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回:遇袭
文仑拉着紫薇走进弹珠店,一踏进店门,吵耳的「哗啦哗啦」声直贯耳朵,
一百几十部的弹珠机,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像向着客人招手般,同时叮噹铿
锵地响个不停。
日本人有句说话「上班、弹珠、地下铁、睡觉」,这是白领刻板生活的四大
节目,由此可知,弹珠在他们心目中的重要性。
弹珠又叫「柏仙高」,八十年前首先在名古屋出现,时至今天,已疯行全国。
文仑和紫薇停在一台打麻将的弹珠机前,这一款式「柏仙高」,对中国人来
说,确是很有亲切感,二人看得有趣,文仑一笑便坐到位子上,取出一千圆日币,
从机旁的售珠器购了二百颗弹珠,他还没有把弹珠放在槽坑裡,已看见右下角控
制弹珠的槓杆上,夹着一个百圆日币,心想上一个客人真是胡涂,玩完后连钱币
也忘记拿走。文仑顺手把硬币取了出来,放在机面上,才放进弹珠,开始扭动控
制弹珠力度的槓杆。
岂料他才开始玩之际,突然有人「碰」的一声,用力一拍弹珠机台,吓了二
人一跳,当他们往那人看去,却是一个满脸恶气的中年人,只见他开声骂道:
「你这对眼睛长来衬样子的吗,有没有看见这个牌子,还弄走我的硬币,我问你
想怎样?」
二人循着那人的手指望去,才看见机台的最上角插了一张小小的纸牌,写着
「用膳中」三个字,文仑这时才知道,原来这台机子是有人玩的,只是去吃饭而
已,心裡不由叫了声糟糕!
文仑见那人凶巴巴的嘴脸,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立即把紫薇拉到自己身后,
一面用英语说Sorry,再用普通话不停说对不起。
那个日本人皱起眉头,一句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道二人是游客,一股怒
气登时下了几分,挥了挥手叫他们走。
文仑立即牵着紫薇,正要走出弹珠店,二人才走了几步,那个日本人又从后
叫着他们。二人同时回头,看见那人指着槽坑,意思是要他们取走机台的弹珠,
文仑想也不想,马上向他示意不要,拉着紫薇快步走出弹珠店,这才鬆了一口气。
紫薇拍拍仍是跳得砰砰作响的胸脯:「吓死我了,那人好凶恶喔!」
文仑伸伸舌头:「妳看见那人颈项的纹身吗,他肯定不是善良之辈,可能是
什么山口组或黑帮人物,还好我懂得装傻作哑!」
紫薇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去这种地方。」
「怕怕了!」文仑道:「原来那人是用硬币卡住控杆,以此准确地控制槓杆
的弹珠力度,简直就是大骗子。」
「看他那恶狠狠的样子,可能他已经费了不少时间,或许已花了不少弹珠,
才能调教好槓杆的力度,难怪他会这样生气。」
文仑想了想,亦觉得紫薇的说话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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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仑送了紫薇回家,他回到西新井时已是晚上十时多,街道上杳无人迹,四
下裡幽黯静穆,只有微弱的街灯洒在路面上。
离家门不远处,突然从黑暗中走出两个人,文仑看见二人的举止,心裡不由
一怔,他素知日本是个长治久安的国家,连偷鸡摸狗的小毛贼也不多见,可是当
二人逐渐接近他时,他的想法开始改观了。
虽然街灯非常黝暗,当二人的距离渐渐拉近,文仑已能够清楚地看到他们的
衣着。只见二人均戴着棒球帽,一人身穿黑色皮褛,另一人穿了夹绵风褛。而最
感到吓人的,二人同样把高领毛衣的领子翻起,刚好掩盖住嘴巴,只剩下双眼和
鼻子露了出来,让人无法看清楚他们的脸孔。还有更令人心寒的事,却是二人的
手上都持着一根垒球棒,正自一下一下的打在手掌心上,在静默的黑夜中,发出
