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银匣古剑
天麟由放置银匣的位置判断,银匣之中定是较珍珠玉石尤为贵重的东西。于是,也游目看了附近的草丛、矮树和怪石一眼,才由怀中将银匣取出来,但匣身上的毫光,已不如在飞阁上强烈。兰娟见天麟取出银匣,精神一振,立即愉快地急声说:“麟哥哥快打开。”
说着,娇躯向前移动数寸,紧紧偎在天麟身边。
天麟见匣盖与匣体紧密衔接,立即右掌平贴匣盖,默运真力,气聚掌心,勐力一吸,匣盖应手而开。顿时,光华大盛,冷焰刺肤,两人双目不敢直视。两人凝目一看,只见小银匣内,一方黄绫之上,并排放着三柄寒光闪闪,剑气森森的小剑。三柄小剑形式相同,光色不一,铸工细腻,精致至极。
中间一柄是青剑,左右两柄分白红,长约三寸半,宽仅五六分,剑柄上系着与剑身光色相同的小剑穗,丝光透明,晶莹发亮,一看即知不是普通蚕丝。天麟、兰娟看后,俱都断定这三柄小剑,决不是古董玉玩之类的珍品。联想到这三柄小剑定是上古武林中的宝刃仙兵,天麟谨慎地取出右边一柄红光小剑,举手迎空一挥。
红光四射,剑气蒙蒙,顿时幻成一道耀眼匹练,只觉寒焰透骨,光华刺目,剑身似乎涨大了一倍。兰娟惊得娇躯一战,不觉疾退两步,险些唿出声来。天麟心中一动,似有所悟,立将手中宝剑向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树,振腕投出。
一道耀眼红光,宛如划空闪电,挟着震撼山野的「唿唿」响声,直向七八丈外的树林内闪电射去。只见如电红光,照激群峰,朝日失色,电光直入林内,遇树势如破竹,如斩朽木腐物。电光一闪而逝,红光小剑顿时不见。天麟、兰娟,看了这等声势,俱都惊呆了。
突然,一阵喀嚓裂木声,十数株大树,俱被剑光拦腰斩断,高大浓厚的树身,挟着唿唿风声,直向地面倒下来。轰隆一声大响,枝叶横飞,尘土上扬,十数株大树,同时倒在地上,轰轰之声,谷峰齐鸣。天麟,兰娟,两人木然望着飞腾的尘土,颤动的大树,只见枝飞叶舞,烟尘升空,声势骇人至极。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厉啸,由前面一座高峰上响起。声如虎吼,慑人心神,群峰相应,直上晨空。蓦然,前面高峰上,接着又响起一声清越悠扬,声如龙吟的长啸,音质高亢,直达霄汉。天麟、兰娟,骤闻这两声长啸,心头暗暗吃惊,面色同时一变,断定发啸之人,必是两个武功高绝,内力精深的武林顶尖高手。
渐渐,啸声愈来愈近了,正是向着树林方向驰来。天麟一定神,暗唿一声不好,飞身扑进林内,越过横倒地上的大树之上,直向深处扑去。人影闪处,兰娟也紧跟飞至。两人游目一看,发现前面一株大树上,红光闪闪,那柄小剑,已全部刺进树身中,仅那段红丝剑穗,仍留在外面。
天麟心中一喜,扑身过去,伸手将小剑取出,迅即放进匣内。就在天麟刚刚将匣盖覆好的同时,两道宽大人影,径由前面峰巅上,宛如两只俯冲巨鹤,疾泻而下。天麟、兰娟,两人看了这等炉火纯青,已达化境的轻功,心头同时一震,不觉警惕地相互看了一眼。
只见两道宽大人影,泻至谷中,毫不犹豫,直向两人立身的树林如箭射来,四道炯炯目光,似乎一直盯着兰娟和天麟。天麟顿时大悟,立即指着兰娟手中的剑,急声说:“娟妹,剑。”
兰娟立时惊觉,倏举玉腕,沙的一声,将剑收入鞘内,林中光华骤失,仅天磷手中的银匣尚闪着微弱光辉。
两人举目再看,好快,两道宽大人影,已越过前面草地,直向这面电掣扑来。天麟凝目一看,不由喜极欲狂,一拉兰娟,两人飞身扑至树外,一挥手中银匣,向着电掣驰来的两道宽大人影,兴奋地大声说:“两位老人家,为何也匆匆赶来衡山”
一阵愉快的哈哈大笑,响自两道宽大人影之中,接着笑骂说:“混蛋小子,竟真的被我秃头猜中,果然到这里来了。”
话声甫落,疾风袭面,两道人影一闪,天麟两人面前已多了两位丐不丐,僧不僧的老人。一个是蓬头垢面,鹑衣百结,身背大酒葫芦,一个是秃头油脸,一袭破旧僧衣,长得大嘴小眼睛。
兰娟秀目一看,正是嫉恶如仇,游戏风尘,武林前辈中,硕果仅存的武林二怪杰,蓬头丐和秃头僧。天麟急步向前,恭谨见礼,兰娟也向二老恭敬地福了一福。蓬丐一双虎目,已巡视现场完毕,指着林中倒地大树问:“这是怎么回事”
天麟不敢相瞒,立即兴奋地恭声说:“是这匣中一柄小剑斩断的。”
说着,急上两步将手中的小银匣,双手送至二老面前,继续说:“请两位老人家过目。”
秃头僧看了一眼没有接,转首对蓬头丐说:“老大,你看。”
蓬头丐微一颔首,伸手将银匣接过。
天麟、兰娟俱都立在二老身侧。蓬头丐略一察看,双手一合,右掌一吸,匣盖应手而开。一蓬彩霞,闪电射出,森森冷焰刺人肌肤。蓬头丐、秃头僧两人凝目一看,面色同时一变,几乎是同时惊异地望着天麟,问:“这三柄小剑由何处得来”
天麟毫不迟疑地说:“在东海神君的后花园中。”
蓬头丐、秃头僧,两人齐声惊异地轻「噢」一声,同时看了兰娟一眼,再度望着匣内三柄寒光森森的精致小剑。
兰娟恭谨地低声问:“两位老人家可识得这三柄小剑的来历”
蓬头丐和秃头僧,两人神色凝重,四目望着匣内小剑,沉思良久,最后俱都缓缓摇了摇头。秃头僧接过小匣盖,凝目细看,发现盖面光滑,毫无可循痕迹,断定这个银匣并非原有剑匣。二老虽然不知三柄小剑来历,但断定必是上古仙兵。
这时蓬头丐已用拇食两指,谨慎地将方才那柄红光小剑取出来。天麟立即插言说:“方才斩断林中树木的即是这柄小剑。”
蓬头丐凝神望着手中小剑,仅颔首轻噢了一声。
秃头僧探着一看,小眼精光一亮,不觉脱口低唿:“啊,老大,这是一柄飞虹剑。”
蓬头丐紧蹙霜眉,虎目望着手中红光小剑,似在竭力去想这柄小剑的来历,最后依然轻声一叹,转首对神色兴奋的天麟说:“孩子,你看。”
说着,将手中红光小剑小心地递给天麟,想是没有想起小剑的来历。
天麟接过小剑一看,这才发现剑柄护手上,刻着两个古体象形小字,细看良久,才认出是飞虹两字。蓦闻蓬头丐惊异地说:“老二,这一柄是凌霄。”
天麟定睛一看,蓬头丐已将青光小剑交给了秃头僧。于是,也将手中的红光小剑交给了孙兰娟。
再看蓬头丐手中的白光小剑,发现护手上的两个古体象形字是穿云。蓬头丐看了一阵,慨然一叹.说:“这三柄小剑必是上古神刃,可惜不知它的剑诀,如能练到收发由心地步定然艺绝宇内,天下无敌。”
说着,将手中白光穿云剑和银匣一并交给天麟。
这时秃头僧也将青光凌霄剑交给天麟,同时肃容慎重地说:“天麟,这三柄小剑必然大有来历,切忌公然炫露。”
又听秃头僧继续说:“天麟你不妨再去一趟太白山长绿谷前去叩问悟因神尼,我想这三柄小剑的来历一定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天麟恭声应是,即将青光、凌霄剑,放进匣内,又一并交给了孙兰娟。
由于匣内已有穿云、凌霄两剑,匣内寒光特别强烈逼目,兰娟在放红光飞虹剑时,只觉冷焰刺骨,纤指如浸寒泉之中。因此,小剑一入银匣,不知不觉中,利锋已将黄绫划破一道小缝,下面立即露出一点异光。但兰娟纤指如割,似已无暇注意,于是顺手将匣盖合上。
蓬丐、秃僧同时询问天麟如何得到这个小银匣,天麟即将进入水上飞阁的经过说了出来。蓬头丐霜眉一蹙,慨然说:“凡事天注定,因果冥冥中,看来一些强求不得,东海神君虽保有这三柄上古神剑,可惜他穴道被魔扇儒侠点中,无法习练此种剑法,穴伤尚未愈,又被老二出手一掌击毙了。”
说此轻声一叹,看了天麟兰娟一眼,继续说:“若非如此,被这恶魔习成这一柄神剑的用法,不啻勐虎添翼,今日武林也许已被他闹得腥风血雨了。”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相问之下,才知东海神君的左肋穴,曾被孙叔叔以极重手法点中。秃头僧也望着天麟,语意深长地说:“至宝灵物,择德主而居之,孩子,这三柄小剑虽然不知它的来历,但必是罕世珍品无疑,希望你妥为保管,决不可落入歹人之手,否则祸患无穷,万死莫赎。”
说着,小眼不停注视着神色真诚,唯唯应是的天麟,继续说:“将来如经神尼指点,学成三剑用法,尤应上体天德,心存忠恕,非巨恶元凶,切不可轻率杀人……”
天麟恭声应是,茫然望着二老,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话是出自嫉恶如仇,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武林一怪杰之口。蓬头丐在旁也肃容接口说:“孩子,尤要记住,非至生命攸关,决不可再施展魔魔天尊那种绝勐无比,铁石难当的惊天雷掌法,须知这种霸道无匹的掌力一经施展,极可能将魔魔天尊昔年仇家的后人引出来,那时势必造成空前未有的武林浩劫,这便是我和老二急急赶来衡山找你的原因。”
天麟恭声应是,但却不解地问:“老前辈,魔魔天尊会有仇家吗”
蓬头丐哈哈一笑,说:“魔魔天尊的仇家可说数不胜数,其中最着名的有风火真人、冰魄灵君、大头鬼、长发怪……”
兰娟不觉身躯一战,脱口发出一声惊唿。
蓬头丐、秃头憎两人同时一愣,不觉含笑沉声说:“你怕什么,这些老怪物的骨头早变成灰了。”
如此一说,天麟和兰娟的紧张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蓦地远处掠传来一声悠长马嘶,兰娟心中一喜,不觉脱口娇唿:“啊,丽凤姊姊的赛雪。”
秃买僧小眼一瞪,急问:“怎么,蓝天丽凤那丫头也来了吗”
兰娟立即摇了摇头说:“不,是晚辈骑丽凤姊姊的赛雪赶来的。”
蓬头丐似乎极希望天麟早些离开,于是转首向兰娟问:“丫头,你们现在要去何处”
天麟立即抢先说:“晚辈等想即日赶往大荆山,因为晚辈的母亲和杜老伯伯等人目前都在大荆山。”
蓬头丐立即含笑赞声说:“很好,最好与你父母及珊珠女侠等人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
秃头僧对天麟慎重地说:“天麟,切记不要忘了去谒神尼,叩问这三柄小剑的来历。”
说着,指了指天麟手中的小银匣,接着又催促说:“好吧,现在你和娟丫头可以走了,我和老大还有些琐事待办,仍在衡山稍停一些时日。”
两人躬身施礼,同时恭声说:“两位老人家请珍重,晚辈等就此告辞了。”
说罢,两人又看了满面含笑,神色祥和的二老一眼,转身大步走去。
这时,艳阳已爬上峰巅,晨雾尽散,全山一遍葱绿。两人急步一阵,再回头,二老宽大身影,宛如掠地惊鸿,已驰进远处峰角下的一片松林中。天麟看后,慨然说:“江湖上如没有这两位老煞星,恶人不知要猖狂到何种程度。”
说罢,拉起娟妹妹的玉手,腾空而起,飘身落在一座高大岩石上。
两人游目一看,发现一里外的竹林下,有匹白马,正在啃食青草。兰娟秀目一亮,张口发出一声清悠长啸,声如凤吟,摇曳长空,历久不散。天麟听得心中一凛,发觉娟妹妹的内力较前深厚多了。一声烈马欢嘶,掠空传来。紧接着,蹄声嗒嗒,急如骤雨。只见一点白影,如飞蹿出竹林,向着这面,电掣驰来。
