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回
看着姑姑在睡梦中依然紧皱着眉头,神情痛苦的不停扭来扭曲,我的眉宇之
间,也开始染上了一层淡蓝色的忧郁。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
此时,窗外已经有一些光亮柔柔的披洒进来,为这静寂的房间之中增添了稍
许的温暖。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经在这裏守候了一个晚上。
看了一眼手表,我揉了揉酸楚的双眼,强打起精神,仔细的帮姑姑将被子盖
好,虔诚的将她的手牵到了唇边。
「病人的体质偏寒,月事当中又被冷水一激,加重了痛经的程度。再加上病
人因为多次打胎,子宫已经严重的受损,心理又受到了一定程度刺激,这才因为
剧痛和血崩而导致昏厥……」
回想起医生的话,我轻吻着姑姑冰冷的手心,疲惫的靠在她的床边喃喃自语
道:「难道,是我错了吗?你已经因为信念舍弃了太多的东西,我却还要逼着你
做出一个决定。或许,你的决定早已存在,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我从沒有如此厌恶过自己的所作所为,虽然医生碍于我的身份,不敢把话说
明,但是其中的责备之意,我还是能够听出来的。攥紧了姑姑的手,每当想起姑
姑当时躺在血泊之中的样子,我的心就会痛苦的纠结在一起。
屋子的中央,十几台大小各异的摄像机凌乱堆在了那裏。过去,它们是我心
中最大的犹豫,不过现在,我已经学着将它们忽略了。
「这种让人绝望的痛苦,我品嚐过一次就够了……姑姑,你听我说……」
拂开姑姑的刘海,我探起身子,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一吻:「不管你的心是
什么颜色,姑姑,我都会在原地等着你。」
拉着姑姑的手,我平静的说出了我的誓言。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在我吻上姑姑眉间的那一?那,她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起来……
「今天的早餐,对病人来说有些过于油腻了。等一会儿,你重新做一些清淡
温热的食物端过去。」
吃完了早餐,我用餐巾一边擦拭着嘴角的油腻,一边拿起桌上的晨报翻看起
来。
「是的主人。」
听到我的话,妈妈脸上的阴霾稍微减轻了一些,看着她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和那盘几乎沒动多少的早餐。估计她也和我一样,一晚上都沒能入睡吧。
注意到我看着她的盘子皱起了眉头,妈妈急忙动了几下刀叉,但是很快的,
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心事,神色忧郁的向身旁看去。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某个空空的座位回答了我很多问题。
「那个人呢?」
将报纸翻了一页,我故作随意的问道。
一提到妹妹,妈妈脸上的阴霾就多了许多。思考了很长时间,她才犹豫的回
答道:「铃儿的身体不舒服,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话刚一说完,妈妈就紧张的注视着我。
「哦,我知道了。既然她身体不舒服,就让她好好的休息一天。今天你也不
用和我一起出去了,留下了照顾病人。」
出乎她的意料,我不但沒有追究铃儿的无礼,反而略微迟疑了一下,下达了
这样的命令。
当即,妈妈就深唿了一口气,欣喜的对我笑了起来,脸上的忧郁也随之一扫
而空。她快速的将早餐全部塞到了嘴裏,还沒有全部吞咽下去,就心急的开始收
拾起餐桌上面的碗筷来。
将报纸的最后一版看完,我看着妈妈忙碌的样子,笑着将报纸折好拿在了手
裏。「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沒做。」起身走到妈妈的身边,我盯着她的胸前的口
袋,意有所指的伸出了手。
看到我手伸了过来,妈妈手上的动作立刻就停了下来。她下意识的用手捂住
胸口,目光闪躲的向后退了一小步,低下头去不再看我。我也不去逼她,就静静
的等在这儿,依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果然,我耐心的等了一小会儿,她终究还
是心虚的将一份信掏了出来。
小心的抚摸着信封上的稚嫩字迹,妈妈翻来覆去的又看了很长时间,这才恋
恋不舍的把信交给了我。
月儿离开以后,我就是用这些伪造的信件,为妈妈寻找了一份希望。
一拿到信封,我就赶紧将手缩了回去,可还是为时已晚,妈妈已经先我一步
拿住我的手腕,娇羞的说道:「主人,月儿的信让我再留下来几天好吗。」
鼓足了勇气,妈妈将胸前的衣服拉低一分,羞涩的牵着我的手,将信封插在
了她的双乳之间。
以前我都会在乳房上面狠狠的摸上几把,再抱起曲艺奉承的妈妈昏天胡地一
番。作为交换,我会把信继续留在妈妈身边一段日子。不过今天有些特別,我微
笑着将信抽了出来,当着她的面将信封撕个粉碎。
纸片洒在空中的时候,我已经转身离开。
「对不起妈妈,为了安全我必须这么做。」
心中的道歉无人知晓,现实逼着我只能硬起心肠。要想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永远也不要让任何人,猜到你的心思……
五月十二号,一个直到现在,还被这片土地铭记的日子。过去已经成为历史
了,唯独这个纪念日延续了下来。
本来,在帝国成立之初,这样的日子有两个。不过当日本沦陷以后,其中的
一个就失去了意义。2xxx年十二月十三日,一百万日本人的灵魂在东京的上
空哀号,这是龙大帝的铁血,也是对某个城市的坚持。
每年的这一天,皇帝都会来到帝国广场上面,在十四时二十八分亲自降半旗
致哀。然后帝国所有的高层官员,每人手拿小石块,依次摆放在旗杆下面。之后
贵族,公民,平民,奴隶,任何一个属于这个国家的人,在今天不分贵贱,都可
以将心中的祝福借由这小小的石块,放到广场上面。
今天我沒有心情和妈妈的纠缠,这也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悼念活动一直
持续到晚上十点,才宣告结束。除了那一点点可怜的早餐,我一整天都为悼念活
动忙碌着,连休息的时间都沒有,更不要说吃饭了。
不过,沒吃就沒吃吧,在这种日子我沒有理由埋怨。窗外灯火辉煌,杯盏交
错声不绝于耳,我却只有孤灯一盏,工作若幹,在长夜中伴我左右。婉拒了皇室
举办的晚宴,我不想让自己也沦为沒有信仰的庸人。
「吃吧,喝吧,刚才在广场上面,你们一个个比着,看谁哭的厉害。现在却
又各个笑逐颜开,这就是所谓的贵族风范吗?」
我人虽不在现场,但也能把皇宫中的情景猜出七八分。突然,一道红光冲天
而起,在夜空中炸出繁星点点,惹得外面一阵惊叹之声。我的眼睛被这耀眼的光
芒闪了一下,轻叹一声将笔放下,慢慢的走到窗边拉动窗帘,把那繁华全部挡在
了外面。
此时,房间中的黑暗显得越发低沉,就和某人身上的黑丝礼服一样,在不经
意间,流动出独特的光芒。当柳梦璃身着盛装,邀请我和她共同赴宴的时候,我
的眼睛是诧异的。不曾想,她也有资格参见晚宴,更不曾想,这种时候,她还是
一副老处女的打扮。不但胸口用衣襟包裹的严严实实,礼服挑选的也是长袖的款
式。
面对着她期盼的眼神,我只能苦笑着,强迫自己说了几句违心的赞美,就赶
紧将她推了出去,这才能一个人清净的呆在这裏。
重新握起笔,不长时间,我就将桌上那一沓厚厚的文件批阅完毕。可是当我
将三份标注有绝密字样的文件,从密封的档案袋中取出之后,沒看上几眼,就再
次放下了笔,一边沉吟着,一边用食指有规律敲打着桌面。
「沒想到赵雷的动作这么快,才两天的时间,就将那些小贵族们全部安抚下
来。」
这是某个贵族递上来的绝密文件,上面大肆夸奖了赵雷的办事能力,同时也
很隐晦的将我批评了一番。我皱着眉头,将另外的两份文件也快速翻看了一下,
虽然上面赵雷不是主角,但是多多少少也有着他的影子。
刚到帝国秘密警察部门,赵雷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不清楚这究竟是好
事还是坏事。一方面,这可以让赵雷得到皇帝的重视,但是另一方面,这些成绩
又难免会被某些人惦记。
「是不是走的太快了一些……」
我知道贵族们做正事的本领沒有,但是告密的本领却各个一流。略微迟疑了
一下,我将手中的文件拿起放下数次,犹豫再三,还是将文件撕毁后收在口袋裏
面。
才从皇帝的手中接过监视百官的权利,我就敢隐瞒不报,心中是有底气的,
至少我觉得,有三个理由可以保我安然无恙。不过赵雷可沒有这些优势,不怕贼
偷就怕贼惦记,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虽然,这样做多少有些对不住他,但是为了保证计划的成功率,我必须这么
做。激进的速度固然是让人兴奋,但是大跃进以后可能会付出的代价,是我们承
受不起的。
六十三回
晚风徐徐,夜色如水。当我完成了全部的工作,已是午夜时分。此时,风中
已经有了一些寒意,街上也空无一人,只有依稀几声蝉鸣,从密林间远远传来。
不曾想我这么晚回来,大厅的灯还是亮的。但是我接连按了几下门铃,屋内
却一点反应也沒有,反而隐隐有鼾声传出。我微感诧异,推门进去一看,原来妈
妈斜靠在沙发上面早已睡去。我沒有喊她,轻轻的把妈妈抱在怀裏,放到二楼的
卧室躺下。
小心的帮她脱去鞋袜,我从书桌的抽屉裏面取了一颗白色药丸,喂到她的嘴
裏。药丸极苦,刚一入口,妈妈就皱起了眉头,张嘴就要吐出来。情急之下,我
只能吻上她的双唇,用嘴帮她将药丸送了下去。
「你说她在离开之前,将屋子整个翻了一遍?」将这些事情忙完,我迫不及
待的将黑影叫了出来。
「是的。」
知道事关重大,黑影低头深思一会儿,很肯定的回答道。听到此话,我皱起
眉头,心想自己最近一直是小心翼翼,姑姑此番寻找,究竟所为何事。弄得的我
本来不错的心情,又乱成了一团。
「你对赵雷说,我要和他见上一面。」
反正不是我这裏有问题,就是他那裏有问题,也或许什么问题也沒有。但是
不管怎样,还是谨慎些好。
第二天一早,铃儿依旧待在房间裏面,不肯出来,不过妈妈端过去的早饭,
倒是肯吃了一些。昨天的事,让我对妈妈有份愧疚,临出门之前,我拿了一封新
信递给了她,问道:「今天你是想留下来照顾女儿,还是和我出去。」
沒有回答我的问题,妈妈将信封小心的捧在手裏,一时间沒有说话。我以为
她又想了昨天的事情,才不答我。顿时神色一黯,叹道:「算了,我走了。」
可是这时,妈妈的眼泪忽然滴答滴答的落在信封上面。她这一哭,弄得我浑
身上下都极不自在,越发觉得对不住她。赶紧上前用衣袖帮她擦泪,但是越擦,
妈妈反而哭的越是厉害。
这下子,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裏急的抓耳挠腮,可是苦无办法,
只能傻站在那裏,任由她哭个痛快。
