同时,随着对方在自己蜜唇上不住挑弄勾抹,少女那充满青春活力的娇躯,
亦不自觉的轻颤起来,一双玉臂紧紧抱着对方的脖颈,娇躯火烫,全然是一幅全
情投入,寄心于人的模样。
申墨珩在她唇上轻轻一啄,看着少女娇羞的俏脸,同时感受着少女上下两个
「红唇」的火热,口中调笑道:「说起来我家的鹤大小姐也越发慵懒了,顶风冒
雪的跑来,却既不交代任务,也不问江都的情况,刚一进门,便只顾着诱引主人
寻欢,真是枉顾我圣门大业,看来为师真是对你太好了些,才弄得你终日目无尊
长。」
听着他这番话语,小鹤儿顿时娇笑出声,与此同时,却主动收拢起一双修长
的美腿,好让自己的蜜穴将申墨珩的手指箍的更紧些,同时将螓首凑到他耳边,
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噬,方露出似是天真烂漫,却又妩媚动人的笑颜道:「那主人
你就惩罚人家啊?不如就用你的大肉棒狠狠打人家屁股,让人家前后开花好了。」
话音方落,她已轻嗔道:「事情都很顺利嘛,那张弓交给了那个突厥人,落雁姊
也已见到杜伏威,说动江淮出兵,至于江都,指望您老人家失败……人家若有闲
情,还不如为被你算计的人担心呢。」说到这里,却见她忍不住「噗嗤」笑道:
「至于为圣门付出,嗯,主人您既然看上了那两个人,为何不更进一步,记得当
初在吐谷浑,那个大胡子王子可是对你『一往情深』,您老人家不如索性牺牲到
底,为了圣门大业,舍身把他们……呜!」
孰料她刚说完「大胡子王子」,还没等笑出声来,已忍不住一声娇吟,原来
竟是申墨珩被她一番言语气的「恼羞成怒」,就在她说到「您老人家」时,竟一
声邪笑,忽将手指按在她娇嫩的蜜蒂上,立时一阵急促的撩逗,这番强烈的刺激,
顿时弄的小鹤儿娇吟连连,身不由己的伏在申墨珩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双颊火
红,下身的蜜穴,更是一阵连续的绞缠抽搐,身子亦如被电击似的颤抖起来,一
时间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见此刻的少女双颊如火,随着申墨珩手指的撩逗,一双充满青春活力的美
腿不断地拧绞颤动,紧紧地将申墨珩的手夹在腿心,口中亦绽放出甜美的吐息,
咬着嘴唇,美目痴痴地盯着申墨珩,媚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忽的竟抬起头来,用
力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方柔声道:「主人,一会儿,要人家和那位高丽姊姊……
唔……一起服侍你吗?」
申墨珩微微摇头,轻叹道:「凭空的变数,真是扰人心神。」说到这里,只
见他一把掀起小鹤儿的裙子,将少女优美的美腿粉臀尽数暴露在面前,另一手却
深入她的胸衣之中,抚上她虽不大,却充满青春活力的乳鸽,用掌心轻轻捏压着
少女粉嫩的乳尖,轻声叹道:「既是变数,便是机会,这一次,只怕我要再施
『七针灭神』了。」
小鹤儿双手抱着申墨珩的脖颈,随着乳尖被温柔的揉弄,口中亦散发出好似
小猫一般的满足声,柔柔的道:「这下主人你又要大损真元了。」旋即伸手抱住
他,螓首伏在他的肩头,目光中尽是迷恋的神色,幽声道:「人家一直不明白,
主人你为何要在『七针灭神』的改良中,加上如此之大的限制?若是当初的西域
之行中,你肯多用几次『七针制神』,有好几次危局我们都可以轻易度过的。」
申墨珩轻轻摇头,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柔声道:「傻丫头,武学也好,
兵法也罢,乃至权谋、剑术、魔道,到了极处,其实万法归一,都不外『心』之
一字,岂是区区七根钢针能制限?若施术者贪心不足,沉湎于歧路之中,真正被
毁掉的,又是谁的『心』呢?」说到这里,却见他微微一笑,在少女青春娇嫩的
乳尖上轻轻一拨,柔声道:「便是现在,你我的关系,对比先前的李秀宁,你又
觉得如何?如果必要,申墨珩可以为了保住你,而牺牲掉自己的一身武功,至于
那位李阀的四小姐,一颗废子,即便事发,你以为我又会为她付出什么?」
乍闻此言,少女的娇躯,竟霎时一震,一双美目,亦痴痴的看向抱着自己的
男子,片刻之后,方嘟起嘴唇,略带薄怒的瞪着申墨珩,气鼓鼓的道:「坏师尊,
人家现在才知道你的阴险,现在就算你要将人家当废子牺牲掉,只怕小鹤儿也会
去做,而且是心甘情愿地为你牺牲,这番手段,确比那七针灭神高明得多了。」
说话的同时,只见少女已然站起身来,竟跪在申墨珩面前,双手一番灵巧的拨弄,
已将申墨珩的肉棒从下衣中拉出,捧在手中,旋即螓首一挺,竟爱若珍宝的将它
捧至唇边,吻了一下,抬起头来,美目上好似笼上了一层雾气,幽幽地道道:
「不管怎样,主人你一定要答应人家,即便日后要牺牲人家,也不要告诉小鹤儿
真相,不要让人家在死前伤心,好吗?」
说着,只见她玉手一抬,竟再度将肉棒含在口中,目光含情,全心一意的吸
吮起来,那幅投入的模样,就好似身前的男子,正是她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即
便申墨珩现在叫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立时自尽,只为搏申墨珩一笑般……
。
日光升起。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缓缓打开。
面壁而坐的傅君瑜缓缓别转娇躯,看向走进房来的申墨珩,冷声道:「昏君
走狗,若是要说降我,你大可不必白费口舌。」
申墨珩微微摇头,淡淡道:「似乎小姐对申某的解读有误,申墨珩是一名儒
士、剑客、权谋家、魔头,却绝非一名说客,皆因申墨珩平生从不说谎,眼下情
势,即便你求降苟活,试问一个为了一己性命,便叛师背国的无耻女子,申某要
来何用?何况以小姐的武功智计,也未必值得申某大费周章。」
傅君瑜冷笑道:「说得好,既然如此,你大可将我杀掉,等我师尊异日取你
首级。」
申墨珩洒然道:「这便是眼下的困局,坦白说,申某的计划中,本无小姐的
存在,亦不愿得罪奕剑,而在眼下,即便放了小姐,亦非什么难事,杨广早已自
身难保,纵然因小姐脱逃而不快,他也未必能奈我何,只是事已至此,申某便想
借此机会,与小姐做一个交易。」
傅君瑜冷哼一声,却默然不言,毫无回答他的意思。
申墨珩叹了口气,点头道:「申某可以先略表诚意,嗯,小姐可知昨日为何
会失手,未能擒住宇文士及么?」
傅君瑜冷冷的看着他,语带嘲讽的道:「自然是拜阁下所赐,擒人放人,以
此市恩,申兄此举,当真让君瑜感激之至。」
申墨珩却神色稳然从容,仿佛全未曾听到她的语气般的道:「错了,皆因小
姐的奕剑术练偏了,所谓奕剑,顾名思义,其要旨该是出剑如奕棋,视战场为盘,
以剑招为子,化奕道入剑道,不知申某猜的是否有错?」
傅君瑜娇躯剧颤,美目死死地盯着他,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撼之色。
皆因他说的正是九玄派的不传之秘,奕剑术最核心的要旨,此人竟能不学自
通,仅从奕剑之名,便分析出奕剑术的核心理念,单凭这份眼光见识,傅君瑜便
毫不怀疑,眼前的青年若再有三五年的积累,待功力突破桎梏,必将晋入大宗师,
成为足以和他师尊分庭抗礼的中土剑圣。
这时,却见申墨珩淡淡道:「小姐昨日的第一剑,尚可说是观敌不明,皆因
不了解申某的底蕴,但第二剑,申某敢问一句,在小姐心中,那一刻,小姐心中
的对弈者为谁?」
话音方落,只见傅君瑜面色煞白,目光亦陡然一垂,显是意识到了对方所指
的问题,以致心神大乱。
只听申墨珩继续道:「以墨珩之见,所谓奕道,实乃两人对局之道,正因如
此,真正的奕剑,亦当以战局为盘,剑招为子,乃是二人决生死的剑法,而绝非
是乱局混战的剑法,小姐昨晚之举,显然是以战场为盘,将自己当做奕者,而将
在场余人视作毫无灵性的棋子,此等见解,实是落了下乘,更是奕道大忌,孙子
兵法有『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之语,小姐或可借此为凭依,将剑术重导正轨。」
这番话语,无疑是价比千金的真知灼见,纵使傅采林亲至,只怕见解亦不过
如此,武学之道,一旦步入歧途,往往是时日越久,受害越大,申墨珩能在此时
出言提点,一语拨开傅君瑜心中的迷雾,且指导她回归正轨之法,对她未来武道
的益处,实是难以估量。
听着他的话语,傅君瑜的美目中亦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之后,目光终于恢
复镇定,默然一瞬,方轻声道:「申兄此情,君瑜领了,不知申兄要做什么交易?」
申墨珩沉声道:「申某只想知道一件事的真相。」
傅君瑜讶然看向他道:「一事换一事,却也公平,不知申兄想知道何事?」
申墨珩神情一敛,沉声道:「一年前,令师姐因散布杨公宝藏之密,引得中
原武林风波四起,此后虽死于宇文化及之手,但无数野心者仍死死盯着寇仲与徐
傅君瑜露出不屑的神色,淡淡道:「原来申兄也有心杨公宝藏。」
却见申墨珩摇头道:「关于杨公宝藏本身,申某并不在意,真正让我好奇的,
乃是此事的起源,众所周知,杨公宝藏,是杨素所建,其死后第七年,其子杨玄
感造反,然而在黎阳战败,山穷水尽之时,却仍未取出宝藏,反而在五年后,由
远在高丽,此前从未涉足中原的令师姐将这一消息散布天下,因此,申某想要知
道其中的蹊跷,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远在高丽的傅前辈。」
他话音方落,忽见傅君瑜秀眉一蹙,冷眸中露出一抹无可掩饰的惊骇之色,
一瞬之后,方垂下目光,沉声道:「君瑜此来中原,只为替师姐报仇,并不知道
此事,只怕要让申兄失望了。」
申墨珩叹了口气,轻声道:「小姐的确让我失望了,墨珩行事,若非别无选
择,素来给人留一线余地,但请小姐不要因此而低估申某的智识和决心,申某可
以坦言,杨公宝库就在长安,贵国即便开出宝藏,亦绝无可能在李阀的眼皮子下
将其千里迢迢的运回辽东,更何况它乃杨素多年所聚敛的民脂民膏,与情与理,
皆当属我中原子民,为了一己之私,而出卖它与高丽之人,实是我中原的千古罪
人,如此小人,设身处地,小姐实无必要为其遮掩。」
傅君瑜美目微颤,便要开口说话,孰料这时,只见申墨珩伸手一摆,止住她
道:「因小姐是女流,我在临江宫未下杀手,因令师的关系,我给小姐一次自救
的机会,但事不过三,我不希望再听到谎言,家师与杨素交情不浅,深知此人行
事阴狠残酷,只怕当年修筑宝库的工匠,此刻皆已是长安地下的白骨,正因如此,
放眼天下,能掌握其核心机密而存活者,亦不会超过五人,何况杨素父子已死,
此人身份,更是跃然而现,申某所做的,不过是最后的求证而已,小姐只需告诉
我此人名字,再立誓此生不履中土,我这便放了小姐,宇文化及那里,我亦可助
傅君瑜肩头一震,一瞬之中,方缓缓抬起头来,美目中露出复杂的神色,语
气软弱的道:「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何况他命已不久,君瑜此来本就只为替师
姐复仇,杀掉宇文化及后,我自然会返回高丽,再不履中土半步。」
然而申墨珩却淡淡的摇头道:「若是小姐拒绝这一条件,便是逼申某行下策,
圣门之中,多有刑讯逼供之术,只是其后果往往惨痛,几至磨灭人性,若非别无
他法,申某亦不愿滥用,小姐真要逼迫墨珩行这一步?」
傅君瑜美目一颤,然而一瞬之后,终咬牙道:「申兄未免太小看君瑜了,休
说君瑜不知,即便知晓,若是申兄以为能恃强,凭你的魔门邪术能从君瑜口中撬
出半个字来,大可一试。」
孰料话音方落,却见申墨珩竟微笑颔首道:「多谢小姐,墨珩的疑问,已解
开了。」
闻听此言,傅君瑜脸色瞬变,然而片刻之后,却又急忙敛容,做出冷若寒霜
的模样。
申墨珩失笑道:「小姐以为我在诈你么?说来令师也颇费心,当初令师姐当
初散布杨公宝库之秘,其本意乃是挑动我中原人自相残杀,用心至为险恶,宇文
化及虽非什么好人,却终是大隋将领,格杀令师姐之举,在申某看来,也未必就
不对。」旋即目光微沉,淡淡道:「小姐亦有求仁的决心,我又何苦枉做君子,
哈。」
笑声未落,只听申墨珩一声轻喝,眼瞳中竟忽的呈现出一轮邪异莫名的紫芒,
竟身形如电的欺至傅君瑜身前,以无伦剑指在傅君瑜头上迅捷无伦的连点七下,
竟将至为纯粹的先天剑气,催化为凝实的「气针」,生生将这一根根「气针」逼
入她的头顶大穴。
傅君瑜脸色瞬变,孰料方惊叫了一声,就连内力都未及运起,声音便戛然而
止——
就在申墨珩的「气针」贯入体内的同时,她全身的每一处筋脉肌肉,乃至
真气脉穴,皆被牢牢锁死,就连指尖都难以挪动分毫,与此同时,一抹浓郁而邪
异的潮红色泽,亦突兀的浮现在她的肌肤之上。
下一刻,只见申墨珩伸手一抬,已将好似「傀儡娃娃」般的傅君瑜抱在怀里,
一手环起她优美的腿弯,一手从胸前绕过,竟抬起她优美的下巴,低下头去,在
她冰冷的芳唇上轻轻一吻,旋即笑道:「孤身一人,便敢入我中原搅风搅雨,令
师是太有自信,还是太不珍惜弟子的性命?若小姐以为凭借『龟息胎法』的假死
之术,便可抵御申某的七针灭神,那大可一试。」
闻听此言,傅君瑜霎时芳心剧颤,一双美丽的凤目,竟被骇的连连眨动,睫
毛亦是不住颤震,若她还能动弹,只怕此刻早已是花容失色。
不是对方对她的不良居心,不是对方明显的挑拨,亦不是对方突如其来的夺
走了她的初吻,真正令她惊惧的,则是她高丽九玄派的不传之秘,可使人强行进
入假死状态的龟息胎法,亦是她敢于拒绝申墨珩威胁的最大凭恃,竟然就这样被
对方随随便便的说了出来!
若是在昨日之前,将师尊傅采林视若天神的她,自然是信心十足,不会在意
对方的任何诱迫威胁,然而此刻,在已彻底见识了对方对于「九玄真气」和「奕
剑术」的了解后,她纵使再怎样自信,心中亦不免一阵慌乱,对于自身「龟息胎
法」的信心,亦是大幅动摇。
就在此时,她只感到胸口处,竟生出一阵奇异的烧灼感,竟是对方抱着她上
身的手,已隔着外衣,按在她丰满腻滑的胸肌上,一寸寸的玩弄起她的躯体。
傅君瑜芳心羞怒交加,然而这一刻,她那被禁锢的身体,不必说躲避,甚至
连一声呻吟都无法发出,而更可怕的,则是随着对方的玩弄,她只感到胸口处竟
生出一股莫名的燥热感,对方的每一下抚弄,都带来强烈的酥麻,就如过电一般,
竟生出一种令人愉悦万分、舒畅甘美的羞人的快感,让她根本无法抵御,片刻之
间,她只感脑海已是一片空白,芳心更不由自主的跃动起来,竟仿佛在随着对方
的侵犯而战栗,而雀跃。
这一刻,残余的最后一丝理智,在她的心中,投下的唯有刻骨铭心的恐惧—
—她怎也想不到,对方的魔门秘术,竟能可怕如斯!