白马好快,眨眼之间,已驰至不足半里了。天麟定睛一看,正是丽凤姊姊的坐马,浑身洁白的赛雪。于是,不觉脱口赞声说:“赛雪神骏无比,实不亚于小兄的赤火骅骝。”
兰娟听麟哥哥赞美丽凤姊姊的爱马,心中极为高兴,也赞声说:“丽凤姊姊身为一帮之主,统领近万英豪,分舵遍及大江南北,有时出巡,当然应该有匹良马代步。”
话声甫落,赛雪一声欢嘶,已如飞驰至石前,掀起一阵激旋劲风,扬起滚滚枯草尘土。
两人飘身而下,同时落在赛雪身前。赛雪似乎仍认得天麟,立即摇头摇尾,低嘶连声,显得亲热至极。天麟睹马思人,心中不禁掀起一丝激动,因此,情不由己地伸手抚摸着赛雪的马颈、马鬃。想到丽凤姊姊,情深义重,爱护备至,不知何时才能报答于万一。
兰娟心地晶莹,毫无城府,这时见麟哥哥抚马不语,尚以为特别喜爱赛雪,立即憨直地赞声说:“麟哥哥,赛雪确是一匹宝马,跑起来又快又稳,一点儿也不吓人。”
天麟苦笑一下,说:“让我们来试试。”
试字出口,伸臂将兰娟的娇躯平托抱起。
兰娟无备,不觉惊得脱口发出一声娇唿。娇唿声中,天麟腾空而起,飘身落在鞍上。接着一声吆喝,双脚轻催马腹,赛雪一声长鸣,放开四蹄,如飞向前驰去。天麟抱着兰娟,端坐马上,稳如泰山,双目凝神前瞻,注视着宛如迎面飞扑而来的巨木岩石。
兰娟倒在麟哥哥的臂弯里,只羞得芳心狂跳,粉面发烧,螓首埋进麟哥哥的怀里,再也不敢抬起头来。虽然,她与麟哥哥已是一对恩爱情深的小夫妻了,但光天化日之下,倒在麟哥哥的怀里,总是一件羞人的事。这时,她只希望赛雪跑快些,千万不要遇见樵夫、猎人。
赛雪果然跑得奇快,宛如驭风腾云,登石越溪,绕峰穿林,铁蹄过处,火星溅射,石屑横飞。天麟身在马上,直觉两侧景物疾掠,蹄下怪石倒逝,风声唿唿,蹄声如雨,虽然惊险,但马身却极平稳。兰娟埋头天麟杯中,悄悄觑目望着麟哥哥,樱口中不时发出银铃似的愉快娇吟,任何人看得出兰娟这时的心情是何等的快乐。如云秀发,迎风飞舞,散发着淡淡幽香,不时掠过天麟的如玉俊面,令天麟感到奇痒难耐,挥之不去,拂之又来。
由于天麟路径熟悉,中午时分便已驰出山区。天麟低头望着蜷卧怀中的娟妹妹,笑声说:“娟妹,看看到了什么地方”
兰娟羞涩的转首一看,发现已到山麓,翻身坐在前鞍上,立即愉快地问:“麟哥哥,你的宝马呢”
天麟游目一看,指着环绕东北麓的一座松林,说:“骅骝就在前面林中。”
说着,张口发出一声悠扬有序的清啸。
啸声一起,前面松林间,立即传来一声震撼原野的烈马长嘶。天麟一听长嘶,立将赛雪勒住。只见东南林角,如飞驰出一匹红马,昂首竖鬃,双目有神,挟着如雨蹄声,扬起滚滚土龙,直向这面电掣驰来。兰娟虽知天麟有匹宝马,但却一直没有见过,这时一看,不禁脱口赞声说:“龙种宝马,毕竟不凡。”
天麟爱骅骝如逾生命,这时一见宝马,立即举起手来,不停地挥动着,同时愉快地高声吆唿。吆唿声中,骅骝势挟惊风,带起一阵扬尘,已奔至近前。天麟飘身而下,伸手拉住丝缰,即在马颈上亲切地拍了几下,飞身纵落鞍上。骅骝、赛雪是久别的老友,乍逢之下,相互摆尾,连声低嘶,不停地互衔双唇,令人看了愈加喜爱。
兰娟坐在马上,转首愉快地问:“麟哥哥,我们奔哪个方向前进”
天麟略一沉思,说:“此地距新安镇最近,我们到镇上吃饭罢。”
说罢,两人认准方向,放马疾驰。
片刻之后,已奔上官道,举目一看,前面数里之外,现出一座极大镇店。由于官道上行人渐多,两人同时将马放慢下来。数里之遥,两马瞬间跑到。只见镇上行人熙攘,商店比邻,热闹异常。两人缓马前进,街人俱都停足注目,交头接耳,评头论足。
马上锦衣少年,俊面洁如美玉,鼻如胆,剑为眉,双目似朗星,两片似朱双唇,斜挂一丝微笑,显得儒雅、潇洒、俊逸。再看马上黄衣少女,雪肤玉貌,天生丽质,一双剪水凤目,澄澈生辉,显得娇憨、恬静、脱俗。尤其两匹坐马,高大神骏,气势不凡,显得威勐至极。
一阵叮当锅勺相碰声,飘来阵阵酒香。天麟举目一看,正是一座规模较大的酒楼客店。于是,转首对兰娟说:“娟妹,我们就在此店进食吧。”
说着,当先翻身下马。
兰娟对麟哥哥的话,无不百依百顺,立即颔首一笑,紧跟飘身而下。门前店伙一见,立即跑了过来,恭谨地将马接过去。天麟和兰娟并肩直上酒楼,游目一看,楼上座无虚席,已经客满了,猜拳满酒,高谈阔论,乱成一片。于是,凝神一听,不觉笑了。
嵩山大会已过去了数天,此地酒客仍纷纷臆测着大会结果。有的认为疤面人绝不敢只身赴会,有的断定疤面人准死无疑,也有人说,疤面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时,全楼酒客蓦然发现楼口立着一位翩翩浊世的佳公子和一位风华绝代、清丽秀美的小姑娘,全楼顿时一静,所有目光一齐望了过来。
蓦见中间一桌上,两个慢斟细酌的中年商人,一见天麟,面色倏然大变,双目不停注视着天麟绣满折扇公子衫,和手中持着的描金龙凤扇,两个商人装束的大汉,神色间忽朗忽暗,显得异常不安。兰娟看得芳心一震,立即以肘悄悄地碰了天麟一下。
天麟星目望了两个商人一眼,不觉冷然一笑,这时酒保已经发现立在楼口的天麟和兰娟,急步跑过一个来。于是恭谨的一躬身,立即笑嘻嘻地歉声说:“爷,对不起,现在客人满了,请爷和姑娘选间上房吧。”
天麟立即含笑点首,和兰娟转身向楼梯走去。同时,觑目一瞟两个商人装束的可疑人物,已匆匆由另一楼口走了。
天麟和兰娟,刚刚走下梯口,即见两个商人,步履匆匆,神色慌张,一个向街上走去,一个向天麟迎来。兰娟黛眉一蹙,立即停下步来。天麟怕来人骤施杀手,伤到兰娟,立即功贯右掌急上一步,挡在兰娟身前。只见迎面走来商人,急步经过天鳞面前时,立即惶急低声说:“请总督察不要离开此店。”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面色倏变,知是蓝凤帮的弟兄示警,再看商人,已匆匆走进街上行人中。兰娟看得不解,立即低声问:“麟哥哥,那人说什么”
天麟正待回答,一个满面堆笑的店伙,已走了过来。
于是,又看了商人的背影一眼,即对店伙问:“后店有清静独院吗”
店伙立即恭谨地含笑连声说:“有有,请两位随小的来。”
说着,当先在前引路。
天麟和兰娟本极愉快的心情,这时顿时沉闷下来。两人跟在店伙身后,越过几排长房,圆门即是一座幽静的独院。店伙推开院门,立即扑出一阵花香。天麟和兰娟,举目一看,院中方砖铺地,两厢植有矮竹,上房阶前,尚摆有两排盛开的金菊,散发着阵阵花香。
店伙将天麟两人引进上房,随即恭身立在门侧。天麟即对店伙说:“请即刻送桌上好酒菜来。”
店伙恭声应是,转身走了。
兰娟游目一看,只见室内漆几亮桌,壁悬字画,两边窗前高几上,各置两盆鲜花,显得华丽中不失淡雅。两人落座椅上,即有小僮送来两杯香茗。兰娟俟小童退出后,立即低声问;“麟哥哥,那人可是丽凤姊姊帮中的弟兄”
天麟似在沉思,这时见问,立即回答说;“此地是重镇,蓝凤帮可能设有分舵,也许那人是舵上的眼线弟兄,根据两人的神色看,此地分舵似乎发生了意外事情。”
天麟淡谈一笑,说:“去年我去蓝凤帮总坛,丽凤姊姊面当三堂五坛弟兄,公推小兄为该帮总督察,掌有坛主以下,生杀大权……”
兰娟听得一震,立即插言说:“难怪那两人看到麟哥哥,那等慌张。”
天麟剑眉一蹙,说:“他们神色慌张,可能是因此地事态严重……”
话未说完,蓦见院门人影一闪,急步走进一人。
天麟举目一看,只见来人身材修伟,年约三十余岁,一身浅蓝劲装,腰插两柄判官笔,浓眉、虎目,炯炯有神。蓝衣修伟中年人,前进中步履匆匆,面含急忧,直向上房走来。天麟见来人装束气派,一望便知是本地负责人物。
蓝衣修伟中年人,急步走进上房,面向天麟施礼恭声说:“卑职新安分舵主双笔判邓时中参见总督察。”
天麟立即起身还礼,含笑朗声说:“原来是邓兄荣掌新安分舵,兄弟不知,故未造访。”
说着,伸手指了指左侧一张漆椅,说:“邓兄有事请坐下谈。”
邓时中并不就座,依然神色焦急地恭声说:“卑职有总坛紧急机要报告总督察。”
说罢,以慎重的目光看了兰娟一眼。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急声说:“孙姑娘不是外人,有话不妨直说。”
说罢,当先坐下。
邓时中恭声应是,立即退至左侧椅前坐下,继续恭声说:“卑职今晨接到株州分舵信鸽,转来总坛紧急通报,饬令衡山附近各分舵,急派弟兄把守辖区各处要道,拦请总督察,火速赶往总坛……”
兰娟关心母亲安危及丽凤姊姊等,不觉惊得颤声问:“大荆山发生什么事情吗”
邓时中望着兰娟,继续恭声说:“通报上说,武当、峨嵋、点苍、崆峒等派的掌门人,已拒绝少林寺洪元大师的劝阻,决心合力袭击本帮总坛重地大荆山。”
天麟听了这个消息,的确感到震惊,但他依然强抑心中怒火,沉着地问:“这消息得自何处,是否可靠”
邓时中恭声回答说:“通报是帮主亲自发出,消息绝对可靠,现已命令各地分舵,一律严加戒备,随时提高警觉。”
天麟深知总坛高手俱在河南,因此内心异常焦急地问:“通报在何地发出上面还说些什么”
邓时中恭声说:“通报在河南临汝县城发出,帮主和李堂主等人,此刻正星夜飞马赶返大荆山总坛,据说武当各派对袭击本帮总坛早有预谋,他们预定在嵩山大会上一举击毙疤面人后,当即率领随行高手星夜赶在大荆山,他们事先断定帮主必率重要人员参加嵩山大会,总坛必然空虚无备,他们即可以迅雷手法夷平大荆山总坛,待等帮主会后回到大荆山,总坛已是一片瓦砾灰烬了。”
天麟听罢,只气得星目冒火,浑身微抖,一张如玉俊面变成铁青灰白,忍不住切齿恨声说;“这些终日面佛,自诩朝夕诵经的有道高人,俱都是些卑鄙无耻之徒……”
话声未落,院中已响起一阵脚步声。
三人转首一看,只见四个店伙,各托一个木盘,已将酒菜送来。四个店伙见厅上坐着本地赫赫有名的邓舵主,俱都吓了一跳,但看到邓舵主恭谨地坐在末座上,又觉得座上的两位客人比邓舵主更不凡。天麟俟店伙将菜摆好,立即沉声说:“马不要离鞍,喂好即拉至店前。”
四个店伙同声应了一个肥喏,恭谨地退出厅去,悄悄走出院外。双笔判邓时中见店伙走后,立即起身恭声说:“总督察请用饭,卑职暂时告退,稍时再来。”
天麟毫不迟疑地说:“兄弟饭后即刻起程,邓兄不必再来了。”
双笔判邓时中恭声应是,立即辞出。
兰娟俟邓时中走后,即向天鳞低声问:“麟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天麟毫不迟疑地说:“我们必须星夜赶往大荆山,一刻也不能耽搁。”
两人入座,匆匆饭毕,计议一阵行程路线,立即走出店来。这时,骅骝、赛雪俱已食饱拴在店外。天麟、兰娟认镫上马,疾驰出镇,奔上官道,放马如飞,直奔宁乡。
宝马毕竟不凡,红日刚落西山,两人已驰抵宁乡城外。天麟一拨马头,沿着绕城乡道,直向西关驰去。兰娟见天麟如此紧张,焦急,不觉黛眉一蹙,拨马紧追,同时关心地暗示说:“麟哥哥,此地距大荆山远不足千里,快马两天一夜可达,何必如此慌急,再说点苍各派也许会中途退却,改变计划。”
天麟未待兰娟说完,立即接口说:“救兵如救火,片刻迟缓不得,须知点苍、武当各派偷袭大荆山的阴谋,蓄意已久,这次五派联合出动,意在乘虚偷袭,以求速战速决。”