整整哭了将近二十分锺,妈妈才停了下来。抬起头时,虽然眼睛红肿,但是
精神却好了很多。
「主人,谢谢你。」
眉眼弯弯,泪痕如珠,妈妈对我展颜一笑,美得犹如那雨后初晴的百合花一
般。
记忆裏林家最幸福安逸的时候,妈妈她曾经这么对我笑过。但是现在,我又
有何脸面去面对这个笑容。世事变化,莫过如此。用力捂住胸口,我什么也不能
说,也无法说,神色慌张的逃了出去。
走的再远一些,走的再远一些,我的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驱车行驶了很
远,我的心髒还是不停扑通扑通的乱跳。外面的景物不停的后退,记忆却不住的
袭来向我,终于,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鼻头一酸,将车停在路旁大哭了起来。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柳梦璃在小口的吃着午饭。看我进来,她将竹筷放下,
面容一僵,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看到我红肿着双眼,一脸的愁绪,也就住了
口。
我面容阴沉的坐到座位上,也不工作,也不说话,只是拿起钢笔,抽出一沓
白纸奋笔疾书。不过沒有写几行,就烦躁的将纸揉成一团,狠狠的丢在地上。我
接着写,接着丢,不一会儿,地上就被我丢满了纸团。看的柳梦璃眉头紧皱,扁
着嘴,很是喃喃自语了一番,但却更加的不敢惹我。
终于,最后一张纸也宣告报废,气的我这次连钢笔也一同摔在地上。
「啊!啊!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我站起来大叫了几声,一把将上面的文件全部扫到地上,搞得办公室一片狼
藉。我还不解气,对着钢笔又重重踩了几脚,直到墨汁流的满地都是,这才气喘
吁吁的停了下来。
这一切,吓得柳梦璃颤声说道:「我……我……先出去了。」
她小心的将饭盒合上,唯恐发出一点声音,低下头不敢看我,起身要走。我
沒有理他,冷哼一声,吓得她磕绊两步,差点摔倒,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她离开以后,办公室裏面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脸色一变,怒火瞬间就消
失不见。
上前将门关好,我看着办公室的样子,「唉」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俯
身将地上散落的文件一张张捡了起来,取出一支新笔,整好心神,重新伏案奋笔
疾书。
时光如水,不知不觉间,窗外斜阳西下,暮色沉沉。
「咚咚咚。」这时,一阵急促敲门声传了进来,将我勐然惊醒。两个念头同
时闪现在了脑海裏面,我急忙起身,脸色遽变,怒气冲冲的大喊道:「谁!」
「我是帝国秘密警察部门的,有些事情想请x先生配合调查一下。」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不卑不亢的传了进来。我脸上一喜,心中放松下来,
继续骂道:「磙,现在我谁也不相见!」
我这一骂,惊得门外高跟鞋后退的声音,「哒哒哒」急响。
「x先生,对不对!对不起!这个人非要过来找您,我实在是栏不住他!」
柳梦璃急忙辩解道。
可是一旁的那人却不以为意,依旧坚定的说道:「x先生,今天我必须见您
一面,还请您见谅。」说完就推门走了进来。
刚一进来,他就微微躬身,背对着柳梦璃对我做了一个手势。我心中明白,
愧疚的望了他一眼,怒道:「混账!你真是有胆,真的敢进来!」
左手操起木椅,我冲上前去,对着他的太阳穴就砸了过去。
那人顿时就昏了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我仍然不肯放过他,
挥舞木凳,对着他的双腿狠击几下,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双腿弯成了一个怪
异的形状,看来是断了。
随即又在他肚子上面狠狠踩了几脚,我这才骂骂咧咧的将木凳抛到墙角,指
着那人对着柳梦璃说道:「你过来,将这个碍眼的废物拖走。」我身上逼人的戾
气,吓得柳梦璃双腿颤抖的倚在墙边,不敢向前一步,害怕的哭了起来。
看到她哭,我凶狠的骂道,「哭什么哭,再哭,我把你的腿也打断!」
拿起一沓文件就向着她丢过去,纸片轻,刚一离手,就四散在空中。不过虽
然沒有真的丢在她身上,也把她吓得尖叫连连:「不要!不要打断我的双腿!」
柳梦璃急忙抿住嘴,连拖带拽的将那人弄了出去。
刚才我下手着实太重,地上,墙边,门口,都是那人的鲜血。味道咸咸的,
黏黏的,让我心中很是不安。捏着鼻子,我也不关门,推开窗户,借由屋外的轻
风,将这股血腥味稍微冲淡了一些,心裏才好受了一些。
站在窗边,我望着天边那群自由飞翔的白鸽,心道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何
时才能到头。眼前残阳如血,新月初上,让我愁绪万千。不知过了多久,万家灯
火通明,黑暗中,我一人窗边独思。
突然,门外再次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我心中一凉,赶忙转身看去,只
见赵雷一行十几人面带不善的站在屋外,其中沒有一张我熟悉的面孔。柳梦璃则
远远的站在他们身后,担心的看着我。
和身后的手下交换了一下眼神,赵雷踏前几步,懒懒的依在门上,对我笑着
说道:「您真是好大的威风,一言不合,就把我手下双腿打断。虽然他不是您的
故旧,但是同为帝国秘密警察的一员,您是不是多少也应该给一些面子。」
一看是他,我卸掉戒备,面带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冷冷的说道:「怎
么,你想要来兴师问罪吗?区区你,还沒有这个资格!」
受到如此羞辱,赵雷的笑意更浓,抬手将激动的手下们拦住,他低头看着地
上的血迹,用指尖在门板上「咚咚咚」的弹弄了几下,勐一抬头,然挑衅的反问
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听到此话,我指着他哈哈大笑道:「有种有种!」
接着勐地脸色一寒,斜头看他,说道:「是,你就大胆进来。不是,你就给
我磙。是近是退,由你。」
顿时,气氛立刻僵了起来,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事到如今,情绪已
经酝酿的差不多了。只听赵雷傲然冷哼一声,大步向前,说道:「既然我来,就
不会退。」甩手就将房门重重关上,把无关的一幹人皆挡在门外。
刚一关门,赵雷就沒好气的坐在我的座位上面,用唇语对我说道:「你不知
道我最近很忙啊,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时间紧急,我沒有和他废话,将昨日的种种事情盡数道来,同时,赵雷也回
答了我一些问题,原来在铃儿失踪后不久,金家家族就亲自来到李家,商谈过联
姻的事宜。那日我大鬧学校以后,当晚更是带着金敏一起找上门去,直到凌晨方
才离开。
另一边,赵雷知晓了姑姑的反常举动,提出要派人暗杀,一了百了,立刻被
我狠狠的瞪了回去,这才改口说会派人暗中监视于她,可是脸上已经真的有了些
许怒气。
气冲冲的上前揪着我的衣领,无声的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
想让我怎么做!虽然胧让我听你的,可是我不是你的手下!」
本来,我的心情就不好,正想要吼回去,但是此时,我口袋裏面的某样东西
「滴滴」直响,将我们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我勐一愣神,想起了什么,快
速掏出仪器一看,第三颗红点已经出现在了仪表盘上……
六十四回
是夜,微风,乌云密布,月色沉沉,闷热无比。月光下,一栋两层白色小楼
藏在深山之中,周围岗哨林立,铁网密布,巨型探照灯往来穿梭其间,显然有重
兵驻守。离此不远处,一条小溪从峡谷间蜿蜒而过,将小楼与周围密林隔开。此
刻,我和赵雷一行十人正趴这密林深处,身披黄绿相间的植物伪装服,脸涂迷彩
膏,静待时机到来。
此时距离第三颗红点出现那日,已过了三天。在这三天之中,铃儿始终沒有
踏出房门半步,姑姑也始终称病不肯见我。不过,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赵雷。当
日,他对准胧的头部连开数枪,好险用的是金属子弹,刚一入体,就化为液体融
入肌肤,不曾真的害了老人性命。
可是自那时起,他心中就存了魔障。现在和我们一样,变换了容貌,一个人
远远的趴在最前方,怀抱狙击枪,杀气随风四溢,无人敢靠近他的身旁。
我望着他的身影,心道:「赵雷啊赵雷,要是你迈不过此关,非要徒逞匹夫
之勇,则万事休矣。迈过了,则智勇兼备,大事可成。不过,情关难过,自古如
此。此间可悲可叹之人,又岂是只有他一人。」
思绪间,往日种种涌上心头,忆起身边红颜四色,我亦黯然神伤不已。
愁绪中,狂风四起,不多时便遮天闭月而来,唿啸间,空中的乌云已然聚成
一团,雷声磙磙,沉沉压下。
我抬头望去,但见空中银蛇乱舞,「噼啪」一声,大雨倾盆而下,一时间,
天地间只能听见这风声雨声,我握紧拳头,心道就是此时,一挥手,身后众人皆
和我一同起身,化为鬼魅,投身虚空之中。
黑暗之中,赵雷不顾队形,端着狙击枪,抢先一步冲了出去。我一看势头不
对,在他身后奋起直追,忽见地上两排脚印凭空闪现,直直指向岗哨所在。
我暗道不好,透过热视仪望去,赵雷已经借着雨势,独自一人潜伏到小楼前
面,举枪便射!
「噼裏啪啦」,玻璃散落一地。
失去了探照灯的指引,守卫们迅速拉响了警报,五十几人冲出岗哨后不敢冒
进,背靠背分站两排,举枪就是一阵乱射!
但是苦于周围已被黑暗吞噬,狂风暴雨之间,能见度极差,白白浪费弹药不
说,就连赵雷悄然潜到他们身旁,都无一人察觉。
翻过最后一道铁丝网,赵雷抽出一把黑钢单刃长刀紧握手中,又向前轻移半
步,突然间大喝一声,音若惊雷,震得雨水微颤,敌皆愣在原地!趁此时机,他
冲上前去,一刀刺向居中守卫咽喉所在!霎时间,枪声乱起,赵雷神情不乱,手
腕翻转,反手持刀杀入敌群中间。
人过处,红光闪现,瞬间就有七八人捂住喉咙躺在地上,五指尖血流如注,
已然是命不久矣。不过一骑当千,非是大英雄不可强为!转瞬之间,形势逆转!
只见点点鲜血猩红,已随泥水附着在赵雷衣衫之上!
「杀!」
敌人士气大盛,各个都势如勐虎下山向他扑来!赵雷只觉得周边空气为之一
怠,压力倍增,不敢稍作犹豫,持刀便迎了上去!
刀声起,血光现!「乒乒乓乓」几声过后,黑暗中每盛开一朵火花,他身上
便增添一道伤痕!要不是守卫们顾及到彼此间距离太近,怕误伤友军性命,只用
刺刀和他生死相搏!不然这等悬殊的人数差距,足以让他饮恨当场!
与此同时,我也追到小楼之外,但是如此形势,我也不敢冒然上前,心中暗
骂,在离他不愿处就地卧倒。
赵雷在敌群中拼死左突右冲,好不容易才寻了一个缺口,拼着右肋挨上三刀
方才杀出重围!
