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伪钞模
雨蒙蒙的黑夜,路灯光芒所及的范围中,可以看到紧密的雨丝,发出一种十分迷蒙的闪光,大街小巷,一片寂静。
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一条小巷之中传了出来,一个男子,穿着一件黑胶雨衣,雨帽拉得十分之低,匆匆自那条小巷中走了出来。他一面走,一面回头看着,像是他正在被人跟踪一样,但是事实上,他的身后却并没有人,直到他来到了大路上,才停了一停,松了一口气。
可是,也就在这时,一辆黑色房车,没有亮着任何车灯,却突然自转弯处出现,向前至少以每小时七十哩的高速,疾行了过来!
那辆黑色的房车,完全是突如其来的,而那个中年男子的反应,也不能算是不快,他几乎是一听到了汽车声,便立即向路边跳开去的。但是,那辆车子的驾驶者,一定有着第一流的驾驶技术,就在那男子向路边跳去之际,车子已然以雷霆万钧之势,撞了上来,那人的身子和车头相碰,发出了一下惊心动魄的隆然巨响,那人的身子被撞得向外,直飞了出去,又重重撞在墙上,然后委顿在地,仰面躺着。而那辆黑色的房车,却连停也不停,便疾驶而去。
一切都恢复寂静了,但刚才车子和人相撞的声响,却也惊醒了一些梦中人,有几个窗口开亮了灯,有人打开了窗向下望。自然,也有人看到了那个人。
于是,有人找电话报警,而在事情发生的十五分钟之后,救伤车和警车,便已赶到了现场。一切看来,都是一件雨夜最常见的车祸而已。
那个伤者,送到医院之后,不到五分钟,便已经去世了。撞他的是什么车子,没有人目击,可能,是一个醉汉,在撞死了人之后,又不负责任地将车驶走了。
本来,这样的小案件,是绝不会惊动到警方特别工作组主任高翔的。但是,在那男子死了之后的几分钟后,高翔却已接到了报告。
那时,高翔正在家中,但是还未曾睡,他正伏在一具显微镜之前,在观看毒蛇的毒液,在混入动物的血液之后,血液所起的变化。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高翔伸直了身子,先挺了挺腰,然后拿起了电话。
“林警官,有什么事”高翔立即问。
当然一定有重要的事,所以林警官才会在那样的午夜打电话给他的,林警官知道高翔的脾气,不喜欢拖泥带水,是以忙说:“高主任,半个小时前,我们接到了报告,一个男子在密南巷口被汽车撞倒,我们赶到,将那男子送到医院后五分钟,那男子就死了。”
“那男了是什么人”
“我们还不知道,但是那男子在临死之前,却讲了一句话,我认为十分奇特,是以才感到必需向你报告的。”
“好的,他说什么”
“他说:“木兰花……告诉木兰花,玻璃……”他讲到这里,便断了气。我们无法明白他究竟想说些什么。”林警官说。
高翔略呆了一呆,告诉木兰花,这一句的意思是十分明白的,那就是说,死者在临死之前,觉得有一句话一定要告诉木兰花的。
这可能是一句重要的话。
但是,是什么意思呢那人只讲了“玻璃”一个词,便没有讲下去,而且,永远不会再讲完那一句话了。
高翔只是想了几秒钟,便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会命人去调查的,我想,你们先去调查这死者的身份,明早告诉我。”
“是。”林警官回答着。
高翔放下了电话,心中犹豫了一下,死者临死之前说着要告诉木兰花,那么,现在是不是应该打一个电话通知木兰花呢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二时了。
他决定不去吵扰木兰花,而他在显微镜中的观察心得,记在笔记本上,小心地收好了他收集来的各种毒蛇的毒液,洗了一个淋浴,也睡着了。
高翔并没有多想那件事,是以,当他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几乎将这件事忘了。但当他一去上班之际,他的秘书便告诉他:“主任,林警官来过两次了。”
高翔有些抱歉,“快请他进来。”
高翔一面说,一面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他刚在椅上坐下,林警官便已经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高翔笑着,说:“请坐,可是死者的身份明白了”
“是的,高主任,这件事看来,十分复杂。”
“是么死者是什么人”
林警官踏前一步,将文件夹打开,放在高翔的面前,说:“高主任,死者是一个瑞典人,他是一个着名的玻璃匠,他雕刻的水晶玻璃,是十分珍贵的艺术品。”