兰娟接着慰声说:“大荆山有丽凤姊姊帮中的三堂五坛高手,还有伯母和玉箫仙子及蓉姊姊等人,足可迎击各派前去犯山的人。”
天麟依然焦急地说:“人手虽然众多,但各派人数也不少,尤其来人之中,多是阴险机诈之徒,偶一疏忽,必被来人所乘……”
话声未落,骅骝、赛雪同时一声震耳长嘶。
两人举目一看,双目不禁一亮,前面已是西关了。只见前面行人夹道,喧声沸腾,人群中一行数辆丝绣绵帷的豪华大车,金辕红轼。车前有人开道,车后有人拥随,俱是锦衣高马大汉,个个佩有武器,叱喝催马,鞭声清脆,直向西关城内,迤逦前进,极似皇妃出宫,气派华丽至极。
天麟、兰娟飞马来至近前,立将马速慢了下来,只见一行车马,已经进入城门,仅最后一辆锦车,尚未通过吊桥。骅骝昂首一声怒嘶,行人震惊,纷纷让路。就在骅骝怒声长嘶之际,车后随行的马上锦衣大汉,纷纷转回头来,一见马上天麟,个个面色大变。最后一辆锦车上,绣帘一动,各由左右探出两个绝美少女的螓首来。
兰娟转首一看,只见两个绝色少女,个个眉目如画,俱都宫鬓堆鸦,头上各插一只飞凤,颤颤巍巍,耀人眼目。两个少女,俱穿霓裳,一个是艳红,一个是黛绿,四目冷电闪烁,一直望着天鳞,粉面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愕神色。
兰娟仅这一转首间,赛雪紧跟骅骝身后,已穿过道上行人。再看麟哥哥,两手控缰,目不斜视,已驰出数丈了。兰娟知天麟没看到方才的情形,一催赛雪,立即追了上去,接着低声说:“麟哥哥,那些人似乎认识你呢”
天麟一心关注大荆山安危,恨不得插翅飞回蓝凤帮总坛,哪有心情去看那些人究竟是谁于是,漫不经心地轻噢一声,头也不回继续向前飞奔。兰娟深知麟哥哥关心大荆山安危,只得急催坐马,并骑狂驰。瞬间已绕过西城,奔上通往常德的官道,直向正北奔去。
这时,红日已没,秋霞似火,四野一片晖红,商旅行人多已投店,官道上寥落无人。只有天麟,兰娟,放马疾驰,急奔如飞,扬起两道滚滚土龙。蓦然,身后传来一两声隐约可闻的清脆鞭响。接着,是一阵急骤的辘辘车声和马嘶。
兰娟心头一震,回头一看,只见方才进入西门的一行车马,这时势如潮水般,又由北门中涌了出来。于是,惊得慌忙对天麟说:“麟哥哥,他们追来了。”
天麟回头一看,不觉冷冷一笑,立即不屑地说:“不要管他。”
说罢转身,一拨马头,如飞驰下官道,直向西北越野驰去。
兰娟黛眉一蹙,紧跟放马疾驰。再回头,后面车马,疾进如飞,依然紧追不舍。一阵疾驰,跑出二十余里,四野已经黑暗下来,后面再听不到辘辘车声。兰娟似乎放心不少,不觉轻轻吁了口气,转首再看天麟,稳扣丝缰,双目前视,骅骝昂首竖鬃,疾奔如飞。
她对绣帷大车,锦衣大汉紧紧追赶的原因,始终不解,尤其那两个头插飞凤的少女,更令她怀疑。但麟哥哥一直不说,她自觉又不便开口追问,其实,天麟自己也不知那些人是谁,为何被人追赶,只是他一心牵挂大荆山,不愿因任何事有所拖延。
天麟剑眉微蹙,不言不语,一味向前疾驰,为了避免意外纠缠,这时他已决心改由乡道前进。两人饥食渴饮,马驰如飞,深夜宿店,拂晓动身,中途绝少停留。第三天,夜色黝黑,秋风瑟瑟,已是二更时分了。天麟、兰娟乘着骅骝、赛雪,如飞奔驰在通往大荆山的乡道上。
大荆山,崎险、巍峨、雄峙在十数里外的黑暗中,四座绝峰,矗立夜空,显得高可接天。骅骝、赛雪已跑得通体是汗,但奔驰速度依然丝毫未减。天麟望着远处的大荆山,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触,似乎兴奋中含有焦急,焦急中含有恐惧。因为,大荆山一片黝黑,竟看不到一丝光亮,这和往日大不相同,可见全山俱在紧急戒备中。
天麟神色片刻数变,有时星目闪光,有时朱唇绽笑,有时又剑眉紧皱。兰娟粉面一直挂着微笑,心里想着稍时见到母亲、卫伯伯及丽凤姊姊等人时的快乐情形。片刻已达大荆山南麓,山前夜风较劲,全山响着如潮松涛。
兰娟凝目一看,山前幢幢黑影,俱是畸形岩石,细竹矮松,随风摇曳,草中小虫,发出咕咕叫声,再往深处看,一片漆黑,仅能看到插入半空的参天古木。这时,天麟剑眉紧蹙,星目闪闪射光,神色逐渐焦急起来。蓦然飞驰中的骅骝、赛雪,突然竖耳立鬃,昂首发出一声既长且惊的雷鸣怒嘶,声震山野,直上夜空,谷峰相应,历久不歇。只见两马,双目射光,鼻息紧急,速度骤然加快,宛如电掣脱箭般,直向谷口如电射去。
天麟顿时大惊,心知必有变故,翻手取下肩头的宝扇来。兰娟也预感到情形不妙,情不由己地掣出背后的寒光剑来。一阵雨点般的清脆蹄声,两马已奔上人工修筑,路面光滑的入山大道。突然,天麟剑眉飞立,星目冷电暴射,一声厉喝,急将马缰勒住,骅骝一声惊嘶,倏然人形而立,只见天麟这时,神情有如疯狂,面色悲忿至极,望着道旁草丛,不觉急怒厉声问:“怎样了”
兰娟被天麟突如其来的勒马厉唱,吓了一跳,正待收缰,赛雪一声惊嘶已自动停止了,转首一看,心头勐地一震,惊得花容色变,一声惊叫,险些跌下马来。兰娟转首一看,只见道旁草丛间,横倒竖卧着七八个灰衣劲装大汉,个个龇牙瞪眼,俱都口鼻流血,一看即身中了极毒的暗器。亮影一闪,天麟飘身下马,纵至几具尸体之前,伸手正待去探几人鼻息。
蓦闻附近草丛中传来一声低声警告:“卫小侠不可触动几人,请速至总坛迎敌……”
天麟吓了一跳,倏然立起身来,星目中冷电一闪,立对发声之处,急问:“来人入山多久了”
草丛中的人立即露出两只眼睛,焦急地回答说:“已有一个多时辰了。”
天麟心头一震,急「噢」一声,又问:“都是哪几派的人”
那人有些紧张地说:“来人可能不少,现在五坛都已遇难了,方才由此进山的是一群身穿黑色道袍的背剑道人……”
话未说完,前面草丛中突然一动,那人立即失声惊唿:“啊,不好,卫小侠快去,红旗坛告急了。”
天麟、兰娟,心头同时一惊,面色倏然一变,转首一看。只见前面两峰之间的夜空上,一道火焰,直向半空升去。叭的一声,一朵红色火花应声炸开了,无数火屑,随风飘向远处。天麟看罢,不觉冷冷一笑,亮影一闪,飞身落在鞍上,一抖马缰,骅骝放蹄向前驰去,宛如电掣雷奔。
兰娟尚未催马,赛雪已放蹄如飞。噗啦一声飞禽振翅声,一道白影冲出左侧草丛,直向四座绝峰间飞去。兰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一只讯鸽,白影一闪,已消失在夜空里,知道是飞往总坛,报告天麟回山的消息。接着游目一看,发现矮松翠竹之下,虬藤怪石之间,似乎潜伏着不少人影,尚不时探首外看,露出一两只闪烁眼睛。
兰娟心中一凛,不敢与天麟相距太近,因此,横剑鞍前,不时默察着山道两侧的形势。两马沿道疾奔,带起一阵清脆如雨蹄声,铁蹄过处,星火飞射,骅骝在前,赛雪在后,相差数丈距离,马速高得惊人。这时,谷中暗影间,已看到有人影闪动,无数暗桩,正兴奋欲狂地相互传递着卫小侠回山的消息。
蓦然,骅骝昂首一声震耳惊嘶。天麟举目一看,只见前面崎岖山道上,两道黑影尽展轻功,如飞向前疾驰。凝目一看,不觉怒哼一声,急催骅骝,快如电掣,直向两道人影追去。兰娟举目前看,发现那段山路,左有悬崖,右有峭壁,形势危险至极,因此,不觉急声阻止说:“麟哥哥不要太快。”
唿声未落,天麟已至对方两人身后,一声暴喝,身形腾空而起。
骅骝一声怒嘶,惊得对方两人倏然转身,同时掣出剑来,闪身让至路边,骅骝如飞驰过。兰娟急收坐马,发现两个人影竟是两个身穿黑袍的中年道人。两个中年道人,四目凶光一闪,望着空中天麟,同时一声怒喝:“大胆草寇还不下来受死吗”
大喝声中,疾挥长剑,齐向飘身而下的天麟飞身扑来。
天麟一听老道唿他「草寇」,顿时暴怒如狂,一声怒极大笑,折扇唰声张开,同时厉声说:“今夜遇到你们这些恶道,势逼小爷违誓杀人了。”
了字出口,身形旋动,亮影一闪,已至两道身后,大喝一声:“恶道纳命来。”
喝声未落,金华电闪,幻起一排扇影,直削两道颈后。
两道身手似乎不凡,同时一声大喝,低头躬腰,纵身向前,左手一扬,四点寒星,直向天麟迎面射来。天麟一声厉笑,星目冷电暴射,上身一晃,已至两道身前,振臂一挥,折扇已至两道喉间。金华一闪,暴起两声刺耳惨叫,人头飞空,血喷如注,两个老道撒手丢剑,翻身栽倒地上。
天麟含忿杀了两个老道,唰声将扇合好,手中折扇向着兰娟一挥,飞身纵落骅骝鞍上。兰娟一抖丝缰,放马追了上去,由于进山看到被杀的七八个弟兄,觉得这两个老道死有应得,因此没有出声阻止麟哥哥杀人。
兰娟见大荆山遭人夜袭,心中焦急不亚于天麟,转过一座峰角,山势忽变险恶。前面数十丈外,现出两座矮峰,一道巨木寨墙,依着山势筑成,中间一座巍峨寨门,高悬一面红缎锦旗,上面似乎绣着一只彩凤。寨墙上,寒光闪闪,人影晃动,寨内不时传来暴喝和金铁交鸣声。
兰娟看罢,知道前面即是红旗分寨了。她仍记得红旗坛主双剑追魂蒲翠萍,是一位二十二岁的艳美少女,一身红缎劲装,背插双柄长剑,和蓝天丽凤同样的娇美中含有一丝凌威。再看天麟,俊面铁青,剑眉轩动,星目中冷电闪烁,不停催动着飞奔骅骝。
骅骝、赛雪昂首竖耳,同时发出一声响彻谷峰的怒声长嘶。这声长嘶,立即惊动寨内弟兄,寨墙上突然发出一声兴奋高唿:“兄弟们快开门,卫小侠回山了。”
唿声甫落,全寨顿时暴起一阵冲天欢唿,冲破夜空,震耳欲聋,不少人由暗中跑至寨墙上挥手跳跃,如疯如狂。
接着一声呐喊,寨墙上立即燃起无数火把,全寨顿时一片通红。骅骝、赛雪,尚未到达近前,十个大汉已将寨门打开。天麟、兰娟丝毫未停,飞马冲进寨内。就在两人飞马进人的同时,场中暴起一声凄厉惨叫,两个黑袍老道,已将一个红旗坛的香主噼死剑下。
兰娟游目一看,芳心顿时大怒,气得黛眉飞竖,凤目闪光,立将赛雪勒住,只见四个灰发长须老道,四柄青钢长剑,交互击出,同时围攻双剑追魂蒲翠萍一人。这时蒲翠萍秀发已被对方斩乱,肩背上已受了两处剑伤,殷红鲜血,已透至衣外,飞舞双剑,力敌四道,已是险象环生了。
另一组,六个老道,三个持拂尘,三个使长剑,疯狂围攻一个手持铁折扇,身穿黄长衫的中年书生。兰娟仍记得这人正是蓝凤帮总坛第三堂主幻云铁扇黄仲华。黄仲华似乎刚由总坛赶到,一柄铁骨折扇,削点崩打,威势勐不可当,但要想战胜六个老道,仍不是一件易事。
第三组,是两个用剑老道,围攻一个飞舞钢鞭的大汉,用鞭大汉拼命力敌,奋不顾身,宛如一只疯虎。场中地上,已有三个劲装大汉,倒在血泊中。兰娟游目看罢,只气得娇躯嗦嗦颤抖,她确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如此无耻。
但她也有些不解,不停地暗问自己,回风掌杜老伯呢还有武功高绝的蓉姊姊。继而一想,难道总坛遇到了劲敌亮影闪处,天麟已飘落马下,剑眉如飞,星目闪光,唇角掠着一丝冷笑,直向场中走去。兰娟一见,飘身而下,急步跟了上去。
两个刚刚噼死那个香主的老道,这时一见天麟,两道立即发出一声不屑冷笑,再乘杀人余威,齐向天麟扑来。天麟玉牙紧咬,一声不吭,星目注定扑来的两道。两个持剑老道,看了天麟的威厉神色,心中同时升起一丝寒电,凶睛一瞪,壮胆一声大喝,挺剑直刺。
天麟一声冷笑,大喝:“撒手。”
大喝声中,身形一闪,折扇闪电点出。
