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失足少年记事(1-6+番外)

作者:醒于廊间晨风

当那棵梧桐树再一次出现在视野里时,陈朝瑶终于没忍住在这十一月下旬的冷风里哭出了声。

此时已是接近凌晨时刻,天上只零星挂着几颗星,她独身一人,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手机早已被折腾得没了电。而她踩着高跟鞋,拖着小皮箱,绕了两个多小时的圈,还是没能走出这条长街。

很破烂的一条长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是千疮百孔的水泥路,临着街边挨挤着灰蒙蒙的老旧建筑,一楼却都敞着门,里面挂着红红绿绿的彩灯,模糊的光影下是涂着鲜艳红唇,隐在缭绕烟雾下的一张张白脸。

多数时,她们面照着面窃窃私语,有时会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动作僵硬神情呆滞,盯得她心口一阵阵发凉。

往来的人不少,但多是穿着油腻长衫挺着肚皮的中年男人,在窄小的门缝间进出,每当这时,那些白脸上才算有了些表情,像蛇一样缠上去,发出很难听的尖笑,脸上的白粉簌簌地掉。

整条街像是积着烂泥的臭水沟,藏满了腐烂的鱼尸,散发着阵阵恶臭。她在这样的街上实在醒目,有时候那些中年男人很猥琐的目光会落在她身上,上下来回扫视,让她胃里翻涌着恶心的情绪。下一瞬那些目光就注意到她手里紧捏着的匕首,便惊慌失措地逃离。

她冷着脸挺直腰在风里挣扎了许久,心头的无助却涨潮似的漫上来,最终盖过了理智,让她踢掉了鞋,蹲在风口处,压着嗓子低声呜咽。

“嘿。”黑暗里突兀地响起一个有些哑的男声。

她心头重重一跳,哭声梗在了喉间,被汗湿的手心捏了一路的匕首亮出了银白的刃,直直指着前方。

那棵梧桐树下有团黑影在动,伴随着低低的咳嗽声,有半张脸侧过来,朦胧灯光下是很生动的轮廓。

“你哭什么呢?”那团黑影沉着声音,懒腔懒调地问。

是个人。

陈朝瑶收了匕首,长舒了一口气,鼓噪的心跳渐渐找回了节奏。

刚才一瞬间绷得太紧,骤然放松下来只觉得又酸又麻,从脚踝处窜上来丝丝缕缕的钝痛,让她两条腿都发了麻。

在这条一看就不正经的街上对陌生面孔的搭话或许最好的回应方式是沉默。

但大概是此刻四周有些静,他的声音在很冷的风里有了几分暖融融的味道,让她紧了一夜的心神松懈下来。

“我脚疼。”她很不讲究形象地蹲下身揉着腿,朝着那片黑暗控诉:“本来我是要去另一个地方的,那司机耳背听错字,把我送到这破地方就跑了,我绕着这里转了一晚上,都没转出去。现在十二点了,手机一点电也没有,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倒霉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一贯清亮的嗓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谁知那个黑影听了她的惨淡经历竟弓着肩闷头笑起来。

“你说没有住的地方?”他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脸再次倾过来几寸,笼在了光里。

很英俊的一张脸,眉眼的颜色很深,嘴角微勾起,眼里像含着几缕星光,亮极了。

眼前的美色太过于惊艳,陈朝瑶阴了一晚的心情终于有了些许雀跃。

可他接着开口,语气戏谑,“这条街上不都是睡觉的地方,你看中哪间直接进去就是了。”

陈朝瑶怔愣了半晌,羞恼地红了脸,“你拿我寻开心呢?”

他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姿态,“来这条街的人都是来找觉睡的,不过相比那些臭烘烘的男人,你这样的漂亮姑娘她们更要乐意些。你花点钱,就算不和她们睡觉,买个床位也比你在这乱窜的好。”

他捻起一片叶子在指间转,懒懒散散的模样,可提的建议却像模像样的。

陈朝瑶皱眉想了想,脑海里过映般闪过一张张脸,涂着白粉,僵硬地扯着红唇。背景是昏黄的灯光和污浊的墙面,还有她之前听到的那些若有似无的喘息和尖叫,像尖利的针,刺得人耳朵生疼。她胸口闷着的那股恶心感再也压不住,一阵阵往上涌。

她捂着嘴,干呕两声。

“哎,” 他抬抬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你要是不愿意和她们睡,跟我睡也行。”

陈朝瑶动作顿了一下,僵硬地抬了头:“你什么意思?”