此刻的她,在对方的玩弄下,甚至连运动龟息胎法的气力都没有,紊乱的心
绪,强烈的快感,让她的脑海乱成一片,而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更是好似要将她
的理智完全燃尽,好似呼吸都已停止,朦朦胧胧中,她的心中,竟只有一种想要
让时间停留在此刻,享受对方带来的无比快感的冲动,而且随着对方的侵犯,这
种冲动更是越来越强,直至她的耳边,响起这样的话语——
「若是此时要了小姐的身子,便失了趣味,墨珩便给小姐一天的功夫回想一
下,自己所做的选择,值得么?」
随着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她只感到自己的身体,似是被对方放在了床上,
身上亦被细心地盖上锦被,那个片刻之前,还在她处子的娇体上肆意妄为的男子,
竟似是对她毫无留恋之意的便要转身离开。
这一刻,明明是暂时逃离了魔掌,然而傅君瑜的心中,却不知为何,除了庆
幸、恐惧,羞涩和愤恨外,竟生出一种让她竭力想否认,想将其从心底抹掉,却
又无法抹灭,好似小鹿乱撞的奇怪感觉。
就在她芳心纷乱的时候,房门已「吱呀」的关上。
而一门之隔的床上,随着傅君瑜心神的荡漾,不知不觉间,浮现于她肌肤上
那一抹既是艳丽,更邪异莫名的红潮,竟迅速的扩张起来……
。
月上眉梢,正是子时时分。
临江宫的侧墙之外,江畔的一处孤崖上,一名身穿文士装束的中年男子遥望
江天,喟然而立,背后站着一男一女,女子低垂着头,是一身寻常宫女的打扮,
男子则身穿黑衣,头蒙黑巾,难辨形容。
忽然间,只听文士沉声道:「不要骗朕,你是魔门中人,但朕可以确定你不
是圣极宗。」
黑衣人洒然道:「臣乃灭情道本代宗主,但儒门传人的身份,却也非是欺瞒
所得。」
文士露出沉思的凝重神色,冷声道:「好魄力,好一个王通。」盯着天上的
弯月,却不再说话。
黑衣人亦默然无言,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的情绪,显得比文士还有耐心。
片刻后,文士一声轻叹,终于绽出一丝充满自嘲意味的笑容,摇头道:「能
看破朕的伪饰,足见你的眼光与见识,敢在这个微妙时刻入朝,则见你的手腕和
气魄,再加上你惊世骇俗的武功与剑术,若是十年前,朕必会设下伏兵,调集御
前高手,不惜一切代价的将你杀死,皆因朕一眼便知,你绝非诸葛孔明,乃是曹
孟德,朕非先皇,并无驾驭你的自信。」
黑衣人轻叹道:「陛下文武全才,少年便灭南陈,此后败突厥,灭吐谷浑,
三征高丽,武功盖世,对内开科举,兴文教,削弱士族,开启运河动脉,一反先
代君王,不惜得罪佛道而启用石之轩、长孙晟入朝,压得宋缺、杨素、宇文述、
李渊这等枭雄十余年不敢妄动,如此君王,除非墨珩眼睛瞎了,又怎敢将陛下视
作愚蠢无知的废物?」
文士傲然道:「这也正是为何朕肯信你圣门的原因,所谓白道,哼,王薄、
李密,梵清惠,尽是一群乱臣贼子,哪一个眼里有朕?相反裴卿长孙卿却为我大
隋平定西北外患,功在社稷,至于你,不要以为朕耳朵不好,没听到当年你对盖
苏文说的话。」
黑衣人微微躬身,歉然道:「臣年少失言,请陛下宽谅。」
文士冷笑道:「只是失言么?哼,『纵是昏君,中土帝王,岂轮得到你东夷
来杀』,此言此语,朕今日言犹在耳。」旋即感叹的道:「你虽少年轻狂,眼见
此景,却终出手救驾,可白道那群高手,素日自居正义,那时又在何处?哼,好
一群沽名钓誉之辈。」
黑衣人苦笑道:「臣昨日之语,并非虚言,据臣所知,失踪多年的传国玉玺,
此刻正在静斋手中,梵清惠计划已定,将以此为饵,召集天下豪雄于洛阳,以静
斋之名,定李世民为所谓的圣君人选,以完成她窃据天命的野心。」
文士目露寒光,怒声道:「当年她便支持杨勇,之后先皇殡天,宫中大乱,
尚宝监密奏玉玺遗失,朕便猜到和她脱不开关系,好一个李渊,装出贪花好色的
模样,居然连朕都骗过,朕当真小看了这个表兄,四大门阀!申卿你记住,新皇
执政,第一件事便是根除门阀,五十年也好,百年也好,定要彻底毁掉它们,否
则天下永无宁日。」
黑衣人躬身道:「臣遵旨。」
文士长叹道:「爱卿,与朕说说,朕的江山,现在是什么模样?」
黑衣人苦笑道:「半个月前,瓦岗军赢下兴洛仓之战,几乎成为中原霸主,
但旋即因翟让之死而分裂,李密重伤,沈落雁、徐世绩分别出走,眼下瓦岗之内,
祖君彦王伯当的蒲山公营余部,单雄信等大龙头旧属,以及裴仁基秦叔宝麾下的
降卒,三方内斗极烈,互相钳制,暂无能为,但即便如此,李阀攻入关中,宋缺
坐观天南,再算上河北窦建德,江淮杜伏威,以上四者,皆有席卷天下之能,我
大隋的天下,仍是危若累卵。」
文士忽然道:「还有慈航静斋。」
黑衣人叹道:「这反而不是最急,梵清慧实乃不世出的人杰,正因如此,她
必定清楚,窦建德杜伏威尚可,若想击败养精蓄锐,谋划天下二十年的宋缺,慈
航静斋的『势』与李阀的『实』则必须完全合一,这尚需不少时间,其间仍有折
冲转圜的余地。」
文士冷笑道:「不世出的何止一人,你与独孤家的那个丫头区区两人,短短
十天,便拆散瓦岗,解了东都之危,完成了裴仁基这等废物凭几万大军也没做到
的事,此事独孤卿已报于朕知,若非如此,以眼前的形势,朕也未必会尽信你的
大言。」旋即慨然道:「申卿你是聪明人,余事也不必朕细言,你既放言要一手
回我大隋之天,便在朕面前,以你魔门的血咒立誓吧。」
黑衣人微微躬身,歉然道:「请恕微臣直言,陛下如欲安心,微臣可立血咒
之誓,但究本心,血誓之约,却未必能束缚微臣。」
文士身躯剧震,竟讶然回头,惊愕的看向他,难以置信的道:「你!你好大
的谋划!好一个王通,若朕非至今日,必不惜一切代价杀你!」
黑衣人轻轻摇头,竟神色不变的道:「若非今日,墨珩又何尝会来见陛下?」
文士面露怒色,但一瞬之后,却又平静下来,脸容变得冷酷而不现半丝情绪,
缓缓道:「既是如此,你信什么,最看重什么,便拿它来起誓,你可敢么?」
下一刻,只见黑衣人竟忽的转身,面向身下滚滚流去的长江,躬身一拜,慨
然道:「申墨珩在此,对此心立誓,终申某一生,必以帝师之身,竭心尽智,扶
保幼主,平定内外乱象,再现中土盛世,后世天子血嗣,必为杨姓,若有食言,
神人共殛!」
文士目光迥然的看着他,一瞬之后,终是点头道:「卿也是个痴人,也罢,
朕信你。」说罢,已对另一侧的女子道:「皇后,将那三道圣旨交给珩侯。」
身穿宫女服饰的女子俯身一拜,面露凄然之色,声音颤抖的道:「赵王之事,
便拜托珩侯了。」
文士淡淡道:「第一道,是朕死后传位赵王之命,第二道,是封你为帝师,
南阳侯,世袭罔替之命,第三道,是讨伐李阀、宇文阀及慈航静斋之命,以申卿
的才智,当会善加利用它们。」
黑衣人接过圣旨,再拜道:「臣斗胆,欲再向陛下讨一道旨意。」
文士沉声道:「何旨?」
黑衣人轻声道:「臣请陛下………」说到这里,他却忽的声线一低,竟似是
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将话语直送入杨广耳中。
一瞬之后,却见文士勃然变色,厉声喝道:「好胆!居然要朕亲自……你当
真以为朕已至绝路,便任你操持!」
黑衣人歉然躬身,却毫不动摇的道:「这一局,臣与静斋,陛下与李阀之间,
所争者乃是天时,臣敢保证,陛下去后,静斋为替李阀造势,必会凭借其在白道
的影响,不遗余力的抹黑陛下之名,以否定新皇法统,至时陛下已逝,赵王年幼,
臣出身魔门,我方必陷入被动局面,请陛下明鉴。」
文士哂道:「枉你自比诸葛亮,若连这等局势都翻转不了,何必大言什么只
手回天。」
黑衣人沉声道:「方今天下,民变纷起,四海怨声不断,其中制胜之要,固
在门阀,更在民心,若无这道旨意,臣为维护皇室威权,便唯有以一隅敌天下,
借荆襄之力讨平四方豪雄,乃是一个天下攻秦的局面,昔年章邯熟谙兵法,率二
十万囚徒出函谷,一度逆袭六国,连诛陈胜吴广,威凌天下,然而仅仅在钜鹿一
败,甚至主力未伤,便已失却天时,再无回天之力,此乃前车之鉴,何况李阀数
代的积累,静斋百年的声望,又岂是陈吴可比。」
文士冷笑道:「哼,说的倒像那么回事,若朕依你便如何?」
黑衣人继续道:「若有此物,则局势立时一变,只需谋划得当,新皇便可以
稳坐中枢,以合纵连横之法,收揽四方群雄,变六国攻秦为楚汉争雄之局,西楚
霸王天下无敌,亦挡不住天下诸侯围攻,又何况一个李渊?臣敢保证,纵使静斋
和突厥入局,五年之内,臣亦能辅佐新皇平定天下豪雄,克复长安,再现开皇气
象。」
文士沉吟片刻,方沉声道:「若朕仍不许,卿会如何去做?」
黑衣人沉声道:「臣毕生志向,便是灭亡静斋门阀,重铸中原传承,纵使此
路艰险,臣亦无退缩之理,唯有尽人事而听天命,若天意不许,臣或许会在最终
时刻,将新皇交给宁道奇,以保住陛下一线血脉。」
文士冷目一闪,旋即冷哼道:「朕登基前,曾任扬州总管十年,自认颇得江
南民心,自突厥归来后,已知宇文独孤不能制,便移驾扬州,欲借江南之力以抗
北阀,孰料宇文阀死死握着骁果军权,沈法兴萧铣等人亦暗存叛意,不肯为朕臂
助,宋缺枉负大名,却不敢出岭南一步,朕棋差一招,竟成自陷,便唯有做出沉
迷酒色之状,以麻痹这群逆贼,暗待时机,哼,宇文狗贼欺朕太甚,朕死后,你
务须以叛逆之名将宇文阀连根拔起,不留一人!」
黑衣人稳然道:「臣已有定计,此事必不负陛下所托。」
文士冷笑道:「可恨宇文述老贼亦深知朕秉性,死前竟告诫他那几个逆贼儿
子,始终提防着朕,更屡次想谋害赵王,以断朕子嗣,故而朕不得不将赵王时刻
留在身边,方得保全,宇文化及若欲杀朕,为除后患,必同时对赵王下手,珩侯
你武功虽高,但自认比宇文伤如何?」
黑衣人凝神思索了片刻,方沉声道:「臣未曾与宇文阀主交手,不敢定论。」
文士冷笑道:「既是如此,一切便依朕的谋划,朕之次女,亦出自萧妃,乃
赵王嫡亲胞姐,不过大他两岁,朕欲效赵氏孤儿之计,以她换出赵王,申卿以为
如何?」
黑衣人沉吟一瞬,方低声道:「似是可行,只是要牺牲公主殿下。」
杨广眼中射出充满感情的罕有神色,缓缓道:「天家子女,总要做出牺牲,
此事只有朕、皇后与你知,余下之事你不必再管,自前日起,骁果诸军便军心不
稳,可见宇文阀已将发动,你只需潜隐忍耐,至时借宫乱之机,赶往公主寝宫接
走赵王便可,那件事,你……朕允了!」
申墨珩目光一闪,讶然道:「陛下!」
杨广傲然道:「朕乃堂堂天子,岂能无这点气度?你能出现,已是天不绝朕,
心事既了,朕苟活何益!」言罢,已回身走向宫墙,口中吟道:「寒鸦飞数点,
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话音方落,竟又豪情忽起,昂声道:
「千乘万骑动,饮马长城窟。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北河秉武节,千里卷戎
旌。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
正是他昔年出塞征北时的名作「饮马长城窟行」。
此人少年成名,文武全才,心高气傲,一生平南定北,征东破西,灭南陈、
重创突厥、灭亡吐谷浑、打的高丽几乎亡国,虽是滥用民力过甚,而致穷兵黩武,
江山不保,却也可谓武功盖世,此刻虽为自己安排好了末路,心中却仍有不甘之
意,饮马长城窟几句,看似慷慨豪气,却也有几分自述己志,为一生功过辩解的
意味。
歌声远去。
看着杨广决绝的背影,不知不觉间,萧后的脸上已现出彷徨和绝望的神色,
惶然向申墨珩一拜,亦转身离去。
唯有申墨珩伫立江边,看着月下东流的滚滚长江,目光邃然,一言不发。却
不知在想些什么。
。
昏暗的静室中,一对幽暗的红烛,正在静静燃烧。
时间,已不知过了多久。
傅君瑜秀丽的美眸,痴痴的看着在烛光中摇曳的帐顶,此刻,她的目光中,
已只余下矛盾和绝望。
绛红色的纱帐,锦缎绣饰的被褥,仅仅是宫城一角,一个寻常婢女的房间,
其装潢寝具,精美之处,便尤胜高丽寻常的富户之家。
仅由此点,便可知中原的富庶,亦可知杨广为建这江都行宫,到底耗费了多
少民脂民膏。
此刻的她,就如待宰羔羊般的的躺在床上,全身经脉皆被锢死,不必说咬舌
自尽,就连一根小指头也动弹不得。
贴身的亵裤小衣,不知何时已被除去,身上虽仍披着一层单薄的白衫,勉强
遮住她峰峦起伏的娇躯,而不至春光乍泄,然而然而隔着纱帐看去,红烛之下,
美人面色晕红,娇弱无力的模样,配上白衣下半隐半露的玉臂粉腿,却愈显的娇
媚迷人。
若再想到她高丽第一高手,「奕剑大师」傅采林爱徒的身份,以及平日那幅
白衣冷颜,高傲难近,对中原武人无比仇恨的模样,只怕此刻,无论哪一个中原
男子面对着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床去,彻底释放出自己的欲望,将这个来自
异国的冰山美人压在身下纵意淫辱奸弄,将她处子的贞洁,连同高傲的内心,统
忽闻「吱呀」一声,房门竟被推了开来。
就在声音入耳的瞬间,傅君瑜只感到自己的心脏,竟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
剧烈的就好似要从胸膛中跃出一般,伴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厌恶、慌乱、恐惧、
绝望,却又生出一股发自心底的的强烈期盼,这股百味杂陈的复杂感觉,简直要
将她的芳心撕裂……
脚步声蓦地停下。
仿佛收到了某个信号一般,傅君瑜忽的睁大美目,竭力转动美眸,看向床边
来人。
谁知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那个让她切齿痛恨,却又隐隐期盼着的男子,而
是一个提着水瓶的碧衣少女。
对方似是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一种薄荷似的馨香,看着她恐惧而愤恨,
却又充满了欲火与绝望的美目,竟若无其事的浅笑道:「让姊姊失望了,主人去
查探离宫的地形,恐怕还要一刻钟才能回来。」
少女的声音清纯而柔美,语气更是甜美亲昵,然而听在傅君瑜耳中,却只让
她如坠寒窖。
近墨者黑,对方既称申墨珩为主人,自然也是魔门的妖女一流,然而她却怎
也想不到,怎会有一个人,在如此的青春年纪,便能用如此温柔可亲的语气神态,
说出如此无情和狠毒的话语。
与此同时,碧衣少女已浅笑着坐在她的床边,一手拿着水瓶,一手却揽起她
的娇躯,将她半抱在怀里,一边喂她喝水,一边柔声道:「主人的『七针灭神』,
源出天下五极刑之一的七针制神,听主人说,上一个受术者,才只撑了两个时辰
不到,唉,姊姊能在这样的地狱中撑上一天,真不愧是三大宗师的弟子,这份心
志,真是让人佩服。」
听着她的话语,傅君瑜的娇躯,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迷蒙的美目中,只
余下难以掩饰的悔恨与恐惧。
与此同时,抱着她的少女,却仿佛对她的感受毫无所知般,仍在柔声浅笑着:
「不过也好,那七根针,乃是主人的先天剑气所凝,入体之后,便会与姊姊的真
气融合为一,更随着姊姊的真气运转,一丝丝的渗入我们女儿家的最敏感处,一
天的功夫,已足以将姊姊的情欲激发到极限,看姊姊这优美的体态,修长的美腿,
还有这雪白的肌肤,真是让人羡慕,只怕那可恶的主人有了姊姊后,又要丢开人
家了。」
说到此处,她竟伸出一根手指,探入傅君瑜的腿根,对着那早已濡湿不堪的
花唇轻轻一抹,旋即收回手指,看着上面的一缕粘稠,露出天真烂漫的神态道:
「原来姊姊你已这么湿了,可惜鹤儿不能帮你,否则就要被那小气的主人责罚了,
不过稍过一会儿,姊姊便可纵情享受,没准儿都恨不能化在主人身上呢。」
女儿家最隐秘的所在,竟被一个陌生的少女如此调戏,傅君瑜芳心顿感羞愤
交加,然而就在此刻,随着心绪的波动,她只感觉下身最娇嫩的所在,竟随着对
方的轻轻一按,又开始火烧火燎起来,旋即全身的敏感处,脖颈、雪乳、耳轮、
腿根,尤其是蜜穴之中,更是传来一阵阵蚀骨销魂的酥痒,随之而来的,便是一
阵无法压抑的空虚与渴求……
「不……不要!」
她的心底,顿时绝望的嘶叫起来。
「又……又来了!」
果然,下一刻,那已折磨了她整整一天的可怕地狱,已再度将她吞噬其中…
…
瞬间,她只感到全身从内到外,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脏器,特别是女儿家的
最敏感处,随着那股灼热感的传至,开始变得麻痒难耐,那种通体如焚,好似过
电的感觉,让她全身的每一处神经都忍不住颤抖,甚至仅仅是肌肤被床帐擦过这
种轻微的刺激,都让她战栗连连,滚烫的香汗,已不由自主的从全身的每一个毛
孔中源源渗出。
而当滚烫的汗珠,沿着她敏感的肌肤流落时,那种酥酥痒痒,却又滚烫火辣
的感觉,却又从外到内,再度渗入体内,好似无数只毒蛇在身上游动,又像被无
数小虫在体内噬咬,只让她又痛又爽,每一刻都徘徊在天堂和地狱的边缘,只恨
不得能伸出手来,探至自己的玉胯根处,在那最为火热难耐的所在,狠狠抓挠一
番。
而最可怕的,是此刻的她,竟连动一动都不能,眼前已是一片模糊,脑海中
亦是一团空白,可偏偏还晕不过去,唯有以最清醒的状态感受着全身的每一处神
经所传来的饥渴与苦楚,在这绝望的地狱中,忍受着那一波又一波,周而复始,
无休无止的欲火灼烧。
这一刻,随着脑海中情绪的窜动,感受着那弥漫周身,几乎要让她窒息的可
怕折磨,她甚至想要拼命的痛哭一场,却又想疯狂的嘶声大笑,她甚至在怀疑,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自己在这可怕的地狱中支撑到现在,却还没崩溃又
或是疯掉?