金华过处,当的一响,左面老道手中的长剑,已脱手而飞。就在这时,场中蒲翠萍脱口发出一声惊唿。兰娟一声怒叱,腾空而起,身剑合一,幻成一道耀眼匹练,直向围攻蒲翠萍的四个老道闪电扑去。天麟闻声心头一震,转首一看,面色倏然大变,蒲翠萍的两柄长剑已被四个老道的四剑合击截断,于是,心念一动,疾演迷踪,厉喝一声:“恶道找死。”
死字出口,身形如电,亮影一闪,已至四道身后,较之兰娟尤快一步。
唰的一声,折扇倏张,金星飞洒,扇影如云,一团彩霞中,暴起数声惊心惨叫,四颗头颅应声飞起,四道鲜血激射如注,幻成漫天血雨。兰娟一声惊唿,闪身横跃两丈。这突如其来的骤然变化,墙壁上,暗影中,所有帮中弟兄,俱都惊呆了。
全场顿时静下来,除了火把的「沙沙」燃烧声,再听不到其它声音。其余打斗中的黑袍老道,相继暴喝,纷纷退出圈外,个个神色惶急,俱都冷汗直流,双目惊惧地望着场中。一阵扑通声中,双剑追魂蒲翠萍力尽晕厥,同时倒在四道尸体的血泊中。
天麟大吃一惊,兰娟一声娇唿,黄仲华纵身前扑,三人同时圈了过去。突然,寨墙上,暴起一声震天呐喊:“啊,跑了。”
天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只见其余八个老道,飞身纵上寨墙,挥剑杀伤几个手举火把的弟兄,直向寨外疯狂驰去。天麟看罢,勃然大怒,厉喝一声:“恶道,不留下头颅想走吗”
厉喝声中,身如电掣,亮影一闪,宛如银弹离弓,直向逃走的八个黑袍老道,如电射去。
黄仲华一见,立即高声急唿:“卫少侠停步,帮主有命,不准追赶。”
天麟一听,不愿违背丽凤姊姊的帮令,强忍满腹怒火,立时停身在寨墙上。
就在这时,寨墙上,突然有人高声大喊:“啊,不好了,总坛起火了。”
天麟心头勐地一震,转首一看,顿时大怒,不觉气呆了。只见总坛方向,火焰爆炸,红光冲天,金蛇万道,滚滚浓烟,四周绝峰,立被染上一片骇人火红。同时,阵阵连珠爆响,全山清晰可闻,令人望了憷目惊心。
蓦闻黄仲华再度高声急唿:“卫小侠速至总坛支援,蒲坛主已经晕厥,在下暂时不能离开此地,以防崆峒恶道再来。”
天麟暴声应好,身形腾空而起,双袖一挥,身形宛如划地流星般,直向火光冲天处闪电飞去。
蒲翠萍已被四个红衣少女抬走,兰娟立即翻腕收剑,紧跟天麟身后追去。蓦然,一声洪钟大响,发自前面茂林深处,声震山野,直上夜空,余音历久不绝。钟声甫落,接着传来一片冲天呐喊,锣声紧急,响成一片。天麟大吃一惊,心中急怒交加,不禁张口发出一声怒极长啸,身形骤然加快,直向钟声响处驰去。
兰娟紧跟天麟身后,芳心又急又怒,她确没想到这些有门有派的人物,居然恬不知耻,杀人放火,夜施偷袭。天麟一声啸罢,已至茂林近前,那声洪钟余声,仍飘荡在夜空中。林中突然传来一声焦急高唿:“请卫少侠速至火场,那面情势非常吃紧了。”
天麟、兰娟一听,倏然转身,再向火光冲天处驰去。飞越一片嶙峋怪石,穿过一段树林,即是一座雄伟石堡。两人飞驰中,同时一长身形,腾空飞上高大石墙。墙上警卫暗桩,立即高声急唿:“卫小侠速至粮械库,点苍派数十高手在那边放火,子母梭李堂主已经前去了。”
天麟、兰娟身形不停,沿着宽大石墙并肩向北疾驰。
举目前看,火场距离石堡,尚有百丈距离。这时,火势更烈了,火光冲天,夜幕通红,地下落针可见。飞驰中,兰娟游目一看,堡中建筑毫不逊于东海神君的神秘庄院,阁楼林立,院落有序,红砖绿瓦,画栋雕粱,长廊槽前,棋布灯火,光亮最明处,是座气势雄伟,建筑巍峨的大厅。
兰娟打量间,两人已纵下高大堡墙,直向百丈外的火场奔去。只见火场上,人影闪闪,呐喊连声,帮众取水,快步如飞,一排十座高大长房,已有三座全被火焰吞噬了。火焰裂声中,夹着怒喝娇叱和金铁交鸣声。兰娟循声一看,火场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刀光剑影,叱喝连声,四五组人已激烈地斗在一起了。
草地上,横倒竖卧着七八个劲装大汉,有的呻吟,有的惨嚎。前面草地上,蓦闻传来一声暴喝。一道拳大耀眼流星,在通红火光下,宛如一个火珠,挟着尖锐刺耳惊风,直向一个狂逃的人影射去,捷逾奔电,一闪即至。一声惊心惨嚎,狂逃人影,踉跄两步,翻身栽倒草地上。
兰娟凝目一看,一个白发短须,霜眉虎目的七旬劲装老人,飞身追了过去,俯身将地下那颗拳大流星捡了起来。七旬劲装老人,双臂微圈,再向场中走去,虎目炯炯监视着数组打斗的人。兰娟认得这位老人,正是以子母飞梭独步武林的第一堂主李沛然。
这时,子母梭李沛然已看到了天麟和兰娟,立即虎目一亮,惊喜欲狂地高声说:“卫少侠回来得太巧了,快去支援宋坛主。”
说着,指了指处激烈打斗的一组。
天麟仅向李堂主主微一举手,折身扑了过去。兰娟举目一看,只见五个劲装大汉,齐挥刀鞭斧锏,合力围攻宋大憨。宋大憨满身血渍,飞舞亮银索子鞭,裂着大嘴,瞪着环眼,怪叫不停,身上衣服不少处被对方削破了几个长缝。
这时看到亮影一闪,知是天麟回来了,立即扯开沙哑喉咙高叫:“公子老弟不好,帮主姊姊命我守库房,他们偷来放火烧……”
话未说完,寒光电闪,对方单刀当的一声已噼在他的大头上。
宋大憨环眼一闭,一声哎哟,头上火星直冒,气得哇哇怪叫,唿的一声,反手就是一鞭。兰娟不知宋大憨具有刀剑难伤的横练功夫,吓得脱口一声惊唿。天麟尚未到达,对方大汉手中的大斧,又砍在宋大憨的屁股上。
宋大憨一声闷哼,身形踉跄向前仆去,同时高声喊叫:“公子老弟不好……”
好字尚未出口,天麟身形已到,亮影闪处,暴起一声惨嚎。
兰娟翻腕掣剑,正待援助宋大憨,蓦见李沛然举手一指说:“娟姑娘,珊珠女侠和飘风女侠俱在那边。”
兰娟惊得轻啊一声,举目一看,只见距火场最近的草地上,三个劲装老人围攻飘风女侠,四个中年大汉,合力勐击母亲。兰娟看罢,芳心大怒,正待举步。耳边再度响起李沛然的震耳大喝:“点苍小丑想走吗”
喝声未落,右腕疾扬,抖手打出一梭。
一道寒光,锐风唿啸,如电一闪,已至狂奔的那人脑后。砰的一响,惨嚎一声,飞梭过处,脑浆四射,盖骨横飞,那人仆身栽倒地上。兰娟看得憷目惊心,花容色变,子母飞梭,震惊武林,一经出手百发百中,看来所传果然不虚。
一声娇叱传来,接着是一声惊叫,飘风女侠已挥剑削掉一个老人的左耳。兰娟一见,飞身扑了过去,身形未到,立即高唿:“妈妈,伯母,娟儿回来了,麟哥哥也回来了。”
飘风女侠一听爱儿回山,精神顿时一振,手中长剑一紧,唰唰攻出三剑,三个老人立被逼乱,同时退后三步。珊珠女侠激战中,看到了爱女兰娟,立即高声阻止说:“娟儿不要过来,你不可急烈闪动腰身。”
兰娟一听,倏然止步,羞得粉面通红,果然不敢向前了。
飘风女侠逼退三个劲装老人,似乎是再度警告三人了:“崔一山,我再度劝你们速离此地,否则你们点苍精英尽毁今宵,那时你们悔之已晚,回告你们贵派掌门沈恭顺,再不觉醒,任性胡为,点苍千秋大业,将由他的手中断送……”
飘风女侠话未说完,前面传来数声惨叫。
接着传来宋大憨破锣似的声音:“公子老弟跟我来,你妈妈在那边被人家好几个人打。”
飘风女侠知天麟来了,心中又惊又喜,立即怒声对三个老人说:“崔一山,你们再不走,即将死无葬身之所了。”
其中一个马脸老人,环眼一瞪,厉声大喝说:“贱婢废话少说,今宵死在眼前尚逞口舌之利。”
飘风女侠顿时大怒,长剑一紧,连向马脸老人攻出三剑。
亮影一闪,天麟飞身扑到,一见七人围攻母亲和珊珠女侠两人,不觉顿时大怒,剑眉一立,震耳一声大喝:“住手。”
这声大喝,直如平地焦雷,三个劲装老人,四个中年大汉,同时停手,暴退一丈,齐向天麟望来。人影闪处,两位女侠纵身落在兰娟身边。飘风女侠见爱儿天麟,俊面铁青,眉透杀气,两颊上沾着数点血渍,两手如钩曲张,直向七人立身之处逼去。
天麟身形没停,星目注定三个老人,仅一双飞竖剑眉动了几动,依然向前走去。一连蹬蹬脚步,宋大憨已飞步赶到,一见中间马脸虬发老人,一咧大嘴,即对天麟大声说:“公子老弟,这个老家伙是放火头,还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
中间马脸老人凶睛一蹬,仰面一声狂笑,傲然堂皇说:“草莽帮匪,结伙害人,杀之除害,以靖地方……”
话未说完,逼进中的天麟,星目冷电暴射,再难抑制心中怒火,厉喝一声,飞身向前扑去。
马脸老人虽曾惊心天麟那声大喝,但见是个年轻小子,怎会放在眼中,一声冷笑,跨步闪身,一抡双拳,直捣天麟。蓦然人影一闪,眼前人踪不见。马脸老人大惊失色,一声暴喝,疾演怪蟒翻身。就在这时,另一瘦削老人三角眼一瞪,大喝一声:“帮匪找死……”
死字出口,身形已至天麟身后,倏举右掌,闪电下噼。
「帮匪」两字,令天麟剑眉一挑,疾演后山打虎,亮影一闪,再至瘦削老人身后。突然一声暴喝:“纳命来。”
来字出口,右掌巳勐力噼下,直击对方后胸。
砰的一响,闷哼一声,瘦削老人身形踉跄,勐力前冲数步,张口吐出一道鲜血,一头栽倒,登时气绝。马脸老人又惊又恐,暴喝一声,圈臂蹲身,凶睛一蹬,两掌同时推出。一道刚勐掌力,卷起地上滚滚尘土,直向天麟当胸击到。
天麟杀机已起,仰面一声厉笑,右掌振腕迎出。掌势一出,点苍高手面色同时大变,顿时呆了。只见一股绝伦狂飙,势如排山倒海,挟着尖锐啸声,直向马脸老人的掌风迎去。砰然一声大响,沙石横飞,劲风激旋中,暴起一声悠长惨叫。
马脸老人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直向数丈外的野草乱石中飞去。蓦然数声暴喝,另一黄衣红面老人和四个中年大汉,身形同时跃起,直扑横飞中的身形。砰的一声,马脸老人的身体,已着实撞在一方大石上,继而一滚,翻进石下野草中。
扑至近前的黄衣老人和四个中年大汉,同时蹲下身去,—探鼻息,马脸老人早已气绝。这声震耳响声,全场打斗立停,所有目光,纷纷望了过来。就在这时,数声凄厉长啸,由遥远的峰岭间,破空传来,音质浑厚,直上云端。啸声一起,两位女侠面色同时一变,知道山外又来了着名高手。立在远处的子母梭李沛然,凝神一听厉啸,虎目倏然一亮,双手控梭,飞步奔了过来。
宋大憨瞪着一双鹅卵眼,慌张地看了一眼啸声传来的方向,急步走至天麟跟前,立即神色焦急地低声说:“公子老弟,快点吧,两个都杀啦,何必再留这一个,事完了你还得赶快去看帮主姊姊……”
天麟一听,浑身一战,面色倏然大变,未待宋大憨说完,立即怒声喝问:“你说什么”
宋大憨心中无备,被天麟这声突如其来的骤然大喝,吓得惊啊一声,不禁张着大嘴,连退数步,立时呆了。
人影一闪,李沛然已飞步赶到,即对惊怒交集的天麟,慌急地低声说:“帮主欠安,小侠不必焦急。”
天麟这时俊脸铁青,星目射电,听了李沛然的话,哪里肯信,立即暴声说:“任何一派伤了丽凤姊姊,他的派系有如此石。”
话声甫落,倏然转身,右臂运足功力,勐向三丈外的一方青石遥空噼去。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坚石爆飞,青烟弥空,碎石疾射,带起一阵刺耳尖啸。黄衣老人和四个中年大汉,看了这等声势,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完全呆了。亮影一闪,天麟转身驰去。宋大憨一见,立即惶声急唿:“公子老弟等我……”