高翔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瑞典的水晶玻璃(CRYPALGLASS)是世界着名的工艺品,和捷克的同类出品,不相上下。这种水晶玻璃的雕刻,是一门十分精细的手艺,精美的水晶玻璃的雕刻品,是美得令人忍不释手的。
但是高翔却不明白,何以一个瑞典的玻璃雕刻师,警方会有他的档案,是以,他立时将档案翻过了一页,看了一看,问说:“他曾为美钞案而被捕”
“是的,那是二次大战结束后的第一宗大伪钞案,牵涉的人十分之多,国际警方追踪了几个国家,逮捕了一百多人,他是其中之一。”
高翔继续向下看,说:“他是兑换伪钞的中心人物,只被判了三个月的监禁,嗯,在二次大战时,他曾是德军的俘虏”
“是的,可是国际警方在调查他身份的时候,却得不到他在集中营的记录,他自称是被关在波兰的一个小集中营,而其余的同囚,全已死了。”
高翔再翻过了另一页,已经没有什么别的记载了。
林警官又补充说:“主任,我也已经查过,他是在七天之前,用凡依棠的假名,进入本市的,其实他的真名是安泰保。”
“很好,你做得很好,”高翔嘉许地说,“安泰保既然有着这样的身份,那么他显然不是死于交通意外的了,这件事让我来办理好了。”
林警官向高翔行了一个敬礼,退了开去。
高翔来回踱了几步,便立时发出了几个命令:
一,向国际警方查询这个安泰保出狱后的行动,是不是又有什么犯罪记录,以及他化名潜来本市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二,命令干练的侦探人员,去追查安泰保在到达本市之后后那七天的行动,要尽一切可能,查出是不是有人和他见过面。
下达了这两项命令之后,他又到殓房去看了尸体。
安泰保并不像一般瑞典人那样高大,他的身形和普通的东方人差不多,而由于他已然死了,他的面色,十分苍白。
他在殓房中并没有停留多久便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殓房的管理人员,将一个很大的牛皮纸袋交了给他,那牛皮纸袋中,是安泰保的遗物。
高翔又回到了办公室,他将牛皮纸袋中的东西,倒了出来,那都是一些十分普通的东西,只有在锁匙圈上的一个水晶玻璃的坠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坠子只不过一立方公分大小,但是上面却刻着许多极其细密的花纹,那些花纹,看来好像十分杂乱,但却又像是图案。
高翔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又将所有的东西,一齐放进牛皮纸袋中,顺手放在抽屉里。然后,他又拿起了电话,想将这件事,说给木兰花听。
但是,他还未曾拨动号码,便已将电话放了下来。因为他觉得,这纯粹是警方的事,如果连这样的事也去惊动木兰花的话,那么,木兰花的时间再多,也是不够用的了。
是以,他又照日常去处理他的工作,只等有关调查报告来到之后,再作进一步的处理。
下午,他反而接到了安妮打来的电话。
安妮在电话中,以充满了祈求的声音说:“最近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啊,高翔哥哥,这大半个月来,真是闷死人了!”
高翔笑了起来,说:“安妮,想想你在“俾士麦号”潜艇上的那些日子,你是怎样过的,没有事还不好么,你太孩子气了。”
安妮笑了起来,说:“高翔哥哥,我看报纸,说昨晚午夜时分,有一个男子被车撞死,那是交通的车祸,还是谋杀”
高翔不禁笑了起来,说:“是谋杀又怎样你什么时候,又想当起谋杀科的探员来了不过,你问起他这个人,我倒有一件事要告诉木兰花。”
“有事情要告诉兰花姐”安妮兴奋地说:“由我去转告好么”
安妮一面大声叫着,一面向穆秀珍招着手。
木兰花坐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说:“安妮,高翔的事情很忙,你老是打电话去找他,你这个习惯,实在是不十分好。”
安妮做了一个鬼脸,说:“他有话和你说!”
木兰花摇头说:“他有话和我说,他不会打电话给我么难道他还会害羞”
安妮笑了起来,说:“高翔哥哥,你……”
可是她那句话还未曾讲完,便突然听得高翔在那边大声说:“什么,噢,有这样的事才发生的,好,我立即就来。”
接着,“拍”地一声,高翔竟已放下了电话。
可是高翔既然已挂上了电话,当然听不到他的叫声了,安妮嗔说:“岂有此理!怎么和我讲着话,没头没脑,就将电话挂上了”
木兰花说:“我早和你说过了,他是个大忙人,当然是又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是非由他去处理不可的,别再胡闹了!”