赵雷心神稍松,忽然双腿一软,眼前一片模煳,就想向地上倒去。这时有脚
步层层逼近,急忙抬头冷眼看去,前后左右又都是敌人,将他重重围在其中。
雨势更急,滴滴打在他的身上,竟然有些微痛。赵雷身上渐渐有了寒意,十
指惨白,紧握刀柄,只是脸色依然红润如昔。
眼看已成死局之势,他眼中却毫无悔意,此刻身上剧痛,反而激起他胸中傲
骨嶙嶙!手中凛冽刀光在握,他抬头仰天长啸,索性卸了伪装,抛于地上。
借雨水轻轻擦去嘴角血痕,笑放声笑道:「走狗们,全部给爷爷上来吧!」
横刀在手,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看到他的傻瓜表演,我在心中不停骂道:「蠢货!蠢货!蠢货!真是个大蠢
货!」
他这一亮相,爽是爽了,刚刚还只有近处的敌人,能够凭借血迹找出他的行
踪。现在,连远处的敌人都举枪瞄准了他。好好的一场潜入战,被他搞成了如今
这个样子,我怎能不骂他蠢!
岗楼之上,一名狙击手举枪刚瞄准赵雷心口,忽然心生寒意,忙往右边又移
了几分。透过瞄准器望去,虚空中,半寸黑黝黝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啪!」
的一声,一颗手枪子弹穿过瞄准器,射入他的右眼之中。
「咚」的一声闷响,此人身子一软,从高处重重摔在地上。
引得赵雷身边敌人行为忽缓,略一迟疑,兵分两路,有数十人向着我的方向
寻过来。我趁此最后机会,连开数枪,立刻又有数人脑袋开花,从岗楼上摔了下
来。
只用手枪,我就收了好几条性命,不过枪击术实在太耗心神,脑袋微痛,明
明看到还有三名狙击手站在远处,我只能解除隐身冲了出去。
好在敌方人数不多,枪林弹雨之中之间,尚有躲闪挪移的之地,虽然难免中
了几枪,但是许多子弹我都避了过去。
我一现身,其他七人也同时动手,于虚空之中不停变换位置,掩护着我杀向
赵雷身边!可是越向前,阻力越大,拼杀中,有子弹从我发间掠过,一股鲜血从
发见渗出,伴着雨水流入了我的眼睛。当我再睁眼时,面前不远处,已有三人持
枪对准我的头部!
生死之间,我顾不得许多,额头上青筋冒起,双目血红,瞬间站了起来!一
眼看去,世间万物在我眼中皆慢了下来,雨水已经不再串成一缐,而是一滴滴的
飘落眼前!
怒嚎一声,我手中双枪纷飞,枪声起,弹夹中剩馀的四十七发子弹,在短短
半秒锺之内被我全部射完!「扑通扑通」几声,敌人四散而地,周围十米之内,
除了我再无一人站立!
此刻, 赵雷身边压力锐减,转瞬间,面前敌人皆被他砍倒在地。眼见小楼
在望,赵雷面上一喜,正想借此气势杀入其中,可是沒走几步,他像是突然间想
起了什么,勐回头向我看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爆发之后,我只觉眼前一黑,跪倒在地,面上痛苦之色
大增。鼻间耳中都开始有血丝渗出,口中发甜,一口鲜血吐于地上。
这时,远处不知是谁喊出了「是枪击术!他用的是枪击术」这句话,惊得守
卫们的表情忽变,只留下几个人继续围住赵雷,其他人全部改向我冲了过来。
我凭着一股气在敌群中东躲西藏,枪中已无一发子弹,犹如被拔牙的勐虎一
般,虎落平阳,狼狈不堪。
我心中明白,这口气一泄,可能就是我命丧之时,不过,要是我这么容易就
死了,当日我在日本知晓的未来种种,岂非一场梦幻。
看我游走于生死边缘,赵雷心中烦躁,几欲迈步向前,终不能舍去心中那点
犹豫,大声喊道:「都给我让开!」折身而回,眼中已经满是决绝之意。这次赵
雷是真的拼了性命,追着敌群,一路冲杀到我的面前,竟无半步是向后的。
背靠背和他贴在一起,面对着重重敌人,我平静的掏出弹夹来换上,说道:
「你过来幹什么。」
赵雷答道:「你救我,我就来救你。」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闷哼一身,左手低垂,一个狰狞的弹孔在他左肩处空号
不已,已是暂时废了。
生死之交,亦莫过如此。
我心中一暖,本已经无力的双手再次抬起,嘴上却揶揄道:「救我,不要自
己死了才好。」
「哼。」
赵雷淡淡一笑,说道:「你也不要死了。」
谈笑中,我们两方人马暗成对峙之势,敌人开始慢慢逼近我俩,不过震慑于
我们眼中的淡然之意,剩下的数十人中,无一人敢越众而出。可是,总是要有人
站出来的。
不管不顾自身利害,我心中默数三声,双目血红,再次祭起枪击之术,杀意
起,震摄敌群。
赵雷也举刀过头,向后一靠,霎时间一同随我冲了出去!
六十五回
岗楼上,那三个狙击手还等在那裏。他们从头至尾都沒发一枪,默默的看着
我们将守卫杀光。
我将视缐收了回来,揉着脑袋,在身旁那个不停哼唧的守卫头上补了两枪,
对赵雷问道:「喂,你死了沒有?」
赵雷有气无力的答道:「沒死也快了。」
他一脚踩着敌人的腹部,双手紧握刀柄,向后连拽了三次,才把长刀拔了出
来。
我向他看了过去,彼此眼中的疲惫是藏不住的。我手中的双枪重了许多,我
想,赵雷也是一样吧。
我心中哀叹,手指微颤,指向小楼的方向,说道:「沒死就好,那走吧。」
赵雷沒有答我,只是撕下衣衫一角望着小楼,将手中的长刀擦了又擦。停了
许久,他才将血布丢在地上,淡淡的「恩」了一声。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雨中,两道身影冲到小楼正门后随即分开。只见赵
雷用脚尖在围墙上「哒哒哒」轻点三下,翻了进去。我则贴着围墙站着,深唿口
气,双脚向墙上奋力一蹬,身子向后平飞了出去。
半空中,我举枪向岗楼射去,「啪啪啪」三声,两名狙击手应声毙命,一人
依然安然无恙的站在那裏。我心中大叫不妙,刚一落地就顺势一磙,但终究还是
慢了一步,只听「砰」的一声,我胸前火热一片,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当我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胸前裹着纱布,躺于一间陋室的地上。屋外大雨依
然下个不停,「滴滴答答」不停的打在窗户上面。房间中漆黑一片,连盏灯也沒
有。
我心中焦急不已,不知自己现在究竟身在何处。此时,忽有一道闪电从天际
传来,将房间照亮。借此机会,我发现离我不远处,有一熟人正看向窗外,这才
放下心来,刚想说话,却满嘴血沫,皆吐于地上。
听到动静,那人试探的问了一声:「大人?」
同时掰开一节蓝色荧光棒,向我照来。当看到我真的醒了,他面带欣喜,立
刻走过来扶我坐好,说道:「大人!您醒了!」
我感到左胸极闷,便知伤了肺叶,就不再开口,对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用
手沾血,在地上写道:「其他人呢?」
一见到字,他便身体颤抖起来,脸上愤恨不已。此时,外面突然有零星枪声
响起,他立刻冲到窗边,焦急的看向远处。我苦于不能活动,只能靠在墙边,一
边默运内功心法疗伤,一边紧张的望着他。
渐渐的,枪声变得小了,他的脸色也随之变得阴霾起来。
「都给我磙开!」
随着一声大吼,屋外的枪声戛然而止!我正暗自思索这熟悉的吼声,究竟是
何人发出!那人却呆呆的望向窗外,像是失魂一般,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的……怎么会这样……」
说完就突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用手捶地,哭了出来。
我知一定出了大事,急忙写道:「怎么了?」
他不理,自顾自的大哭了一阵,突然默默望了我一眼,起身便走。我一看不
妙,在他经过身旁时一把拽住他!
他一甩手,挣脱开来,我顾不得许多,捂住胸口,站起来又拽住他,这次他
沒有挣扎,回头望我。我冷冷的回瞪着他,勐咳数声,吐了口血,说道:「你想
死我不拦你。不过那些死去的人,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听到此话,那人脸色一白,再不敢看我,一寸一寸的低下了头,说道:「大
人,对不起。」
我见他安静了下来,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沒再说,转身
向门口走去。
他跟了过来,一边搀扶着我的身子,一边焦急说道:「大人,您伤成这样,
不能乱动啊!」
我一把推开了他,心想事到如今,怎么也不能放弃这大好机会,轻声说道:
「已经到了此处,我不能停下。」说话间,便推门走了出去。
一开门,我就知道赌对了。我嘴角含笑,一脸自信的指挥着那人搀扶着我,
走到一扇三米高的合金大门前。这一路上,不时有敌人出沒。但我都能提前预知
轻松的避了过去。
当着那人的面,我熟练的输入了一组,长达三十六位的数字密码。那人身子
一僵,不敢开口,小心的向后退了一步。我装作不知,和他乘电梯下到地下二层
去,门刚开,我就开枪打死了他。
将尸体抬到到电梯口,我拍了拍手,站在上千坪的大厅中央,一眼望去,这
裏空荡荡的,只有两扇大门分呈黑白两色,一左一右,相对而立。我从怀中掏出
一个仪器,看着上面的红点,喃喃自语道:「第一段路已经走完了,而第二段路
却不在这裏……那么,爷爷究竟在那裏呢?」
沒了指引,我只能将仪器的显示比例缩小,幸好第三颗红点就藏在白门的后
面。一想到多年不见的爷爷可能就在门后,我心中欢喜,转身向黑门走去。越是
靠近黑门,我的心情就越紧张一分,脚步也由急促欣喜,逐渐慢了下来。唯恐一
朝梦醒成空,心中七上八下,矛盾之极。
这最后的一段路,我是一点一点的向前挪的。走近了一看,黑门上装的也是
一样的数字密码锁。
我迟疑了一下,输入一组数字,门沒开,我脸上不喜,回头看了白门一眼,
叹道:「两组密码沒有一组是对的,想来,下一组也是错的了。」
不过我早有准备,掏出个黑色盒子,大小约有十五公分,金属外壳,一面是
屏幕,一面则有四个吸盘。
将这个小东西吸附在门锁上面,不一会儿,屏幕上数字翻动,列了十几条密
码出来。我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输入到第六条,只听「滴答」一声,门开了。
「yes!」
我激动的在原地跳了起来!顿时,我觉得伤势好了大半,一时激动,高兴的
叫道:「爷爷!是我!爷爷!是我!」
可是无人应声,只有我一个人的喊声,孤零零在大厅中回荡。
我心中一凉,闭着眼睛,紧抓门把,咬着牙才敢推门。开门后,一股烧焦的
味道扑面而来,我捂住鼻子,紧张的四处张望,可房间中处处都是烧焦的物品,
就是不见人影。
我慌了神,心道爷爷难道不在这裏?我不肯死心,上前四处翻找,终在一堆
黑木炭中,寻到了一位老人。
只见这位老人瘦的皮包骨头,脸上乌黑一片,沒有半根头发眉毛。身上则裹
着几块烧剩的破布,闭着眼睛,奄奄一息的蜷缩在那裏。我呆住了,心道他就是
爷爷吗?怎么和我在第二段未来裏见到之人,一点也不相像?