在这个生不如死的地狱里,她已经被折磨了整整一天!
记得东平初会时,那个黑衣青年的言谈,气度,无一不是卓越超凡,甚至以
跋锋寒的高傲,几句言语之下,尚且心中折服,何况此后他一剑击败欧阳希夷,
其剑法之神妙,更是举世罕见,已至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师尊傅采林,可以说在到
来江都前,那个黑衣男子,实是她心中最有好感的中原人之一。
谁想江都再见之时,一切竟都被颠覆过来!那个黑衣青年,不但卑躬屈膝的
投身于她最痛恨的昏君,更为虎作伥的当众将她擒下,此后花言巧语,威逼压迫,
一旦没能从她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立时便翻脸无情,露出了恶魔的真面目……
他当日自称魔门领袖,她心中还有些疑问,只觉得以他的人品气度,为何却
要自甘为魔,其中必定有所蹊跷。
可而今看来……
就在此刻,她仿佛再度听到了「吱呀」的开门声。
一瞬间,傅君瑜的脑海中,竟开始回荡起这样一副画面——那个暴露出真面
目的丧心病狂灭绝人性让她恨不得杀一千次一万次的黑衣恶魔,在下一刻,便要
狠狠将她压倒在床上,一边用力的揉捏着,啃咬起她娇嫩的雪乳,更玩弄起她的
私处,一边用最下流无耻的话语侮辱着她和她所珍视的一切,一边她的大腿用力
分开,将男人那火热的东西,狠狠插入她的处子蜜穴,夺走她的处子贞洁,将她
奸辱的高潮迭起,欲仙欲死,直到最后,再用那浓浓的白浊,将她的身体彻底玷
污……
然而这一刻,想着这些场景的她,与此同时,却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竟变得愈
发火烫,而全身的敏感处,更不住的传来一阵阵蚀骨销魂,又痛又爽的刺激感,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背离了自己的意志,正伴随着脑海中的幻想,而一次
次的抽搐着,拧绞着,仿佛在表达着发自本能的战栗与臣服,渴求着这残酷的一
幕变成现实。
(让,让我解脱……)
终于,在她的眼前,出现了那个黑衣恶魔的身影。
而此刻的她,却仿佛丧失了最后一点思考的能力,一双呆滞的美目,竟痴痴
的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男子,连一寸一分都难以转动,脑海里一片空白,甚
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对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的心脏
战栗,一股强烈的,无可压抑的,想要从这无尽地狱中解脱的企盼,一瞬间,已
占据了她的内心。
若她非是全身受制,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会拼尽最后的力
气,如同一只母兽般的扑向对方,去拼个你死我活,还是涕泪交加的跪倒在对方
面前,叉开大腿,失声哀号着,渴求着对方给自己一个解脱……
下一刻,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恶魔,将她抱在了怀中,扯去了她早已被香汗
浸透的白衫。
而此刻的她,甚至大脑还未作出反应,那美丽的娇躯,竟已仿佛彻底摆脱了
她本人的控制般,情不自禁的的扭动起来,主动蹭向男子的身体,而那双嫣红的
小嘴,更背离着她本人的意志,不住的娇声喘息,发出一阵阵诱人的呻吟,那股
情欲难抑,春意十足的味道,甚至让她自己都觉得脸红。
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从生不如死的地狱中逃出来
的解脱感和幸福感,就连那过去一日所遭受的苦楚,亦仿佛随着这一刻的幸福与
快乐,而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迷迷蒙蒙中,也不知被对方玩弄了多久,忽然,只听黑衣男子笑道:「此时
此刻,不知小姐可还后悔吗?」
直至此刻,她才惊愕的发现,自己的禁制竟不知何时已被解开,恢复了言语
和行动的能力。
与此同时,她更惊愕的看到,此刻的自己,正娇躯绯红,一丝不挂的躺在那
个黑衣恶魔怀里,一双玉手正紧紧的揽着对方的颈子,一双雪白修长的美腿,正
被对方用一只手托起,雪足更搭在对方的肩头上,而将女儿家最羞人最私密的所
在,尽数暴露在了对方的眼前,竟全然是一副恋奸情热,主动投怀送抱,任由对
「啊——!」
强烈的羞耻感,让傅君瑜霎时尖叫出声,本能的便娇躯一挺,想要抬起雪腿,
踢向黑衣男子的头部。
孰料她足尖一动,却感腿上一麻,竟是被黑衣青年一把抓住晶莹的脚踝,只
见对方微微一笑,竟擒着她的小脚,忽的低下头去,在她雪嫩的小腿肌肤上轻轻
一吻,方抬起头笑道:「嗯?这一次,小姐确定要这样选了?」
声方入耳,霎时间,昨日的同一时刻,对方对她说过的话语,竟再度浮现于
她的脑海——
「墨珩便给小姐一天的功夫回想一下,自己所做的选择,是否值得。」
而她的选择,却是——
就在此刻,忽然间,傅君瑜只感到那股寄宿于身体中,片刻之前还将她折磨的
生不如死,刻骨铭心的恐怖感觉,竟然好像要觉醒过来…
…
刹那间,甚至意识还没有做出决定,她的身体已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本欲
做出的反击动作,亦是为之一滞。
而下一刻,傅君瑜便感到一股酥痒钻心的强烈快感,已随着对方的摩弄,从
脚踝上源源传来,直向腿心涌去,自己的一双美腿,竟在对方的玩弄下好似被抽
去了骨头一般,酥麻难忍,再难寸动,她勉力想扭动身体,却是被对方紧紧抱着,
亦难挣脱,这一刻,闻着对方身上传来的男子气息,她只感到芳心一阵颤摇,敏
感的躯体,竟变得更加火烫了。
随之而来的,则是心中的羞怒,愤恨,耻辱,好似潮水般的褪去,剩下的,
只有对方那俊雅的面容,强健的体魄,以及诱人的男子气息……
眼看着那仿佛刻印在了灵魂中的恐惧,以及情欲的火焰,便要压倒最后一点
理智,傅君瑜终于鼓起心中的最后一点勇气,一咬银牙,勉力抬起头来,颤声道:
「你……你奸污了君瑜后,最好杀了我,否则我师尊一定会为我复仇,让你死无
全尸!」
然而下一刻,黑衣青年的大笑声,已在她的耳边响起:「否则?小姐可知自
己的话里,有着三个错误。」话音方落,傅君瑜只感到腿心一颤,竟是男子将一
只手探到她的玉胯间,在那早已蜜液淋漓,火热难耐的方寸之地挑弄起来。
随着对方的玩弄,傅君瑜只感到体内所寄宿着的那股折磨的她生不如死的可
怕感觉,竟仿佛真的觉醒了过来,然而这一次,在那个恶魔的玩弄下,它所带来
的,却不是痛苦与折磨,而是一股让她蚀骨销魂,欲仙欲死的强烈刺激感,不过
几个呼吸之间,随着对方的挑逗,她的身体已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呼吸更是越
来越粗重,充满了情欲的气息,娇艳醉人的红潮,已染满了她的脸颊。
而更可恨的,是男子一边悠然自得的玩弄着她,一边却将头探至她的耳边,
竟咬住她的耳轮,一边轻轻舔舐,一边温声道:「告诉小姐一个秘密,上一个受
术者,乃是李阀的四小姐,可只撑了两个时辰不到,便被弄得欲火焚身,生不如
死,为了求我肏她,那幅下贱淫荡,连父兄家族皆可出卖的模样,直至今日,我
仍是记忆犹新,小姐的表现,实已比她要好的太多。」
耳闻此语,傅君瑜只感到心神颤摇,心中的寒意更甚——她甚至能想象的到,
当初那个李阀的四小姐,是被那生不如死的地狱折磨的何等疯狂,是如何红着俏
脸,一丝不挂的跪在地上,露着一身娇贵的雪肌玉骨,好似母狗一般舍弃了一切
尊严,用那已经喊得嘶哑的声音,哀求着眼前这个恶魔奸淫她,凌辱她,玷污她,
然而不知为何,在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回荡着的同时,她的娇躯,却变得更
加火烫了,明明知道怀抱着他的男子,是异国的敌人,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恶魔,
只是想淫辱她,只是想玩弄她的身体,说不定还要对她的师门和国家不利,但这
一刻,看着对方那俊雅的外表,感受着他那强健的体魄,还有身上那醉人的男子
气息,她却感到自己的芳心就好似一只被注入了毒液的小鹿,明明知道即将坠入
忽然间,只见男子在她的耳边柔声道:「君瑜,想要么?」
(不想要!我不想要!)
明明对一切都知道的很清楚,然而此刻的傅君瑜,却感到对方的声音中,却
透出一阵让她心醉神迷的诱惑和亲昵,这一刻,她竟好似看到了极乐的世界,已
经对她敞开了大门……
迷迷糊糊间,还未经思索,她的耳中,已传来了好像是自己的声音:「君…
…君瑜……不……不……君瑜……好……好想要……唔!」
话音出口的瞬间,傅君瑜只感到心中的某根弦,仿佛猛然绷断了。
而下一刻,在本能的驱使下,她已然主动张开小嘴,热情似火的与对方吻在
一起,一双美腿亦是放松开来,竟主动地挺起下身,迎合起黑衣男子的侵犯。
看着怀中主动寻欢的美人,男子微微一笑,竟伸出手来,一边在傅君瑜早已
黏湿不堪的大腿根处抚弄着,一边竟低下头来,用舌尖舔舐起她颈子上的汗水,
这番挑逗,顿时好似强烈的催情剂般,只让傅君瑜生出一种欲仙欲死,好似被羽
毛抚弄一般的舒爽感觉。
这一刻的傅君瑜,只感到脑海一片空白,芳心之中,除了眼前的男子,便只
剩下了他带给自己的无尽的快乐,娇吟声中,双手不由把对方抱得更紧了,竟真
的生出了一股恨不能死在对方身上的冲动。
男子微微一笑,忽的手指一伸,竟探到了傅君瑜的蜜穴深处,突如其来的用
力一挖,强烈的刺激,顿时让傅君瑜忍不住不住的呻吟出声,大腿一阵激烈的颤
抖,竟不由自主的夹紧了雪腿,好让自己的蜜穴将对方的手指箍的更紧,好让对
方带来的刺激变得更强烈些。
这一刻的傅君瑜,只感到有如怒潮般的快感,源源不断的从下身涌上心头,
仿佛即将把她淹没一般,随着男子手指的来回抽插,她亦拼命的扭动娇躯,挤压
着雪臀,迎合着对方的玩弄。
随着动作的加快,她小嘴的吟叫声愈发的高亢淫媚,下身的蜜液也越来越多,
越来越稠,眼见流满了整个床沿,一双美腿也越绷越紧,而那张小嘴里发出的,
那蚀骨销魂,媚态十足的呻吟声,若是回放到她的师尊又或师妹耳中,只怕对方
都未必相信,这是出自这个素来清冷自持的弟子和师姐之口。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到自己雪白的美腿,被大大的分成
了「一」字,某个突起的物体,也抵在了自己早已饥渴难耐的处子蜜穴上,然而
这一刻,她的心中,却只充满了无尽的喜悦,那种被男人的东西紧紧的抵着,不
断挑弄摩擦的感觉,更让她感到飘飘欲仙,就仿佛飘浮在幸福的云端,那极乐世
界的大门,已经向她打开了一般。
忽然间,她的耳边,响起了男子的声音:「乖君瑜,求主人肏你。」
而下一刻,她的耳中,已听到了一个充满了无限的情欲和渴求的淫媚女声:
下一刻,随着一声轻笑,以及一阵锥心的痛楚,她只感到自己的脑海,仿佛
变成了一片空白。
而片刻之后,一股源源不断的,蚀骨销魂,刻骨铭心的强烈快感,已将其完
全填充。
此刻的她,情不自禁的张开美腿,紧紧盘在男子的腰上,上半身不住的颤动,
随着对方一次次的冲击,她的一对洁白的雪乳,亦不住撞击在男子坚实的胸膛上,
一波又一波,源源不断的快感,让她不住的纵情尖叫,一双美目中,甚至流出了
幸福的泪水。
此刻的傅君瑜,就好似一条沉迷于淫欲的美女蛇般,身上香汗淋漓,皮肤上
红晕片片,不住的喘息着,痴缠着正在淫玩她的男子,哪还有一点点曾经那副冰
美人的模样?
与此同时,伴随着从全身上下传来的,那源源不断的强烈快感,各种各样的
奇怪幻象,亦好似梦中的碎片一般,在她的面前来回飘荡着。
然而共同的一点,则是这些碎片,皆是来自她回忆的片段,却又都被某种奇
怪的东西强行扭曲了,变成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直视的淫秽画卷。
——小时候在师尊面前学剑的场景,却变成了师姐妹衣衫半露,用剑柄自慰
的场面,无论是坐在奕剑阁外的石阶上,大腿大大的分开,用剑柄顶着自己幼嫩
的蜜穴拼命的磨弄着,满脸淫态的傅君嫱,还是坐在师尊怀里,下身一丝不挂,
被傅采林双手揉弄着雪乳,更用力肏弄着的傅君婥,都让她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
好舒服……
真想和大姐一样,坐在师尊的怀里,被师尊用力的玩弄……
就在此刻,只见画面一转,又仿佛回到了当初的王通宅院。
——她仿佛又回到了与跋锋寒一同进门的瞬间,只是此刻的她,却如同小孩
般的被跋锋寒抱在怀里,一双雪腿被对方大大分开,那个突厥人的肉棒,正深深
地贯入她绽开的蜜穴中,一次次的插入,都打的她蜜液飞溅,淫叫连连,而在她
的面前,那些让她厌恶的中原武人,王通、欧阳希夷、王世充,甚至是门外的申
墨珩,都满脸淫笑的看着她此刻的淫浪模样,更有几名护院已经开始脱下裤自渎
起来,眼见就要把肮脏的精液射在她的身上。
然而这种被粗暴的奸淫,被无数最讨厌的人视奸的感觉,在这一刻,却只让
她心醉神迷,竟越来越快乐,只恨不得背后的跋锋寒肏的更用力些……
好空虚……
好想彻底被送上那绝顶的高潮……
然而就在她感到下身开始剧烈的颤抖,仿佛将要达到至高点的一刻,眼前的
画面,却再度破碎了,竟变成了江都皇宫的模样。
仿佛又回到了昨夜,只是,此刻的她,正一丝不挂的跪倒在宫殿中央,佩剑
被仍在一旁,身上只披着一件轻薄而诱惑的白纱,跪在那个昏君的面前,用自己
的樱唇香舌,全情投入的侍奉着那个昏君丑陋的阳物,也不知是谁,或许是哪名
卫士?大臣?又或者是那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黑衣青年?正跪在她的背后,用粗
大的肉棒狠狠的肏弄着她撕裂的后庭,然而此刻的她,脸上却唯有迷乱的媚笑,
竟主动摇晃着雪臀,就像一只最卑贱的母狗一样,迎合着对方的冲击,好让对方
插得更深些,与此同时,小嘴也拼命吸吮着杨广的肉棒,直到对方将大股大股的
精液,尽数射到她的嘴里……
好可怕……
但是,这种奇特的感觉,这种战栗着,焚烧着,仿佛就要被身体中的火焰吞
噬掉,却又无比快乐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傅君瑜脑海中的影像,仿佛已经混搅在一起,变成了某各种各
样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自己的酥胸、玉腿、蜜穴、男人的肉棒、汗水、精液、
奶水、血液,耳中也反复的回荡着由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交织在一起所产生
的,各种淫靡的声音,师姐、师妹、师傅、盖苏文、跋锋寒、申墨珩、杨广,无
数的淫语,已在这一刻,在她的脑海中交织在一起——「主……主人……肏我…
终于,伴随着下身的又一次撞击,傅君瑜只感到仿佛灵魂也被这一击撞飞了
一般,心中一热,终于忍不住一声娇啼,银牙紧咬间,已紧紧抱住了身前的男子,
一双美腿竭力的收紧,死死地夹着对方的腰部,娇躯竟仿佛过电一般的战栗起来,
一大股处子的阴精,夹杂着淋漓的落红,已从下身激射而出……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下一刻,出现在她眼前的,已是一个新的世界……
。
江都城南的一所宅院。
此地从表面看,只是一所普通人家的宅第,实际上却是河北军在此的一个暗
藏据点。
刘黑闼快步走进厅内,一见到等候在此的寇徐两人,便急声道:「事情成了,
我用了五十锭金子买路,终于见到了杨广的宠臣裴蕴,谁想他竟比我们还急着对
付宇文阀,竟主动替我们牵线联系上了独孤阀的二号人物独孤盛,你们准备一下,
如果顺利,傍晚便能面见杨广,把东溟账簿送出去,我也随你们一同进宫。」
寇徐两人皆露出感激的神色,须知刘黑闼身为窦建德的第一大将,乃是被杨
广天下通缉的要犯,可为了他们两人,竟不惜亲身犯险,陪他们南来江都,这份
情义,实是他们两人自江都逃亡以来,除傅君婥、宋师道等寥寥几人外所仅有。
寇仲急忙道:「这是我们两人的事,刘大哥送我们来江都,我和小陵已经万
分感激,决不能再让刘大哥陪我们犯险,皇宫只有我们两人前去便可。」
徐子陵亦道:「我和仲少已从竹花帮的兄弟处得到消息,眼下骁果军蠢蠢欲
动,江都局势一触即发,那些奸臣也不能信任,为防他们事后翻脸,刘大哥还是
刘黑闼犹豫道:「你们若出个闪失,别说我没法对素素交代,刘某又怎能原
谅自己。」旋即咬牙道:「子陵说的也对,便让其他兄弟先撤,我亲自带上崔大
哥、彤彤还有几个好手,隐藏在皇宫左近,若是入夜还不见你们出来,便想办法
杀进去救你们。」
寇徐两人还欲再劝,刘黑闼却意志坚决,眼见如此,两人也唯有作罢,同时
暗下决心,纵使事败,也绝不牵扯刘黑闼等人。
不过片刻,门外便有骑队到来,竟是独孤盛亲来,然而让人意外的,则是申
墨珩竟也列身骑队当中,黑衣高冠,背负长剑,只让双龙大感惊讶,暗道这位
「神棍横」大哥怎么仍在江都,而且还和独孤阀的人物混到了一起,更破天荒的
携着那把黑白合一的儒门神锋,竟是一幅即将闯入龙潭虎穴的模样。
申墨珩却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一见两人,便主动打招呼道:「两位,久
违了,不知令姐可已痊愈?我当日着实太自信了些,希望没出意外才好。」
这一次却是徐子陵感激的道:「我们到了河北,请名医看顾后,方知素姐早
有心疾,若非申兄出手,以先天剑气打通素姐郁结的心脉,几乎误了时机,申大
哥的苦心,我们两个万分感激。」
申墨珩微笑道:「不敢当,只是履约而已,申墨珩绝非什么好人,更不会无
缘无故的做好事,先上马吧,其他的事我们路上再谈。」旋即看向身旁的独孤盛
道:「前辈,今日之事凶险莫甚,大局难挽,以墨珩之见,前辈有用之身,实不
必牺牲在此。」
孰料独孤盛却摇头道:「贤侄,你的一番好意我岂不知,但我独孤家两朝勋
戚,本官又职在近卫,若弃陛下而逃,即便苟活下来,本官又何颜面对天下人?