他上身往前倾了倾,打了个响指,“一个床位二百五,其它服务另算钱。”

陈朝瑶张了张嘴,半晌没找到自己的声音。那股恶心感散了去,但有些更复杂的情绪涌上来。

他的视线很不客气地落在她身上,上下扫了几眼,眼里含的那缕光更亮了,“嗯,一炮算你600好了,虽然比这边市场价要贵些,但技术肯定保证,包你爽,不爽全额退款,床位费也不收你的。想口的话也可以,但是收费要贵一点,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停!”陈朝瑶扯长嗓子喊一声,脑子嗡嗡地响。

她站起身,捡起扔在一旁的高跟鞋穿上,面色涨得通红。

“你看我像二百五吗?!”她冲着前方吼了一声,拖起箱子便走。

高跟鞋磕在地面上有些凌乱地响。

他侧靠在椅子上,冲着她的背影喊:“真不考虑下?”

陈朝瑶没理,加快了脚步。

三十分钟后,她看着在风中摇曳的梧桐树,眼前都发了黑。

朦朦胧胧的视线里,有个黑影伸长了胳膊冲她挥了挥。

“嘿。”

陈朝瑶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木着脸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仰着头,脸上的光被她遮去了一半,藏在暗里的眉眼是纯粹的黑,袒露在光里的半张脸露出个笑,酒窝里像有光影荡漾。

陈朝瑶从包里掏出皮夹,抽了三张递给他,“不用找了,带路。”

“多谢惠顾。”他笑眯眯地接过去,又殷勤地要给她提箱子,被她让了过去。

“好吧。”他无所谓地歪歪头,往前走去。

陈朝瑶在后面跟着他,他长得高,背挺得很直,肩背宽阔,但并不厚实,有种少年特有的清瘦感。

心中的狐疑感越拉越大,她皱了眉,问:“你成年了吗?”

眼前的人脚步一顿,转过来半张脸,视线从眼尾瞥过来,很轻很淡地扫她一眼。

在有些暗的光里,他弯了眉眼,“姐姐,请多指教。”

陈朝瑶在那一刻心中恍惚生出了一股荒谬感。

在这一个有些奇幻的寒冷秋夜里,她莫名其妙就召了个妓,男妓,未成年,价钱廉价得甚至连她身上一只耳环的零头都抹不去。

视野的边角是老旧居民楼的残破墙根,沿着剥了壳的墙根堆积着散乱的杂物,像是随处都可见烟头和用过的避孕套,赤裸裸地晾在各个角落。

难堪到有些可笑。

这是她之前光鲜亮丽生活中从未见识过的另一面。

藏在暗里,被人唾弃为下贱的一面。

她就像是误闯入这片臭水沟的陌生来客,轻易地就被躲在淤泥里唯一的一尾漂亮鲤鱼哄骗了去。

现在甚至想跟着他往泥里钻。

她心里有了些后怕,怕自己陷入这片淤泥里,也会沾染得满身腥臭。

她踌躇着停在原地,意识到自己仓促下的的决定有些不太理智,脑海里各种思绪乱成一团麻。

这处街口瞬间静下来,只有风声低低地响。

“怎么了?”他等了她片刻,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提不动了吗,姐姐?”

陈朝瑶抬头看过去。

周围稀稀落落亮着几盏路灯,灯光晦暗不明,但好像所有的光都聚在了他身上,将他的笑映得很亮。他眼睛生得很好看,眼窝的轮廓有些深,眼睫投落下一片长而密的影,低头望过来的时候,眼神明亮,像是仲夏夜里最漂亮的那片星河。

她看着他的眼睛,僵硬的肩颈慢慢放松下来,心头萦绕着那点儿迷茫和无措却忽的消散了。

风在两人间绕着弯,她闻到了他身上混着淡淡烟草味的清冽气息,像雨后被润湿的泥土,又像是被阳光烫过的柔软草地。

“没事,走吧。”她深吸口气,笑了笑。

他伸手探过来,“我帮你提。”