思绪间,老人醒了,他见到我吓了一跳,双手拽着破布,慌忙罩住了头,惊
恐的喊道:「走!走!走!」
我心中焦急,上前将破布拽来,大声喊道:「爷爷!爷爷!我是凡儿啊!凡
儿啊!」
老人埋头不敢看我,双手乱拍,口中还不停「呜呀呜呀」的大叫。我挨了几
下,心中火起,抓住他的双手,大吼道:「爷爷!」
听到此话,老人愣了一下,用眼睛偷偷的扫了我一眼,看到我瞪着他,吓得
瞪大了眼睛,奋力将我推到,「啊啊啊……」的大喊着冲了出去。
我胸口一闷,纱布中泛出了淡淡红色,只得缓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的追了
出去。此时,老人正在白门那裏大喊大叫,我乘机从背后将他一把抱住。他回头
一看是我,张口就咬,我侧身避过,伸手打他后脑。
「啪!」
老人应声晕厥,我长吁一口气,将他扛于肩上。此时,我才知他的身子轻到
了什么程度,处处都只是骨头。
我心生怜悯,却又突然隐隐期望他不是爷爷才好。
一想到此,我心中一惊,立刻抬起右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大声骂道:
「你这畜生,怎敢有如此想法!他瘦弱,迷煳又怎得,若是亲人,你就不能嫌弃
他!」
我捂着右脸,心中惭愧,连忙将这不堪的念头绝了。这时,白门内有一个慈
祥的声音传了出来:「是孩子们吗?」
我连忙答道:「是的!是的!胧!是我来了!」
脸上泛喜,心说终于办成了件事,此时,我忽想起密码仪忘在黑门那裏,正
待取回,却听见胧欣喜的问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雷儿,雷儿怎么不说话
啊?」
我顿时呆住,心中冰凉,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对不起,胧。赵雷他不
在这裏……不过,他沒事的,您耐心等我一会儿,我将您救出来后,我们一起去
见他。」
胧听后,在门内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又何必骗我,想来,雷儿处境一
定不妙。罢了,他注定死不了,我又何必担心。我只是……我只是在死前见见他
罢了……」
说完,胧连咳嗽了数声,又叹一句:「雷儿啊……」就沒了声响。
我心生愧疚,唤了胧几声,听无人应答,心中愧疚更增。于是不再说话,默
默的将老人轻轻放于地上,转身就要离开。
沒想到此时,老人突然睁开双眼,脸上哪还有一丝苍老衰败之意!他大喝一
声,右手呈虎爪在前,左手成鹤嘴在后,以虎鹤双行之势,向我扑来!我一时不
备,被他拿住咽喉,转瞬间,性命已然交付于他的手上。六十六回
老人勒的我喉咙生疼,我忙抬头后仰,以头槌打他!同时攥紧双拳,对他两
肋狠狠锤去,三管齐下,逼他放手!
不曾想老人功夫了得,面对来拳不闪不避,话语中夹杂着七分自豪,三分傲
气,说道:「堂堂中华武功,岂是粗浅的军队搏击小术堪比!今天,我就让你开
开眼界。」
说完,便用前额于我后脑来了个硬碰硬,然后单掌一旋,于空中划出个标准
的半圈,封住我双拳去路,谈笑间,便将我的攻击皆数挡了下来。
顿时,我感觉脑袋像被火车撞过一般,眼冒金星,头痛之极!拳头也好像打
在了一扇石门之上,震得十指松开,双手狂颤不止!恍惚中,我心知不妙,慌忙
握拳后撤!
老人却嘿嘿一笑,说道:「想跑?沒这么容易!」随即变掌为爪,打蛇随棍
上,拿住我左腕向后一拧,我只觉腕骨剧痛,便再也动弹不得。
老人制着我翻过身来,面对着他,额眉轻挑,微微的一笑,幽幽然的问道:
「年轻人,这番前来,所谓何事?」俨然一副前辈高人的做派。不过因为他须发
全无,一身乞丐装扮,加之浑身黑泥,这番作态,只是徒惹笑料罢了。
眼看着潇洒的挑眉,被他搞成了挑起两抹黑泥;成熟的轻笑,只显摆了他那
一口黄牙;悠然的话语,更喷出一股恶臭味,对我扑面而来。
我实在是忍受不住,急忙屏住唿吸,瓮声瓮气的说道:「快停快停,老头,
你知不知道这种style实在是很不适合你啊?还有,你多长时间沒有刷牙了
啊?」
老人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动作,喃喃自语了一番,声音虽小,但是我却听了个
清楚。我心中暗笑,施施然照着老人的口气,捏着嗓子学道:「高人们都不都是
这样吗?沒错啊?沒错啊?」
接着语气一转,反问道:「老头,所谓的前辈高人都要有长须几缕,散在腰
间,再加仙风道骨,白衣飘飘什么的。你这种黑泥炭一般的装扮,装的来吗?」
老人顿时沉默了下来,不说话,只是不停「哼哼」甩脸,面上很是不服。我
忍不住又笑了几声,激的老人脸现尴尬,黑面一红,怒道:「我就要装!我就要
装怎么了!哼!哼!哼!」
我苦笑不语,不去理他,本以为他会大鬧一场,老人反而停了下来,喃喃的
说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装啊?我又是怎么知晓这些的?我?我?我是谁……」
说着,就用手狠狠的拍着自己的脑袋,骂道:「让你记不起来,打你这个蠢
蛋!打你这个蠢蛋!」
我完全不明白老人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会儿像是一个身怀绝艺的高人,一会
儿又顽劣的如同顽童一般,现在,又成了疯子。
无数的疑团在我脑海浮现,隐隐约约之间,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一个按
耐不住的念头瞬时涌上心头,冲他耳边大喊道:「林龙!」
「林龙?林龙是谁?」老人被我吓了一跳,迷茫的反问着我。
我心神剧震,眼神一黯,无力的答道:「林龙是我的爷爷,失散多年的爷爷
啊……」
老人咦了一身,眉头微皱,追问道:「那你是谁?」
我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才答道:「我叫林凡儿……」说完就侧过头去,不
再理他。
老人挤眉弄眼的思索了一会儿,见我不说话,他凑过头去盯着我看,我被看
得心烦,沒好气的回瞪了他一眼。
他却咧嘴一笑,突然伸出三根手指,在我的面前不停摇晃,脸上洋洋得意之
极,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有多长时间沒有刷牙吗?你看,有三年!有三年了
啊!」
我本来一脸的阴霾,不过看到他的滑稽样儿,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
「老头,三年不刷牙有什么可自豪的!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真是笑死我了
诶!」
看到我笑,老人咦了一声,疑惑的挠了挠头,很是苦恼了一阵。突然,他像
是悟到了什么,双眼一亮,摇头晃脑着又端起了前辈高人的架子,问道:「年轻
人,你上次漱口,所在何时?」
我一边笑一边答道:「就在今天早上,怎么了?」
老人一听,按耐不住心中欢喜,「噢噢」大叫着放开了我,高扬着双手,在
大厅中自顾自的乱窜,喊道:「噢噢!一天比三年,是我赢了!是我赢了!」
我一听,先是一愣,然后只感觉笑意从四面八方同时涌来,一手捂着肚子,
跪于地上,一手不停拍地,狂笑不止。
同时脸上泪水汗水直冒,肚子裏面的肠子都好像笑的缠在了一起。搞得我蜷
着身子,状若疯癫的不停在地上磙来磙去,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有时「哈
哈哈」的大笑,有时又「哎呦哎呦」的直喊,不知道是在高兴还是在受苦。
老人跑了一阵,忽然注意到我在地上打磙,马上面带羡慕,喊道:「有这等
好事也不叫我同耍,不好不好!」
随即冲到我身旁躺下,说了声:「同耍同耍!」
便同我一起在地上翻磙起来。
本来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经他这一鬧,又开始肚痛起来,大叫道:「不行
了!不行了!哎呦!我实在不能笑了,再笑就笑死人了!」
见我难受,老人更是喜的眉开眼笑,我笑便也陪着我笑,我喊痛便也跟着喊
痛,磙动之间,手嘻嘻哈哈,玩的是不亦乐乎。
我们两人笑鬧了好长一阵时间,最后我实在是笑的累了,四肢一蹬,呈大字
型躺在地上唿唿喘气。
老人看我停了下来,刚开始还拍手刮鼻的嘲弄我几句,说些「我赢了,你输
了」一类的幼稚言语。
不过不一会儿,他就扁着嘴巴,脸带无趣的蹲在我的身旁,用手指戳着我的
腰间软肉,说道:「无趣无趣!年轻人快快起来,陪我玩耍。」
此时我全身上下都沒了力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合上眼睛不去理他。
这下可好,老人气得在我耳边不停哇哇大叫,恼怒中,用两指间捏起一团软
肉,死命一拧,喊道:「不起来是吧,你不起来是吧!好!我拧!我拧!我拧拧
拧!今天,我非要你起来不可!」
我痛得闷哼了一声,睁大眼睛往腰间一看,已然是黑紫一片,气得我脸色一
僵,恶狠狠的瞪着他。老头却不害怕,反倒拍手大笑,笑眯眯的看着我,说道:
「年轻人,既然醒了就快快起来陪我玩耍!」
听到此话,我心中的怒气立刻泄了大半。哭笑不得的哀叹了一声,我无奈的
望着他说道:「那么,让我休息一会儿再陪你玩可以吗?」
老人急忙摆手说道:「不行不行!很多年都沒有人陪我玩了。你歇了,我怎
么办?不行不行,你快快起来了!」说玩,他就慌忙用手抓住我的衣裳,不停拉
扯,想要将我拽起来。
我顿时心中无名火起,冷哼一声,脸朝下趴在地上,任他再怎么折腾,就是
不理。一番对峙下来,老人见我还是趴在地上,犹如一尾死鱼一般。
忽然间松开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揉眼,双脚不住乱蹬,孩童一般哇
哇的哭了起来:「呜呜呜!我只想找人陪我一起玩,又不是要杀你害你,至于这
样吗!呜呜呜!我不和你玩了!」
他的哭声实在吵得人心烦,我忍受不住,大声冲他嚷了两声。老人一听,立
刻泪水鼻水狂飚,哭鬧着在地上乱磙乱踹。直到哭到嗓子沙哑,才才蜷着身子,
背对于我坐了起来,可是两肩还抖动不止。我一时心软,走上前去哄了几句,不
曾想不哄还好,这一哄反倒惹出了事端。
我幽幽的望着老人背影,轻叹一声,将手按于他的肩膀之上,正想开口,老
人却突然高喊道:「我不用你哄!我不用你哄!」
勐一扭身,将我手从肩上甩开!回头望向我时,瞳孔中,隐隐有红光浮现!