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
谁曾想到,在最后的时刻,这个平日擅于溜须拍马的武将,反表现出了忠诚
的一面。
眼见孤独盛心意坚决,申墨珩终是叹了口气,转向刘黑闼道:「刘兄,今日
事繁,请恕墨珩失礼,待到事毕,定与刘兄把酒共欢。」又看向已翻身上马的寇
徐两人道:「你们二人本不该来,账簿之事牵扯复杂,其中的勾心斗角,多方算
计,实非你们可以想象,此番最坏的结果,我们可能要杀出皇城,若遇上宇文化
及,你们两人不可死拼,来日方长,一切以保命为上。」
寇徐两人虽仍有些糊涂,但见他说的郑重,急忙点头答应。
两人当日见过申杨之战后,对于长生诀的真气变化实已大有体悟,更兼之后
为治疗素素,两人联手,以长生诀的先天真气护住素素心脉,连续七日行功下来,
虽几近油尽灯枯,却也意外的在绝境中领悟了阴阳循环,螺旋行气的法门,眼下
无论是武功还是内力,比及在东平时均是天差地别,故而两人虽嘴上答应,心中
却反而跃跃欲试,想着若是当真动手,或许反能借申墨珩的力,一举干掉宇文化
及,替傅君婥报仇。
刘黑闼外表粗豪,心中却精细过人,几句言语间,已看出申墨珩才是此行真
正的主事者,只是在素素的事上,他实承了申墨珩大情,更兼雪地一见,对此人
印象颇佳,故而正容拱手,放心将双龙托付给此人,转而准备起接应诸人之事。
河北军的据点本不偏僻,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一行骑队,便已行至位于江都
中央的皇城门前。
却见皇城门外,正站着一名高大轩昂的将官,披甲握剑,气势威严,一见诸
人到来,便长声大笑道:「独孤将军,久见了,不知随将军来的这几位是?」
独孤盛翻身下马,哈哈一笑道:「司马将军不是去追捕逃将了?窦贤那叛逆
已经抓到了?」
此人正是禁军统领司马德戡,乃是与王世充齐名的隋室高手,数日前因为部
下私自叛逃,被杨广严责后,饬令离开江都抓人,谁想今日竟回到皇城。
申墨珩亦翻身下马,微笑道:「在下申墨珩,与独孤将军同来,欲再度觐见
陛下。」
司马德戡笑道:「窦贤小儿,不知死活,抓他哪用什么功夫。」旋即看向申
墨珩,露出亲热的神情道:「珩侯昔年一剑退千军,逼退盖苏文,日前更一剑擒
下傅采林弟子,本将由衷佩服,只是陛下这几天心情不好,独孤将军职在近卫,
不若先帅贵部下进去,珩侯可在此稍候片刻,我这就派人去通报,但陛下是否肯
见珩侯,本将却不敢担保。」
前日临江宫内,申墨珩一剑击败傅君瑜之事,此刻已在禁军中传的沸沸扬扬,
连带的杨广的封侯之约和「珩侯」的称呼,竟也随之传扬开来,因此司马德戡为
表示亲近,便也以「珩侯」称之。
听到他这般说辞,寇徐两人皆是心中一紧,此人言辞虽妥帖客气,但他贵为
禁军统领,却亲自守在皇城之外,本就是最大的不自然处,何况他话语之中,竭
力想要将诸人分开,特别是将武功最高的申墨珩留在城外,如此作态,若说其中
没鬼才怪。
孰料申墨珩却朗声笑道:「既是如此,便劳烦将军了。」话音方落,竟主动
走到司马德戡身旁,与他攀谈起来,显露出一幅自来熟的模样。
寇徐两人颇为纳闷,均不解他为何先前提醒两人小心,此刻却又被对方所惑,
竟轻率地留在城外,不过想到申墨珩以往的智计行事,终是决意相信此人,亦急
忙翻身下马,低调的随独孤盛步入皇城。
皇城之内,似与往日别无二致,禁军部署虽是严密,却皆显出一副怠惰的颓
态,显是皆知大隋的国运已不长久,而对前途失去了信心。
裴蕴和虞世基正等在杨广的寝宫「养生殿」外,一见众人,便急忙道:「圣
上今天清醒得很,中午我们方一递话,便说要召见你们,现在正有功夫,快些,
机会难得,不要错过了时机。」
眼见此状,独孤盛急忙带着两人随裴蕴和虞世基步入宫中,只见殿首的龙台
上坐满了美丽的妃缤姬娥,少说也有十几人,众星拱月般围在杨广左右,而在杨
广身侧最近处,却站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着素色王服,头顶金冠,面
庞俊秀,唇若涂朱,长相精灵可爱,只是低垂着头,似是不愿看人的模样,给人
一种羞怯的感觉。
独孤盛急忙带着寇徐两人走前,叩拜道:「独孤盛拜见陛下,赵王殿下,及
诸位娘娘。」
寇徐两人也急忙学着他的样子叩拜于地,心中却大骂这个好事误国,弄得天
下大乱的昏君。
孰料杨广竟看都不看寇徐两人,好似从没听过长生诀和东溟账簿之事的道:
「独孤卿,到这个时候……你很好!当今天下,到底乱至何种地步,将军可否据
实告朕。」
裴蕴看到独孤盛犹疑的神情,担心他说出实话,急忙插口道:「圣上明鉴,
盗贼正日渐减少。」
杨广脸上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似是龙颜大悦的道:「少了多少?」
斐蕴信口道:「只有以前的十分之一。」
杨广笑的愈发开心,竟笑眯眯的道:「好贤卿,既然你大口一张,便替朕灭
了十分之九的乱贼,便劳你大驾,去把那剩下的十分之一也灭了罢。」言罢信手
一挥,便有两名侍卫走到裴蕴身边,一左一右将他挟起。
此言一出,裴蕴霎时冷汗直流,只好似从眼前那张沉迷酒色的颓废之脸中,
再度看到了昔年那个平南定北,杀兄弑父的年轻晋王,牙齿打颤间,已情不自禁
的跪在地下,磕头如捣蒜一般,连声道「臣死罪」,磕的砰砰有声,连鲜血都磕
了出来。
眼见此景,独孤盛终也按捺不住,跪倒在地,颤声道:「方今天下,除东都
和江都外,已尽落入叛贼之手,十余日前,墨珩虽将天下最强的瓦岗贼挑的分崩
离析,暂时稳住了东都局势,但江淮杜伏威,河北窦建德,均已拥兵十余万,势
不可制,至于刘武周、林士宏、朱粲之辈,更是数不胜数,最可怕的是天南宋缺,
太原李渊俱已反了,而眼下,只怕宇文阀………」
孰料他话未说完,却听殿门处传来一声冷哼,接着有人喝道:「说得好,好
一个忠心耿耿的独孤将军!」
众人吓了一跳,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高瘦,目光冷狠的戎装男子,
率着十数名高手,竟肆无忌惮的直闯入养心殿中,其气态之高傲,竟将殿中之人,
甚至包括杨广本人皆视若无物。
来人正是杨广的第一宠臣,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
。
皇城门外。
司马德戡越和身旁的申墨珩交谈,心中便越是震惊叹服。
此人不愧是王通钦点的儒门传人,所学之渊博,实是令人叹为观止,仅是几
句随口闲谈,就连江南的地理人文,乃至兵法军学,亦说得头头是道,条理分明,
实叫他发自内心的佩服赞叹。
而那种恬淡稳然,沉静自若的儒士风采,更是让他深为折服,言谈语气虽有
些高傲,却不令人生厌,甚至让他生出招揽之念,暗想事成之后,能否留下此人
性命,收揽他做自己的军师,替自己打出一方基业。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自惋惜,皆因此人杀了宇文成都和宇文无敌两人,与宇
文阀已是死仇,纵使自己有心,事成之后,宇文阀从上至下,也定不会放过此人。
眼见他神思不属,一旁的申墨珩不由笑道:「将军持掌禁卫,威风赫赫,荣
宠已极,却因何事忧心?」
司马德戡老脸一红道:「哪有此事,本将只是觉得申兄这般的大才,却不被
圣上重用,为申兄不平罢了。」旋即又道:「等了两刻钟了,为何还没有消息传
来,我手下那群蠢货真不会办事。」说着,只见他一挥手,便有属下亲兵捧上一
壶酒,两个酒杯来。
司马德戡亲自提起酒壶,将两个酒杯斟满酒道:「本将与申兄虽是初识,却
一见如故,不若趁此机会,小酌几杯如何?」说着,已举起其中一个酒杯道:
「申兄才识过人,司马德戡由衷佩服,在此先干为敬。」说罢,已将酒杯送向唇
边。
他乃堂堂禁卫大将,年龄更大申墨珩十余岁,与公与私,皆无他敬申墨珩之
理,他方一举杯,只见申墨珩的脸上已现出惶恐之色,急忙道:「据墨珩所知,
将军行事公允,素得麾下军心,以往百战之中,每每谋算在先,以众为胜,申墨
珩一介书生,岂敢——。」说话的同时,亦是匆忙举杯,似欲抢在司马德戡之前
饮下。
眼见此景,司马德戡心中一叹,虽觉得他话语有些不伦不类,却也终于安下
心来,腕上悄然凝力,便要摔杯在地,同时缓缓张口,一声「拿下此人,格杀勿
论」眼见已到了嗓子眼上。
孰料申墨珩的话语结尾,竟与他想的截然不同——
「……让将军先动手。」
话音方落,他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申墨珩竟手掌陡翻,指尖一点,已迅疾无
伦的敲在他的杯底,真力催动之下,竟将司马德戡杯中的酒液逼成一条迅疾的水
剑,直射而上,恰恰在他张口欲呼的一瞬,好巧不巧的灌入他喉中。
「你——!」
司马德戡霎时脸色惨白,眼中射出惊惧的神色,惊叫后退的同时,急忙探手
至腰侧,急欲抽剑御敌,孰料申墨珩竟欺身而上,剑指疾点,已迅捷无伦的封住
他几个大穴,右手一递,竟将自己那杯酒也灌进了他嘴里,洒然道:「谁想将军
独饮两杯,还私藏下酒菜,这却未免不够厚道,左右现在仍无回报,不若我们且
进宫去,探探消息如何?」
司马德戡面色铁青,本准备好给申墨珩的毒酒,谁想全被灌进了自己肚子里,
眼下更被封了哑穴,口中咿唔做声,却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心中直苦的如
黄连一般,他虽事先吃了解毒药,但两杯酒一下肚,却也当真是心惊胆裂,生怕
毒性过强,就连解毒药也无效,惶然之下,竟身不由己的被申墨珩挟着走到坐骑
之旁,全然是一幅任由操控的模样。
申墨珩微微一笑,翻身上马,竟将司马德戡横在马前,双腿一夹,策马向宫
门冲去。
眼见司马德戡被人所擒,四周的禁军顿时乱成一团,虽纷纷抽出刀剑矛戟,
指向申墨珩,却顾忌主帅性命,却也不敢硬阻,一瞬间的犹豫,已让申墨珩策骑
冲过。
飞驰的骏马,眼见即将冲入皇城大门。
孰料此刻,城门之顶,竟突兀的传来一股凛冽的寒潮,笼罩丈许方圆,只好
似将其中的环境化作了绝寒的冰狱一般。
事前毫无预兆,掌发之时,则横霸凌厉,沛然难御,仅从这一点上,便知偷
袭者必已臻入玄功大成的宗师境界,绝非欧阳希夷这等「高手名宿」可比。
申墨珩脸色亦蓦然一变,首次露出凝重的神色,反手一摘,已迅疾无伦的摘
下背负的「以一贯之」,双足一点,竟闪电般的跃身离马,如同龙卷风般的急旋
而起,真气流转间,已化作最为纯粹的先天阳劲,挥鞘指天,竟选择在空中迎击
对方的攻势。
「蓬!」
掌剑交击,绝冷的玄劲与纯阳的剑气骤然对拼,爆鸣声响之中,但见掌剑交
击处,无数冰珠竟凭空迸现,四散飞射,旋又蒸化为氤氲水汽,冰雾霭然,阴阳
同现,竟是蔚为奇观。
一瞬之后,只见申墨珩面色一黯,竟被轰的倒落而下,生生被对方给震回马
背,方一落鞍,噗地一声,已喷出一口鲜血,紫色的血块中,竟呈现出一痕痕冰
丝,显是仓促之下,难敌对方的强悍真力,被寒气伤了肺腑。
偷袭者则借势飞冲,一个倒翻,稳然落在城门洞中。
只见此人身穿黑袍,鹰目勾鼻,鬓角花白,虽是孤身一站,却有一股威猛强
悍,霸道凌厉的可怖气势,方一落定,已冷喝道:「仓促之下,仍能挡我宇文伤
全力一击,欧阳希夷输的不冤,只可惜你杀老夫一双爱子,今日终要死于此地。」
申墨珩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从容道:「前辈的自信,更胜前辈的气
度。」说话的同时,已一手提着司马德戡,跃马而下。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只听他的坐骑一声长嘶,竟已四蹄一跪,倒毙在地,口
鼻中更传出丝丝寒气,竟是在被生生震毙之余,更被冰玄劲的余劲冻僵。
在场的禁军兵将,皆露出震撼惊叹的神情。眼前的情形,显然是宇文伤功力
通玄,猝然突袭下,将申墨珩伤的极重,让他无法凭体内真气化解强横的冰玄劲,
唯有将余劲输到坐骑身上,方致坐骑无法承受而倒毙于地。
当日申墨珩一剑擒下傅君瑜,事后在禁军中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他十六岁
剑败盖苏文的事迹,江都军中,皆以为此人剑术通神,实是江湖年轻一辈中无可
置疑的第一高手,今日再见宇文伤之威,众人方知一山还有一山高,江湖传言宇
文伤乃四大门阀第一人,一身冰玄劲气出神入化,直追散真人宁道奇,此言竟是
毫无虚假。
一时间,四周看向宇文伤的尽是敬畏的目光,只将他视若天神一般。
然而此刻的宇文伤,脸上却殊无喜色,心中自知,眼前的青年,实是他自败
于宁道奇以来,十余年未曾遇到的强敌。
他本已对对方评价极高,为了避免在眼下负伤,竟不惜以宗师之尊,事先埋
伏在高达十多丈的城墙上,在对方策骑入城的时候,方贴着墙疾滑下来,借下坠
之力全力轰击,满打算将对方一击毙命。
孰料对方虽仓促还击,剑中的纯阳真气却好巧不巧的正克制住他宇文家的冰
玄劲,对击之下,对方虽不敌他雄浑磅礴的冰玄内力,而被震伤了内腑,轰的倒
飞出去,他却也被对方伤了手上经脉,更以数道剑气封阻前路,竟难以继续追击,
而错失良机。
而对方的坐骑倒毙,在他看来,更是极为决断的明智之举,须知他宇文伤的
功力近一甲子,冰玄劲更已练至返璞归真的大成境界,若只比内力,即使比三大
宗师也相差无几,申墨珩已受重创,若仍想着孤身逃走,必会彻底丧失对局势的
控制,陷入被他尾追逼杀的局面,实是生机渺茫,相反,眼下在借坐骑之力化去
冰玄劲后,此子虽丧失了逃亡的可能,却也最大限度的减小了创伤,而保留了自
身战力,这样一来,要头疼顾忌的,反成他宇文伤了。
仅由此处,便可看出眼前的黑衣青年不但武功超凡,战斗经验亦是一流,与
寻常的「名门新生代高手」大不相同。
如此人物,若再给他两三年的工夫成长,中原除了宁道奇,还有谁能与他一
争短长?