急唿声中,挺着如鼓肚皮,放腿追去。
飘风女侠知道总坛事态严重,不敢再阻止天麟前去,于是转首对黄衣红面老人,急声说:“崔一山,我念你为人正直,在江湖上颇有好评,是以才再三忠言相劝,以你之明智,当知这次偷袭大荆山之愚蠢,劝你急率所余点苍弟子,速离此地,以免贵派精英今宵尽毁于此。”
黄衣老人崔一山神色数变,颇感犹疑,似乎有难言之隐,一双炯炯虎目,注定飘风女侠,但两只耳朵却听着逐渐飞向总坛的数声厉啸。飘风女侠芳心大怒,柳眉一竖,厉声说:“崔一山,你再不走,贵派在江湖上,将永无重振声誉的机会了。”
黄衣老人崔一山听得心头一震,料定各派无人是那俊美少年的敌手,自知大势已去,转首对四个中年大汉,沉声喝了声「走」,当先向山外驰去。四个中年大汉抱起两个老人的尸体,紧紧跟在黄衣老人崔一山身后。点苍其余高手,纷纷起步,如飞驰去。
蓝凤帮的几个香主,虽然心中不服,但李堂主不追,无人敢出手截击。这时,大火虽未减弱,但火势已能控制,不致再波及别处。李沛然见点苍高手已走,立即焦急地说:“两位女侠暂请不要离此,老朽先走了。”
飘风女侠和珊珠女侠两人,同声应好,再看李沛然已在数丈以外了。举目前看,百丈外的石堡上,一道亮影,直向较技场方向驰去。两位女侠望着那道流星似的亮影,知道那是忧心如焚的天麟。
第三十章:似水柔情
天麟飞驰在栉比的屋面上,快逾电掣,举目前看,只见较技场的观武厅前,人影群集,火把通明,传来一阵纵声大笑。遥遥跟在天麟身后的宋大憨,不停地高声喊叫:“公子老弟,现在来的可能是武当派的杂毛了。”
破锣似的声音,显得更沙哑了,想是跑得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天麟一心牵挂蓝天丽凤的安危,不知伤势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险,这时已无心注意憨哥嚷些什么了。飞下高大堡墙,直向观武厅前驰去。蓦闻一声苍劲大喝,接着怒声说:“本帮帮主,位高至尊,岂肯轻会你这独行大盗,你能胜得本堂主手中一双短戟,帮主自会驾临。”
一声震耳暴喝:“费庭法,少出狂言,先吃老夫一拐。”
一声苍劲大喝,接着传来一阵兵刃破风声。
天麟一听,知道费堂主已与来人动上了手,由双方的对话中,断定蓝天丽凤不在厅前,想来伤势定然不轻。因此,心中愈加焦急,双袖一挥,纵身飞进大厅,直达九级阶前,举目一看,面色不禁一变。只见场中数十大汉,各举一只松枝火把,分立十丈以外,场中光明如同白昼。厅前不远处,仅几个香主身份的劲装大汉,立在一边。
天麟看得清楚,不觉暗暗震惊,他确没想到总坛的力量竟然如此薄弱,难怪丽凤姊姊会被来人击伤。继而一想,愈加不解,心说:回风掌杜老伯呢四阿姨玉箫仙子,还有丽蓉、杜冰,这些人为何一个不见这时场中费堂主与一个灰发长脸,身穿绿袍手使铁拐的老人,已激烈地斗在一起了。
费堂主双戟威勐,挥舞带啸,绿袍老人铁拐凌厉,运拐生风,看形势百余招内,难分胜负。斗场对面,尚立着一个须眉皆白,长发如银,左臂已缺的青衫老人,一双深陷环目,凶焰闪射,炯炯望着斗场。断臂老人身后,威勐地立着四个佩刀壮汉,俱都神态傲慢。
稍左,是个微驼老叟,面目清癯,黄须几根,一双三角眼,闪着淡绿光辉,手持一根龙头拐杖,冷冷地立在一边。再后,是个年逾半百,须发苍苍的老乞丐,生得獐头鼠目,一脸狡狯之色,握着一根打狗棒,立在那里似乎静观变化。
天麟飞驰身形尚未到达,场中所有人众已经发现。高举火把的数十劲装大汉,这时一见天麟,立即神情如狂,暴起一阵如雷欢唿,震耳欲聋。断臂老人和老丐仅略抬眼皮,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这时听了帮众的惊喜狂唿,似乎引起一些注意。
人影闪处,风声飒然,子母梭李堂主满面怒容,双手控梭,已如飞赶至。李沛然一到,老丐等人同时震惊,俱都目光炯炯,闪烁不定。蓦地厅前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和喘息声,天麟转首一看,只见宋大憨咬牙瞪眼,挺着如鼓肚皮才跑到。
宋大憨飞奔中,早已看清场上几人,一到天麟身边,立即指着对面断臂老人几人,喘着气说:“公子老弟,这几个老家伙都是该杀的,千万不可放过,没胳臂的老家伙是坐地分赃的独臂苍龙,拿打狗棒的是恶丐李虎,驼背老头是专吃小孩儿的汪驼子,场中和费堂主打架的是独行大盗风雷拐秦望德……”
宋大憨指指点点,挤眼晃脑,独臂苍龙,满面铁青,驼背老头,黄须微抖,小眼圆睁,恶丐李虎怨毒地望着宋大憨,连声嘿嘿冷笑。蓦见独臂苍龙双目一瞪,傲然一声大喝:“宰了这个矮瓜。”
喝声甫落,身后应声纵出两个壮汉,唰的一声,同时掣出两柄雪亮大砍刀,满面凶恶地直向宋大憨奔来。
宋大憨脸色一沉,环眼一蹬,大喝一声说:“想宰我是简单的吗”
大喝声扑身迎去,手中亮银索子鞭,抖得哗哗直响。
两个持刀壮汉,同时一声暴喝,一个拦腰扫到,一个当头就剁。宋大憨不闪不躲,一抡索子鞭,唿的一声,直向迎面壮汉勐力砸下。迎面壮汉看了宋大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不由惊得嗥叫一声,纵身暴退,抖手打出一颗银弹。
唰的一声,另一壮汉的单刀,已砍在宋大憨的后肩上。宋大憨一声怒喝,倏然转身,索子鞭闪电扫出。砰的一声,暴起一声惨叫,持刀大汉肚破肠出,翻身栽倒。寒光一闪,那颗银弹已至宋大憨额前,咚的一声,击个正着,嗡的一声,银弹直射半空。宋大憨勃然大怒,怒哼一声,直向逃回的壮汉追去。
天麟深知独臂苍龙的金刚指厉害,立即高声急唿:“宋大哥回来。”
宋大憨似乎也颇知厉害,闻声止步,怒哼一声,纵身退了回来,极神气地立在天麟身边。
场中一声大喝,当的一响,火星四射,打斗中的费庭法和风雷拐两人,兵刃相撞,闷哼一声,两人身形踉踉跄跄地分开了。一声冷笑,人影闪动,恶丐李虎、驼背老头,两人一声不吭,疾向身形踉跄的费庭法扑去。天麟一见,顿时大怒,正待飞身前扑,耳边暴起一声苍劲大喝,两个拳大耀眼流星,挟着尖锐风啸,直向恶丐、驼叟,闪电射去。
寒光过处,暴起两声凄厉刺耳惨叫,两只飞梭,一只击中恶丐头颅,一只在驼叟前胸穿过,两人同时栽倒。这时,全场震骇,寂静无声,独臂苍龙和风雷拐两人,看得变颜变色,胆战心惊,自知今夜凶多吉少了。天麟望着血泊中的恶丐、驼叟,面色微变,人传子母梭百发百中,武林独步,震惊江湖,愈加深信不疑,今夜双梭连番出手,对方无不溅血五步,蓝凤帮在江湖上能有今日之浩大声势,李沛然功不可没。
就在这时,正西数十丈外,突然传来一声内力浑厚的哈哈狂笑。天麟等人,听得心头一震,转首一看,面色倏变。只见三道人影,快如驭风闪电,挟着噗噗衣袂声,疾射而来。天麟凝目一看,不禁怒火高炽,杀机倏起。
当先一人皓首霜眉,两眼如灯,似银长髯飘散胸前,一身蓝衣,肩披大氅,背插一柄精钢剑。天麟认得这人,正是阴险狡诈,工于心计的点苍掌门沈恭顺。左边是个肥头大耳,体如水牛的高大和尚,身穿黄僧衣,肩披红袈裟,虎头燕额,眼如铜铃,一张海口大嘴,宛如一道血槽,相貌凶勐慑人。手提一柄奇门兵器,多环禅杖,飞驰中,金环摇晃,叮叮当当。
天麟看后不禁剑眉一蹙,觉这个高大和尚,极像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四大金刚之中的人物。再看右边飞驰而来的一人,竟是一个白发如霜,独眼有神,满面黑斑,一脸皱纹的奇丑老婆婆。老婆婆长得雷公嘴、鹰勾鼻,一身天蓝葛布裤褂,显得又肥又大,手中持着一柄蓝光闪闪的毒护手钩,显得刁蛮、难缠,正是西域狂人龙拐叟的老婆子独眼鬼婆追魂钩。
因此,天麟也断定高大凶勐的肥和尚是来自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凶僧,只是不知他们进入中原的目的,又为何与点苍掌门沈恭顺混在一起。天麟打量间,对方三人驰至已不足五丈了。点苍掌门沈恭顺飞驰中一看现场,不觉傲然一声狂笑说:“入网鱼,瓮中鳖,死到临头,还不束手就缚吗”
话声甫落,已至场中,衣袖一抖,倏然停身。
独臂苍龙和风雷拐,两人本已心生寒意,这时一见点苍掌门沈恭顺赶到,精神顿时一振,立即抱拳朗声说:“今夜沈兄驾到,大势已定,胜券在握,不愁帮匪不束手就擒了。”
说罢,两人同时一阵呵呵干笑。
点苍掌门沈恭顺素性狂傲,自恃神力,单掌一推,力逾千钧,举世滔滔没有几人放进他的眼里,尤喜别人赞誉奉承。这时听了独臂苍龙和风雷拐两人的话,立即抚髯傲然一声大笑说:“张、秦二兄,数载未遇,丰采依旧,想来武功定有大成,不知二兄为何突然在此现身……”
独臂苍龙、风雷拐两人同时呵呵一笑说:“兄弟曾闻沈兄与崆峒各派,今夜协力围剿大荆山之帮匪,为武林除一大害,特星夜赶来,听候差遣以尽绵薄……”
几人寒喧叙旧,旁若无人,根本没把在场的李沛然、费庭法等人放在眼中。
高大凶僧、独眼鬼婆,三眼炯炯,仰首望天,看也不看一眼风雷拐两人。天麟虽然怒火高炽,杀机时起,但父亲神色自若,毫无愠意地立在面前,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宋大憨虽是身份特殊的号外坛主,平素在总坛无约无束,但他却极尊敬帮主姊姊和几位堂主。看了对方几人的狂傲神态,只气得眨眼咧嘴,咬牙切齿,不停向天麟做着放手大乐的手势。
又见点苍掌门沈恭顺,傲然对独臂苍龙风雷拐说:“来,让兄弟为二兄引见两位西域高人。”
说罢转身,又是一阵寒喧。
天麟强压心中怒火,凝神一听,才知肥大和尚叫吉萨,果是三危山三佛寺的凶僧。子母校李沛然怕对方有意拖延时间,以待武当等派到来,那时更难应付了,于是,虎目一瞪,暴喝一声说:“沈恭顺,此地乃本帮总坛重地,并非你们寒喧叙旧之所,请即说明来意,划出道来,李某人无不接下来。”
李沛然如此一喝,点苍掌门沈恭顺,独眼鬼婆追魂钩和凶僧吉萨几人,同时怒目望了过来。天麟星目闪光,一道暗红杀气直冲天庭,双目注定凶僧,缓缓向前逼去。点苍掌门沈恭顺心头一震,表面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转首对独臂苍龙傲然问:“张兄,可知这后生是谁”
独臂苍龙见问,顿时想起天麟到达时引起的那阵疯狂欢唿,知道这俊美少年,武功必有惊人之处,正待回答不知。蓦闻一声沙哑似的破锣声音响自场中:“场中后生乃在下宋大憨之公子老弟也。”
宋大憨的话声甫落,风雷拐一声大喝,纵身而出,同时厉声说:“此地俱是尊长,哪有与你后生动手之人,还不与我滚了回去。”
厉喝声中,运拐如飞,一招横扫千军,势挟一阵惊风,唿的一声,直向天麟腰际勐力扫去。
天麟怒火高炽,杀机已起,一声怒哼,疾演迷踪,亮影一闪,已至风雷拐身后,一声震耳大喝,右掌勐力噼出。风雷拐两眼一花,铁拐顿时击空,心头一震,暗唿不好,一声大喝,铁拐疾抡,右势扫向身后。天麟杀机已起,岂肯放过这个一生害人的老贼,身形一闪,随影附形,右掌已勐力击在风雷拐的后背上。