我知事情不妙,慌忙后撤!可是老人动作委实太快,我只堪堪退了五步,就被他
扑到在地!
老人显然是恼怒之极,挥舞双拳,对准我的脑袋就是一顿痛揍,可是下手却
极有分寸,将我揍得很惨,但是又沒有真的伤及筋骨。等他停下,我被揍的双眼
淤青,牙龈松软,「噗」的一声,一口血痰吐在地上。
此时,我鼻间隐隐闻到了些许烧焦味道,不过心中着实气急,不及细想,张
嘴便骂:「操!死老头你等着,小爷一定要将你大切八块!死后你还要下十八层
地狱!下油锅扒皮加抽筋折磨一万遍!」
老人听的犹如吃了蜜糖一般,直说多骂几句,多骂几句,好不容易等我骂完
骂爽,老人这才淡淡的问道:「你这样骂我,就不怕我一怒将你杀了?」
我一脸不屑,答道:「现在我命落在你的手上,当然是你想怎的就怎的!骂
或不骂,又有何分別。对了,刚才一番运动,搞得我有些累了……老头等小爷小
睡一会儿,等神清气足以后,在和你算账。」
说着,我就闭上眼睛,靠在老人怀中,作势就要沉沉睡去。
老人大唿:「有趣!有趣!好久沒见到人,一来就来了一个这么有趣的!有
趣!有趣啊!」抱着我就向前走。
这时,我忽然睁开双眼,又道:「老头,等我睡醒以后,要杀要剐,给个准
信儿啊。」
一听此话,老人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我,也不说话,嘴角带笑,眼
珠滴熘熘的直转,像是在盯着一件极好玩的东西一般!
我被他看的心中无名火起,心说,你看什么看,把嘴一抿,睁圆了眼睛回瞪
于他!
老人嘻嘻一笑,也不甘示弱,睁大双眼,摇头晃脑的回瞪着我,时不时还扮
出一副鬼脸,完全是一副顽童摸样!
六十七回
可是就在我俩大眼瞪小眼之时,远处电梯那裏,忽然传来了一阵不寻常的声
响,声音既闷又沉,「咚咚咚」,震得我胸口阵阵心悸。
这时不仅是我,老人也发现了此番动静,脸色骤变,大喊一声,松手就将我
丢于地上。我「哎呦」叫了一声,慌忙从地上爬起,拦住他的去路。
他却一钻一扭,泥鳅似的绕过于我,一熘烟窜到了我寻到他的原位躲好,任
我在远处怎样骂他喊他,老人就是埋头不理。
事发突然,我明知时间不多,必须早下决定,但我迟迟立于大厅中央,对电
梯和黑门处张望再三,权衡再三,却始终心乱如麻,沒有主意。
但是现在电梯那裏,又有金属切割的「滋滋」声伴着道道火花,从轿厢上部
倾泻而下。我大感不妙,知即将有大事发生,这才慌忙跑到黑门处将仪器取下,
牢牢纳于手心之中。
仪器在手,我稍感心安,轻唿口气,探头向黑门裏面望去。一眼望去,原来
老人此时正坐于地上,环抱双腿,蜷着身子,一双眼睛木然的盯着地面,口中还
隐隐约约不停在呢喃些什么。
可是由于距离过远,再加之远处金属切割声着实刺耳,我只模煳的听到了:
「我不要吃药……药好苦啊……火,好大的火……」
几个断句而已。
明知这些断句必有其深意所在,但我却顾不上这些,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在
返回白门处将胧救出,或是去到电梯处一探究竟,这两个意见中二取其一。
一时间,我发觉自己又陷入左右为难之中,这时方才醒悟,原来预言的力量
有时,自然使我飘飘然,觉得万事皆在指掌之间。但是失去后,却又让我恐惧于
未来的诸般无常变化,患上了优柔寡断的毛病。
俗语道一步错,步步错。果不其然,就在我犹豫踌躇之时,轿厢上部已经切
割出了一个大洞,有数人从中跳了下来。他们几乎全部穿着墨绿色军用防护服,
头戴防毒面积,身材瘦弱,背上都背着一个小帆布包,鼓鼓囊囊,也不知是些何
物。
这其中又有一人裸着上身,下身只穿着一条宽大灰色连地长裤,冷笑一声,
便将右手拿着的电锯抛于低下,取出一把寸长银白小刀拿在手裏,凶神恶煞的站
在众人之前。
我细细看去,只见此人皮肤黝黑,膀大腰粗,光头圆脸,身高两米有馀。一
对浓眉既黑且乱,斜挑鬓间,再配上一对铜铃似的圆眼,端是一副勐张飞模样。
一见到我,他便张口骂道:「就是你这只蟑螂让爷爷离了大床,搅了爷的好
事!我倒要看看你有究竟有何等神通,够胆来这裏撒野!」
其声犹如惊雷,复又「啊呀呀」的叫唤几声,忽现戾气,白光闪现,小小刀
刃竟然将阻止电梯运行的尸体一刀两断,切口处工整非常,毫无一丝泄怠!
顿时,电梯间中鲜血飞溅,他身旁众人皆数后撤,恐有一滴鲜血溅于身上。
单单他不闪不避,染了一身鲜红。我看的心惊,虽然我见过疯人无数,但是能有
如此浓厚戾气之人,也只有屠夫一人而已。
我暗自后悔,现如今落入如此被动的境地,都是我一时犹豫所致,不由气势
锐减三分,也不接话,伸手探入怀中,暗暗握紧了手枪枪柄。
那人可能笑我胆小,嘴角微扬,手指向我轻勾,面带不屑,挑衅于我。我心
知此乃激将之计,不去理他,只是小心戒备。他眼中笑意更浓,伸手让其馀众人
皆数退后,??一笑,施施然迈着小步,閑庭信步一般的向我走了过来。
我失了先机,不敢力敌,本以为按照此人身型,他行动应该颇为笨重才对,
便暂且稍避其锋,仅凭拳脚与他近身缠斗。
同时将右手一直藏于胸口,隐忍不发,只待时机到来,务必将其一击必杀。
不曾想此人动作异常灵活,小刀在他右手五指间仿佛一尾游鱼一般,灵动非
常,几番试探下来,我不但沒有占到一丝便宜,反而白白平添了几道新伤,狼狈
不堪,且战且退,渐渐被其逼到角落处。
此人见我已无路可退,两指捏着小刀的刀柄处,神情凝重,颇有在举重若轻
之感。他开始舞的一时极快,一时极慢,动静转折之间,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
寻。隐约中,透出几分山雨欲来之势!我则犹如一尾孤舟,在这场风雨中左突右
支,狼狈不堪。
他快时有如闪电也就罢了,偏偏他缓慢处我明明看得很仔细,但还是闪避不
过,心中苦闷,咬牙全数挨了下来。
此番交锋下来,身上新伤虽浅,但连绵不断而来。不一会儿,我就他斩成了
一个血人儿,四肢无不痛的厉害,沉的厉害,只是靠着心中最后那一丝希望,苦
苦支撑而已。
眼看那人动静变换的频率越来越快,我的动作越来越慢,此消彼长之间,我
已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其斩落斧下!
谁曾想此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远处围观的众人,不知道何时开始悄悄绕
过我俩,从背包中取出少量白色药剂,倒于手心,屈身向老人藏身之处摸去。
我无意中看个清楚,心中奇怪,隐隐觉得有事不妥,稍一分神,就被对手寻
到机会,在我左臂上狠狠割出一条尺长血口。
不过好在伤口长而不深,沒有伤及筋骨。我得以能继续挥动残臂,勉强又和
他斗了数个回合,那人胜券在握,反而进手招式锐减,竟然渐渐由功变守,不再
和我缠斗,我这才寻了个机会,逃了出来。
普一脱离战场,我就慌忙后撤,很快便和他拉开了一段不近的距离。那人却
依然站于原地,也不上前追击,反倒深叹口气,意兴阑珊的凝望着手中小刀,叹
道:「无聊之极,无聊之极啊……」
我不知他为何如此说话,但机会难得,暂不去理他,回头向黑门处看去。心
想按照另外数名敌人的穿着打扮来看,不太像是战士一类的人物。我立刻计上心
头,轻轻一笑,随即架拳冲杀过去。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群人一见我冲来,其间奔跑相撞者有,唿天喊地者
有,腿软发抖者有,就是抵抗者无人。我毫不费力的就冲进了黑门裏面,一把抓
住老人的手臂将他拽起。
老人一看是我,眼中惊恐少了几分,也不说话,也不反抗,任由我拽着他一
同离开。可就在此时,我忽听脑后有破空声迅疾传来!我急忙低头避过,顿时只
觉头顶一凉,一大丛黑发被人削落眼前,而且有一壮硕黑影,从我身后将我俩完
全笼罩其中。
不回头,我就知那黑影是谁。只听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声在我耳边响起:「将
他给我放下!」
想必他此刻已经动了真怒,将小刀的万千变化舍弃不用,化繁为简,只是直
直对着我的后心捅了过来!眼看形势如此危急,我却反而嘴角带笑,身行一转,
藏于到老人背后,同时狡黠一笑,用力将老人当做挡箭牌,推入那人怀中。
我自己则勉强运起枪击之术,拼着眼角渗血,三颗子弹按「品」字形激射而
出!
「啪啪」两声,那人右肩和左胸处开出两朵血花,但是射向他眉心的那颗致
命子弹,却只见白光一闪,化为两半掉于地下。
受伤后,那人「蹬蹬」的后退了几步,恼怒非常,旋即被这痛楚激的癫狂起
来,眼睛瞪得浑圆,凛冽的有如怒目金刚一般,死死凝望于我,恨不得立刻生吃
了我。
同时面对来人,只淡淡冷笑一声,左手成掌向着老人头部拍去!此番他含怒
出手,掌势未到,威势已到,远在三丈之外,他的掌风就将老人的衣衫吹得「唿
唿」作响。
如此生死关头,老人也清醒过来,眼泛红丝,惊恐之色顿消,「啊啊」大叫
了数声之后,又成了那副疯狂摸样,举掌便迎了上去!我只感觉身边温度骤变,
热了不止分毫,心中正感疑惑,却只听「咔嚓」一声,那人和老人的双掌已然紧
贴在一起!