想到这里,宇文伤已下了拼着重伤,也要格杀此子的决心,转眼已神色转厉,
怒喝道:「此子乃魔门妖贼,祸乱宫禁,更擒了司马将军,众军上前,随老夫将
其拿下!」竟是打着用禁军兵将消耗申墨珩功力,自己趁隙取利的主意。
孰料他话音未落,却见面前的申墨珩身形一动,竟衣袂飘飞,口中吟道:
「凝意为魂,立心为魄。」
说话同时,只见他左手一挥,已扬起手中的司马德戡,朗声道:「一式留神,
人剑!」竟当真以人为剑,抓着司马德戡的双腿,将他的脑袋直直向宇文伤搠了
过来,去势呼呼带风,剑意沛然,大有借司马德戡为桥,与宇文伤再拼内力之势。
宇文伤脸色立变,暗骂此子狡猾阴险,须知司马德戡虽被侄子宇文化及说动,
乃是叛军同党,但在场的禁军兵将,却皆是司马德戡手下,与宇文家关系不深,
若自己和申墨珩硬拼内力,两人对轰之下,生生将司马德戡震死,在场的禁军士
兵定会无所适从,再不知该帮助哪方,反而打破了现有的优势局面,实是得不偿
失。
思及此处,他冷哼一声,当即闪身退让,避开了申墨珩的这记货真价实的
「人剑」。
然而下一刻,他却已反应过来,暗骂道:「中计!」
谁曾想到,申墨珩一击不中,竟毫无进击之意,反而再催真力,将司马德戡
向他飞掷过来,旋即飘身后退,手握长剑,反而冲入皇城,向着养生殿的方向奔
去。
宇文伤心下大怒,心知自己突袭得手,便心生大意,竟被申墨珩的「杀马之
举」给唬住,错判了他的意图,生生被他当面耍了,然而眼下此刻,却终不能不
顾司马德戡的死活,终是再退一步,运起柔力,稳稳将司马德戡接在手中,旋即
摸向他的脉搏。
只见此人心脉已被寒劲震断,就连脸上也泛出冻伤的青紫之色,且正是死于
他独步天下的冰玄劲。
就在这时,几名禁军将领也赶了过来,看到司马德戡的死法,顿时脸色变幻,
齐刷刷的看向宇文伤,虽不至倒戈相向,但眼神之中,却明显多了几分戒备之心,
直弄得这位宇文阀主心下更怒,暗骂申墨珩下手狠绝,竟借了自己的冰玄劲,将
坐骑与司马德戡一同震死,看着黑衣青年消失的方向,冷目只射出耻辱的怒火,
只恨不得立即追上去,将此人千刀万剐。
。
眼见宇文化及入殿,独孤盛立时目光一寒,起身挡在杨广座前,守卫在龙座
两侧和后面的近卫亦紧张起来。
杨广却是神态平和,似是对宇文化及的到来毫不意外的道:「宇文卿家,你
不宣自入,莫非是要做反了么?」
宇文化及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目光依次掠过殿内诸人,闪现出森寒的
杀机,淡淡道:「陛下才薄智浅,肆意妄为,自南幸江都以来,身边始终被裴蕴、
虞世基这等奸臣环绕,四方告变,却不代为奏闻,贼数实多,却被肆意诳减,当
今天下,十乱其九,仍不自知,今日更不辨黑白,宠信申墨珩这等魔门妖人,大
隋江山,眼见不复存矣,臣不忍坐视,唯有率兵逼宫,请陛下体察群臣之意。」
杨广长身站起,一手按在身边王服少年颤抖的肩上,冷笑道:「爱卿却忘了,
朕所宠信者中,卿家之名,尚在裴卿和虞卿之前,爱卿既幡然悔悟,不若先在此
自尽,朕自会送余人去陪你,如何?」
宇文化及嘿然道:「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杨广,你以为今日你还能有
生路么!」他宇文家族乃北周皇室苗裔,与杨家实有篡夺天下之仇,此刻既已翻
脸,话语中立时便透出一股残酷狠戾的味道。
杨广仰天大笑,忽然间,只见他从身后取出一卷黄帛,直掷到虞世基的面前,
冷喝道:「虞卿,给朕念!」
虞世基颤抖着拾起地上的圣旨,看了一眼冷目含笑的宇文化及,又看了一眼
杀气冲目的杨广,终是展开黄帛,颤声念道:「朕……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
滥用宇文述、宇文化及、裴蕴……虞……虞世基等,奸臣,使天下大乱,生灵涂
炭,不可追悔………」
听至此处,殿中之人,即便是事不关己的寇仲和徐子陵,亦是心中剧震,谁
曾想到,这个祸国殃民,激起天下民变,被万人痛骂的昏君,竟会在末路之时,
自责罪己,对自己下了一道罪己诏!
独孤盛似是已知罪己诏之事,在虞世基宣旨之时,始终运足功力,守在诸人
身前,目光凶狠的盯着宇文化及,严防他翻脸动手,打断虞世基的念诵。
宇文化及起初亦是面色陡变,然而一瞬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竟又回复镇
定之态,到了后来,更面噙冷笑,抬手一摆,止住身后的十余名宇文家好手,就
这样傲立在大殿中央,有如看戏一般的看着虞世基宣诏,竟毫无抢前之意。
不过片刻的功夫,虞世基已然颤抖着将罪己诏读完:「……逆……逆贼宇文,
误国至此,实乃天下罪魁,朕……朕误用奸人,祸国殃民,虽幡然醒悟,为时晚
矣,故决意下诏罪己,免冠退位,将皇位传于……赵王,有南阳侯申墨珩,剑却
高丽在先,智破瓦岗在后,文武全才,忠肝义胆,故追及前功,命其为帝师,辅
弼新皇,重整我大隋江山,朕死后,尸骸不可入我大隋宗庙,以为杨氏后人戒!」
听着杨广的罪己之语,殿下的寇徐两人,心中只生出一种复杂的感觉,尤其
是对门阀深恶痛绝的寇仲,虽仍是对杨广深恶痛绝,却也有些微薄的怜悯感,觉
得眼前的昏君,在罪己诏中说的也不错,若能早些醒悟过来,也未必会落到今天
的下场。
而当听到杨广指斥宇文家族为天下罪魁,更任命申墨珩为帝师,南阳侯,辅
弼新君时,两人心中一动,回想申墨珩当日与李世民说的「将下江都」之语,心
中皆不由为之一惊。
谁曾想到,此人方回中原之时,便已有了今日的谋划,其布局之深,谋算之
远,实是让人为之悚然。
再看看眼前负手傲立,似是对杨广的「罪己诏」毫不在意的宇文化及,两人
终于理解到申墨珩所言的「勾心斗角,多方算计」的真意。
但两人亦非退缩之辈,眼前的危急情势,反激起了两人心中的豪勇之气,两
人对视一眼,心知大战将至,不约而同的聚向一起,双手相连,内力同流,做好
了应战准备。
就在这时,虞世基已将罪己诏念完,而下一刻,只见杨广脸色一冷,竟抬手
戟指宇文化及,怒喝道:「独孤将军,给朕把叛贼拿下,格杀勿论!」
独孤盛大声应诺,一声厉喝,已率着身后卫士,直冲向老对手宇文化及,显
是决意与对方拼个死活。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亦是一声冷叱,身上袍服已寸寸碎裂,露出内中的软甲,
脚踏玄步,率着身后的一众高手,直扑向独孤盛等人。
眼见大仇在前,寇徐两人狠狠咬牙,想到申墨珩的「不可硬拼」之语,却是
悄然退开,两人因为年纪较小,兼之又一身平民装束,一时竟未被注意,借着独
孤盛和一众卫士与宇文化及等人缠斗的机会,反出其不意的打倒了两名叛军高手,
旋即藏在立柱后,装出一幅慌乱无措的模样,却始终盯着宇文化及,只待时机到
来,便要向当初偷袭李密一般,也给宇文化及一个「惊喜」。
一时养生殿内杀声震天,更夹杂妃嫔宫娥太监的呼叫号泣,就连杨广那些嫔
妃亦是四下奔逃,混乱的就像天塌下来一般。
此番宇文化及实是准备充分,身旁的八名亲卫高手,皆是武功出众,擅长合
击的死士,更兼冰玄劲气劲横霸,最擅硬攻,独孤盛率着殿前卫士,抵挡了不过
一炷香的功夫,一众手下已将死尽,而他的碧落红尘身法又走的是灵动一路,此
刻被迫挡在杨广身前,身不能移,便唯有以短应长,又拼命挡了数招,已中了宇
文化及一掌,冰玄劲的寒气当即破关而入,只将他冻得脸色青紫,顿时便是一口
鲜血喷出。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当即一声冷喝,得势不饶人的连环三掌,已迫开独孤盛
的空门,一掌印在他胸前,竟直接将他心脉震断,一脚踢飞尸体,旋即直扑殿上,
一掌向杨广击去。
杨广大喝道:「好胆!」一把将身旁的少年推到身后,凝力聚气,亦是一掌
击出,与宇文化及对在一起。
他戎马一生,武功造诣本是不凡,只可惜自南幸江都以来,数年间皆沉迷酒
色,功力退步极大,双掌一对,竟受不住冰玄劲的侵袭,被轰的倒飞出去,直撞
在萧后身上,一同跌倒在地,旋即「噗」的一口鲜血,竟直喷在萧后胸前。
此情此景,只骇的龙台左近的妃子们惊叫起来,顿时四散奔逃,再无人敢留
在杨广身边。
宇文化及脚尖一挑,从地上抄起一把钢刀,狞笑着走向杨广,得意道:「昏
君,当初你父杨坚夺我宇文家天下,而今终于报应不爽,不知冰玄劲的滋味如何?」
杨广勉力撑起身体,脸上不见一丝血色,但冻的青紫的脸上,却仍露出一丝
嘲弄的笑容,蔑然道:「宇文爱卿,来啊,杀了朕,朕会在九泉下看着,看你宇
文阀的天下能有几日!」
宇文化及得意的大笑,甩手道:「陛下如此相信那个魔门小贼?哼,在我宇
文化及眼里,他算是什么东西!」
杨广冷笑道:「这番话语,爱卿不妨待异日剑戟临身时,再说不迟。」
却见宇文化及哈哈大笑起来,就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故作从容的
道:「你可知我为何不将他放在眼里?君臣一场,好叫陛下你死个明白,以南阳
为基、三道圣旨、传位赵王、罪己诏,申墨珩自比诸葛孔明,这个布局也看得过
去,但是,你们却也未免太小看我宇文化及了,若是这盘棋中,从一开始便没有
了赵王呢?」
他话音未落,杨广已然神色剧变,目光中竟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神色。
就在此刻,只见皇城的西南角,竟升起滚滚浓烟,全然是一幅陷入火海的景
象。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道:「好一个『赵氏孤儿』,用公主殿下代死,换出赵王,
陛下打的好算盘,可惜若屠岸甲当初一把火把赵府点了,又哪有什么赵氏孤儿?」
一瞬间,杨广的冷目中,只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谁曾想到,他苦心孤诣的「赵氏孤儿」之局,竟从一开始便在对方的掌握之
中,身为计划核心的幼子杨杲,竟被宇文化及以一场大火烧死!至于申墨珩至今
未曾现身,亦不难想到,宇文阀必是早有准备,派了高手死士阻路截杀,甚至可
能是阀主宇文伤亲自出手拦截!
本是机关算尽的布计,孰料一子走错,竟将全盘都输完。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
下一刻,只见杨广的目光中,竟露出一抹绝望与疯狂的神色,忽的拼起最后
的余力,伸手扼向身后萧后的颈子,厉声道:「好贱人,二十年夫妻,好一个南
朝贱人!」
这个计划之中,他与申墨珩皆是最终的得利者,那么可能的背叛者,将计划
告知宇文化及之人,除了他身旁的萧后,还能有谁?
宇文化及长声大笑,大步走到杨广身边,竟一脚飞起,将他踢飞出去,直撞
到一旁的龙椅上,旋即一把抱起萧后,将她揽在怀里,在她沾染着鲜血的乳峰上
狠狠一抓,只弄得她痛叫出来,旋即瞥了一旁的男孩一眼,淫笑道:「杨广你威
风了一辈子,而今儿子被我宰了,放心,等本人取了你性命,今晚便替你女儿开
被他抱在怀中的萧后,却低垂着头,不敢看向杨广,一瞬之后,方几不可闻
的,好似自辩的道:「陛,陛下,臣妾只是不想死………」
反而是那个王服少年,却忽的跑到杨广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父亲,竟第
一次抬起头来,怒视着宇文化及和萧后,眼中露出仇恨的目光,双手握的死紧,
仿佛宇文化及再踏前一步,他便要与之生死相搏一般。
杨广气息微弱的倚着龙椅,死死地盯着宇文化及和萧后,旋即看向面前的少
年,森冷的目光中,忽的露出一抹歉疚之色,却终于黯淡下去,口中却喃喃的道:
「朕,朕……对。」
宇文化及家族与杨家乃是死仇,更从父亲宇文述开始,便不得不委身侍奉杨
广,被他压制了一辈子,此刻眼见对方即将死在自己手下,而且是以如此屈辱不
甘的方式,心头之畅快得意,实是难以言喻,当即大笑道:「哈哈哈哈,陛下,
你威风一世,现在却要靠一个小女娃保护,看这仇恨的眼睛,真不知被十几个男
人压在身下时,它是否还能闪的这么亮,哈哈哈哈,剑戟临身,来啊,陛下,杀
我啊,让你的珩候来杀我啊!」
孰料他话未说完,却听一道沉静的声音,竟截断他的话语,直传入众人耳中
——
「杀。」
话音未落,忽见殿顶的瓦片破碎开来,一瞬间,只见一道剑芒灿然击落,笔
直贯向宇文化及顶门。
剑气沛然,有如天风海雨,却又高度凝聚,已臻至简至纯,返璞归真的如神
境界,仅是那奔流驱驰,弥散天地的剑气,已让宇文化及心动神摇,竟生出一种
无法抵御的战栗之感,下意识间,已本能的抽身飞退,反将怀中的萧皇后推上前
去,竟毫不犹豫的牺牲掉怀中女子,来为自己挡这决杀一剑。
剑气所及,萧皇后甚至连一声惊叫都未能出口,便已被奔流的剑气震断心脉,
瞬间取了性命。
剑华流转,去势未尽的长剑,竟好似本身就具备着生命的灵性般,在击毙萧
后之后,立时反射而上,直挑向宇文化及的咽喉,无论角度去势,又或对时机的
把握,均已臻至完美无瑕,而剑上所凝聚的昊阳真气,更如同烈日融雪一般,将
宇文化及仓促挥出的冰玄掌风,轻而易举的化消殆尽。
眼见此景,宇文化及心胆俱裂,脚步飞退的同时,已拼尽全力,双手各凝起
一团冰玄真气,竭力挡向刺来的长剑,厉叱道:「申墨珩!」声音竟已不自觉的
颤抖起来。
剑气陡然聚敛,现出其后的黑衣青年,只见他目光沉静,淡淡道:「再杀。」
话音未落,只见他长剑一横,剑上的纯阳之气陡然暴增数分,瞬间便震散了宇文
化及仓促运起的冰玄劲,只将他击得口鼻溢血,飞抛出去。
宇文化及死死盯着眼前的持剑者,双目射出与方才的杨广别无二致的绝望神
情。
明明一刻之前,他还在以欣赏他人的绝望为乐,而眼下,却已轮到了自己。
世事弄人,莫过于此。
然他终是一世枭雄,即便到了此刻,仍拼命凝聚起最后的真力,双目死死盯
着申墨珩,暗道拼着重伤,只要再挡下此人一剑,便能借己方高手的掩护脱出殿
去,至时便有生机。
孰料眼前的申墨珩,竟微微摇头,旋即不再看他一眼,反回身向杨广走去。
而在宇文化及心神贯注,死死盯着对方的长剑,正绞尽脑汁的思索着申墨珩
「摇头」的含义时,只听「蓬、蓬」两声,一寒一热的螺旋真气,已借着他分神
之机,悄无声息的印在他背上。
寒热同流,螺旋轰击,一瞬间,两股不同的掌力,便震得他胸骨尽碎,鲜血
狂喷。
宇文化及拼尽最后的余力,挣扎着回过头去,然而他所见到的,竟是他一直
没看在眼内的,那两个扬州小混混的身影。
尸体落地。
谁曾想到,这位祸世枭雄,竟死在一对默默无闻的青年手中。
眼见宇文化及身死,宫殿中余下的宇文阀高手皆是双目血红,悲声叱喝,更
有七八人立时向申墨珩等三人冲来,显是决意为故主复仇,寇徐两人心下大惊,
连大仇得报的欣喜都顾不上,便被复仇的宇文高手逼的两人联手,在殿中边战边
逃,一时狼狈不堪。
然而此刻的申墨珩,却仿佛对这一切一无所觉般的,稳步走到杨广面前,屈
膝跪倒,沉声道:「臣有负陛下,然而眼下形势,仍未至山穷水尽之时。」
此刻的杨广,已到了弥留之际,双目浑浊,也不知是闭是合,嘴唇颤抖着,
咬音不清的道:「你……照……照顾………」话音未完,身躯终是歪倒在地,双
目神光尽散。
一代昏君,亦终作古。
跪在他面前的申墨珩,面色却是沉静如昔,只好似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
已了然于心一般,虽是半跪于地,背后却好似长了眼睛似的,忽的反手一剑,将
冲到背后的一个刀手刺倒,同时稳然道:「臣,领旨。」旋即长身站起。
起身之时,只见他一剑横掠,又从一个使斧壮汉的喉间抹过。
就在尸体倒地的同时,他已转过身来,看向那名王服少年,沉声道:「抬起
头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目光惊愕的看着眼前的黑衣儒士,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皆因就在此刻,
在此人的身后,三名宇文阀的高手已怒然杀至,一剑、一钩、一枪,正从不同的
方向疾刺而至,眼见下一刻,眼前的男子便要溅血倒地。
她惊恐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一瞬之后,她却听到对方文雅从容的声音:「何须在意他们,殿下,告
诉微臣,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安的的睁开双眼,竟惊讶的看到,只是一合眼的功夫,就在黑衣青年的
身后,三个宇文阀的高手已在一瞬间倒毙在地,而面前的俊雅青年,仍是一副处
变不惊的沉稳神情,只是一双邃然的眸子,正直视着她,露出探询的意味。
不知为何,她竟蓦地脸色一红,轻声道:「我叫……杨曦。」
黑衣青年轻轻点头,柔声道:「那么,殿下想报仇吗?」
少年下意识的看向杨广的尸体,旋即看向宇文化及和萧后的尸体,用力的点
了点头。
黑衣青年再度点头,敛容道:「那么,从这一刻起,杨曦便已死了,跪下。」
说话的同时,他仍是头也不回的信手挥剑,每一次都险在毫厘,但偏偏却没
有丝毫的误差,每当敌人近身之刻,便见剑芒一闪,血花四溅,一条性命便被夺
走,只好似天经地义一般,转眼之间,在他的身后,又有三人倒地,只看得殿中
人人震惊,不仅是眼前的少年,就连身在宫殿另一角,正和他人缠斗的寇仲和徐
子陵亦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盯着他挥剑的手,几乎忘掉了自己即将击毙最后一个
叛军高手,反而因为失神,而险些被对方砍中。
眼见如此神剑,殿中余下的宇文阀高手顿时气势一滞,皆露出惊骇震慑的神
情,再没有了拼命上前的勇气。
亦在此刻,少年的心中,竟生出一种眼前之人不可战胜,想要托庇于他羽翼
之下的感觉,双唇嗫嚅着,轻轻叫了一声「师尊」,双膝一软,已不由自主的跪
倒下去。
然而下一刻,她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已被黑衣青年一把拉起,与此同时,她
的耳边,传来申墨珩沉静的声音:「很好,皇者,当审时度势,能屈能伸,这便
是我教你的第一课。」
话音方落,只见申墨珩蓦地回身,幽邃的眸子中,竟于瞬间绽放出凌耀天下
的光彩,不知何时,他背后所负的「以一贯之」,已被他握在手中,沉声道:
「从此刻起,在我面前之人,便是赵王杨杲,我申墨珩的弟子,亦是——大隋王
朝的第三代皇帝!」
「锵!」
龙吟声中,只见名剑启锋,白柄墨脊,神华灿然,绝世之剑,终于现身尘寰!
