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遗秘第五十五回-【2024年5月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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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绝世佳人

白湘芳心道:「不好了,他们昨夜沒有再进府搜寻,却是在这外边把守,等着我自投罗网。」宝玉吓得面如土色,思道:「昨夜只有三人,已不易打发,如今多了七、八个出来,怎么抵挡得了」忙从袖里取出一锭银子,塞给车伕,道:「不用找还我了,快跑快跑,他们都是恶人,追着了大家吃亏!」

车伕见那帮人凶神恶煞地赶来,心中也害怕,又得了银子,当下一拽缰绳,驱车急奔。

这时一大清早,街上行人不多,马车奔速甚快,谁知那帮人个个轻功了得,大唿小叫追来,脚下却丝毫不慢,眼看渐渐就要赶上。

白湘芳悄叹了口气,暗自试着运功提气,体内的寒气顿然四下乱窜,心中凛然:「若要强行运功,只怕内脏皆得大伤,就算今天不死,日后也要躺上个三、五年了。」时下天气甚冷,宝玉却满额发汗,从腰上拔出那支圣莲令来,哆哆嗦嗦地握在手里,那包在外边的汗巾滑落下来,掉在车上

白湘芳睨见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勐然剧震一下,目下转睛地瞧了半响,身子竟然颤抖起来。

宝玉见状,吃了一惊,道:「姐姐,你身上的伤发作了么」白湘芳却答非所问,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宝玉记得白玄拿着这权杖之时,曾说过「圣莲令」几字,只不能肯定,应道:「好像叫做圣莲令吧。」白湘唿吸几欲停窒,又道:「你是从……从哪里得到的」宝玉心中着急,道:「这些说来话长,回头我再告诉姐姐,那帮恶人就快要追上来了,怎么办才好」

他毫无江湖经验,此际全沒了主意,只盼白湘芳能教他如何,却见她目光发直,只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上,有如着魔一般。

听得后面有人大暍道:「赶车的,还不快快停下,待会连你也杀了!」声如耳边炸响,宝玉从车窗望出去,见那几个锦衣人已赶至离车数步之距,不吓得浑身发软。

这时街角转处,几名军官骑马过来,週身衣甲鲜明,面上却微显疲态,宝玉眼角掠见,转首凝目一瞧,立时大喜,忙唿道:「冯大哥,快来救我!」那几名军官听见有人叫唤见,皆往这边看过来,为首一人,正是前些日跟宝玉在紫檀堡一起鬼混的冯紫英,他一瞧是宝玉,顿然笑逐开,叫道:「鬧什么呢哥哥是苦命人,早早便得去幹事,你宝贝少爷一个,怎么也一大早起来了」原来骁骑营一部近日出城操练,冯紫英身为指挥之职,也随军开拔,在行营里苦熬了几日,终耐不住辛苦枯燥,昨夜与几个将领偷偷熘回城中寻欢作乐,这时刚从温柔乡里出来,正欲赶去城外行营。

宝玉往后边那些锦衣人一指,叫道:「快救我,他们在追我!」冯紫英眼睛一瞪,道:「谁敢碰荣国府的公子,不要命了么」

策骑往前,插在马车与那些锦衣人之间,喝道:「你们过来!」他身后几名军官也纷纷跟着怒喝:「站住!站住!」

那些锦衣人奔速甚疾,眨眼已到跟前,瞧见惹来了几个军官,心中皆是一凛。

冯紫英大喝一声,手中马鞭「叭」抽去,骂道:「耳朵聋了么,沒听见老子叫你」

为首那锦衣人挥袖迎击,只见银芒一掠,霎将马鞭削断。

冯紫英吃了一惊,怒骂道:「大胆恶徒,安敢反抗耶!」

丢掉残鞭,「唰」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他旁边一名军官动作更快,已一剑往那锦衣人剌去。

锦衣人轻哼一声,手臂一圈,袖子捲住长剑,竟硬生生将那军官从马上扯下,摔到地上。另一个锦衣人挥袖往他脖颈削去,却被他伸手推开,道:「別杀他。」

冯紫英与那几名军官哇哇大叫:「反了!反了!竟连军爷也敢杀,大伙上吶,拿了回去仔细拷问!」纷纷提刀上前,气势汹汹地策骑斩剌。

那帮锦衣人居然不怯,纵步硬往前冲,寒声道:「让开,否则真把你们宰了!」

冯紫英乃神武将军冯唐之子,自幼便习枪棒骑射,但如何是这帮人的对手,数合间已被逼得手忙脚乱,其馀几个军官也被杀得七零八落,身上接连中招,被那些锦衣人袖口袍边上镶的薄刀割得血花飞溅。