“可是,他有话和你说的啊!”安妮委曲地叫着。
“再打给他!”穆秀珍又拨动号码盘。
电话又接通了,但是听电话的却不是高翔。而穆秀珍得到的回答是,高翔到殓房去了,几分钟之前,在殓房中,发生了一件十分突然的事,好像是抢劫,值日警官并不清楚。
穆秀珍放下了电话,说:“见鬼了!有人抢劫殓房,这不是太好笑了么殓房中除了死人,还有什么可以抢的东西”
木兰花本来只是坐在一边,对于穆秀珍和安妮两人的行动,一点兴趣也没有,但这时,她却放下书来,说:“有人抢劫殓房”
“是的,兰花姐,你想到了什么”
木兰花笑了起来,说:“秀珍,你别将我当作活神仙好不好,我只不过想起了杜鬼脸来了,那次的事,也是首先在殓房中发生的,你还记得么事情和一大批某国的钞票有关,后来我们去找那批钞票时,那个潜水队长,还向你求婚啦!”
穆秀珍也笑了起来,说:“当然记得,那神经病!”
木兰花说:“所以,有人抢劫殓房,那倒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安妮,你翻来覆去在看报纸,昨天可有什么横死之人么”
“有,昨晚有一个男子,在密南巷上被车子撞死了。”
“还有么”
“没有了,好像只有这一个。”
木兰花说:“可能那人是一个神秘人物,或者他的身上,有着十分值钱的东西,抢劫殓房的人,当然是十分迫切地要得到那些东西或秘密的。”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都大感兴趣,忙说:“兰花姐,那么,那人是什么人那些人想要得到的秘密,或是物件,又是什么呢”
“我早已说过了”木兰花微笑着,别当我活神仙,我只不过是根据一些事实,去推测另一些事实,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从何推测”
木兰花的话,令得穆秀珍和安妮的脸上,都现出了失望的神色来,木兰花不禁笑了起来,说:“你们不必失望,如果事情真是十分有趣的话,高翔一定会来的。”
“那就好了。”安妮和穆秀珍,一齐拍手起来。
木兰花虽然不是“活神仙”,但是她判事却是极准的,在她讲了那句话之后约四十分钟,高翔的车子,已停在门口了。
穆秀珍推着轮椅,向外冲了出去,将高翔迎了进来。
高翔的手中,拿着一只牛皮袋。
从他拿那只牛皮纸袋的情形来看,他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态,表示这牛皮袋中的东西,十分重要。但是重要的东西,却又不应该那样随便放在牛皮袋之中。
高翔进了客厅,安妮已说:“高翔哥哥,兰花姐早知你会来的了,快点将事情的经过讲给我我听,那死者是什么人”
高翔笑说:“看来,你们倒像是已经知道了一切。”
“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穆秀珍立时回答。
“好的,那我就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你们。”高翔将一切讲了一遍,才又说:“抢劫殓房的是四名大汉,他们翻抄着存放在殓房的死人遗物,但是却又什么也没有带走,便离开了,兰花,你说他们的行动,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
“说明了他们要找的是安泰保的遗物,但因为安泰保的遗物,已不在那里了,所以他们什么也得不到。”木兰花立时回答。
“对了,在他们到达殓房的前几分钟,我恰好取走安泰保的遗物,可是我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是值得他们来抢的呢”
高翔一面说,一面打开牛皮纸袋,将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他面前的那张咖啡几上,他们的目光也一齐集中在那些东西上。
自牛皮纸袋中倒出来的东西,实在十分普通,几乎任何一个男人的身上,都可以找到相同的东西,那包括一只皮夹子,一条手帕,一串锁匙,一本小日记本,和一只手表,以及一些硬币。木兰花首先拿起那本小日记本来,略翻了一翻。
那本小日记,几乎是空白的,首几页上,写着一些文字,也只是个人支付的一些流水账,并不像木兰花想像有着很多人的地址。
木兰花又取出皮夹,皮夹中有十几张大面额的钞票,还有一张相片,是安泰保本人的,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
木兰花又拿起那串锁匙来,她对于各种各样的钥匙和锁,都极有研究,她看了那几支钥匙,便知道那全是开启普通的锁的。
然后,她又把玩着那一个正立方形的水晶玻璃坠子,她审视着上面所刻着的条纹一会,又开着了灯,将那坠子放在灯前照着。