。
无数火把,在养心殿外熊熊燃起,照的殿外广场明如白昼,再加上皇城西南
燃起的大火,只显出一股肃杀压抑的气氛。
江都总管尉迟胜身披重甲,立于殿前,身旁站着身穿儒服的宇文智及,此刻
包围宫殿的近千兵士,皆是来自江都驻军和宇文家的党羽,当真是枪林戟雨,铁
甲重重。
此次宇文家为了造反,一举拿出了十几年积攒的血本,实是孤注一掷,将家
族的命脉皆赌在了上面。
昔年杨坚篡夺北周,他的堂叔尉迟周乃是最后的忠臣之一,直到他这一辈仍
与宇文家交好,此番造反叛乱,宇文化及亦让他主掌皇城兵权,就连自己的弟弟
都派到他手下,命他们二人等候在外,自己则率着最精锐的一批高手,进入养生
殿内去弑杀杨广。
孰料三刻钟过去,养生殿中的杀声由乱至静,逐渐平息,宇文化及却迟迟没
有出来,亦没发出任何讯号,不由让他大为疑惑,暗道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心下不安,略一沉吟,当即猛然挥手,背后军士目露杀气,刀剑出鞘,便
要随他杀入宫中。
就在此刻,只见养生殿的大门轰然打开。
但见一名黑衣儒士手握长剑,背上以白绸缚着一名白衣少年,淡淡道:「宇
文化及篡逆谋反,已被陛下下令诛除,诸位若无它事,便可回去休息了,明早莫
误了按时点卯。」
此言一出,殿外军士立时大哗,须知此次造反,核心掌控者实乃宇文化及,
眼见他竟被擒杀,再加上杨广多年的帝皇积威,纵然这些军士皆是宇文家党羽,
闻听此言,军心却也不禁为之动摇。
尉迟胜亦是心中一凛,然而宇文智及却为人精明,心知到了这一步,已断无
回头之路,当即开口冷喝道:「申墨珩,你何必巧言令色,事已至此,便是杨广
亲自出来,你道我宇文家便不敢杀么!」
说话的同时,他狠狠挥手,只见身后的几排弓箭手顿时踏步出列,张弓开弦,
对准眼前之人,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申墨珩和他背后的少年射成筛子。
孰料申墨珩的嘴角,竟逸出一丝欣赏的笑意,洒然道:「阁下真是坦诚君子,
竟当众直言弑君,当真令墨珩佩服。」旋即从怀中抽出一道圣旨,冷喝道:「先
皇遗诏,宇文家族祸国殃民,弑君谋逆,天下军民,人人得而诛之,杀其家族一
人者,赏钱十万,杀宇文士及、宇文智及等人者,赏钱百万,格杀宇文伤者,封
侯,凡助纣为虐者,皆视为附逆,与之同罪!」他说话之时,已暗运内功,话语
出口,声音竟立时扩散至整个皇城,就连皇城周边的江都居民,也隐隐耳闻。
尉迟胜心中恼怒,暗骂宇文智及口不择言,竟然一句话之间,便被申墨珩成
功激怒,弄的诸人都扣实了叛贼的帽子,正待开口说话,孰料眼前的黑衣青年身
形一闪,已飘身返回殿内。
尉迟胜心下顿疑,不解此人为何不设法突围,反而折身回去,下一刻,却听
宫殿另一侧响起破窗之声,旋即便传来接连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他心中顿时恍然,
暗道此人果然狡猾,眼见这边有己方高手在场,立时便转身脱逃,改从另一个方
向突围,当真是反应迅速。
心念一动,他立时大喝道:「此贼杀了陛下和宇文大人,众人随我追杀此贼,
有格杀此贼者,赏千金!」
一旁的宇文智及复仇心切,还没等尉迟胜说完,已然飞身冲出,向着宫殿的
另一侧掠去,就连尉迟胜身边的弓手武士,也纷纷收弓,改擎出刀剑,一窝蜂的
跟着他冲向宫殿对侧。
孰料绕过宫殿一角,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却只有一对飞身逃离的布衣少年。
尉迟胜心中一惊,暗道不妙,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黑衣青年正
悄无声息的从殿顶掠下,飘过丈许距离,足尖一点,竟踏在一名士兵的铁盔上,
同时借力再跃,竟轻而易举的突出了重重包围。
最可恶的是他临走前,还转过身来冲他微微点头,似是告别,更似嘲弄,那
幅视千军如无物的从容模样,只看的人人咬牙切齿,宇文智及更被气的一声厉吼,
当即率领高手掉头杀回,直追向申墨珩的背影。
尉迟胜亦是心中忿怒,暗道自己多年为将,今天竟被人当面耍了,激怒之下,
亦招呼起周边高手,暗道皇城城墙高达十丈,此人身负皇子,纵使轻功再好,也
定爬不上去,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人格杀在此,绝不能容他逃出皇城。
谁想身负一人的申墨珩,方一落地,便身形利落的穿林入堂,越过重重回廊,
速度既快,行动更每每出乎追兵的意料,竟好似对皇城的建筑布局洞彻于心般,
一路奔逃,竟不曾撞到任何阻碍,不过片刻,不必说其他高手,就连追在最前面
的宇文智及亦大感吃力,竟不由自主的被逐渐甩开。
此人精擅土木之学,江都皇城本是他所设计,孰料追了两刻钟的功夫,竟生
生让申墨珩带着大队追兵,从中到西,再依次奔过北、东,足足绕了皇城半圈,
眼见已奔至东南角,却是始终追之不上,直气的他咬牙切齿,暗道若如此被他冲
出皇城,只怕宇文明日便要成为天下笑柄,思及此处,更是眼前一黑,几乎要吐
出血来。
这时,在他的前方,申墨珩已冲入东南广场,眼见再拐几道回廊,便将奔至
皇城出口。
孰料此时,只见尉迟胜身披黑甲,手持长戟,率着一队铁甲武士,竟轰然冲
入广场另一头,牢牢封死了申墨珩的进路,冷声笑道:「好一个妖人,真当别人
都是傻子么?本将只要守住此门,哪怕你飞上天去?」
此人素来精明沉稳,先前追了片刻,一见申墨珩故意带追兵绕圈,立时便知
不对,转而抢前一步,率卫士赶到皇城门前,逆向包抄,终于在此截下了申墨珩。
他话音方落,背后的宇文智及也帅追兵赶至,将申墨珩的后路堵死,他眼下
已是气怒交加,也不多话,当即大喝一声:「杀!」竟直接率身后高手冲上,将
申墨珩困于重围当中。
尉迟胜亦冷然挥手,欲要带众冲上,孰料此时,却见申墨珩微微一笑,竟洒
然拔剑,指向背后的追兵,淡淡道:「韩非子云,有守株待兔者,徒然饿死,不
想今日复见,当真令申某大开眼界。」
尉迟胜为人多疑,闻听此言,顿时心中起疑,暗想申墨珩嘲笑自己「守株待
兔」,可他作为「撞上树的兔子」又有什么光彩的?何况说话之时还背对着自己,
无论言行均显得诡异莫名,脚步顿时为之一缓。
孰料就在他迟疑的瞬间,只见申墨珩已突入追兵阵中,手中长剑蓦的一幻,
已化作一团幽邃的墨华,剑芒绽放,神妙无方,竟在短短的一瞬间,先后点中三
名高手的刀、剑、长矛,将他们击的喷血飞退,旋即掠身欺前,以毫厘之差闪过
另一名高手劈来的巨斧,竟在一照面的功夫,已逼至宇文智及眼前。
尉迟胜大惊失色,急忙挥动长戟,率众冲上,却终是慢了一步,只见远处的
申墨珩,手中剑光竟瞬间一凝,只化作一道璀璨墨痕,有如摧枯拉朽般的破开宇
文智及的剑网,直向他胸前贯去,剑势凌厉无匹,宇文智及的武功本亦不俗,但
在这一刻,竟有如三岁小儿一般,唯有束手待死的份儿。
谁曾想到,此人的剑术,竟已臻至如此境界!
就在此刻,天空中已传来宇文伤的怒喝声:「申墨珩,你够胆!」话音未落,
铺天盖地的寒冰玄气,已凌空压迫而至,劲力笼盖四周,就连尉迟胜等人,亦感
到一阵直入骨髓的寒意,急忙闪身后退,同时运起全身功力,方抵御住这股狂暴
肆虐的寒流。
方才的城门之战,宇文伤被申墨珩算计,而被迫留在皇城门处,待到压服禁
军诸将,解释清司马德戡的死因,他心知为时已晚,来不及赶往养生殿,所幸遇
上尉迟胜的手下,便当机立断,潜藏在皇城附近,预备趁众人围攻之机,再来一
次偷袭。却不料这一次,他尚未得手,便给申墨珩看破行藏,不但用「守株待兔」
的典故暗讽他,更欲抢先击杀宇文智及。
但他膝下五个子侄,如今已死其三,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再死一人?终被逼得
现身出手,挥掌直击,抢攻申墨珩,欲以攻其必救之法,救下眼前的宇文智及。
此人一身冰玄真气,实已出神入化,即便遍观中土高手,亦可稳列前十,甚
至能入前五,掌力未尽,王服少年已感森寒入骨的可怖寒气,竟弥散天地的贯体
而入,她甚至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眼见便要被生生冻毙。
就在这时,却见申墨珩的背心竟传来一股暖流,直传入她体内,迅速流遍周
身,将冰玄劲的寒气镇压下去。
她身躯一暖,下意识间,已抱紧了身前的青年,却见申墨珩目光一寒,长剑
竟陡然加速,剑尖疾点在宇文智及胸前,剑气透体而过,竟已震断他的心脉,与
此同时,亦凝起剑指,回身迎向宇文伤的雄浑一掌,同时柔声道:「陛下可知臣
为何不走城墙,反要引这些叛贼至此?」
少年心中讶然,暗道这位老师为何会在这危机逼命的时刻,对自己说起这些
东西,然而想起他方才临危现身,力挽狂澜的风采,终是脸色一红,轻声道:
「弟子不知。」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只见申墨珩与宇文伤指掌相对,砰然对击,旋即便见申
墨珩竟浑不着力,好似风中飞絮一般,被震得向后飘滑飞退,退了丈余,方脚步
一定,「噗」的一声,竟喷出一口淡紫色的鲜血,显然是他分心对敌,真气分散
之下,难敌宇文伤的雄浑功力,而引动了先前的内伤。
宇文伤名震江湖数十年,平日亦自视甚高,除了宁道奇,就连魔门的石之轩
祝玉妍也未放在眼内,孰料在申墨珩面前,竟两度出手无功,甚至无法救下侄子
之命,对此子更是恨入骨髓,眼见申墨珩再度受伤喷血,当即再度扑上,双目精
芒暴闪,两手化作漫天掌影,狂风暴雨般的轰向申墨珩,劲气所至,只好似将周
边化作了极寒的冰狱一般,只将一身冰玄劲运至巅峰,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务
要将此人击毙于此。
而另一侧,却见申墨珩凝神举剑,目光之中竟呈现出一轮紫色异芒,瞬间,
以他的剑锋为中心,尺余的范围内,竟忽的呈现出一轮若有若无的紫色波纹,只
好似化出了一面流转的「气盾」般,身体周边更再度呈现出当初击败欧阳希夷时
的「星奕场」。
霎时间,只见无数紫煌凭空旋绕,璀璨如星,笼罩数丈方圆。
下一刻,只见两大高手,已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高速激撞在一起。
只见宇文伤飞扑在天,步步进逼,双掌飞舞,掌威赫赫,有如魔神,直打的
申墨珩步步后退,甚至连反击亦是不能,四下扩散的冰玄劲气,更将周边三丈方
圆化为禁地,寒气扩散之下,竟连周边的叛军高手都被逼的纷纷退让,不敢进入
战圈。
申墨珩则神色沉静的步步后退,脚步时慢时快,然而快慢变化中,却呈现出
某种玄奥的节律,他每退一步,手中的长剑便是一刺,每一次出剑,却皆能提前
一步,在半空截下宇文伤威力万钧的掌劲,于气盾流转之间,将冰玄劲的寒气凭
空散化。宇文伤惊天动地的攻势,竟有九成都被他以这个方法卸去。
而更奇特的,是在后退的同时,他的口中,仍不急不缓的道:「若只是逃,
其实不难,但骁果军抢掠成性,几无军纪,先帝去后,便再无约制,若我等纵弃
不管,则为祸必烈,故而离开江都之前,陛下与臣,须一同解决此患。」
听着他的话语,王服少年的心中,更觉得这个老师古怪到了极点,明明两人
正面临着万军逼杀,更有宇文伤这个大高手在场,局势已险恶至此,他却仍是毫
不萦心,反而在想着更加深远的东西,她甚至有些怀疑,身前的男子其实是个面
瘫,哪怕在死前的一刻,也只会做出「沉静」和「微笑」这两个表情来。
这一刻,看着前方狂攻而至的宇文伤,以及四周杀气四溢,仿佛随时都会冲
杀上来的叛军兵将,她的心中,只生出一种想要恳求他「不要管其他事情了,先
带着我逃命」的强烈冲动,谁想话语到了嘴边,看着黑衣青年沉稳的背影,以及
紧握着的长剑,不知为何,她却又觉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迟疑了一瞬,终是黯
然一叹,反而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将自己的衣袖送至他唇边,替他拭去了唇角
的血痕。
眼见申墨珩拆招的同时,还有闲暇和背上之人说话,好似全然不将自己放在
眼内,宇文伤心中怒火愈盛,他虽常年闭关习武,不大涉足朝堂,但看着少年衣
饰形貌,再加上申墨珩的言语,已猜到他背上之人必是赵王,暗一咬牙,已分出
三分掌劲,向申墨珩背后的少年击去,他身经百战,亦见识过高手的「气盾」与
「气墙」,心知如此行气,内力耗损势必极大,当即暗自咬牙,竭力狂攻,绝不
给申墨珩一丝一毫的回气机会。
如此一来,申墨珩便得分出更多的内力,保护少年不被冰玄劲所伤,再加上
宇文伤的狂轰猛打,又退了二十余步,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又是一口鲜
血喷了出来,竟将少年的衣袖染得通红,脸上亦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却仍是
吐字清晰的道:「十万骁果,看似极强,但人道不全,万事万物,皆有致命处,
如劫掠之卒,便乏纪律——。」
孰料他话未说完,却听身侧响起刺耳的破风声,竟是尉迟胜眼见宇文伤久攻
不下,竟借两人对敌之机,悄然潜至申墨珩身侧,忽的挥起长戟,向申墨珩疾刺
而来,去势凌厉迫人,显然意在必杀。
眼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少年只吓得面色惨白,看着那直搠而来的戟锋,一
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里,几乎失声惊叫出来。
然而申墨珩的脸上,却仍是那副沉静如恒的模样,就在尉迟胜挥戟的一瞬,
竟见他亦腾身而起,堪堪避开了尉迟胜的一刺,同时凝力一剑,向着面前的宇文
伤疾刺而去,口中仍继续道:「若再失将帅弹压,则与溃军无异,而在此刻,若
有强兵压境,则可——。」
宇文伤心下大喜,心道你重伤之余,要和老夫正面对拼,岂非自寻死路,当
即双掌一合,竟生生将「以一贯之」钳在中央,旋即功力暴催,雄浑无匹的冰玄
内力,立时向面前的申墨珩狂涌而去。
与此同时,只见尉迟胜亦临机变招,一戟上挑,竟改向少年劈来,显然是看
出申墨珩顾忌身后之人,亦存了做事做绝,索性斩草除根之意。
眼见这完美无缺的夹击,少年眼中不禁现出一抹绝望之色,虽是强抑心神,
咬紧牙关,竭力不发出声音,而干扰申墨珩的心神,然而听到长戟带起的凄厉风
声,终是心下战栗,心脏跳得飞快,下意识间,已被吓得闭目待死。
孰料就在她估摸着长戟将要及身的一刻,凄厉的破风之声,却忽的消失不见。
少年惶然回头,只见一只白皙而有力的手掌,竟挡在少年背后,死死的抓住
长戟,殷红的鲜血,正源源不断的沿着戟锋流下,下一刻,已传来申墨珩沉静的
声音:「——一击而灭!」
话音方落,随着他掌力爆发,只见尉迟胜脸色一青,竟被震的口喷鲜血,双
手虎口崩裂,长戟脱手的同时,身体也直挺挺的摔飞出去,摔到丈余外的地上,
再也不知死活。
眼见此景,围在战圈左近的叛军兵将,竟不约而同的连退数步,眼中流露出
刻骨铭心的恐惧之色,竟好似眼前的黑衣青年正被宁道奇附体一般,再生不出丝
毫与对方战斗的勇气。
放眼中原,在剑拼宇文伤的同时,更能留有余力,随手一掌毙杀尉迟胜,如
此战绩,除了宁道奇又有谁能做到?