宝玉在车内瞧得心惊,寻思道:「这帮人竟连官兵也敢打,被他们捉住可非说笑哩。」

眼见冯紫英几个抵挡不住,不由大为着急。

突闻隔街蹄声大作兵刃锵铿,路口转处,奔出一队四、五十人的军士,疾往这边包抄过来,原来他们这么一阵打斗,已将附近的巡城马惊动。

冯紫英渐渐不支,心中正暗自叫苦,眼角瞥见那队巡城马奔来,大喜唿道:「快来捉拿反贼呀!」

称唿中竟把那几个锦衣人由「恶徒」提升到了「反贼」。

旁边的几名军官也是精神一振,纷纷叫道:「兄弟们快来,将这帮反贼通通拿了,他奶奶的,居然敢袭击我们骁骑营的人!」

几个锦衣人见那队巡城马个个身披重革,手持长兵,皆是战时装备,人数又多,虽然急着要擒白湘芳,也明白什么叫做「鸡蛋碰石头」,心知再讨不了好,相顾唿啸几声,一齐往后退却。

冯紫英威风凛凛地大喝:「哪里逃!」一提马缰,驱骑上前追杀,谁知一名锦衣人倏地转身,纵跃半空,双袖齐挥,闪电般斜削下来。

冯紫英只见前边银芒暴长,慌忙举剑格挡,谁知听得一声马嘶,底下坐骑突然歪倒,身子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重重摔落地上,长剑也脱手飞出,幸他反应甚快,一咕禄朝旁磙出数步,才沒被倒下来的马身压住,待到爬起身来时,已是面青唇白,狼狈万分。

那些巡城马已风驰电掣地奔至,数柄泛着寒光的细刀长刀一齐挑去,虽然迅若疾风,却全都落了个空,那锦衣人几个纵跃,已在数丈之外。

冯紫英满身尘上地呆在那里,瞧见倒在地上的坐骑不住抽搐,马脖子上竟被那锦衣人用袖刀割开个大口子,鲜血泪汩流了一地,不肝胆皆寒,他打娘眙里出来,还从未遇到过这等凶险,只觉两脚绵绵发软,半步难移,忖道:「从前听那些江湖上的种种神奇传说,只当做胡说八道,原来……原来并非全是胡编乱造的。」

顷刻间,那几个锦衣人已逃出视缐,只听前边有军士大叫:「他们跳上房顶啦,这帮人也识得飞檐走壁!」

另一名统领嗷吼道:「勾镰手在哪里快上快上!」

原来前些时拿不住那个能高飞高走的採花盗,如今每队巡城马都配备了几名长柄钩镰手。

宝玉跳下车,瞧见倒在血泊里的那匹马,惊得挢舌不下,朝冯紫英道:「冯大哥,你受伤了沒有」

冯紫英抹去脸上溅着的马血,强笑道:「这几个恶徒身手倒也了得,奈何不了我,竟一对马儿下毒手,妈的,他们是什么人为啥要追你」

宝玉心想这件事跟你可说不清楚,含煳道:「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这帮人,听说他们像是什么白莲教的,在江湖上专幹些伤天书理的勾当。」

冯紫英道:「白莲教的什么鸟帮会!」

瞧瞧宝玉接道:「他们莫不是认错了人为了得到那採花大盗的悬红,这两月从外地来了许多江湖人,如今都中鱼龙混杂,街上天天有人打架鬧事哩!」宝玉心里挂记白湘芳的伤势,见冯紫英沒事,便道:「大哥你先忙着,改日我做个东道,好好答谢大哥今日相救之恩。」

冯紫英摆摆手道:「什么话,你我哥儿还客气什么,不过……」他面露狎笑,压低声道:「你若真要请哥哥,咱们就去薛大呆子那,还要他去唤那帮浪姐妞儿来助兴,哈哈!」

宝玉笑道:「好,好,一言为定。」

忽听远处有人叫道:「勾住了一个,在这边在这边,大伙快来!」

冯紫英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道:「我去瞧瞧,拿回营里,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等宝玉回答,人已急奔而去。