她在一样一样地检查着安泰保的遗物,穆秀珍、高翔和安妮三人,一声不出地注视着她,穆秀珍心急,忍不住问说:“兰花姐,你发现什么”
木兰花摇了摇头,说:“暂时还没什么,但是这片玻璃,有一种奇异的反光,不是普通水晶玻璃的折光率所能达成的。”
他们本来希望,木兰花在检查出安泰保的遗物之际,有着重大的发现的,但是木兰花却在注意那玻璃坠子的质地,那显然是没有意义的。
高翔忙又说:“可还有什么别的发现么”
可是木兰花却还是继续对那一小片的玻璃感到兴趣,她又说:“这好像是一种特特殊配方的钢化玻璃,你们知道么玻璃可以制得比钢更坚硬。”
“我们知道,”穆秀珍说:“可是……”
高翔问说:“兰花,你猜他们想抢什么”
木兰花说:“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现代的科学,可以将一大批文件,缩成肉眼看不到的小圆点,在一支钥匙中,可以藏进许多秘密,我们实是难以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通常,殓房中死者的遗物,都是如何来处理的”
“当然是交给前来认尸的死者家属。”
“如果没有人来认尸呢”
“那么,就一直存放在殓房附近的储物室中,然后,每隔一段时间,便将之销毁。”高翔说着,“你的意思,可是引诱他们再来一次抢劫”
“是的,我们一点头绪也没有,只有在抢劫殓房的那三个人身上,才可以得到线索。安泰保临死之前要人将话转达给我听,显然表示这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
“他只说了玻璃两个字!”
“是的,所以,我才特别注意那个小小的玻璃坠子,毫无疑问,事情是和玻璃有关的,可能就是和这玻璃坠又有关。”
木兰花把玩起那那一个立方形的玻璃坠子来,她慢慢地抚摸着上面的花纹,仔细地看着,双眉紧锁着,显然,她看不出所以然来。
“我看,”高翔表示着他的意见,“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饰物而已,许多人,都喜欢在钥匙圈上,加一个坠子的。”
“你说得不错,可是……”木兰花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在讲话之际,正是望着外面的,而她看到一辆车子,已在她门口停了下来。
木兰花略停了一停,立时说:“高翔,快伏下来,秀珍,你和安妮上楼去,有人来了,安妮,你不要随便攻击人。”
木兰花一面说着,一面将那串钥匙,放进了袋中。
这时,汽车中已下了三个人,他们当中的一个按铃,木兰花按下了一个掣,说:“请进来,花园的铁门,并没有锁着。”
高翔低声说:“兰花,你甚至不问他们是什么人”
“我不怕他们进来,你快躲到沙发后面去,将咖啡几上的东西全部收起来。”木兰花看到那三个人已推开铁门,走进来了。
等到那三个人走进客厅中的时候,客厅中看来,已只有木兰花一个人了,而木兰花则坐着,十分安详地看着书。
那三个人在门口站了一站,木兰花说:“请坐!”
那三个人互望了一眼,他们全是身形相当魁梧的中年人,他们又向前踏上了两步,但是并不坐下,只是问说:“你是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点头,说:“是的。”
那三个人这才又踏前了一步,其中一个说:“兰花小姐,我们相信,高翔先生已经到你这里来了,并且也向你提起过我们了,是不是”
木兰花放下手中的书,说:“不错,但是他并未曾向我提起你们,他只不过向我提及,有三个人,闪电行劫殓房而已。”
那人说:“作这行动的,就是我们三人。”
木兰花呆了一呆,这三人竟然如此承认了行窃殓房的就是他们,那说明他们是有恃无恐而来的,这三个绝不是容易对付的人。
木兰花的态度,仍然十分镇定,她又说:“那样说来,你们并未曾取到安泰保的遗物,而你们又一定要取到它,是不是”
“是的。”那三个人又齐声回答。
木兰花面色一沉,说:“那么你们找错地方了。”
那三人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忙摇手说:“兰花小姐,你别误会,我们只不过想和你谈一项交易而已,并不是有什么恶意的。”
“我不会和来历不明的人谈交易的。”木兰花回答。
木兰花的声音冰冷的,这令得那三人的脸上,都现出十分尴尬的神色来,但是他们还是说:“小姐,我们是希望取回安泰保的遗物。”
“好的,但是你们必需使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安泰保和你们的关系怎样,你们想取回的东西是什么,取回后有什么用处!”