「拍拍」的声响,真个闻者惊心。
文仑肯定二人来者不善,立即停住脚步,眼见回家的路已被他们封住,若要
往前冲向家门,似乎机会极微。文仑四望周遭的环境,看看可有逃避的地方,就
在此时,二人开始分开,一左一右站在文仑两边。
文仑本想转身逃跑,但想起自己身穿西服大褛,脚下又是一对皮底鞋,奔跑
起来实在碍手碍脚,势必给他们追上不可。文仑想到这点,立即打消这个念头,
高声问道:「你们想怎样,是要钱吗?」
身穿黑皮褛的人道:「小子,识趣就把钱包拿来。」
「好,取去把。」文仑立即说,钱包裡只有两万日圆左右,他不假思索,掏
出钱包向那人扔去:「钱你已取去,可以让开了吧?」
那人看也不看,顺手将钱包放进口袋,将垒球棒在手心上打了几下道:「你
还要留下一件东西。」
「甚么?」文仑听他这句说话,心知不妥。
「没甚么,我只是要你一手一脚就够了。」那人说得很轻鬆。
文仑马上提高警戒,眼前这两个人明着不是为钱而来,身子急速往后一退,
摆开马步。幸好他在香港曾学了几年空手道,兼且他素来手脚灵活,人又高大健
硕,比起眼前二人还要高出半个头。
他虽然不是喜欢打架的人,更无实战经验,但在学空手道时,却得到基本上
的守攻知识,文仑知道对方手持长武器,只要能和他们贴身搏斗,对方的武器便
不能大派用场。而且他记得教练曾说,敌人手上苦有武器,千万不要恐惧,皆因
武器是有重量,出手绝对不及空手空拳来得快,武器由起动至触及目标,最快也
要一秒。但出拳的速度,只有十分之一秒,便可打着敌人,当然这一击必须打中
对方要害,要对方无力还手才行。
文仑一想到这裡,再往二人看去,见二人都是用右手,而手上的球棒却横在
身前,棒的前端指着左方,对方若要发力挥动武器,必须要侧身由左至右横扫过
来。
文仑看明这一点,更知自己手上只有一个公文皮袋,决不能当作武器,但用
来作盾牌,确是一件不错的物件。他想到这裡,便晓得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必
须速战速决,免得对方二人同时出手,自己可就吃大亏了。
他觑准了机会,先来个心呼吸,接着喝了一声,身子疾如闪电,快速跃到黑
皮衣那人跟前,二人见状同吃一惊,他们万没想到对方竟敢先行出击,但二人一
念方落,正要挥动球棒之际,文仑已经一脚踢出,正中那人肚腹,那人一阵剧痛,
腰部微微一屈,身子向前倾去,头部刚好来到文仑胸口,只见文仑的肘捶顺势而
出,右颊着着实实吃了文仑一记重击,人也往后飞了出去,在地上连滚几下,半
天爬不起来。
另一人大吃一惊,抡起球棒,朝文仑背膀挥来,但文仑早就防他会从后攻击,
眼角到处,一个回身,提起公文皮袋挡住球棒,右脚随之飞起,皮鞋坚硬的底部
正中那人胸口,直踢得那人连退了几步。
文仑刚才的一声大喝,在这静寂的晚上,早已惊醒不少附近的邻居,数栋住
宅开始一先一后亮起灯来,还有不少人走出露台,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的志贤同样在房间探头出外,虽然街灯微弱,但他仍是认出其中一人
是文仑,大惊之下,连忙疾奔下楼,他才打开大门,远远便见刚才伏在地上的人
缓缓撑起身,高举球棒,正要往文仑头上打去。
「文仑小心后面!」志贤大嚷一声,同时狂奔过去。
这时文仑正好踢中另一人的腰部,骤然听见志贤的叫声,也不敢回头多望,
人已往旁边跃开,果然一股棒风自身侧落下,文仑正要还击,忽觉另一根球棒已
砸近眼前,文仑下意识把头一侧,欲要避开,岂料还是「噗」的一声,额上给球
棒前端扫了一下,虽然只是给球棒带过,没有实实在在被击中,但那冲击力已是
不小,文仑登时金星直冒,天旋地转,随即扑倒在地,立即昏了过去,已经不醒
人事。
二人看见有人走来,又听见四周居民的叫喊声,亦不敢继续追击,回身便跑,
转眼就消失在黑夜中。
志贤见文仑伏在地上,心裡更惊,也不去追二人,急奔到文仑身旁:「文仑,
文仑……快醒一醒!」一连叫了几声,文仑依然全无反应。
这时,几个邻居走上前来,有人开声问发生甚么事?