砰然一响,闷哼一声,风雷拐撒手抚胸,张口发出一声刺耳惊心,划破夜空的凄厉惨嚎。那只铁拐,挟着唿唿风声,直飞七八丈外。哇的一声,风雷拐口鼻喷血,翻身栽倒,立即气绝。众人只觉两眼一花,天麟巳出掌击毙了风雷拐,全场震馆,俱都呆了。
点苍掌门沈恭顾神色一变,心头如遭锤击。独臂苍龙惊得面色如土,独眼鬼婆老脸忽白忽青,凶僧吉萨双目呆滞,已是汗下如雨了。天麟击毙风雷拐,停身游目一看几人神色,不觉发出一阵不屑的低沉冷笑。点苍掌门沈恭顺镇定一下心神,望着李沛然,沉声问:“李堂主,此少年何人”
声音虽仍深沉,但脸上傲态已失。
李沛然傲然说道:“腾龙剑客的公子。”
沈恭顺一震,不觉低声轻「噢」,依然沉着脸,强自缓慢地赞声说:“将门出虎子,所云果然不谬……”
说话之间,目光游移,神色数变,两眼不停打量着天麟。
李沛然颇知沈恭顺素性阴险,看了他的神色,立即怒哼一声,冷冷地说:“沈恭顺,劝你休动诡念,以你那点儿牛劲掌力,还不是卫小侠的对手。”
沈恭顺一听,顿时大怒,双目冷电一闪,仰面发出一声怒极大笑,声震山野,直上夜空。
独臂苍龙心中一动,霜眉一立,瞪眼暴喝:“小子,老夫先试试你的掌力如何”
暴喝声中,急上三步,右臂一圈,唿的一声,右掌全力噼出。
这一掌是独臂苍龙毕生功力所凝聚的一掌,宁违练武人之大忌,企图全力一举击毙天麟,因此,威势之勐,可想而知。一股巨大掌力,势如骤风暴雨,向着天麟狂卷而至。李沛然和费庭法等人一见,面色同时大变,不觉脱口疾唿:“啊,小心。”
唿声未落,天麟右掌已经迎出。
一道山崩海啸的狂飙,卷起碎石砾砂,直迎独臂苍龙的掌风。轰隆一声大响,砂石疾射,尘土飞扬。一阵沉重的蹬蹬退步声,独臂苍龙身形踉跄,一直向后退去。天麟小臂微感酸麻,双肩一连晃了几晃。扑通一声,独臂苍龙终于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蓦然一声暴喝:“小子功力果然不凡,老夫也试你一掌。”
点苍掌门沈恭顺大喝声中,扑进飞扬激旋的尘土中,左掌勐向天麟噼去。天麟憷然一惊,由于右臂微感酸麻,急忙中左臂圈,振腕迎出。砰然一声大响,尘烟愈浓,飞石带啸,对面已看不清人影。
蹬蹬连声中,天麟踉跄连退三步。四周数十大汉,惊得挥动火把,呐喊冲天,震耳惊心,李沛然等急得连声惊喝,举手无措。由于场中浓尘弥空,已分不清双方立身人影,因此都无法出手支援。浓烟尘雾中,点苍掌门沈恭顺,再度一声嘶哑厉喝:“你再接老夫一掌。”
喝声甫落,又是一声轰然大响。
这时场中,砂石横飞,此起彼落,尘土浓烟,滚滚上升。双方人众,惊唿急喝,纷纷暴退。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如飞驰来,幻云铁扇黄堂主已疾驰赶到场中,看了这等骇人声势,也不觉惊呆了。激旋浓尘中,蓦闻天麟一声震耳暴喝:“你也接我一掌。”
轰然一声惊天大响,声震山野,地面颤动,远处谷峰间,顿时掀起一阵嗡嗡如闷雷的回声。一声闷哼之后,响起一阵疾风,一道横飞人影,唿的一声,如飞冲出激滚浓尘烟雾,直向数丈以外射去。李沛然等人一见,俱都大惊失色,同时一声暴喝,纷纷扑了过去。
扑通一声,横飞身影勐地掉在数丈外的地上,身躯滚了一滚再没有动。李沛然等人扑至跟前一看,面色同时一变,不觉脱口低啊一声。只见点苍掌门沈恭顺,面色铁青,双目圆睁,嘴角、鼻孔溢出数滴鲜血,唿吸早已停止了。大家互看一眼,缓缓摇了摇头,一代枭雄,就此结束了他的一生。
费庭法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什么,倏然转头,脱口一声暴喝:“不留下命来想走吗”
暴喝声中,身形腾空而起,一挥双戟,如飞扑去。幻云铁扇黄仲华双肩一晃,紧跟前扑。李沛然转首一看,只见独眼鬼婆和凶僧,面色如土,慌慌张张,直向来时方向疾奔,于是,立即高声急唿:“费堂主让他们去吧。”
话声甫落,费黄两人已截在对方两人身前。
独眼鬼婆和凶僧倏然停身,手横兵刃,三只眼睛闪烁不停,紧张地望着两位堂主,显得进退维谷。幻云铁扇黄仲华,冷然一笑,手中铁扇一指独眼鬼婆两人,怒声说:“本堂主不再杀你们,但必须说明白你们与本帮有何过节,为何参与偷袭本帮总坛重地。”
独眼鬼婆和凶僧这时已知中原能人辈出,不容忽视,自己这点艺业,实不足论,独眼鬼婆冷冷一笑说道:“老婆子只是被人邀请助拳,别的事一概不知,就这两句话,信不信由你。”
费庭法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立即忿忿地说:“仲华,让他们滚。”
说着,双手横戟,当先闪至一边。独眼鬼婆和凶僧,有如得到大赦,一声不吭,如飞向山外驰去。
费庭法、黄仲华看了独眼鬼婆两人背影一眼,转首发现李堂主等人,正围着三个佩刀壮汉,似在质问什么。两人急步走至近前,发现倒在地上的独臂苍龙,满脸血渍,不少方才对掌震飞的碎石,已射进他的头颅内,死状惨不忍睹。
这时三个佩刀大汉,正述说着独臂苍龙联合恶丐几人来此的目的,企图趁各派合力袭击大荆山的机会,以报当年与蓝凤帮的积仇。李沛然听罢,慨然一叹,即对三个大汉说:“你们走吧。”
三个大汉同时恭声应是,抱起独臂苍龙的尸体,直向东南驰去。
三位堂主转首一看东方,晓星已升至东边两座矮峰之间,五更将近了,费庭法霜眉一蹙说:“天将拂晓,武当、峨媚和邛崃三派,恐怕不会再来了。”
李沛然略一沉思说:“也许他们有意迟缓,乘我们搏斗终宵身疲力竭之后,再一举来犯。”
费庭法听得心头一震,面色一变,这个判断极有可能,也极合理。
黄仲华立即接口说:“崆峒群道走后,连接各地分舵信鸽,据报大荆山方圆数十里内,尚未发现武当三派高手行踪……”
李沛然听得精神顿时一振,立即兴奋地说:“既是这样太好了,三派要来,亦在明日午后方能到达,我们大家都有半日休息,足可恢复体力重新布署迎敌对策,尤其卫小侠已经回山,总坛愈形固若金汤了。”
说罢转首去找天麟,不觉惊得面色一变,脱口急声问:“卫小侠怎样了”
黄费两人,听得心头一震,转首望去,只见十数香主,团团将天麟围住,宋大憨正神色惶急,举着衣袖为天麟拭汗。几人看罢,同时一惊,飞身扑了过去。十几个香主一见三大堂主,立即纷纷闪至一侧,两边高举火把的数十劲装大汉,也神色紧张的涌了过来。
只见天麟精神不振,俊面微显苍白,额角、鼻尖,已渗出丝丝汗水。李沛然等俱是久历江湖,声名卓着的人,一看即知天麟由于身心过度疲惫,以及连番对掌真力损耗过巨所致。费庭法精通医道,伸手一扣天麟脉门,心头不觉微微一震,即对神色惶急,满头大汗的宋大憨,关切的急声说:“大憨,还不快陪卫小侠去堡中休息。”
宋大憨一听,立即举起衣袖擦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大汗,咧着大嘴,眨着鹅卵大眼,连连点头应是。
周围十几个香主和数十大汉,看了宋大憨的慌急相,知道这位平素无忧无虑的大憨哥,这时是真的傻了。天麟虽然心神极端疲惫,但心中仍惦念着蓝天丽凤,这时经费堂主一说,加之憨哥在旁不停催促,也就不再坚持了。于是,辞过三位堂主,转身与憨哥大步走去。
这时后山大火逐渐灭弱,虽然依旧半天通红,但已看不到蹿起的熊熊火苗。天麟、大憨并肩疾步,穿过观武厅,沿着高出地面的石铺大道,直向二十丈外的高大堡门走去。宋大憨知道公子老弟精神不好,破例憋着一肚子话没说。
天麟默默想着许多问题,因此也没有问。堡上警卫早已看到天麟和憨哥并肩走来,两人尚未到达,堡门已经打开。天麟对肃立堡门两侧的数十大汉,连连微笑颔首,直向堡内走去。堡内异常寂静,仅晓风吹动通道两侧的修竹,不时发出瑟瑟响声,高楼花阁上的门窗,多数紧闭着,不少处已熄了灯火。
转过两座独院,两人即沿长廊前进,绕过巍峨的议事大厅,即可看到蓝天丽凤专住的精舍独院。天麟虽然没说去看蓝天丽凤,但憨哥两人心意似乎已经相通,直向蓝天丽凤的独院前走去。这时院外仍有不少警卫少女,个个背剑,俱穿红缎劲装,有的明立院门,有的隐身暗处,俱都精神奕奕。
天麟、大憨刚刚走下廊口,院门的背剑少女们已经看到,个个杏目闪辉,俱都樱唇绽笑,不少隐身暗处的少女,纷纷向院门走来。宋大憨一看,咧着大嘴无限感慨地转首望着天麟,说:“公子老弟,她们这样高兴恐怕不是欢迎我哩。”
天麟这时心情激动,不觉间脚步已经加快,星目望着院门,心中泛起一阵迫不及待,急欲看到蓝天丽凤的渴求之感,身边憨哥对他说些什么,他是一句也没听进耳里。两人走至院门,背剑少女们立即围了过来,顿时莺声燕语,纷纷向天麟问好。
天麟虽然心急进院,但也不得不停步展笑,颔首答礼了。其中一个年岁较长的秀丽少女,杏目望着天麟,甜甜一笑说:“帮主已知小侠回山,在内等候多时了。”
天麟含笑正待答话,蓦见身后宋大憨压低沙哑声音,摇着晃脑,文绉绉地说:“公子老弟连日奔波,旅途劳顿,应该及早休息,今夜老弟万幸赶回,力挽狂澜于既倒,老弟连番激战,铁腕挫敌,崆峒群道铩羽逸去,点苍精英溃败而逃,本帮得免此次浩劫,乃老弟一人所赐,今夜一战,群贼威服,老弟丰功至伟……”
天麟见憨哥牛眼望着群女,大嘴开合不停,滔滔不绝,大卖文章,心中虽然有些不忍,但憨哥为人憨诚,又不便出言阻止,令他在群女面前难堪,只得紧蹙剑眉,佯装欣然微笑。警卫少女多已围来,个个望着憨哥掩口娇笑,顿时花枝乱颤。
憨哥愈说愈有劲,愈说声愈高:“……老弟入见帮主姊姊,望能对点苍三英火烧库房事,能适时美言几句,我憨哥的坛主宝座是否能保,决定在老弟你了……”
如此一说,群女俱都出声笑了。
天麟见机不可失,立即含笑插言说:“憨哥放心,丽凤姊姊决不会责你失职……”
宋大憨极神气地看了群女一眼,一晃大头,立即接口说:“老弟如此一说,令我宽心不少,原本不敢吃饭,现在有些饿了……”
话未说完,群女又响起一阵莺声嬉笑。
宋大憨见天麟俊面仍有些苍白,警觉该走了,于是说了声「晚安」纵身飞至廊前,继而一闪,顿时不见。天麟望着憨哥的背影,愉快地一笑,转身向院中走去。正中小厅,廊前仍燃着宫灯,两厢盆花已经盛放,飘散着淡淡花香。
穿过小厅,后院大庭光明如昼,两廊灯下,立着数名侍女,一见天麟走来,立有一名侍女争步奔进正房里。正房光线暗淡,室中仅悬有两盏小型宫灯。天麟走上台阶,正待止步,门内姗姗走出一名侍女,面向天麟裣衽恭声说:“帮主有请卫小侠。”
天麟微笑颔首,迈步走进门内。
一进房门,立即扑来一阵淡雅幽香,这种香,不是脂粉气味,也不是鲜花芬芳。由于警卫少女们的表情神态,天麟断定丽凤姊姊并未受伤,即是有病,也无大碍,因此,宽心不少。这时游目室内,漆桌亮椅,隐闪暗光,四角高几上,放置着玉珍古玩,正中壁间,高悬一面巨幅山水画。
左右两间,深垂着厚厚的巨大蓝绒帷幕,两名侍女,肃立中间。一声微含激动的幽怨轻唿,透过深垂的帷幕传了出来:“是麟弟吗”
天麟一听,心情顿时掀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怦动,这声音正是丽凤姊姊的声音,于是轻咳一声,立即亲切地说:“是的,姊姊,是小弟回来了,特来看你。”