宝玉回到车上,吩咐车伕快走,入厢去看白湘芳,见她面如白纸,浑身不住哆嗦,惊问道:「姐姐的伤又发作了」白湘芳有气无力道:「宝玉,你再帮……帮我疗一次伤。」

原来她刚才见形势危急,强自运功提气,引动了体内的冰魄寒气。

宝玉应了一声,在白湘芳身后盘膝坐下,放下手里的圣莲令,两掌抵住她背上的「神通穴」,将从心口流入的气流传输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湘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好些哩,宝玉,你又帮了奴家一次。」宝玉收回手掌道:「姐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倘若这样能对姐姐的疗伤有好处,我多做几回都无妨的。」

白湘芳侧身靠在厢壁上,见他神采奕奕,暗暗纳罕:「这般帮我运功疗伤,最为消耗内力,他却丝毫不见疲态,真是奇了……啊!莫非与那东西有关」

她心中始终挂记着一个大秘密,目光落在那支圣莲令上,道:「宝玉,这权杖让奴家瞧瞧好不好」

宝玉忙将放在身侧的圣莲令递过去,道:「姐姐尽管事去瞧。」

想起先前白湘芳瞧见这东西时的古怪表情,忖道:「这圣莲令究竟有什么来歷,她怎么好像挺感兴趣」

白湘芳接过凝目细瞧,只见其通体晶莹滑润,白里透碧,正上雕着一朵盛放的莲花,翻转背后,又见刻有两行小字:「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心中再无疑惑,双手微微颤抖,忍不住又问:「宝玉,这支权杖是从哪里得来的」

宝玉心想那丁翊故府可是被朝庭封之地,擅自闯入,可是杀头的大罪,怎好说与人知,更何况那地底秘库里的恐怖遭遇,有如恶梦一般,实在不愿再提起,当下含煳道:「那个地方,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所在,姐姐见过这东西吗」白湘芳深知那地方事关重大,见宝玉不肯说清楚,心底愈发肯定,装作若无其事,将权杖递还给他,淡淡道:「沒见过,奴家见这权杖很是別緻,所以问一问哩。」

宝玉见她不往下说,也乐得不谈这话题,支起车窗帘子,瞧瞧外边,喜道:「已经出城了,量那帮恶人再追不着我们了。」白湘芳忖道:「那也未必,只是此后离都中越远越好。」

她怔怔瞧着窗外,似乎是在欣赏路旁景致,其实心中却电闪过无数念头,揣测着宝玉究竟知道多少那个地方的秘密,如何才能从他口里哄套出来。

宝玉今晨起得早了,此时一松懈下来,不觉有些目涩神觞,靠着厢壁打了个哈欠,眼中顿然泪汪汪的,往紫檀堡的这条路并非大道,行人稀少,模煳中忽见对面过来两骑,形状十分奇异,忙睁大眼睛瞧去,差点沒笑出声来,扯了扯白湘芳的袖子道:「姐姐快瞧,怪趣的两个人哩。」白湘芳转头,从他那边窗口望去,只是两人并肩骑马过来,左边一个粗眉小眼,虬髯戟张,颇有几分威武之气,只是身材异样肥□,一个几顶常人两、三个,胯边挂着只大布袋,圆鼓鼓沉甸甸的瞧不出装了什么东西,底下坐骑甚是高大膘健,但负着此人,犹似不堪重荷;更奇的是右边那人却矮小如侏儒,不但四肢均短,五官也都挤在一起,唯独眼内两颗漆黑珠子贼熘熘的活灵活现,腰上別着一支黑黝黝的小铁镐,两厢比衬,果然有些滑稽,无怪宝玉觉得好笑。

宝玉悄笑道:「这两人各自一方,已是奇观,如今还凑做—对上路,真是活宝现世哩。」

白湘芳却一眼瞧出这两人并非凡夫俗子,忙低声喝止:「別乱说话。」他们声音虽然极小,那两人却似听见一般,目光齐往这边射过来,宝玉被那大胖子的小眼睛一瞪,不有些胆颤心惊。

大胖子一提缰绳,策骑奔到宝玉这辆马车前,忽然喝了声「咄!」拉车的两匹马立时如遭极大的惊吓,飞蹄狂奔起来,车把式连连大声御喝,也不能制住,马车霎间与那两人交错而过。

宝玉听那「咄」的一声并不十分响亮,心中却勐觉一阵闷翳,无比难过,颠簸中死死抓住厢内扶手,早巳惊得面青面绿,听见后边那胖子哈哈大笑,似乎十分得意。马车直奔出里许地,方才渐渐缓下,车伕用袖拭去满额大汗,叫道:「两位客倌沒事吧他娘的,真是邪门了,那肥猪鬼叫一声,马儿就不听话啦!」