「我兄弟回家被人抢劫,麻烦那位帮忙给我叫救伤车?」志贤抬起头来急道。
「我看要马上送他到医院才行。」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伸手一指,接着道:
「我的车子就在那裡,快扶他上车。」
「麻烦先生你了。」志贤感激万分,便和两个邻居把文仑抬了上车。
文仑性命攸关,志贤不想耽搁多馀时间,也不回家取证件皮包和手提电话,
直接和那个邻居驾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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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西池袋文化大街的大久保医院,志贤在X光室门外踱来踱去,突然急遽
的奔跑声自他身后响起,他还没回头,已听见紫薇的声音从后叫道:「哥,文仑
呢,文仑现在怎样?」
志贤循声望去,看见紫薇和茵茵正奔了过来。
「他还在X光室,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怎样!」
紫薇急得快要哭出来:「他伤得严重吗?甦醒了没有?」
志贤摇了摇头,茵茵立即安慰紫薇:「他会没事的,妳放心吧。」
这时X光室的房门打开,文仑动也不动的卧在推床上,一名护士和一个医护
人员推了他出来,门外三人连忙跑上前去,志贤急忙问道:「他情况如何,脑部
会有问题吗?」
紫薇却跑到文仑身旁,当他抚上他面颊时,泪水再也忍不住,登时夺眶而出:
「你……你快醒来呀,求……求你……」
那名护士道:「X光照片还没有出来,现在仍不知道他的伤势怎样,我要先
送病人到病房,待一会医生会给你们说清楚。」
三人无奈,只好跟随在后进入了病房,没过多久,医生走了进来,志贤立即
上前了解状况,医生说文仑脑骨并无破裂,亦没有积血,应该不会有大碍,但还
是要他甦醒过来,再作详细检查才能够断定。
众人听见医生这样说,心情才稍觉好转。
紫薇追问志贤事情的发生,志贤便把所见的事说了一遍,茵茵马上道:「那
些人是行劫吗?」
志贤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但文仑做事决计不会这样煳涂,若是行劫,
给他们钱便是了,又何须和他们动手。」
三人在病房裡等候文仑甦醒,但数小时过去,文仑依然没有动静,紫薇便道:
「哥,今晚我想在这裡陪住文仑,你和茵茵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你们还要上班。」
接着向茵茵道:「茵茵,妳为我向公司请两天假吧。」
茵茵点头答应。志贤虽然看见文仑近日每晚都夜归,还道他留在公司工作,
或是和同事出外去了,却一直不知文仑和紫薇正在交往,但现在看见紫薇这副紧
张的模样,心裡立即明白了一半。
志贤点头道:「好吧,若然文仑有甚么进展,妳马上给我电话。」
「我会的。」紫薇应了。
志贤对茵茵道:「很夜了,我先送妳回去。」
茵茵向紫薇道:「紫薇,不用担心姨妈,我会向她解析。」
二人上了计程车,志贤已经急不可待,立即问道:「茵茵,我想问妳一件事?」
茵茵望向他:「甚么?」
「文仑是否和紫薇交往?」
「嗯!文仑没有对你说吗?」
志贤摇一摇头:「是多久之前的事?」
茵茵说得轻描澹写:「并不太久,算一算还不到一星期。」
志贤心中还有一件事,到此刻仍没有问文仑,今晚看见茵茵,便令他想了起
来:「我和文仑第一天上班,看见妳和他早已认识,但又不听文仑提起过你们,
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茵茵笑了一笑,把他们在歌舞伎町如何相遇,当日她为何约会文仑出来,一
口气对他说了。
志贤听后,亦不禁微笑起来,他同时发觉,世事竟然会如此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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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房裡,紫薇正自痴痴迷迷的看着眼前这个心爱的俊男,不时用手轻轻抚
摸他脸颊,又想起自己和他认识的情景,心裡不禁感到甜丝丝。
在她想着想着间,或许是太累了,不知不觉便伏在床边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紫薇睡得矇矇矓矓中,感觉有人正在抚摸自己的脑袋,
当她缓缓张开眼睛,方发觉自己伏在文仑的床上睡着了,抬起头来,随即一张俊
紫薇心中一喜,叫道:「文仑,你……你醒来了,我马上去通知医生。」
只见文仑摇了摇头,伸手把她拉了回来:「不用心急,其实我已醒了很久,
只是看见妳睡得这么香,不忍心叫醒妳而已。对了,妳怎会来到这裡,是志贤通
知妳吧?」
紫薇点头道:「嗯,我一接到哥哥的电话,说你受了伤,当时真把我吓个半
死。」