三人中一个额上有疤的,怒叫了起来,说:“那东西不是你的,我们好意来和你商量,你这样子是什么意思,别人怕你,我可……”
他一面说,一面已陡地拔出了枪来。
可是,他下面“不怕”两字还未出口,“拍”地一下枪响,他根本未曾来得及辨明枪声是从何处来的,他手中的枪便已被射中了!
那令得他的手,陡地一震,他手中的枪向外疾飞而出,“乒乓”一声,撞碎了一块玻璃,落到了外面的草地之上。
那人呆若木鸡地站着,不知该怎样才好。其余两人,也是面上变色,而木兰花则仍然十分安详地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
她缓缓地说:“在这里,不知有多少职业的匪徒吃了大亏,你们三人,我看是业余的吧,或许你们过去在军队中的职位相当高,但希特勒已然死了,是不是”
那三个人的面色,变得更难看了,他们同时,现出了惊讶莫名的神色来,失声说:“你,你怎知我们是德国……军官”
“第一,你们的口音,是浓重的德国口音,第二,你的手腕上,可以看到剌青,那是德国一种极密部队的标志,这种部队中的一个连长,在普通部队中便是团长,你们三人,毫无疑问是德国纳粹军官,这还用怀疑么”
那三个人苦笑了一下,说:“你猜对了,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站了起来,说:“如果你们不愿意回答我刚才那几个问题的话,那你们快些离去,并且千万不要再生事。不然,监狱中是不会嫌多了你们三个人的。”
那三个人又停了片刻才悻悻然地转身走去。
等到那三个人走出了花园,并且上了汽车,高翔才从沙发后走了出来,穆秀珍也推着安妮下来,叫道:“兰花姐,为什么不抓住他们”
“现在没有这个必要,我要弄清楚他们三人是谁,刚才,我已将他们三人,拍摄了下来。”木兰花取下了她襟头的一个扣针,手指一按,一个极小的软片盒跳了出来。她向安妮招手。“安妮,你到黑房去,将照片洗出来,放成二十寸大。”
安妮接过了那个软片盒,欢天喜地地转着轮椅去了。
“照片晒好之后。我们可以和国际警方联络,查这三个人的来历,在知道了这三个人和安泰保的来历之后,就很容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高翔道;“你以为他们三个肯就此算了么?”
“当然不会,但我们也绝不怕他们,对不?我们只要小心一些就好了,安泰保的遗物,可以留在我这里,再让我来慢慢研究。”
高翔点看头。二十分钟之后,照片已洗出来了,十分清楚,高翔带着照片,向木兰花告别,木兰花又继续看书,像是根本没有这件事一样。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起劲地争着安泰保的遗物中,吸引了那三个人的是什么,她们又猜测看那三个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但是木兰花却一直不出声。
第二天一早,一位警官便已将一份资料,送来给木兰花,那是有关安泰保的资料,提及他在战争结束后在欧洲的生活。
那份资料说,安泰保在瑞典设有一家专卖水晶玻璃器皿的商店,但商店的资本自何而来不详,而他经常不在瑞典,常在东欧活动,最常去的地方是波兰。
至于他到波兰去的目的是什么,则不得而知,起先被怀疑他是东欧方面的间谍,但是后来证明他并不是间谍,看来只是旅行。
而他在到了本市之后,住在一间十分豪华的酒店之中,曾和一个着名的印刷机器代理商接过头,按那代理商称,安泰保要向他购买十架精致的印刷机。
木兰花看到了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穆秀珍忙道;“兰花姐,你想到了什么?”
木兰花道:“秀珍,你可有二十元或五十元面额的美钞,或是五镑,十镑面额的英镑?快给我一张,我知道这三人在找什么了!”
穆秀珍道;“我有一张五十元面额的美钞。”
“快去拿来给我!”