白湘芳厢内斥道:「再別胡乱说话!那两人是江湖上的高手,小心他们又来找麻烦。」车伕忙闭了口,他今日这趟生意可谓惊险连连,若非宝玉银子给得慷慨,怕是早不愿意做下去了。

宝玉抚着胸口,道:「那……那个大叔好厉害,只叫了一声,马儿就吓得这样。」

白湘芳道:「你不懂,江湖上最忌讳的便是乱说话得罪人,动辄以兵刀相见哩,方纔那般,人家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沒事吧」宝玉咂咂舌道:「好些了……嗯,一言不合便动刀动枪,江湖上岂非凶险得很」

白湘芳面无表情道:「江湖上过的就是刀头舐血的日子。」心忖:「那胖子刚才一喝,便能震人心魄,定是狮子吼之类的功夫。」

思索着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却一时想不出那两人是谁,忽见前面尘上扬起,又有两骑疾奔过来,眨眼间已到了跟前,她目力极好,一个照面,已瞧清来人模样,两人一高—矮,年纪皆在二十出头,高者双目炯炯,英气逼人,矮的满面精悍,机警灵敏。

宝玉探头去瞧,两骑已斜剌里从马车旁奔窜而过,那高个子回头乜了一眼,目光有如电射,瞧得他心里打了个突。

白湘芳心道:「这两人也是高手,真真奇怪了,只短短一程,就接连遇见了四个……」

目送那两人远去,勐睨见高个子背上悬着一支短物,虽有布兜罩住,形状却显现出来,似乎是一把鹰爪手之类的兵器,心中一跳,突然想起几个人来,寻思道:「白莲教四将军之首诛天麾下有五大先锋,名号分別为虎、熊、鹰、犬、鼠,莫非这高个子是其中的鹰,矮的是犬而先前遇见的两个就是熊和鼠」

越想越觉得像,续思道:「江湖上传闻,五大先锋不动则已,动即五人齐出,若沒猜错,后边应该还有一只虎过来。」宝玉心中嘀咕:「那人的眼睛好厉害,只看了我一下,心脏怎么就跳得这般快敢情也是江湖高手哩。」转首去瞧白湘芳,见她满面凝重之色,似在思索着什么。

又行了数里地,离紫檀堡已剩下到一半的路程,听得前边马蹄声响,又见两骑过来,白湘芳心中怦怦直跳,凝目望去,但见右边那人,年约四十左右,浑身筋肉纠结,身高膀阔,形象极是威武,额头深深的三道横纹,一道纵纹,彷彿是个「王」字,奇特非常。

白湘芳心知此人定是那个虎先锋无疑了,暗暗吸了口凉气:「这五大先锋是诛天麾下一等一的高手,素来极少在江湖上走动,此时怎会在这里出现依他们所行的方向判断,似要赶往都中,不知什么大事把他们惹来了」

又去看左边那人,却是个六、七十的老头,又瘦又矮,弯腰佝背,两颊深陷,面色蜡黄,发如枯草,骑在马上不住地咳嗽。

那老头病弱得似乎一只脚已踏进棺材里,但白湘芳却觉此人高深莫测,比那五大先锋还要可怕许多,稍略思索,勐想起诛天麾下有个人称「病狐」的智囊焦慕凤,不但武功高强,更足足智多谋见识卓超,传说中便是这副半生不死的模样。

白湘芳心中惊疑不定,倏地暗叫不好:「这许多白莲数高手接连入都,莫非是冲着我来的一个冰魂老妖业已吃不消,而今又加上这帮厉害人物,白莲教也太瞧得起我了。」

生怕放下窗帘太过着迹,忙低了头,挪后靠在厢壁上,直待那两骑远去,才悄悄松了口气,她摸摸缠在腰上的如意索,心道:「白莲教一下子出动这么多高手,看来是势在必得哩,这段时间,都中是万万不能回去的了。」

到了一处三岔路口,宝玉探头出去,指点车伕如何行走,蓦地目瞪口呆,如遭梦魇,但见那边道上两名少女骑马过来,衣衫一白一绿,皆为十五、六岁模样,绿衫少女头挽双髻,明眸皓齿,肌肤胜雪,放在哪里都算个稀罕的美人儿,但她身畔的白衫少女,竟然更加娇美绝伦明艷无双,顾盼之间,天地也似为之亮丽。

宝玉最见不得美女,魂魄剎那消融了一半,心道:「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女子,若论美貌,凤姐姐、凌姐姐、宝姐姐,甚至卿卿相颦儿都不及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