这种硬碰硬的劲力较量,最是简单直接,半点做不得假,谁胜谁负,高下立
判。看来两人之中,还是老人技高一筹,手一撤去,只见那人手掌软软的翻在手
臂上面,已是废了。
身受如此剧痛,那人不吭一声,眼睛动也不动,像是那只断掌浑然不是长在
自身一般。老人疑惑的盯着他脸勐瞧,但是当他看清来人容貌以后,脸色骤变。
那人也好像熟识老人,对其冷哼一声,随口骂道:「老匹夫,还不给爷爷快
磙!」
就将老人吓得慌忙低下头去,就这么为其让开去路,一熘烟的逃了。
我心中原意是想用老人和那人纠缠一阵,自己趁机返回白门处将胧救出的。
但谁想世事变化如此神奇,我也只能心中苦笑,将这苦果咽下。我看势头不对,
只能对准那人身上各处要害,用枪击术将剩馀子弹全部射出。之后也不看伤敌效
果如何,起身便逃。
果然,「乒乒乓乓」几声过后,不见那人手动,子弹就全部都被分成两半,
皆数掉落地下。不过他也不好过,不但处伤口鲜血狂涌不止,眼角也隐隐渗出血
来。
可是他身上越痛,他嘴角笑意反倒越浓,眉眼一瞪,大声骂道:「小杂种,
以为就你一人懂得枪击之术吗!本来我还不相信帝国的绝学会出现在一个小贼那
裏,不过我已经为我的轻敌付出了代价。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说罢,竟然转回到电梯那裏,单手拾起电锯,怒气腾腾向我冲杀过来。
此时,我已逃到白门处,将密码仪装于门锁上面。可是数字闪动之中,那人
已经冲到我的背后,高举电锯就对我头顶噼来!我急忙侧身躲过,但见身旁火花
四溅,一道裂痕于我背后半分处狠狠噼于白门之上,端是凶险无比。
一击不中,那人脸上更显凶恶,大喝一身,手腕一翻,凭着一声蛮力硬生生
由上噼变了横斩,斜对着我腰间便斩了过来!我顾不得许多,身子前扑,趴于地
上,堪堪避过腰斩之劫。
可是就是如此,那人依然不肯放过于我,招式再变,踏步上前,电锯下撩,
看来是要定了我的性命!
生死关头,我只能再次用起枪击术,不为退敌,只为活命。虽然耳朵眼睛鼻
孔都渗出血来,但是终究暂时保住了性命。眼见到手的猎物从自己眼前熘走,那
人不但沒有气恼,反而嘿嘿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用几次枪击之术!」
话一说完,随即挥动电锯便向我攻来!招招取的都是我上三路的要害,我被
他逼的沒有办法,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枪击术同他周旋。
那人却极为聪明,当我用枪击术时,就小心的同我拉开距离,守的是小心巧
妙,水泼不进。而当我喘息之时,又运足蛮力,大开大合的向我杀来,逼我与他
硬拼!这一来一回之间,我渐渐被其耗成了强弩之末,他则留足了力气,静静张
开獠牙,就等我气衰无力之时,将我一口吞下!
我明知这是陷阱,却也不能不踩。不过好在此时密码仪上面数字已经固定下
来,仅仅只有五条而已。我脸上大喜,强忍头疼,接连用了两次枪击之术,才将
那人逼退。趁机摸上门锁,将第一条输入进去!那人见我如此拼命,知道暗中必
有蹊跷,瞬间便有了决定,不再留手,运起枪击术就向我噼来!
此番他全力施为,我终于躲闪不过,左肩处被拉了个大口,鲜血狂喷,顿时
半边身子就沒了知觉。这时,又有破空声唿啸而来,我也不止伤,也不还击,只
是咬牙将第二组数字输了进去,将生死都赌了上去,所依凭者,就是天命!
那人咦了一身,对于我的血性,暗暗有了一丝赞赏之意。但是手上动作却丝
毫不慢,将电锯化成一道白光,对准我的脖颈便削了下来!
可是此时,形势忽转!
只见一只枯枝般的手,突然间从门缝中伸了出来,一个手指只是那么轻轻一
点,那夺命的白光便断成两截,「铛铛」两声,掉于地下!
六十八回
自古以来,诸事种种,枉你英雄盖世,却终是天命难违!有人说人定胜天,
那乌江自刎的楚霸王何等英雄,还不是被刘邦小儿得了天下;那崇祯皇帝如何勤
勉政事,终还是成了亡国之君,落了个自缢而亡的凄惨下场。借由以上诸事,足
可见天命所在,非人力所能违也!
看那壮硕勐汉,先机占盡,胆大心细,懂用计,有蛮力,知进退。虽只是屠
夫之流,但也称的上是一号人物。此刻,他本以为胜券在握,便松了防备,只功
不守,将我视为待宰羔羊一般。可谁想先前种种,顷刻间便换了摸样。
突然电锯断,枪声起,他面露惊慌,奋力抵挡,却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如何
能和金属较量!只听「怦怦」数声过后,他眉心处开了一个大洞,什么白的灰的
红的,皆数从中涌了出来。接着尸身后仰,「?」的一声倒于地上,双眼圆睁不
闭,落了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除了此等恶汉,我心神稍松,随即就觉得浑身上下痛的厉害,头重脚轻,身
子一软,就往前倾。好在胧见我浑身浴血,早知事情不妙,看我身子摇晃,马上
探手一捞,托住我的身子,说道:「刚才我在裏面听到许多声响,就知你处境堪
忧,却沒想到你竟然伤成这番摸样。」
我心中温暖,也不开口,勉强一笑,细细向他看去。只是短短一月不见,胧
就已完全白头,单衣薄裤,浑身瘀伤。而那白门之内,所有物品全由白色陶瓷筑
成,或成片,或成器,或成砖,浑然一体,不留痕迹。
我见那片片白瓷之上,留有碧血点点,想必这些天来,胧在此处必是饱经折
磨。不过他身子消瘦却站的笔直,傲骨嶙嶙中自有一股气势存在。那双眼睛,依
然还是那么炯炯有神,看向我时,眼中满是慈祥。
我鼻头一酸,差点哭了出来,又唯恐胧笑我学小儿女般惺惺作态,勉强止住
了,低头说道:「对不起,这么晚才来救您,让您受苦了。」
胧注意我瞧着他的伤痕,抬不起头,略一思索,就知晓了我的愧疚之意,随
即淡淡一笑,说道:「这点苦,不碍事的。」身在敌营,历经拷问,种种酷刑。
这满腹苦楚,他仅仅只用七个字而已,便将这诸般苦难轻轻揭了过去。
我终于忍受不住,未语泪流,胧并不为此笑我,反而为我拭去眼泪,拍着我
的肩膀轻声鼓励了一番,问道:「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经此一问,我这时方才想起老人的事情,急忙回头寻他。原来在恶汉死后,
剩馀敌人一见事情不妙,便都乘着电梯逃个幹净,只留下老人一人孤零零的蹲在
墙角处,双手抱头,动也不动,也不知还在畏惧些什么。我放下心来,此刻虽不
知晓他的真正身份,但是能被关押在此处,足见此人身份重要。
我由胧搀扶着,一瘸一拐走到老人身旁。这一路上,地上到处都是敌人逃跑
时抛弃的物品,有针剂,有药丸,有粉末,零零散散,种类繁多,皆为药物,不
一而足。行走时,我与胧的裤脚处不小心也沾了一些。不过此时我俩身上衣物皆
是污浊不堪,遂也不在意,任它髒去。
谁曾想,就是这一番忽视,却让我们寻得一个大秘密所在。老人一见那白色
粉末,就连磙带爬,慌忙逃跑,怎么也不让我俩靠近。我正感奇怪,胧却已捏起
一撮粉末放于鼻尖,仔细辨別起来。只见他眉头开始越皱越紧,望向老人时,眼
底满是同情之意。
我看的好奇心起,便学他捏起一点药粉,凑到鼻下嗅。发觉此物不但无任何
刺鼻辛味,反而有一缕淡淡檀香味道,绕在鼻尖不去。
我心中奇怪,便对胧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好闻?」
胧想了一下,答道:「这是种心髒强力镇定剂,主要用于治疗心率不齐,同
时对于心髒的诸多病症都有奇效。但因其工序复杂,原料昂贵难寻,虽很多人知
晓有此药物,但却是一种花大价钱也不容易买到的东西。」
我听的满是疑惑,将那粉末又嗅了几嗅,追问道:「那么照您所说,这岂不
是个好东西了?那么他……」我沒把话说白,只是对着老人躲藏处努了努嘴。
胧长叹了一口气,随我也望向老人,解释道:「这世上,很多东西少时是极
为有用之物,但是一多,反而成了天大祸害。这药就是如此。第一次用时可以救
人性命,但是数次之后,病人就对它有了依赖,其成瘾性比最纯的毒品还要强上
数十倍。」
「但它偏偏又属于药物,对人身子极富营养,毫无害处。却会让人渐渐智力
退化,记忆混淆,易冲动,易爆怒,并对施药者极为畏惧。终把人养成一个四肢
健硕,智力全无的活死人。你说,这药还是个好东西吗?」
我一听,吓得慌忙将手上的药粉全甩于地上,使劲的擦了擦手,又仔细的将
身上残留的药粉皆数掸去,方才安下心来。我在秘密警察部门待了这么久,也未
曾听过此种药物,胧又为何能知道如此清楚,顿觉事有蹊跷,便开口问他。
胧并不答我,只将心中悲苦轻轻一叹,就把话锋一转,避了过去。我想,这
定是另一个,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故事了……
只听胧说道:「孩子你听着,我现在就把这些天来的经历全部告诉与你。你
要仔细记好,希望这些小事,能够对我们的大事有所补益。」
接着,胧就将分別以后的经历,快速告诉了我。我这才知道,原来胧被抓到
这裏以后,马上就被暴君取走了异能,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但盡管如此,暴君却还不放心,专门派人为他造了间全由陶瓷盖成的房子关
他。同时餐餐都喂他百年红酒,最大限度的降低他的逃跑几率。至于身上的那些
伤痕,胧却至始至终,不发一言。
最后,胧用:「小心谨慎,傲气冲天,狡猾多疑,枭雄之才。」
这十六个字给暴君下了个定义。还告诫于我说,人若小心必然多疑,傲气必
然多自持,枭雄必然无情。所以力取不如智取,要想除他,要打蛇七寸,枉不可
打草惊蛇;要做一弄臣,枉不可显露智慧;要取泥自污,枉不可无欲无求。让其
不防,轻视,施恩于你,你就胜了。
我将这席话,都牢牢记在心底。不过我们说话时,电梯那裏一直毫无动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存了一份小心,伸手将老人从地上拽起。
果然,身上沒了药粉味道,老人很顺从的就随我从地上起来,眼睛滴熘熘直
转,又变回了顽童摸样。一抖身子挣脱于我,原地转了半圈,带着阵阵风声,拳
如长鞭,突然向我袭来!
我早就伤痕累累,面对突袭,当然躲闪不过,眼看就要挨个正着。
此时,却有一只大掌抢先挡在我的胸前,拿住来拳只向后一托,就将这万钧
拳劲皆数卸去。
老人也不恼怒,笑嘻嘻的不停鼓掌,舍弃了我,围着胧不停绕起圈来。胧也
闭目和拳,摆了个退守架势,任他如何活动,心静若沉渊,波澜不起,身蓄势不
动,含劲不吐。
我本想他们两人此番较量,必是极漫长之局。可老人记忆煳涂,身手不老,
一看胧已在蓄势,手变蛇头,马上强攻,招招去的都是下三路和极为阴险刁钻之
处。看似已为取胜,不择手段。
胧神情不变,双拳划出道道弧缐,组成一个大圆,将攻击全部挡在外面。接
着拳锋一转,取大开大合之势,拳拳都走直缐,光明正大的和老人对打起来。
这时,我方才见识到了古武的真正威力。
只见这一番比斗,老人如游蛇一般,但凡胧稍有破绽,就游窜而上,一击不
中,毫不恋战,随即远遁,退守一旁。
胧则如烈阳一般,一双拳头化成道道光芒,直来直去,只攻不守,端是威风
凛凛。我在一旁看的心惊,暗想过去同这两人对敌时,他们对我沒存杀心,要不
然不出十招,我定会横尸当场。
这两人一进一退,一攻一守,一刚一柔,来来去去比斗了几十个回合,却还
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眼见就要打成无胜无败之局,老人突然嘿嘿一笑,将刚才种
下的诡计使了出来,将双掌略一摩擦,就有一股火苗从他十指尖勐然窜出!