「志贤真是的,三更半夜还通知妳,而且害妳担心了一夜。」
「你不要这样说嘛,大家都很担心呢,现在看见你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紫薇,妳对我真好。」文仑伸手握住她的柔荑,低声道:「妳把耳?凑过
来,我有事要和妳说。」
紫薇一笑,马上依照他的说话,把耳朵靠到他嘴唇,只听文仑细声道:「告
诉妳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我……我好爱你。」说完在她凝脂似的粉脸上,轻轻
吻了一下。
虽然是个小小的亲吻,却令紫薇马上满脸通红,害羞得想要挪开身子,但已
被文仑用手搂住她,紫薇正想要说些什么,还没说出半个字,嘴唇已被一张热情
的嘴巴盖封着。
「唔……」柔美的一声轻呼,发自紫薇的口中。紫薇的身子微微一颤,在文
仑的亲吻下,突然感到浑身发软,心脏跳得砰砰直响,男人贫婪的舌头,深深地
进入了她,正强烈且需渴地探取她口裡的甜蜜。
这一个吻,既热情又销魂,文仑深情地吻着她,越来越趋于激烈,令到紫薇
当文仑发现自己的手慢慢移动,想要从她身上需索更多时,他忽然清醒过来,
立即抽回手,再不敢妄进一步,暗骂:「我……我怎么呀,十足一头大色狼……」
直到文仑把手放开,抽离嘴唇,紫薇依然呆呆的看着他,皆因这份甜蜜来得
太过突然了,她眼中还是一片迷惘,但脸蛋已羞得通红。
「紫薇,对不起,我……我一时冲动……」文仑顿感愧怍不安。
紫薇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声,只张着一对带了激情馀蕴的美眸,仍是紧紧的
看着眼前的俊男,接着她突然伸过头去,主动地吻上文仑的口唇。
文仑大喜过望,当然乐意接受这分施予!而这一个吻,不但表明了紫薇对他
的爱,还将二人的关係,牢牢地缠结在一起。
就在二人吻得翻天覆地之际,一个护士小姐的声音突然从旁响起:「你这个
人真是,才醒过来便这样俏皮。」
二人听见连忙分开,紫薇害羞得满脸红霞,连忙低垂着头,不敢瞧护士一眼,
文仑却不住搔头,定眼看着那名护士,一脸傻笑的模样。
「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会,我马上去通知医生。」护士留下一句说话,嘴上笑
了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文仑和紫薇不禁对望一眼,继而一起笑出声来。
□□□
经过三天的仔细检查,证实文仑并无什么大碍,只是脑袋受到些许震盪,医
生便准许文仑出院,自行回家休息。
紫薇今天才一下班,便直奔文仑的住所,掏出志贤给她的钥匙,一走进入屋,
已看见文仑仰卧在沙发上,额头仍缠着白色绷带,正在全神贯注看电视。在身旁
的小茶几上,却放满了大包小包的零食,糖纸、花生壳,散佈了茶几四周。
文仑看见了紫薇,立即向她道:「紫薇妳来了,快过来看电视,这个节目很
搞笑。」
「你怎么了,为可不在房间休息。」紫薇放下刚从超市买来的食物,看见茶
几上乱成一团,不由摇了摇头,开始执拾茶几的杂物,问道:「怎会有这么多零
食?」
「是我中午到外面买的,妳要吗?」文仑把手上的薯片递给她。
紫薇听见,立即担心起来:「还自己走出街,你没听见医生吩咐吗,这几天
千万不要做剧烈运动,还要多些休息,你怎可以全不顾自己的身子!」
「只是走一走,也算不上剧烈运动,何况脑袋和双脚,根本就是两码子事,
出外走走舒缓一下闷气,总比终日困在家裡好。」
紫薇见文仑聚精会神盯着电视机,不时哈哈大笑,十足一个大孩子,亦觉得
好笑,忍不住摇头一叹:「你总是要让人家担心,下次你想买什么东西,通知我
好了,知道吗?」
文仑看见紫薇埋头为自己执拾,一时过意不去,说道:「好吧,我听妳就是。
现在妳先不要执拾,过来陪我一会。」说着伸出手,将她拉近身来。
岂知紫薇给他一扯,突然失去重心,一个踉跄,竟然往文仑方向倒去,整个
人趴在文仑身上:「啊……」
文仑看见,立即将她扶着,顺势把紫薇拥入怀中。
紫薇一时害羞起来,红着脸想要撑起身,可是身子已被文仑牢牢拥抱住:
「妳陪我看一会电视好吗,待会儿我自己清理就可以了。」
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抱着,这种感觉,确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紫薇温柔地
伏在他胸膛,虽然心头仍在噗噗乱跳,但那无限的幸福感,早就盖过了一切。
文仑轻吻着她的脸颊,抚摸着她柔顺的秀髮,起先只是一个小小的亲吻,但
逐渐变成热情和激烈!文仑的手掌同时在她背上游移,令紫薇感到一阵晕眩,手
脚四肢,顿时变得酸麻无力,只好依偎着他,任由他为所欲为。
紫薇对自己这种变化,开始感到有点不解,自己曾经多次和洋平亲热,但这
种难言的激情反应,她从不曾有过,可是现在只被文仑轻轻一抱,吻上一下,自
己竟会产生如此大的冲击,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