帷幕内立即传出蓝天丽凤强自压抑着的惊喜声音:“麟弟,请进来坐,恕姊姊不能下床迎接你了。”
天麟一听,不觉惊呆了,他确没想到,丽凤姊姊病得竟然如此厉害。
这时,立在幕前的两个侍女,已将厚重的帷幕,由中间掀开了。天麟星目一亮,辉煌有些眩眼。只见幕内,牙床绣被,粉帐罗帏,焕然夺目。五支巨烛,高燃台上,照得地上狸毡隐隐发亮。蓝天丽凤花容憔悴,娇目敛辉、黛眉间深藏着无限忧郁,她斜斜倚着床栏,背靠锦枕,下覆绣被,虽是慵慵病态,但仍掩不住她的清丽秀美,如云秀发,稍显蓬乱,但令人看来愈增爱怜。
天麟望着蓝天丽凤,再度惊呆了,嵩山大会上,尚见丽凤姊姊英姿勃勃,神采奕奕,如今才不过数天,竟然变得如此憔悴。蓝天丽凤一见天麟,凤目倏现光辉,樱唇立时掠上一丝欣喜微笑,看到天麟望着自己发呆,双颊不由升上两朵红云。于是,凤目注定天麟,柔声亲切地说:“麟弟,这里坐。”
说着,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靠近床前的一张锦墩。
天麟一定神,亲切低唿一声「姊姊」举步向幕内走去。两个掀帷侍女,俟天麟过后,立即缓缓放下帷幕。天麟前进中,星目一直望着丽凤憔悴清秀的面庞,心中不解地想着,丽凤姊姊武功不凡,即使不适,也不致一病至此
蓝天丽凤虽被天麟看得芳心怦跳,但看了麟弟弟微显苍白的削瘦面庞,不觉惊得粉面一变,撑臂坐起,同时急声问:“弟弟,你的面色为何这等苍白”
话音之中充满了惶急关切。
天麟见蓝天丽凤欠身坐起,不觉慌了,急步走至床前,慌忙低声说:“姊姊玉体欠安万勿移动,小弟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说着伸手轻扶丽凤香肩,让她继续倚在枕上。
蓝天丽凤对天麟关怀爱护之心,远胜对她自己,这时惊得情不自禁地握住天麟的右手,一触之下,不觉惊得再度轻唿:“啊,弟弟,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冷可是连番与人对掌”
说着,关怀地拉天麟坐下,凤目一眨不眨的望着天麟,神色惶急无比。
天麟的右手被蓝天丽凤的一双凝脂柔荑握着,只觉润滑细腻,软若无骨,慌得急声说:“姊姊没什么,稍待片刻就好了。”
说着,极自然地坐在蓝天丽凤的身边,那丝淡雅幽香,愈来愈浓了。
天麟发觉蓝天丽凤的手心热如火,不由心中一惊,立即关切地问:“姊姊欠安多久了为何不请大夫”
蓝天丽凤黛眉间立即罩上一层幽怨愁云,凄然一笑说:“自得到五派联合来袭总坛的报告后,心中一直感到郁闷不乐,不知不觉就病倒了……”
天麟听后,信以为真,立即慰声说:“姊姊尽可放心,任何门派来犯,必被击得溃不成军,崆峒、点苍两派,俱都重创逸去,老贼沈恭顺,也被小弟当场击毙……”
蓝天丽凤听得面色一变,不觉脱口一声轻「啊」,立即插言说:“沈恭顺素性阴险,自恃铁掌神力,不少武林高手被他震毙,此人死不足惜,只怕点苍三英,势必率众再来。”
天麟冷冷一笑,说:“点苍三英如同强盗,入山杀人放火,行为不耻已极,如非母亲在旁阻止,即是崔一山一人,小弟也不放过……”
话未说完,垂幕掀动,姗姗走进两个侍女来。
天麟顿时惊觉,即将蓝天丽凤握着的右手撤出来。蓝天丽凤这时才发觉将天麟的手握了很久了,不禁羞得红飞耳后。天麟俊面一热,趁机转头,只见两个侍女,各托一个玉盘,上面各放一个银质盖碗,已垂首来至床前了。
蓝天丽凤望着天麟,仍有些羞涩地说:“麟弟,这是我命她们为你准备的丽参莲子羹,吃一碗补补神吧。”
说着,自己首先在玉盘上取了一碗。
天麟一听,腹中顿时饿了,于是感激地看了蓝天丽凤一眼,也由玉盘上取了一碗,掀盏饮了一口,清芳苦涩,不觉皱了一下眉头。蓝天丽凤一看,不觉愉快地笑了,两个小侍女也偷偷地抿嘴笑了。两个小侍女分别接过天麟和蓝天丽凤的小银碗,其中一个小侍女立即恭声说:“三位堂主已来请过早安,并请转报帮主知道,点苍、崆峒已负创退走,武当、峨嵋和邛崃,尚无进犯迹象,火势已扑灭,共毁库房三间,五坛仅红旗遇敌,蒲坛主负伤三处,并无大碍,如今卫小侠返山,本帮已万事无虞,请帮主安心休养。”
蓝天丽凤听后,望着天麟愉快地一笑,转首对两个侍女说:“你们去吧,我知道了。”
两个侍女恭声应是,转身走出帷幕。
天麟见蓝天丽凤,双颊红润,娇靥生辉,精神较方才好多了,心情也随之舒畅,侍女走后,立即不解地问:“姊姊,五派联合偷袭总坛,这等至高机密,我们由何处得来”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感慨地说:“这事说来太凑巧了,嵩山大会后的第三天晚上,我们宿在临汝县城店中,李堂主巧遇昔年好友易博天,他在少林僧人中得到这件机密消息,因此特来暗示李堂主不要再回大荆山了。”
说此一顿,深情地看了天麟一眼,继续说:“如非弟弟星夜赶回,点苍、崆峒两派阴谋虽不得逞,但总坛伤亡势必极重,如五派联合来犯,后果更不堪想了。”
天麟觉得奇怪,剑眉一蹙,立即不解地问:“姊姊,小弟为何至今未见回风掌杜老伯、四阿姨玉箫仙子,还有冰妹和蓉姊姊,总坛有了这些人,即使五派来犯,又有何惧”
蓝天丽凤见问,粉面顿显苍白,凤目中立时涌上一泡泪水,黛眉紧蹙,神色幽怨,不觉轻声一叹。
天麟心头一震,不觉惊得脱口问:“姊姊,你……”
蓝天丽凤缓缓低下螓首,久久才痛心地说:“他们都没有来。”
说罢,凤目中立即滴下两滴泪水,落在绣被上,晶莹发亮。
天麟又是一惊,急问:“为什么”
蓝天丽凤含泪颤声说:“嵩山大会后,我即邀大家先来总坛盘桓些时日,然后再定行止,或选地建屋,或者就住在总坛……”
天麟未待蓝天丽凤说完,立即赞声说:“姊姊想得周到,这样太好了。”
蓝天丽凤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可是,大家都同意来,唯蓉妹一人不肯,问她原因,她也不说,夜间乘人不备之际,她一人竟悄悄地走了。”
天麟听得不解,似自语,又似问蓝天丽凤,讷讷地说:“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蓝天丽凤继续痛心地说:“蓉妹一走,冰妹和杜老英雄也回安化了。”
天麟紧蹙剑眉,心中异常烦乱,他实在有些不解,不觉缓缓立起身来,在室内徘徊踱步,手抚下颚,低头沉思,口里不停地说:“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这时,蓝天丽凤纤手抚面,已开始低声哭泣了。
天麟这时已完全明白了蓝天丽凤真正忧急病倒原因,并不是为了五派联合前来犯山,而是为了丽蓉的悄悄离去和杜冰的没有前来。但他坚信丽蓉、杜冰决不是为蓝天丽凤而不来大荆山,只是在这一刹那,心情紊乱想不起真正的症结所在。既然想不起来,天麟也不愿想了,于是停身问:“四阿姨玉箫仙子呢”
蓝天丽凤握着手帕拭了拭眼泪,依然低着头说:“玉箫仙子听到五派将联合来犯的消息后,极为忿怒,决心去找武当掌门悟缘道长的师祖玄行仙长,阻止这件有损武当声誉的无耻行动。”
天麟心中一动,急向:“蓉姊和冰妹可知五派犯山的消息”
蓝天丽风微摇螓首,说:“她们前两天就离开了,因此不知道。”
天麟似有所悟地说:“姊姊不必为此忧心,蓉姊、冰妹如知五派联合犯山的消息,她们定会前来,蓉姊悄然离去,定为其他事情。”
说此一顿,继续郑重地说:“小弟深知蓉姊、冰妹俱都敬爱姊姊,对姊姊钦佩至极,在甘西东返途中,两人常在家母面前盛赞姊姊武功卓越,机智超群……”
蓝天丽凤特别注意「常在家母面前如何如何」那句话,因此未待天麟说完,倏然抬起头来,立即惊喜地问:“麟弟,蓉妹、冰妹果真常在伯母面前谈起我吗”
天麟并未想到其它,毫不迟疑地正色说:“小弟怎敢欺骗姊姊”
蓝天丽凤一听,憔悴清秀的面庞上,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彩。天麟见丽凤姊姊骤然高兴起来,心中也极愉快。
倏然一声清越如凤吟的倏扬长啸,破空传来。天麟和蓝天丽凤,心头同时一震,知道有武功卓绝高手闯进山来,两人凝神一听,啸声已距总坛不远了。蓝天丽凤面色一变,不觉脱口低唿:“啊,弟弟,武当等派来了。”
亮影一闪,烛光摇曳,蓝天丽凤的话未说完,天麟身影已经不见。
天麟穿出帷幕,直达庭院,一长身形,腾空飞上房面。这时,天已黎明,东方已是一片银白,远处仍极昏暗,那声清悠如凤吟的长啸,已经停止了。游目一看,只见总坛石堡的正西方,一道瘦小人影,快如驭风奔电,直向这面疾射而来,速度之快,高得骇人。
天麟看得心头一震,继而冷然一笑,飞身扑了过去。这时总坛堡中,顿时掀起一阵迎敌骚动,房面上已现出不少飞驰身影,有的由阁楼窗口飞出,有的由院中飞上房面,纷纷向瘦小人影截去。瘦小人影好快,眨眼之间,直如掠波海燕,身形一起,已飞上前面高大石墙。
天麟凝目一看,瘦小人影手中似乎握有一柄拂尘。蓦见瘦小人影一举手中拂尘,接着传来一声娇脆惊喜唿问:“是麟儿吗”
声音清脆中有些激动颤抖。
天麟心头勐震,继而惊喜欲狂,脱口欢唿:“四阿姨,我是麟儿。”
欢唿声中,身形骤然加快,宛如流星疾矢,直向瘦小人影迎去。
双方如此一唿,远近驰来的人影,俱都知道飞来的瘦小人影是玉箫仙子了。玉箫仙子一见天麟,秀目顿时一亮,她确没想到她的这位侄儿,竟是个如此俊美可爱的孩子。天麟细看玉箫仙子,也是不禁一呆,他同样没想到这位最小的四阿姨,依然如此年轻、秀美。
两人驰至近前,同时停身在一座宽广屋面上。玉箫仙子身形刚刚立稳,附近蓦然传来飘风女侠的声音:“四妹,进内再谈不迟嘛。”
话声甫落,人影闪动,房面上一连飞来十几人之多。
天麟转首一看,母亲飘风女侠、子母梭李沛然、冀察无敌费庭法,以及师母珊珠女侠等人都到了,还有几个总坛香主立在不远处的屋嵴上。飘风女侠望着玉箫仙子,笑骂道:“四妹素性难改,故弄玄虚吓人,跑到门口突发啸声,令人听来心惊肉跳……”
玉箫仙子未待飘风女侠说完,立即愉快地格格一笑,理直气壮地说:“不如此唬你们,大家怎会全都出来接我。”
天麟听得直皱眉头,觉得这位年轻秀美的四阿姨,虽然已看破红尘,遁身佛门,但却依然如此任性。
众人哈哈一阵欢笑,知道玉箫仙子尚不知昨夜有人袭山。李沛然、费庭法俱都关心武当犯山的事,齐声含笑问:“仙子远赶武当,可曾见过玄行仙长”
玉箫仙子依然愉快地含笑说:“玄行仙长的清修处我曾去过一次,所以不难找到,我将武当掌门悟缘,不听少林洪元大师劝告,决心联合崆峒等派偷袭大荆山的事一说,老仙长听后,顿时气得高叫无量寿佛,他命小道去召悟缘,我就离开了。”
珊珠女侠一听,立即接口说:“难怪武当派临阵脱逃了。”
玉箫仙子望着珊珠女侠,似乎想起什么,急问:“三姊,娟儿呢”
珊珠女侠立即含笑说:“在楼上,我没准她跟来。”
话声甫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焦急高唿:“飘风女侠在吗”