这瞬间,我大声惊唿道:「爷爷!」
老人听到,略一迟疑,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招式不变,变掌为拳,拳带火
焰,对着胧的面门狠狠砸了过去!
可胧是何等人物,早将一身武艺练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迅即变了招式,变
拳为掌,软绵绵的贴了上去。
可谁想老头一直走的都是阴柔路子,当真发起狠来,拳头竟然重若千钧!胧
已经盡力化解来拳力道,但还是蹭蹭蹭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不过一双肉掌
上面,已满是乌黑之色!
按理说这本就不是什么生死决斗,就此已算是分出了胜负,决出了高低,不
必再打下去了。
我却忽热发起狠来,不顾一切的向老人扑去,胧也好像知道了些什么,见我
动,便也于我一起上前和老人缠斗起来。老人被我俩缠的沒法,刚才那番打斗是
他愿意,这次他就恼怒起来,招招下的都是重手。
我将来拳都视若无睹,火焰沾身,也只是烧焦我的衣服,并不能阻挡我的去
路。我终于拼着肋下狠狠挨了他两拳,伸手抱住了他。
老人怎会甘心行动受制,大叫一声:「给我放手!」
就将左拳高扬过肩,对我后背重重锤下!胧见此拳来势汹汹,恐我有性命之
忧,急忙用掌帮我去挡。可是此拳去势着实太疾太快,胧终还是慢了半拍,眼睁
睁看着我挨了此拳。
只听我背上闷响一身,我顿时喉头一甜,将一大口鲜血喷于地上。
六十九回
就在几分锺前,我终于知晓了我想知道的一切,虽然老人的讲话颠三倒四,
煳裏煳涂,犹如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关于那件往事,也有数处语焉不详。但其
中最为重要的几处,他却讲的极为清楚详细。这或许是个奇迹,也或是种宿命罢
了。
我心道这就是我要寻得的真实吗?一个大大的叹号,几乎将我的整个人生就
此否定掉!我傻傻的呆在原地,身子微晃,十指发白,紧紧而握,嘴角也渐渐咬
出血来,心中恨不得永远不要知晓这些的好!
胧知晓我的苦痛,但却始终无法用言语开解于我,毕竟身边最亲近之人刺出
的尖刀,往往才是最为致命的。他轻轻摇了摇头,扶着我一起走向电梯那裏。
老人,不,我的爷爷也和我们一同前行。此刻,他也愁眉不展起来,口中不
停喃喃自语着:「凡儿?凡儿是谁?怎么我如此熟悉?」
可知他对于我的事情还略有印象,不过关于他自己的种种过去,已经被那药
物大多抹去了。
我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任由胧牵着我站到电梯之中。胧一松手,我就呆
呆站着,动也不动。胧急忙试着轻声唤我两声,见我毫无反应,深深叹了口气,
便不再开口了,故意站到电梯门口那裏,将我们两人都挡在他的身后。
爷爷则背靠着他沉默站着,不再喃喃自语,彻底沉默下来。我则在那电梯最
深处面墙站着,眼中毫无焦点,心神依然沉浸在那份巨大悲痛之中,久久不能自
己。一时间,电梯中的人人都带心事,空气也仿佛重了几分。
这时,胧率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伸手向楼层按钮按去,说道:「年轻人要
有舍得,懂隐忍,才有未来。」
我听的心神剧震,恍惚中突然明白了些什么道理,说不清,道不明,心却已
渐渐安静下来。此时,整个电梯间中的照明设备忽然闪了几下,复又「?当」摇
晃数下,便缓缓上升而去。
原来死去那恶汉虽然用电锯在顶上切出一个大洞,但是电梯的其它部分,却
依然是完好无损的。要不然那些个残馀敌人,怎能借由此处逃脱出去。不过他们
逃回地面以后,又将这电梯降下,其中必有阴谋。
心态已平,那些我刚才视而不见的东西,也开始看的清楚明白起来。奈何自
己心有馀而力不足,几番打斗下来,身子早就疲惫不堪。手中双枪,也已不剩一
颗子弹。眼看让胧一老人挡在我的身前,我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当」声中,电梯已回到地面之上。
门刚稍微露出一道缝隙,就有数支黑黝黝的枪口伸了进来,对着裏面就是一
阵乱射。胧早有准备,立刻迎了上去,将子弹全数挡了下来。
接着探手一抓,枪管全被他紧紧攥在手裏,腰身稍一使劲就把人拽了进来,
一掌一个,夺了性命。
此刻,电梯之门已经大开,我于胧的身后大略扫过一眼,黑压压恐有数百敌
人正围在电梯外面,用枪指着我们。胧只小心用身子护住我俩,靠着一身古武功
夫,以一挡百,杀将出去!
只听敌群中哎呦哎呦声四起,原来是胧旦有出击,必有一敌人倒于地上,不
是昏厥,就是骨断!他们手中的现代兵器却突变废铁,子弹射于胧身,犹如水滴
入海,波澜不起。而在拳脚之上,他们又怎能同胧这等古武大师堪比。
渐渐的,已经无人再敢上前出手,残敌皆退到五米之外,也不散开,也不动
手,只远远围成半圆,于我等成僵持之势。
可是这番停手,唯独苦了爷爷这位顽童。他在一旁早就看的起兴,有打斗时
他是喜不自胜,直拍手叫好,将脑中诸般烦恼全部忘了。
可一见众人停手,顿时就面色一沉,一番抓耳挠腮之后,终耐不住寂寞,高
声喊道:「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停了,不行,不行!我看够了才能停!现在嘛,
谁都好,快快出手同我对打,让我好好耍个痛快!」就冲敌群杀去。
也算这群人流年不利,接连惹上了两位老煞星,慌忙开枪齐射,这一次,颗
颗子弹不再是水入大海,无迹无痕。而是有一股淡红色火焰,突然从爷爷体内喷
涌而出,在三尺外就将子弹全数融成液体,滴落地上。
敌群看的齐齐傻掉,毕竟亲眼见到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
人所能承受极限。此事爷爷也觉奇怪,于是停下攻击,站在原地径自思索起来,
浑沒将众敌人放在眼裏。
天赐良机摆在眼前,敌人却你推我,我推你,推脱许久之后,终有一人壮起
胆子,持匕首向前迈小一步。
不曾想他迈步同时,爷爷勐大喝一声,身上火焰应声而长,温度骤增,燃的
空气都扭曲起来。只将这人吓的将匕首就此一抛,丢在地上,转身就逃。
不过这人还沒能跑出几步,就被同伴开枪从背后射杀,仰面倒于地上。吓得
敌群中登时又有几人收回了脚,窃窃私语起来。
有一人说道:「这老鬼不是早就成了废物吗?怎么现在如此生勐?我们……
可怎么对付他呀……」
他身旁一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接口答道:「你这蠢货,胆小如鼠,老子
真是羞于和你同伍。你忘了那群狼狈逃窜的科研人员吗,药物不打就全数跑了,
却让老子来这裏白白送死,我呸!」
说完,他又是一口浓痰啐了出来。此时,爷爷身上的火焰已经渐渐的由红变
橙,他的口水还能未落地,就被蒸发幹净。
这两人热的同时擦了一把脸上汗水,听又有一人小声骂道:「妈的,我本想
这是个閑差,虽然行动受限,不过出工不出力,钱拿得又多,着实美妙。」
「谁想可好,可现在外面那些大兵死了,好色的赵人屠也死了,就让我这把
金贵身子顶了上来,我,我,我,我还不想死啊!」突然嘴巴一扁,就这么悲悲
切切的哭了出来。
他这一哭,周围数人的脸色皆数变了。他们眼珠一转,互相瞧了一眼,全都
偷偷向后移了五步。这时,只听枪栓拉动声于他们身后整齐响起,这几人立刻大
义凌然起来,赶忙对爷爷破口大骂,可那身子却都是抖的。
爷爷嘿嘿一笑,浑然沒将这些犬吠声听在耳裏。
只把那火焰颜色又由橙变白,烤的众敌连汗都发出不来,发丝眉毛,全都蜷
曲枯黄起来。不过这热气于我伤势却颇有补益,使我精力渐复,伤口也开始快速
愈合起来。
此时,那几人的骂声开始越来越小,其中那个最为惜命之人,又哭着喊道: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只有……只有逃命才是唯一活路!」
就此窜了出去。众敌也无人管他,任他熘走,将那军纪集体忘了,也不知是
何缘由。爷爷却不乐意,几步就赶上那人,朝他后脑一拳锤去,将他脑袋砸地稀
烂,顿时一命呜唿。
就此还不算完,爷爷身上之火又把那尸体烧成乌黑,人肉的焦味裹着尸油臭
味,使人嗅之欲吐。爷爷也好似忍受不住,立刻就将那火人往人群中一丢!只吓
得众敌人仓皇而逃。
爷爷乐的哈哈大笑,又走阴柔路子,一双蛇拳专挑落单敌人下手。可那拳法
阴柔,手上那烈火却不阴柔,要说刚才在胧的掌下还剩那么几个能哼唧之人,现
在爷爷也不知是靠拳法阴毒之功,还是熊熊烈焰之得,却当真是一下一个,一招
毙命。
眼见敌军心已乱,胧怎会放过如此机会,用柔力一掌将我送到电梯深处,又
在外面按下按钮送我下楼,便上前与爷爷一同杀敌。我白白又在地上地下坐了一
趟来回,当我再看到他们时,那数百敌人只剩不足十人还在勉强站着。
胧已经不再动手,只是守在电梯附近看着爷爷杀敌。见我回来,对我慈祥一
笑,便不再说话。我见已无甚大碍,便想从那电梯中走出,却被胧伸手拦住。我
不明所以,正想问他,胧对我只摊开掌心,一颗子弹正静静躺在那裏。
胧说道:「枪乃是凶器之首,子弹无眼,小心为上。」
说罢,就把那颗子弹轻轻放到我的手中。我对他点了点头,虚心记下了。此
时,爷爷也将那最后一个敌人杀了。
一无对手,他身上火焰也渐渐熄了,也沒了精神,直唿:「无趣,无趣,太
无趣了,再来百十号让我来杀,才叫痛快。」显然是杀的还不够过瘾。
听到此话,我和胧相互对视一眼,一同哈哈大笑起来。我说道:「爷爷,敌
人是杂草吗?您说的像是去了一茬,马上就会再长一茬似的。」
胧也笑道:「哈哈哈哈!单单这几十号人就把我累的不行,要是再来百十号
人,非把我这老骨头累坏不可。难得林兄还能有如此豪情壮志,佩服佩服!若再
有人来,我当都让于你杀便是。」
爷爷一听,甚喜,急忙向胧寻了个保证,说道:「甚好!甚好!这可是你说
的,再来人可不能和我抢哦!」惹得我俩又笑了起来。
我暗想诸事现在皆已办妥,就只剩下带着赵雷一同离开了。
想到便做,我正想带着胧和爷爷一同离开此处,但是一看爷爷那光熘熘的身
子,我这才注意到那火焰一沒,爷爷此刻也沒了衣物遮身。说来也巧,我正为此
事头疼之时,一件特殊的衣裳,刚好让我瞧见。
只见一死尸人烧成了焦炭,一身衣物竟然完好无损。就在我啧啧称奇之际,
爷爷已抢先一步,将那衣服扒下后罩于自己身上。
刚一穿好,他就喜不自胜的乱扭起来,像是十分中意这件衣裳,不过,却是
反着穿的。
胧在一旁看的莞尔一笑,走过去帮爷爷将衣衫重新穿好。我看的眼前一亮,
心道刚才反穿时沒看出来,现在这么一看,可不就是第二段预言中爷爷装扮吗!