穆秀珍奔上了楼,不一会,便拿着那张十分新的美钞,走了下来,木兰花取在手中,又自袋中,取出那立方形的水晶玻璃粒来。
她小心地转动着那玻璃粒,将之之平放在那钞票之上,过了不久,只见她一抬头,道;“秀珍,安妮,你们来看。”
两人的心中,早已充满了好奇,一听到叫唤,立刻凑过了头去,但是她们却还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木兰花到:“注意贴近钞票那一面上的刻痕,和钞票上的花纹,留心些看。”
经木兰花一提,两人全看出其间的巧妙来了。
她们齐声叫道;“那花纹是一模一样的!”
木兰花点了点头,道;“你们明白了?”
穆秀珍吃惊道;“兰花姐,你是说,这‥这是印制伪钞的版模?世界上有用玻璃制成的印制伪钞的版模?有这可能么?”
木兰花的神情,十分严肃,她来回地艘着,好一会,才道;“秀珍,打电话给高翔,我想这件事,十分之严重,绝不同普通的罪案。”
穆秀珍连忙拿起了电话。拨动号码拖一面拨电话,一面还在问道;“兰花姐,那究竟是什么事,你先告诉我好么?”
可是木兰花却没回答她,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着。穆秀珍在电话中听到了高翔的声音之后就叫道;“高翔,兰花姐叫你立刻就来!”
她不等高翔再间什么,便立刻放下了电话。
木兰花将那一小粒玻璃紧握在手中,仍然不断地在踱着步,看她的情形,像是想到了一些问题,但是还未能全部想得通。
约莫过了五分钟,木兰花又道;“秀珍,你打电话找一找花秃子,我有事情要问他,请他到我这里来一下,立刻就来。”
穆秀珍吃了一惊,道;“兰花姐,你找的花秃子,就是坐了五年牢,才放出来的那个专门伪造钞票的家伙?找他做什么?”
“我要问他一些关于伪钞的事情。”
穆秀珍又去打电话,她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仍然未直接找到那个名叫花秃子的着名伪钞犯,但是却已留下口讯;木兰花要找花秃子。
花秃子是受过木兰花好处的,只要他一听到了这个口信,他一定会立刻来见木兰花的,而当穆秀珍放下电话后,十分钟又过去了。
那时,高翔的车子,发出一声难听的刹车声,已经停在铁门口。从那一下刹车声听来,他是以极高的速度驶向前来的。
高翔立刻从车中跳了出来,推开铁门,向里面奔了进来,一面还在叫道;“兰花,你收到我送来的资料了,有什么发砚?”
他几乎是如同旋风一样卷进客厅来的,木兰花一见他进来,便将手中的小玻璃粒和那张五十元面额的美钞,交到了他手上。
高翔接过了逼两件东西,呆了一呆。他的脑筋究竟十分灵敏,立刻道;“伪钞模?兰花,玻璃制成的伪钞模?真的么?”
“你看看那玻璃粒上,六个平面的刻痕,其中一面,正和五十元面额美钞的中心部分,完全一模一样,而且我还相信,其余五面的刻痕,一定和二十元、一百元面额的美钞,以及五镑、十镑、五十镑面额的英镑。花纹是一样的。”木兰花沉声说着。
“那么,你的意思是--”高翔望着木兰花。
木兰花缓缓地道;“我的意思是,这一个一立方公分的小玻璃粒,对于伪钞制造者来说,是无价之宝,缺少了它,就制不成伪钞了。”
“我‥‥还有些不明白。”
“当然,现在我所说的,也只是我的推测,我相信,有六副,同样由特种钢化玻璃制成的伪钞模,已经在埋没了多年之后,又出现了。”
高翔和秀珍同声问道;“你说“埋没了多年之后又出现了”,那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道;“你们先听我解释那小玻璃的用处,印制伪钞,最主要的是钞模,印制一种面额的伪钞,钞需要一正一反两块版模,称为一副,我的推测是,那六副伪钞版模,都是不完全的,其中每一副的一块,正中部分有一平方公分的空白,必须将这一粒玻璃粒嵌进去,才是一副完整的伪钞模!”
高翔和穆秀珍一直点着头,安妮听得出了神,只顾咬手指,连头也不点,木兰又道:“高翔,二十元,五十元和一百元面额的伪美钞,以及五镑、十镑、五十镑面额的伪英镑,你对门六种面额的伪钞,难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么?”