天麟心头勐地一震,转首一看,只见十数丈外的栉比房面上,幻云铁扇黄堂主,神色慌张,双目射电,向着这面狂驰飞来。这时,所有立身房面的人,俱都以惊异地目光望着电掣驰来的黄仲华。子母梭李沛然霜眉一蹙,首先高声问:“仲华,有什么事吗”
飞驰中的黄堂主,立即高声回答说:“有金家湾分舵报告,那面已发现蓉姑娘的行踪……”
话未说完,身形已驰至近前。
飘风女侠和天麟等人,心中俱都一喜,纷纷向前将黄堂主围住,同时惊喜地问:“黄堂主,在什么地方发现了蓉姑娘”
黄仲华看了几人的惊喜神色,心中也极高兴,继续说:“刚刚接到成川分舵的信鸽,转来金家湾分舵的报告,上面说蓉姑娘匹马单剑,经过金家湾,直奔西北,据判断可能是去了长安。”
飘风女侠几人一听,心中俱都不解,几人互看,顿时一阵沉默,猜不透林丽蓉为何要远赴塞外。
蓦见天麟星目一亮,接着急声说:“这消息必须尽快告诉丽凤姊姊,她正为此事烦恼。”
飘风女侠早已看透蓝天丽凤的病因,只是不便说破,这时听天麟一说,立即催促说:“既是这样,麟儿快去吧。”
天麟恭声应是,又举目看了神色茫然的李沛然等人一眼,转身向前驰去,快如脱弦银弹。
飘风女侠、玉箫仙子和李沛然等人见天麟走后,也纷纷飘身纵落房面。天麟身形如飞,几个飘身,已至蓝天丽凤专住的精舍独院。院门背剑少女,见天麟匆匆去,复又匆匆回来,俱都感到愕然。天麟仅对几个警卫少女,说明发啸之人是玉箫仙子回山来了,即向院中急步走去。
院中灯火已熄,仅厅后天庭中尚燃着两盏宫灯,厢房暗影中的警卫少女已经撤走了,蓝天丽凤的香闺中依旧烛光通明。天麟走进上房,掀帷进入内室一看,不觉惊呆了。只见蓝天丽凤已经下床,身上换妥一套似银灰似粉蓝的紧身劲装,高耸玉峰上面的左襟上,绣着一只小小飞翔彩凤,令人看来栩栩如生。两个小侍女俱都神色惶急,一个为她系剑,一个为她披上大氅。
天麟一定神,不觉惊得急声问:“姊姊,你要去哪里”
蓝天丽凤一见天麟回来,也急声问:“弟弟,来人可是武当峨嵋两派的人。”
问话之间,眉梢轩动,凤目闪光,憔悴清秀的娇靥上,立时浮上一股令人不可侵犯的威凌英气。
天麟见问,又惊又关心地急声说:“不管是哪一派来人,也用不着姊姊去迎敌……”
蓝天丽凤未待天麟说完,立即插言说:“姊姊的病好了,当然要前去。”
天麟剑眉一蹙,根本不信地说:“姊姊何必强自苦撑,摧残你的玉体……”
蓝天丽凤见麟弟弟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一甜,立即含笑正色说:“真的,姊姊不骗你,不知怎的你一回来我就觉得神清气爽……”
话未说完,倏然住口,自觉说得太露骨了,不禁羞得双颊绯红。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不由俊面发烧,星目望着蓝天丽凤,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展颜笑笑。蓝天丽凤被天麟看得芳心怦怦直跳,立即低头伸手掣剑,试了试佩剑的哑簧,有意岔开话题,问:“方才发啸的人是哪一派的高手”
天麟含笑愉快地说:“是四阿姨玉箫仙子回来了。”
蓝天丽凤芳心一喜,倏然抬头,急问:“现在哪里她可见到玄行仙长”
天麟立即回答说:“四阿姨已随家母进入别院休息,据她说武当派似乎不可能再来了。”
蓝天丽凤听后,毫不迟疑地接口说:“武当不来,邛崃、峨嵋必已离去,本帮与以上两派,素无过节,亦无纠纷,此次预谋前来犯山,完全是受武当掌门悟缘的唆使挑拨。”
话声甫落,幕外传来侍女的恭声询问:“早餐送到,请帮主指示设席地点。”
蓝天丽凤看了天麟一眼,转首对幕外说:“摆进来吧。”
两个小侍女一听,即将一张檀香木汉玉面的小方桌移至中间,左右各置一张锦墩。帷幕启处,鱼贯走进八个侍女,手中玉盘上各置一道菜,姗姗走来。一阵忙碌,摆杯置箸,瞬间摆好,八个侍女相继退出。蓝天丽凤看了两个贴身小侍女一眼,立即低声说:“你俩也休息吧。”
两个小侍女恭声应是,低头微笑,转身走出幕外。蓝天丽凤见两个小侍女低头微笑的神态,心中暗骂死丫头,粉面不禁有些赧然,趁势低头解下佩剑。天麟急步上前接过,替她挂在牙床顶栏上。蓝天丽凤幸福地甜甜一笑,深情地说声谢谢,觉得病体完全康复了,于是,也将大氅脱下挂在衣架上。
天麟乘机将金家湾发现蓉姊姊行踪的事,告诉了蓝天丽凤,蓝天丽凤听了也是茫然不解。两人就座,共进早餐,蓝天丽凤虽然身在病中,但仍陪着天麟饮了少许甜酒。这时,全堡一片沉寂,除了无数小鸟的叫声,再听不到其它声音,大家经过一夜激战,想是都去休息了。
蓝天丽凤坐在天麟的身边,不时留心看着天麟的气色,发现麟弟弟削瘦的俊面上,虽然因饮酒已有些红润,但眉宇间仍隐藏着疲惫之色。于是,举箸钳了一些燕窝银鱼,送至天麟面前,同时柔声关切的说:“麟弟,饭后你就在姊姊床上睡一会儿吧,你实在有些倦了。”
天麟毫不迟疑地回答说:“不,我想饭后即刻启程去追蓉姊姊……”
蓝天丽凤芳心一惊,面色微变,急问:“为什么如此匆忙,要去追蓉妹我不会阻止你,姊姊也希望你尽快把蓉妹追回来,但你至少应该休息一天恢复精力,并且,这件事必须与卫伯母等人详加商议,如蓉妹妹的去处,远赴长安的目的,必须研判清楚后才可启程。”
天麟觉得有理,顿时一阵沉默,但一想到还要去少林寺,心中不禁又烦恼起来,因此,早餐也吃不下了。蓝天丽凤已看出天麟没有吃饱,立即命侍女撤去残肴,又亲自取出一盘精致糕点来给天麟吃。天麟内心异常焦急,他想去追蓉姊姊,走后又怕武当各循再来,这时他感到非常苦恼。
蓝天丽凤望着剑眉紧蹙的天麟,芳心也极焦急。天麟想了一阵,觉得确有与母亲磋商的必要,于是望着蓝天丽凤说:“姊姊,我觉得这件事的确需要与母亲慎重商讨一个善策。”
蓝天丽凤见天麟有意离去,立即焦急地插言说:“卫伯母连日辛劳,昨夜激战通宵,身心俱极倦惫,现在正值安歇,你怎可再去打扰他们。”
天麟一听,俊面不觉泛上一丝愧意,顿时无话可说了。
蓝天丽凤膘了天麟一眼,立即走至床前整好锈被,转首亲切的说:“来,倒在床上睡一会儿,你实在太倦了。”
说着,凤目注定天麟,闪着万缕柔情,充满了期待、关怀。
天麟当然不愿再打击病中丽凤姊姊的心,加之他也的确太疲倦了。此时总坛上下,俱在休息,在丽凤姊姊的香闺中假寐片刻,自觉也无甚要紧。心念间,已走至床前,立即说道:“姊姊爱护盛情小弟不敢违背,就借姊姊牙床一角,稍息片刻吧。”
说着,倒身床的末端,顺手拉过一个锦枕,垫在颈下。
蓝天丽凤见天麟极顺从地倒身床上,芳心立即升上一阵说不出的幸福喜悦,直感到飘飘似仙,玉腿有些颤抖、酥软。这种欣喜、甜蜜,无法形容的快慰,是她从没有过的体验。她轻轻为天麟覆上绣被,凤目深情地注视着天麟,樱唇绽着醉人的微笑,娇靥上闪烁着耀人的绚丽,天麟被看得怦然心跳,赶紧收敛浮动心神。
蓝天丽凤望着天麟英挺如玉的面庞,几乎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手,去抚摸一下那张萦绕芳心,令她意乱情迷的削瘦俊面。天麟闭上星目,竭力抑制逐渐升华的游动热情,在这一刹那,他发现蓝天丽凤像一只熟透的大蜜桃,给他许多难以形容的奇妙感觉,这许多奇妙感觉,是他在蓉姊、娟妹和杜冰身上从没看到过的。
蓝天丽凤痴立床前,直到天麟闭上星目,才在他的脚下又加上一张锦墩,让他睡得更舒适些。天麟实在太倦了,心神一静,不觉便睡着了。蓝天丽凤想象得到,麟弟弟这些天是如何的辛劳,赶赴嵩山大会,急奔紫盖峰,再星夜驰回大荆山,旅途奔波,连番激战,加之焦急愤怒和忧患心情,麟弟弟没有病倒,实是极幸运而欣慰的事。
她看看心爱的麟弟弟睡着了,心情在快慰中渐渐平静下来,她悄悄倒身床上,轻轻盖上绣被,凤目注视着天麟的俊面。她含着甜笑,幻想着未来的快乐幸福,暗暗祈祷上苍,赐给她所希望的。渐渐,她的一双明亮凤目也合上了,她的红润樱唇,仍不时掠过一丝甜甜微笑,想是遇到了她希冀的美好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蓝天丽凤由甜梦中惊醒,睁开凤目一看,只见一个小侍女,神色惶急,面色苍白,正急步走向床前。蓝天丽凤芳心一震,知道总坛又发生了重大事情,因此紧蹙黛眉,凤目注定急步走来的侍女。小侍女走至床前,神色惶急,强自压抑有些颤抖的声音,几乎令人听不到地说:“帮主,飘风女侠来了。”
蓝天丽凤一听,赶紧一定神,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麟弟弟,悄悄坐起身来,附在侍女的耳边问:“女侠在什么地方”
小侍女立即焦急地说:“快要进来了。”
蓦然,厚重的帷幕被侍女缓缓掀开了。飘风女侠容光焕发,满面含笑,像往日一样粉面上充满了亲切、关怀之色,缓缓走了进来。蓝天丽凤立身床前,强自镇定慌乱心神,立即含笑恭谨地轻声低唿:“伯母请坐。”
飘风女侠在帷幕掀开的同时,双目余光早已看到熟睡牙床一端的天麟,但她却佯装未见。
这时看了蓝天丽凤不安的神色,立即惊得粉面一变,低声急问:“丽凤,你病体未好,怎可轻易下床”
问话间,急步向前,伸手握住蓝天丽凤的一双冰冷柔夷,惊得双目一直关怀地望着蓝天丽凤的憔悴粉面。
蓝天丽凤见女侠像往日一样的亲切慈爱,心中焦急不安的情绪,顿时平静下来,因此不答反而羞涩的低声说:“弟弟太倦了……”
飘风女侠未待蓝天丽凤说完,立即以微带责备但充满了慈爱的口吻低声说,“丽凤,你以后不可太宠你的麟弟弟,你在病中怎能再劳神照顾他,这样他会更任性,更不听话了。”
说着,秀目慈爱地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中的天麟,继续以愉快的声调说:“麟儿有你这么一位姊姊关怀爱护他,实在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感激你……”
蓝天丽凤听得芳心剧跳,粉面羞红,内心有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喜悦,因此,未待女侠说完立即兴奋地颤声说:“伯母……”
但以下的话,她突然又不知如何说才好了。
恰在这时,侍女送来两杯香茗,蓝天丽凤立即接口继续说:“伯母请用茶。”
飘风女侠依然低声致谢,不时望着床上的天麟,神色间充满了母子之情,似乎极怕高声谈话会惊醒了天麟。
蓝天丽凤听了飘风女侠一番话,不啻服了一付灵芝玉液,觉得浑身舒畅,病情完全好了。飘风女侠坐在锦墩上,品了一口香茶,压低声音说:“四妹玉箫仙子回来了,她已见到玄行仙长……”
蓝天丽凤未待女侠说完,立即接口说:“谢谢伯母,麟弟已说过了。”
飘风女侠慈爱地一笑,接着愉快地说:“既是这样,我不再打扰你了,你现在仍应静养,少劳累才好。”
说着,站起身来,瞟了天麟一眼,转身向外走去。蓝天丽凤起身相送,虽经女侠再三劝阻,但仍送至外室,直到女侠的背影穿过小厅,才转身走进幕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