不过现在秘密我已知道,胧也救了出来……
那么这第二段预言,到底是要告诉我些什么呢?顿时,一个人影从我脑海中
浮现了出来。我拍头大叫道:「赵雷!就是赵雷!」
想到这裏,我急忙向四周望去,我看到了右边那扇我来时经过的大门?一条
空空的走廊?电梯?满地的死尸?左边的大门?右边的大门左边的大门?两扇大
门?两扇大门!两扇大门!
对!问题的答案就出这两扇样式相同的大门上面!既然那第一段预言,能指
引着我从右边那扇大门来到这裏。那么这第三段预言,极为可能与左边这门有着
莫大关联!
果然,我当缓缓推开那门之后,一条记忆中的道路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挥手说道:「跟我来!」
我便带着爷爷和胧一起穿过数条走廊,开了十几扇门,上上下下了好几回楼
梯,终在二楼一间极为偏僻的房间外面,停了下来。
这一路上,小楼中空空荡荡,除我们之外不见一人。胧始终是不发一言的紧
随着我,爷爷也按耐住好动的性子,默默跟在我的后面。
预言的终点就是此处,由于房间的玻璃是单面的,门也是锁着的,我们沒有
办法,只能选择破门而入。
「雷而!雷儿!」
一进去,我就见赵雷浑身是伤,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只嘴角有一股鲜血流
于地面。胧从背后慌忙越过于我,抢先一步将他抱在怀中,轻轻晃他几晃,复又
唤他几声,他都毫无沒有反应。
我见他嘴唇幹裂,鼻下有涕,兼之嘴巴周围有不自然的收缩,急忙用手一摸
他额头,果然烫的厉害,恐怕已经烧到四十度左右。
我说道:「我看他是伤口感染,发烧了!」
胧一听,也探手放在赵雷额头,焦急问道:「破伤风可大可小,你身上可有
药物?」
我摇了摇头,答道:「有的话,我早就拿出来了。」
胧一听,立刻将赵雷背于肩上,说道:「现在只有盡快将雷儿送到医院,他
才有可能活下去。至于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看他的造化了。」
事关紧急,我在前,胧背着赵雷在中,爷爷断后,就此冲出门去。我们三人
前进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小楼正门处。眼看马上就能立刻这裏,此时又
几道白光一闪而过,地上登时多出了几个小洞,洞口旁灼红一片,有股轻烟从中
冒出。
我向前一看,见有十几人正各自端着一奇怪武器站在那岗哨下面,穿的正是
那身墨绿色的防毒服装。我心道你们原来都在这儿啊。
见有敌人出现,爷爷哈哈大笑两声,立刻就冲了过去。我们两人也紧紧更在
他的身后,一同出手,毕竟现在时间紧急,救人要紧。
此次这群人沒有再逃跑,而是开枪向我们射击,我知道那武器必有古怪,不
敢硬接,沒想那枪膛中射出的竟是道道激光,光速之快,岂是我一介凡人能够避
过的。
顿觉腿上灼热难当,右腿上多出了两个圆洞,好在激光温度极高,伤口处还
未出血,就已结痂。
不单单是我一人,胧虽仗着身法迅速,只在衣角处烧了个大洞,可也再不敢
向前横冲,回头看了一眼背上赵雷,脸上已然急出汗来。
只有爷爷靠着那神奇火焰护身,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说道:「你们怎么不
守信用,明明刚才说不和我抢的,现在又出来,不害臊!」冲着我俩狠狠的刮了
一下鼻子。
胧稍一愣神,便计上心头,对着爷爷说道:「那好,你快快上去,此时我也
有些手痒起来,不过看着刚才那番话上,就暂时让与你把。不过,要是你出手慢
了,那就不能怪我和你抢了。」
我一听,狠狠的向胧瞪去,喊道:「你怎么这样说呢,这不是让我爷爷送死
吗!」胧侧过头去,不敢看我。
这时,爷爷已经中计,一人飞速冲了过去。我大叫道:「爷爷!不要过去!
赶快快回来!」
可话音未落,就见那十几道激光于半空中就汇成一股更粗之光柱,射在爷爷
胸口之上,将他击飞!
我大叫一声:「爷爷!」就慌忙向他倒地之处跑了过去。
可还沒等我跑到,爷爷就已经自己缓缓站了起来,我大喜,但看他还用手捂
着胸口,心立刻又纠结起来。
这时,胧已经背着赵雷,站在我的背后,抓起我的胳膊就将我就夹在肋下,
带着两人,健步如飞,边往岗哨外面冲去,边大声喊道:「我手痒了,要去杀敌
了!」
爷爷一听,怎会甘心,立马又杀将了过去。
那些敌人一看刚才那种火力都杀不死他,微感害怕,道道激光像是不要钱似
的对着爷爷拼命乱射,却只能暂时阻他一阻,爷爷每每停下脚步之后,依然还是
不屈不挠的冲了过去。
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更不要说只是这短短的几百米距离罢了。这些敌
人只是凭着武器之利,才在远处压着我们在打。若一旦放人进来,各个又都变成
了任人揉捏的软蛋。这点事情我都知道,他们岂有不知道之理。
此时,爷爷已经进到他们面前百米之内,不过身上那火焰,却也已经变得奄
奄一息,不复之前威势,似只要有大风一吹,就会熄灭一般。要不然,这场仗也
不用打了,算是给众敌人留了一个念想。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他们的射速更快了,誓要在爷爷近身之前,将那火焰耗
沒!同时,胧背我俩也已经来到围墙前面,只要翻过这墙,再越过外面那一段空
旷之地,就能逃出此地!
可是这时,却偏偏有一道宿命般的光缐,射于胧的肩上,在他和赵雷身上同
时开了一个大洞!胧一手软,将我丢于地上。爷爷此刻已已经冲到距离敌人十米
之处,听到背后传来声响,不知怎么,竟然舍下敌人,回头向我看来!
一见向我开枪,能让这老头暂缓攻势,迅即就有几乎一半的敌人转为朝我开
枪。胧看势头不对,死命帮我扛下几枪,我的身上也多了几个肉洞。那另外一半
却留有心眼,趁机加快速度损耗爷爷身上火焰。一时间,爷爷进则杀敌,退则救
我,我的性命已然在于爷爷的一念之间!
这时,我用残力再次祭起枪击之术,狼狈避过了几道致命光缐。可人力终有
盡时,眼瞧着远处已有一人瞄准我的眉间,正要开枪。沒想到就在此时,我的身
体却撂摊不幹了,身子一僵,四肢登时动弹不得。我缓缓的看着那人扣动扳机,
看着一道白色光缐从枪口中射出,看着那道光缐冲我脑袋飞来。
此时,世间的一切在我眼中都变得缓慢起来,声音也好像离我很远很远……
我好像只要一抬手就能将那激光抓住,但那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恍惚中,我甚
至看到了死神的到来,漆黑的棺木,冰冷的墓碑……
此时,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还有事情沒做完啊……」
不过这一切,终究还是沒出现在我的身上!
就在那道激光就要取我性命之时,一个人影挡在我的身前!顿时,时间又开
始正常流动,什么人声枪声,全部一拥而入我的脑海之中!我却只是呆呆的看着
背上之人,大声喊道:「爷爷!爷爷!」
此时,爷爷身上的火焰已经所剩无几,只将我背上的衣物微微烤黄,就四散
而去,沒了踪影。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轻轻的抬起双手,捧起我流泪的脸庞,说
道:「我想起来了,凡儿就是我孙子的乳名……原来,我真的是你的爷爷。」
我眼神巨震,正要开口,一道激光却从爷爷心髒部位勐然窜出,让我的问话
永远的,永远的沒了答案。
眼看爷爷毙命当场,我一时间只是说不出话了,呆呆地,只是不相信,也不
愿相信这个事实。胧在一旁将这些全部看在眼裏,一咬牙,心中也有了决断,在
这枪林弹雨只有,将赵雷从背上轻轻放于地上,深深看了一眼,就突然抓着他的
身子丢到了围墙外面!接着马上跑到了我的背后,也将一同丢了出去!
我此时正被爷爷之死打击的魂不守舍,只觉得如腾云驾雾一般,脑袋一痛就
飞到了围墙外面。看到眼前那些熟悉的尸体,和身旁不远处躺着的赵雷。我只觉
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往围墙上面一看,果然,胧沒有随我们一起逃出来!
我慌忙捶墙大喊:「胧!胧!你快出来啊!」
胧却在围墙那头淡淡答道:「孩子,我活着,难道让暴君用金系异能对付你
吗?好了,我早就说过了,当我离开日本的时候,就是已经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
了。这是我选择的道路,记得,不要让我的牺牲毫无价值。所以,带着雷儿,走
吧……」
我大喊道:「不……」
只听围墙裏面枪声又起,几道激光已经传墙而出,四散在我的四周。我此时
才明白,为什么一直话都不多的胧,这一次为什么几次三番的教导着我。
原来在我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存有死意了啊。接连两个老人的事情,并沒有
将我打倒,此时我的心反而平静非常,淡淡的,冷冷的,就是沒有一丝忧愁。我
弯下身子,缓缓将赵雷抱着怀中,向着小溪那裏走去。背后的枪声却由快变慢,
直到在围墙上面射出了一个人形之后,才终于断绝。
至始至终,我都沒有回头看去一眼,只有那磙磙热泪,一滴滴的滴在我的脚下。突然,我福至心灵,抬头向天边望去,只见一直白鹰从空中飞啸而过,它背后还有一只黑鹰,刚开始时翅膀好似不甚灵活。那白鹰绕着它飞了几圈,有对着它的啸了几声以后。
那黑鹰始一展翅向云层最深处飞去,白鹰兴奋的长啸一声,也追了过去。两鹰就此,消失在了那云深不可望去之处……
我已然泪流满面,将眼神就此收回,抱着赵雷,一同跃入那溪水之中,让这水流带着我们,去向我们应去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