眼见尉迟胜被一掌震死,王服少年的心中,只充满了绝处逢生的喜悦,下意
识间已紧紧的抱紧了身前的老师,感受着对方背上传来的暖流,不知为何,心中
竟生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只觉得他的背上,便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这时,只见申墨珩面色一黯,竟已突兀的喷出一大口鲜血,却被他贯上
内劲,兜头向身前的宇文伤射去。
宇文伤身经百战,当即再凝真力,一掌击在申墨珩剑上,同时借力退开。
孰料这最后一掌,竟意外的奏功,直将黑衣青年轰飞出数丈之远,方一落地,
只见申墨珩脚下一软,竟几乎跪倒在地上。
眼见此景,少年下意识间,已伸出另一只袖子,替申墨珩擦去唇边的血痕,
急声道:「师尊!」
却听申墨珩缓缓站起,沉声道:「这便是臣给陛下的第二课,天下岂有无敌
者,无论面对何等强大的敌人,只要心神不失,沉着以对,皆有击败它们的方法!」
话音方落,竟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将少年的另一只衣袖也打的鲜红。
眼前的场景,只看得少年一阵心痛,看着申墨珩染血的黑衣,以及受伤的左
手,竟有一种仿佛受伤吐血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的感觉。
而面前不远处,宇文伤的心中,更是将这名黑衣青年恨的咬牙切齿。
皆因只有他才知道,申墨珩在与他对招的同时,竟能分心旁骛,一掌毙杀尉
迟胜的「真相」。
方才交手,他本以为能依靠内力的优势,一举击毙对方,孰料掌剑相交,申
墨珩的剑气,竟与初时截然不同,不但不是他所预想的纯阳真气,反而冰寒彻骨,
无论强度性质,都像极了他宇文家的冰玄劲,更暗藏着一股吸纳的劲力,竟借对
掌之机,将他的冰玄劲直吸入体,源源不断的向身体的另一侧输去,竟借了他的
内力攻向尉迟胜。
所以方才的尉迟胜,可算是死在他两人的合力之下——两名宗师联手,其内
力之雄厚,只怕三大宗师亲临,亦不敢正面硬挡,更何况区区一个尉迟胜?猝不
及防之下,被申墨珩一掌取命,实是毫不意外。
申墨珩竟能在危急之刻,想出这么一个借力打力的法子,一举破了危局,纵
然他恨申墨珩入骨,可对于此子的才智机变,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甚至这两次交手,他自觉功力经验皆占上风,更不顾宗师的颜面,屡次率众
突袭围攻一个身背皇子的后辈青年,连续四度打得对方吐血,却总是不能致命,
反被对方屡屡得手,竟当着自己的面,接连杀掉了自己的侄子和两员大将,如此
战绩,当真是他几十年未有的耻辱。
正因如此,他心中的杀意却愈发难以压抑,在他看来,以申墨珩的武学造诣,
何需三年,只怕再过一年,他便再无拿下此子的机会,若是两年,只怕对方就要
反过来追杀自己了,如此威胁,又如何能留?
思及此处,他已一声厉喝,竟再度欺身而上,欲要趁人之危,一举毙杀眼前
的黑衣青年。
孰料眼前的申墨珩,竟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方才他与宇文伤交手之时,攻
防之间,已连续后退了近五十步,再加上片刻前被击飞数丈,而今所在之处,实
已接近广场边缘,兼之司马德戡与宇文智及皆亡,周边兵士惊惧交加,猝不及防
下,竟被他轻而易举的从反方向突出包围,向着东南角的城墙直冲而去。
宇文伤又惊又怒,以常理而论,纵然申墨珩武功极高,但身负一人,亦无法
攀上皇城外墙,此子方才足足绕了半个宫城,辗转向着城门奔来,无疑是打算夺
门而出,正因如此,他方才交战之时,才牢牢守住城门的方向,更将对方击的连
连后退,不给对方以丝毫闯关之机。
可谁曾想到,此刻的申墨珩,却又不冲城门,也不顾颜面,反向着东南角的
城墙逃了?
两人交手至今,他已深知此子的机谋,更兼有着丧子血仇,怒火攻心之下,
竟心中一横,索性不管对方有何阴谋,立时腾身直追,仗着一身绝世玄功,死死
追在对方背后,他轻功本略逊于申墨珩,但对方身负一人,更身受重伤,形势便
反过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已将距离越拉越近。
双方一追一逃,片刻之间,已接近皇城的东南角城墙,只见一座佛堂出现在
前方,佛堂之后,伫立着一座三丈高的佛塔,只是远比十丈的皇城城墙为低,故
欲借此佛塔登上城墙,亦是毫无可能。
申墨珩神色沉静,身形闪动间,已冲入佛堂,直向着佛塔的方向奔去,宇文
伤心道他已穷极无路,亦紧跟着申墨珩冲进佛堂,同时急运内力,催动冰玄劲,
眼见便要挥掌前拍,轰向前方的王服少年。
少年眼见宇文伤越追越近,心知自己拖累了申墨珩的速度,看了一眼自己染
血的衣袖,还有申墨珩受伤的手,终是露出决绝之色,轻声道:「师尊………」
她本想叫申墨珩抛下她独自逃走,谁想话到嘴边,看着身后面色凶厉,举掌欲杀
自己的宇文伤,心中一慌,竟被骇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刻,她的耳中,却传来申墨珩沉静的声音:「凝神定心,现在,便是
臣给陛下的第三课。」话音方落,却见他提气轻身,纵身一跃,竟向前方的佛塔
飞投而去。
眼见他投向佛塔,背后追来的宇文伤亦飞身跃起,挥掌前拍,霎时间,只见
空气中的水汽竟生生凝成无数冰珠,化作一团急旋的冰流风暴,而在他的背后,
只见无数叛军兵将亦围追而至,将佛堂团团围住,只看得少年心下黯然,终是绝
望的回过头来,再不看身后的追兵,反而抱紧了身前的青年,一双晶莹的眸子,
竟莫名的看向他染血的伤手,心中竟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只觉得此时此刻,若
与他一同死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孰料此刻,佛塔顶上,竟意外的现出一个英武青年的身影。
谁曾想到,这一刻,寇仲竟意外的现身塔顶,手中还拉着一条长索,一声沉
喝,竟从塔顶一跃而下,向着申墨珩的方向投来,大叫道:「世兄,我们来救你
了!」
申墨珩轻轻点头,竟好似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的道:「多谢!」说话同时,
已伸手向前,凌空拉住寇仲的手臂,而在不远处的城墙顶上,徐子陵亦同时现身,
双手运力,竭力拉动长索的另一端,霎时间,只见三人竟方向陡转,改向城墙的
方向荡去。
少年大大的睁开眼睛,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寇仲,她记得很清楚,方才在养生
殿内,申墨珩在尽诛宇文阀的高手后,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要向东南方向逃
走,引开追兵,便让他们两人自行从西北逃走,谁想他们两人在突出包围后,竟
不顾自身安危的绕回这里,只为了在可能的时候援助申墨珩一把。
此情此义,实是令人动容。
宇文伤眼见便要击毙申墨珩两人,谁想煮熟的鸭子竟会在眼前飞掉,他暴怒
之下,当即一掌挥落,竟借着掌风之力,神迹般的凌空变向,再度朝着三人扑来,
再起一掌,雄浑无匹的冰玄劲气,眼见便要凌空拍下。
寇仲双手占满,少年更是几无自保之力,唯有期待的看着申墨珩,期望他能
鼓起余力,挡下宇文伤的最后一掌。
孰料申墨珩却只是微微一笑,竟毫无挡招之意,只是看着眼前的宇文伤,轻
轻点头,就好似是一个掌握棋局的统帅,在肯定棋子的表现一般。
眼见他这幅从容不迫的神情,宇文伤心头更怒,心念一转,已全力催动冰玄
劲,便要击向三人拉着的长索。
谁想他掌力未落,却听「铮」的一声,一只劲箭,已从另一侧的城墙上直射
而至,此箭去势之强,竟有如怒雷疾电一般,瞬息之间,便越过数百步的距离,
带着刺耳的啸鸣声,直奔他的前胸射来。
宇文伤心头大骇,光听风声,便知此箭之威,绝非寻常箭矢可比,乃是百步
追命的杀人利器,哪还敢分神伤人,当即仓促回掌,击向来箭。
孰料方才他与申墨珩激斗半天,全力出手之下,气力亦是消耗极大,眼下亦
是将近油尽灯枯,虽鼓起余力,勉强将箭矢击偏,箭尖却仍是擦臂而过,只将他
臂上带的鲜血淋漓,劲气震荡之下,胸口更是气血翻腾,竟在半空中便喷出一口
鲜血,终于愤恨而绝望的坠回城下。
这片刻之间的生死转圜,只看得少年惊心动魄,急忙回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
向,却见远处的城墙上,竟现出一个冷峻的男子身影,此人一边收弓回囊,一边
扭头看向申墨珩的方向,轻轻点头,做出口型,却不知说了些什么。
这时,却听申墨珩开口道:「你们两人的救命之恩,申某记下了。」
拉着他的寇仲好奇道:「申大哥你还真是未卜先知,怎么一言未发,便算到
我和陵少会等在这里?」旋即又不好意思道:「申大哥你为何总是如此见外,你
救了素素姐,帮我们报了娘的仇,又指点我们武功,明明帮了我们这么多,却为
何总做出这幅冷淡的模样,不让我和陵少感激你?」
申墨珩微微摇头,轻叹道:「重义记情,这是英雄必备的素质,却是皇者的
死伤。」旋即对背后的少年道:「这便是臣给陛下的第三课,皇者,要懂得识人,
敢于信人,不过却不可学此人的行事,日后,臣或能用他的死,来给陛下再上一
课也未可知。」说到这里,他又转对寇仲道:「这是申某最后一次提醒你,申墨
珩绝非好人,争霸天下更是世间最残酷无情之事,你若仍是一幅游戏的心态,申
某诚心劝你,不如及早退出,或是自尽,以免日后翻脸为敌时,害的你的兄弟、
家人、部下都死在申某手上。」
听着他冷淡疏远的话语,寇仲不由好奇道:「申大哥你说这番话,好像全然
不怕我一气之下松开手,害死你和这位小弟弟似的?」
申墨珩竟神色不变的道:「第一,你寇仲做不出这种事,第二,你纵然有心,
也取不了申某性命,你若有心,不妨一试,顺带一提,他乃申某的主君,当今皇
储,不日即将登基为帝,所以,『小弟弟』,寇仲你是想与我为敌,接申某的
『人剑』了?」
寇仲老脸一红,虽是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眼前之人就像自己
的克星一样,简直就将自己的一切,包括为人处世,性格习惯,皆掌握得清清楚
楚,简单的一句话,竟将自己噎的死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两人说话时,徐子陵已拉起长索,将三人拉上皇城外墙。
由此远瞰四周,只见整个江都都已沸腾起来。
皇城的大火,将这座大城的半边天空染个血红,街上不时有叛兵策马驰过,
更有人趁机进入民居奸淫掳掠,甚至有骁果军聚众攻入豪门大家的粮仓,恣意抢
掠,整个扬州城已乱成一团。
而在城外,只见无数烽烟尘嚣已席卷而至,青色的大旗上,写着大大的「江
淮」两字,烟尘四起,弥天盖地,也不知来了多少兵马。
寇仲以及申墨珩背上的少年,皆是首次见到如此壮观的场面,一时竟都看呆
了眼,尤其是立志从军的寇仲,更是看得神为之夺,怔怔的看着城外的江淮军旗,
竟震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却听一旁的申墨珩淡淡道:「沈落雁已说动杜伏威,江淮全军尽出,
以杜伏威之能,十万大军,已足以完灭失去统帅,纪律全无的骁果,不过此人虽
然善战,却出身草莽,行为率性,御下苛厉,不必说李渊宋缺,就连河北的窦建
德亦是不如,麾下军势虽强,但在有心人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犬,不堪一击,你
们若是投他,则与自寻死路无异。」
寇徐两人皆惊愕的看向他,只觉得这位「神棍大哥」当真骄傲到了极点,杜
伏威这「老爹」和江淮军的威风,两人皆不止一次亲眼得见,孰料在他的眼中,
竟只是不堪一击的「土鸡瓦犬」,不过想起他以一人之力,接连毁掉瓦岗、骁果
军和宇文阀的事迹,两人却又觉得这位神秘莫测的「魔门领袖」也自有他的资本,
非是凭空吹嘘。
这时,却听申墨珩道:「随我来吧,你两人的先天资本,实与他人差的太远,
长生诀虽是神奇,却也不能教会人兵法玄理,逃命便罢,但要做出一番事业却是
不足,冲着今日之情,申某倾尽所学,教你们半个月时间,至于能学到多少东西,
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双龙顿时心下大喜,申墨珩当日在微山湖畔,自称所学最精者有五门,而今
「剑术」、「天文历数」与「琴技」等三项,两人均已亲身见证,无一不是震古
烁今,独步天下,若能随他学习半月,实是极难得的机遇,思及此处,两人不由
雀跃起来,急忙跟在他的身后,向着刘黑闼等人的藏身之处赶去。
PS1 :首先道歉,开头介绍临江宫时搬了两句大唐2006的原文,原句实在是
写的好到让我改无可改,于是就非常无耻的直接剽窃了,希望作者前辈能不看到
最好,如果看到了,就请大度放过我这次吧,强烈推荐此书,大唐的同人不少,
但我个人目前看过的,认为把握住了原著神髓的只有一本半,一本是这个,另外
半本是独孤凤,之所以说它半本么,倒不是说写的不好,主要因为是它是个百合
文……另外谁有觉得和这两本水平相当,或是差的不太多的同人,求推荐。
PS2 :杨广和申墨珩开始的最后几句话,估计大部分童鞋都未必能看明白,
那句话两人其实是在对密语,「殇公」一句,出自「六经」中「春秋」的「桓公
二年春」,引申过来,也就是「第二天子时见面」,大致是西游记里菩提老祖给
孙悟空传法时的思路,杨广是著名的文学皇帝,申墨珩是儒门传人,因此两人拿
这个做密码是没啥问题的。
PS3 :关于小鹤儿,她的历史被改变了,大致经历是在当初和阴显鹤失散,
在被香家抓到长安时,便被申墨珩救了,之后一直作为申墨珩的贴身侍女,陪在
他身边十年,一同前往东平求学,之后陪伴他进行西域之行,算是申墨珩的光源
氏计划产物?但在申墨珩刻意的教导下,她武功走得很偏,很擅长轻功、监视和
潜踪匿迹,但正面战力只算是一般,不过她眼下只有十六岁,还有进步空间。
PS4 :杨广的一生功过,这个各种历史论坛曾反复的吵过无数遍,我也不多
扯了,但很确定的一点是这个人是「暴」君,却不是「昏」君,有问题的是人格
和心态,而不是才华与能力,因此我设计了一个「装傻的杨广」的形象,原著中
他没有等到反击的机会,便窝囊的死掉了,而这一次,申墨珩给了他这个最后的
机会,而他也表现出了该有的一些个性,这就够了。
萧后是历史上著名的非常没节操的五朝后宫(杨广、宇文化及、窦建德、突
厥可汗、李世民),所以申墨珩可以说从一开始便预见了杨广的赵氏孤儿计划的
失败,但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却很腹黑的装傻围观了……所以他在最后,给杨广
跪了一下,算是为赵王的死而道歉。
杨曦是我自创的,她就是历史上李世民的杨妃,吴王李恪的母亲,杨广的儿
女取名都有日字旁,比如元德太子杨昭、赵王杨杲,于是这里也加了个日字旁。
她在前半部的剧情不会多重,后半部视群众欢迎度,或许有出场,但前半部剧情
参与的不多,基本就是吉祥物和印章的作用,算是申墨珩的「明空」吧。
PS5 :申墨珩出身灭情道,师傅是尹祖文,在西域之行中遇到了席应,从他