高翔从沙发上直跳了起来,失声到:“兰花,你是说‥‥那是二次世界大战后期,德国纳粹党印制的伪美钞和伪英镑?”
木兰花严肃地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高翔,穆秀珍和安妮,都呆住了不出声。
安妮年己还小,或者还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但是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却是知道的。这可以说是足以波动世界金融的一件大事!
在二次世界大战的末期,德国已再次失败了,但是纳粹却用一切方法,去挽救她的失败,他一方面拼命地发展新武器,将希望寄托在V-2火箭之上。
而另一方面,为了扰乱盟国的经济,纳粹又决定印制大量的伪美钞和伪英镑,这种伪美钞和伪英镑,在一九四五年初,曾经出笼。
而这种伪钞印制之精美,即使是专家,也是无法分辨得出它和真钞的真伪来。幸而盟军进军神速,直捣柏林,结束了战争,这种伪钞的生产才停止了。
而已经在市面上流通的伪钞,由于根本没有人分辨得出,其中只有极少数被特殊的仪器辨认了出来,加以销毁,而大多数,还和真钞一样地在市面上流通。
好在由于时间短促,伪钞发行的数量,微乎其微,是以也没有妨碍,但是,为什么纳粹能将伪钞印制得如此之好,这却是英国和美国的专家们一直在研究的问题。他们之所以要研究这个问题,当然是大有理由的。因为纳粹虽然失败了,但如果有人使用同样的方法,制印伪钞的话,那么不是不胜其烦了?
所以,两国的专家,会同两国的军方和警方,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可是这个专案小组,却一直没有什么成绩。因为当年德国人印制伪钞,是在极秘密的情形之下进行的,在战争结束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的线索留下来,根本无从查起!
一般的结论。是认为伪钞的印制所在,已经在轰炸中或是炮火中被完全毁去了,而有关的人,也自然都死在战火中了。
所以,这件事,到近几年,已经没有什么人提及了,当然,何以德国人能印制出那样美妙的伪钞来,这件事也成了一个谜。
可是,这个谜,如今却为着那一小粒玻璃而揭了开来,纳粹之所以能印制那样尽善尽美的伪钞,全是因为它所使用的伪钞版模,是钢化玻璃所制成的!
那些版模,当然全是如同安泰保那样,有着第一流手艺的雕刻师,使用特制的工具,仔细地刻成的。而正因为版模是玻璃的,所以它根本不是仿造,而是复制,在制造伪钞版模的时候,可以将玻璃版放在真钞之上,照着真钞的花纹,去慢慢雕刻。
当然,这是十分费时的,但却是尽善尽美的!
也只有这一个方法,才能够印制出和真钞丝毫无差的伪钞来,这一个办法,确实是匪夷所思的,用玻璃来做伪钞的版模!
而如今,安泰保死了,这个可以适用于六副版模的玻璃粒又出现了,而安泰保在死前。又曾订购十架优良的印制机,这一切全都说明,那六副伪钞的玻璃版模,都已出现了,大规模的伪钞印制工作,即将在本市展开,而印出来的伪钞,是和真钞没有分别的!
那当然是一件极严重的事情!
高翔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白,他吸了一口气,道;“这粒小玻璃粒,自然是印制伪钞者必须要获得的东西了。”
木兰花点头道;“正是,幸而我们得到了它,而要破坏伪钞印制者的计划,最彻底的办法,就是立刻将它毁去,那就再也不会有伪钞了!”
高翔将那小玻璃在手中抛了几下,道;“兰花。我敢打赌,伪钞党愿意以一千万,甚至更高的数目,来交换这一小粒玻璃。”
“自然是,没有了它,伪钞就难以印制,秀珍,拿鎚子来,将这粒玻璃虽碎,就天下太平,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那一小粒玻璃的价值,可能比同样体积的钻石更高!
但是,正如高翔和木兰花所说。只有将之毁去,才是最好的办法,是以穆秀珍略一犹豫,道;“兰花姐,让我来破碎它。”
“为什么?”高翔问。
穆秀珍道;“你想想。我一鎚敲下去,敲碎价值一千万元以上的东西,那是什么滋味,只怕谁也未曾有过那样的经历!”
木兰花道;“别废话了,快去取鎚子来。”
穆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