那里拿到了(席应:你说得好轻松,老子根本没想给他啊啊啊啊啊!)紫气天罗,
将「天元剑经」和「紫气天罗」儒魔合一,完成了最终的武学,名为「紫微天剑」,
天人三剑便是紫微天剑的招式,只是其第一招「人剑」的初设定便是人极之剑,
具体表现为「宗师以下一招秒」,至今为止,主角还没碰到需要使用地剑和天剑
的情况就是了。
按照原著的描述,「紫气天罗」是一种真气外放,在体外制造真气网,并隔
空遥控,以气网裹缠围击对手的武功,但坑爹的是席应在开始就撞上了徐子陵这
个有着超级灵觉的变态,于是作为杀手锏的气网被人先看破,再扭曲、最后切断,
再加上真气分散,心态不好和判断失误,明明实力高于对手,可就是发挥不出来,
生生被给坑死了。
申墨珩的改良,是将气网的形态进行了变化,第一形态将紫气天罗的真气进
一步分散化,由「气网」变为流动的「气粒」,将分散的网状攻击,变成了一套
大范围的「微型卫星监视系统」,就是那个紫煌旋绕、如同星河流转的「星奕场」,
可以在很大的范围内,对敌方进行高精度侦查,而补上了天元剑经在灵觉感应上
的短板,正因如此,敌人对他的伏击,特别是近战伏击,基本都很难奏效,通常
都会被「星奕场」提前侦测看破。
第二形态是对战宇文伤时用的「气盾」,是紫气天罗的真气高度凝缩的结果,
相当于石之轩「护体气墙」的精密化版本,可以针对侵蚀性真气,在体外进行机
动的高精度高强度防御。
第三形态是类似于寇仲「方圆」或徐子陵「宝瓶印」式的高密度真气实体攻
击,其与天元剑经联合构筑的绝招,便是「天人三剑」最终的「天剑」。
PS6 :这章的和谐部分自我感觉写的一般,主要是第一傅君瑜这个人物原著
刻画太薄弱,第二因为申墨珩的人设偏白,加上傅君瑜的背景太强,利用价值又
太低,就撞到了剧情流写法的死角里——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就上,那绝对
是在毁申墨珩的人设和智商,可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强到让申墨珩不惜以死
磕傅采林为代价,去上一个毫无突出点,除了XX以外毫无用处的傅君瑜?翻来覆
去的纠结来纠结去,一改再改三改四改,我几乎都考虑破坏后续剧情,让傅君瑜
把小鹤儿杀了,让申墨珩失控一次来着,还一度想过索性抛掉傅君瑜,专门写小
鹤儿算了,结果某智囊团成员表示小鹤儿的定位不够格,他是傅君瑜的死忠,非
要看傅君瑜才行,无奈之下,日思夜想,也不知道谋杀了多少脑细胞,某天灵感
觉醒,总算找到了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于是就写了个这样的结果,此后的妹子
再没有傅君瑜的情况,应该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形了。
至于剧情……我后面又写走火了,本来准备5000字内解决皇城之战,结果总
想把剧情写的合理些,敌人设计的有点智商,不要搞出「申墨珩拔剑砍木偶」的
情形,于是越设计越复杂,于是就写了50000 ……以此类推,襄阳三篇得150000,
洛阳四篇怕得200000,这还只是上半部,估计这本书太监是肯定的了,无非是早
晚的问题,各位请提前节哀顺便。
PS7 :迟更八个月的道歉篇
四年前的故事。
龙泉上京。
滂沱夜雨之中,一名瘦高枯黑、高鼻深目的天竺僧侣正策马疾驰,向紧闭的
城门奔去。
此人身穿橙杏色的特宽白袍,头发结髻以白纱重重包扎,令他的鼻梁显得更
为高挺,眼神有种深邃难测,却又邪异莫名的味道,面色虽是古井不波,然而手
中紧紧攥着的通行令牌,却无意间暴露了他不安的心绪。
马蹄踏破地上的积水,溅起无数的水花,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高大的龙泉城
墙,已然出现在视线之中。
天竺僧的面色稍缓,孰料下一刻,瞳仁竟忽的一缩,面上浮现出一丝满盈杀
机的恨意。
只见城门之前,一名白衣少年负手而立,神色从容沉稳,目光却冷锐如剑,
即便在这大雨之夜,天竺僧亦感到对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雨帘,直射己身,
竟有一种似已将他完全看透的感觉。
在他的背后,一名碧衣少女正手持一把油纸伞,替白衣青年与她自己挡去雨
水,她一头乌黑的秀发被梳成双马尾的造型,目光轻灵活泼,不时探出脚上的木
屐,轻踩面前的水塘,踢出一朵朵四散的涟漪,显出一幅饶有兴味的模样,却一
眼也不看驰来的天竺僧,只仿佛对方已是死人一般。
天竺僧驰马近前,飘身落地,冷喝道:「叶孤城!」
白衣少年卓立如剑,俊雅的面容上浮出一丝自信的笑意,悠然道:「先古四
大文明,而今所余者,不过天竺中土,今日,晚辈愿以中土天人证道之剑,请教
阁下的梵我如一。」
天竺僧冷哼一声,踏前一步,一对眼亮起来道:「叶公子,你这般年纪,能
在武学上有如此成就,实是让人赞叹,只可惜你不识天数,竟勾结突厥人和杜兴,
欲坏本人渤海立国的大业,伏难陀纵是爱才,也不得不对你痛下杀手。」
白衣少年失笑道:「阁下说错了,不是『欲坏』,而是『坏了』,马吉已被
拓跋兄所擒,拜紫亭反戈一击,即将自缚向毕玄请罪,献上五彩石,自承一切皆
是被阁下挑唆,在西域造下无数罪业的『苦僧』伏难陀,此刻已是草原公敌,出
了此门,想必迎接阁下的便是武尊本人。」
伏难陀面色不变,忽的仰天大笑起来,片刻后,竟面色和蔼的道:「好算计,
不动声色间,能将本人逼至此地,公子心机之深,谋算之准,实是令人佩服,只
可惜你千算万算,却终漏了一点,本人一生所学,便是『生死之道』,纵是毕玄
亲至,欲陷本人于死地,怕亦是千难万难,何况是你叶孤城。」
他话音方落,只见少年背后的碧衣少女忽的抬头,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抿嘴
娇笑道:「什么『生死之道』,不过是个善能唬人,作恶多端的淫僧罢了,你若
让主人刺上一剑不死,再说这种大话不迟。」
伏难陀心中暴怒,渤海事败的怒火,竟因这少女的一眼而再难以压制,不由
目光淫邪的看向少女,露出幽深的魔光,暗道这小美人当真有味道,自己杀掉眼
前之人后,定当擒下这名少女,用自己最擅长的「天竺爱经」好好炮制她一番,
孰料这时,只听白衣少年洒然道:「小鹤儿,剑。」话音方落,已从碧衣少
女手里接过长剑,看向伏难陀,双目露出湛然的神光:「中土天人之道,始于一,
出于二,衍于三,故晚辈只出三剑,三剑过后,前辈若仍无恙,则请自便。」
他言语虽是闲雅从容,然而长剑入手的同时,身上竟忽的生出一股锋锐的剑
意,穿破重重雨帘,凭空越过数丈空间,直向伏难陀压迫而去,虽不见雨打风吹,
但那股凛然萧杀的寒意,却让伏难陀肌肤微痛,竟如被无数小针攒刺一般,只让
他心中一寒,暗道此子可畏,若再给他十年功夫,必是中土又一名巅峰级数的大
宗师,不知何时,心底竟莫名的生出一种惊惧交加的感觉。
思及此处,他忽的心下一凛,终是察觉到自己因失败的怒气,再加上方才对
碧衣少女生出的淫念,而导致心神失守,竟在不知不觉间被白衣少年的剑意所慑,
陷入对方的气势压迫之中,急忙恶狠狠的瞪了少女一眼,转而心守自我,潜运
「梵我如一」的心法,由「感官」入「心意」,再由「心意」入「智性」,接连
贯穿「五灵识」,欲要恢复「梵我无二」的巅峰状态。
碧衣少女嫣然一笑,毫不畏惧的与伏难陀对视,乌溜溜的美目连连眨动,露
出俏皮的神情。
白衣青年却信手握剑,神态沉静,竟任由这可怕的天竺魔僧积聚气势,直至
其袍服鼓起,双目射出邃然的魔芒,内力心境皆近巅峰之时,方淡然道:「请!」
「锵!」
话音方落,随着他长剑出鞘,剑锋所向之处,竟生出一股磅礴雄浑的剑气,
有如怒浪惊涛一般,逼的满天雨水斜飞奔射,落地之时,却又激起地上的积水,
天风海雨,会合为一,只将这丈许内的雨水催成一面遮天蔽地的水幕,直向数丈
外的伏难陀奔压而去。
剑气凭水势,人意动天心,一剑之威,竟借大雨之氛,将天、地、人融贯为
一。
如此剑技,不愧「天人」之名。
就在水幕成型的一瞬,伏难陀已是心中一沉,竟生出一种周边环境已与白衣
少年融合为一,反将自己排斥在外的难受感觉,纵然功力已催至巅峰,但心中的
「梵我不二」之念,竟在这尚未及体的一剑下呈现出将欲崩溃之势。
他自「梵我如一」的魔功大成以来,纵横塞外数十年,从来无人能制,几时
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伏难陀心知不妙,眼见剑势逼至,急忙凝心守神,真气贯遍全身,忽的脚尖
一弹,竟旋风般的冲天而起,低吼一声,全身骨节「辟卜」连响,就像烧爆竹的
紧凑响声,在半空中整个人往后变折,变成个「人圈」似的物体,借着飞旋冲击
之力,撞向覆来的水幕。
「砰!」
一声震天动地的轰响,本是铺天盖地的水幕,竟被高速回旋的伏难陀突入中
央,硬生生凭着深厚的内力给「撞」回了初时之象,水花四散,再度归入天地,
不复初时的「天人合一」之势。
这天竺魔僧不愧是一代武学大师,眼见梵我如一的心法受制,竟以技破心,
改以瑜伽变体之术的奇功,辅以深厚的魔功内力,生生破掉了白衣少年的第一剑。
白衣少年持剑之手不自觉的颤抖着,面上露出凝重的神色,直视着破碎的水
幕,眉头一皱,似是自语的道:「差了一点。」
撞破水幕的伏难陀,亦是暗自心惊,对这名少年的评估,竟又上升了一个层
次。
就在方才,他正面「撞」破水幕的瞬间,水幕之中,竟于同一时间传来十几
道属性各异的剑气,有的寒冷如冰,有的灼烈如火,有的轰鸣如震,有的幽深如
渊,劲力虽不甚强,但来自四面八方的交相夹攻,却仍让他捱的极为辛苦,特别
是一道灵动阴损的邪异真气,竟无声无息的潜隐一旁,在他全力化解其他真气时
方破隙疾突,险些破入他的心脉,若非他的「梵我如一」已至极高境界,透彻体
内一切气机流动,竟几乎就此着道。
接下此剑的伏难陀,已然忘却了毕玄的威胁,竟生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
掉敌手的必杀之心。
余力未消的他,在突破水幕之后,竟继续向空中「飞滚」,向着白衣少年的
正上方冲去,显是在积蓄气势,将欲反击。
就在突至最高点的一瞬,只见他一声尖啸,双目魔光大盛,身体竟凭空旋转
起来,仿佛化作一个急速飞旋的大陀螺,劲风呼啸间,全身袍服无风鼓起,只激
的满天雨花四散,半滴也难以近身,竟在这一瞬间,以自身的存在将天地环境尽
数隔绝在外,只剩下灵识合一的「本我」。
正是最巅峰的「梵我如一」!
下一刻,只听伏难陀冷喝道:「人之存在,以生命为身,光明为体,以空为
性,以梵为原,遍布一切,贯通一切,故名『梵我不二』,公子小心了!」话音
未落,竟已头下脚上的凌空扑下,双掌轰出,带着强横无匹的急旋之力,印向白
衣少年的顶门。
面对这惊天骇地,强如魔神的一招,碧衣少女神色倏变,双目露出紧张之色,
但终是死死咬着嘴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下方的白衣少年却目光一亮,有如闪起一团耀眼的火焰般,竟蓦地挥剑指天,
陡然连画数道剑圈,由慢至快,环环相套,举轻若重之间,气机却贯连一线,劲
力所及之处,竟凭空生出一股强大的吸敛劲道,随着他剑意的萦绕,天空之中,
方才被伏难陀击碎的漫天雨花,只好似再度有了生命一般,有如百川归海似的汇
聚到他所幻出的剑圈之中,凝聚旋流,却不消散。
第二剑!
就在掌剑将要交汇的瞬间,只见伏难陀双掌陡然一变,双臂急速舞动,只好
似在瞬间幻出了无数拳掌一般,水银泻地无隙不入的往下方的少年狂攻猛打,凌
厉强横至极点,更可怕的是他的动作竟丝毫不受关节的限制,不但招式奇诡无比,
真气属性亦是邪异莫名,似寒非寒,似热非热,似摄似锥,无隙不入,当真有如
八臂魔神一般,式式奇诡,掌掌凶横,强悍可怖至极点。
少年目光冷然,守心御实,身体卓立如剑,岿然不动,有如与天地合一一般,
长剑凌动之间,凝聚于头顶的剑圈,却化作一环急旋的湍流,竟借水天之氛,在
头顶上围出一池幽深的碧波,似是轻柔飘渺,却又邃然无俦,任天上云走风疾,
雨打山摇,却只能在水面上击出一波波的涟漪,转眼便被无垠之水消解化散,归
返天地,却难以造成真正的伤害。
双方一奇一正,快慢交锋,短短的瞬间,却已是数十次的交接,其间没有半
丝的迟滞,攻守双方,皆已将功力催升至极限。
「砰!」
终于,只见两人剑掌相接,轰然激撞,一瞬之后,却又迅疾分开。
少年脸色一白,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忽的眉头一皱,竟「噗」的喷出一大口
鲜血,而后方回复常色。
伏难陀则倒跃而回,刚一落地,面上已现出一抹妖艳的红光,旋即敛去,一
瞬之后,方冷喝道:「好个天人之剑,可惜欲三剑拿下伏难陀,公子终是狂妄了
些。」
……
「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下一刻,只见少年微微撇嘴,轻蔑的比了下中指,与此同时,只见弥散于他
身边的惊世剑气,竟开始急剧收敛,凝聚为束,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却愈发邃然
闪耀,单剑指前,沉声道:「最后一剑,叫你见识何谓阴极阳极混合回旋式小三
合破碎虚空炮!」
「Peng!」
只见长剑所指之处,电光激闪,整个伏难陀竟都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睁目如
盲的白光。
看着消失不见的魔僧,少年微微一笑,漠然无感的道:「白洞,白色的明天
在等待着我们。」
少女双手握爪,娇笑道:「就是这样,喵。」
……。
这部分本来是我给这一章写的开头,是申墨珩的一个「梦之回忆」,但后来
发现写的太High给写跑题了(⊙﹏⊙b ),最终只能遗憾的放弃,就放在这里吧,
迟了近一年的更新,这里真心和读者道个歉,不过毕竟这只是业余消遣,那么就
自然要受现实中的很多限制,也只能找有时间的时候来写,还请大家理解,本来
的最后一剑是四年前尚未完成的「缺陷版天剑」,但考虑到霹雳的「最后一招出
手角色必破格」定律,主角的大必杀不能这么早亮相,于是我就把第三剑的部分
掐掉,改用来嘲讽边荒了……
PS8 :下集预告:遗诏在握,墨剑启锋,以帝师之身,掌握天命的申墨珩,
终于踏上群雄争霸的舞台,有别于原本的故事,并吞了十万骁果精锐之后,实力
大增的江淮军,会对江南的局势,产生怎样的影响?襄阳城内,祝玉妍,申墨珩,
两大宗主首度会面,这场关系到圣魔,乃至天下命运的巅峰会议,将会谈出怎样
的结果?家香楼内,任少名,钱独关,林士宏、朱粲、萧铣、宋鲁……江南各方
势力代表,会聚于此,勾心斗角之中,风云乱象,即将席卷江汉平原。这局乱棋
之中,谁是最高明的奕者,谁又是最后的胜利者?欲知后事如何,请继续阅读一
剑贯大唐精彩第四章——襄阳风。
背景画面:襄阳城中,高楼之上,一名黑衣负剑的俊雅青年,与一名身穿紫
衣,面覆白纱的宫装女子分坐在两张太师椅上,言谈甚欢,两人背后,各站着一
忽然间,只见紫衣女子摘下面纱,沉声说了什么。
而下一刻,随着一只烟花射入夜空,高楼之外,但见浓烟四起,火势熊熊,
杀声缭绕,无数江湖中人,竟将这座繁华都市的中心,化作了血腥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