他的手很暖,手指靠过来的时候带着很清晰的热意。

陈朝瑶像被烫了一下,有些慌乱地将箱子提到另一边。

他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错愕,像是惊异于她的惊慌失措。

她有些微红了脸,因为自己的失态,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自己提就行。”她偏过头,将被风吹散的头发拢到一边。

他笑起来,嗓音低低的,像有片绒羽轻飘飘地拂过她的耳朵。

一路上她再没说过话,沉默地跟着他绕过一堆堆杂物,从敞了一半的玻璃滑门进了屋。

一间两层的小平房,滑门上贴满了海报,印着的都是露着半边胸脯或有着丰满臀部女人,被屋内散出的灯光映成暧昧的暗红色。

一进门便有浑浊的热意扑过来,裹挟着浓厚的烟味和一股难以言说的腥味。

陈朝瑶屏住了呼吸,他带着她穿过胡乱摆着的几张椅子往里走。

屋子里有一条很窄的过道,两边是紧挨着的几间房,此时都紧闭着,可有黏腻的呻吟透过薄薄一层木门漫出来,混在劣质木床的咯吱声响里,塞满了整个窄小的过道,吵得人心跳也跟着乱。

陈朝瑶裹紧了大衣,低下头紧走几步跟上去。

他伸手在墙上随意按了一下,两人头顶上亮起橘黄色的灯光。

旁边一扇门却伴着“吱呀”一声响,打开了。一只细长的胳膊从屋内漏出的朦胧昏暗里探出来,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指间夹着一根烟,尽头燃着一星橙光,明明暗暗,袅袅烟雾散在空中。

接着是半边女人身子,穿着松垮垮的浅色吊带,露着半边乳,很轻佻地倚在门边。

那只乳微微塌陷,乳珠是很深的褐色,像只皱皮的尖嘴小鸟,直白地袒露在陈朝瑶视线里。

她下意识皱了眉,视线往上拉 ,对上一双细长的眼,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倚着门的女人叼着烟,没有擦粉,因此脸色有些不均匀的蜡黄,唇上抹着劣质的口红,黏糊糊地在唇边晕开。

她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在陈朝瑶身上打转,看见她手上的表和脚边放着的皮箱时,眼里有种很赤裸欲望

“哟,哪来的一位这么标致的姑娘?”

她笑着说完,张嘴吐了一口烟,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有股难言的味道直往陈朝瑶鼻子里钻,像她之前闻到的,臭水沟里腐烂的鱼尸味。

陈朝瑶喉咙动了动,很用力地将胸口涌上来的那股恶心感压下去,只是脸色不可避免地冷了下来,眼里的厌恶藏也藏不住。

她大概是察觉到了,但毫不在意,仍是笑盈盈的,近乎谄媚。

已经走上楼梯的少年又退回来,伸出胳膊揽住了陈朝瑶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陈朝瑶鲜少与人有这么亲近的动作,更何况是一个见面不过一小时的陌生人

但或许是浑身酸痛的肌肉让她没了力气挣扎,又或是他贴上来的胳膊很结实地给了她支撑,她便顺着这股力道往他怀里靠过去。

“姐,”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是我的新老板。”

倚着门的女人眼睛一亮,想说些什么张嘴却变成了一声惊呼。

一只大手从后面伸过来,摸上她胸前干瘪瘪的乳狠狠揉了一把,然后她身后贴上来一个男人赤裸的上半身,一身粘稠的肥肉像要淌下来,粗壮的脖颈处涨得赤红,喘息粗砺。

“哎呀,等会儿嘛,亲爱的。”她娇笑着,反手推了推,可下一秒她往前弯了腰,长长地呻吟一声。

然后整个人都开始晃,她身后的男人兴奋得满面赤红,喘息声更急,浑身的肥肉都在快速抖动。

昏黄的灯影下是两团白肉贴在一起摇晃,丑陋的像是被剥了人皮的兽,褪去了羞耻心,毫无顾忌地在人前发泄欲望

陈朝瑶脑海里嗡地一声响,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空气里满是浓稠的腐烂气息。

她很快偏过头,手上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服。

“那我上去了。”他笑一声,提起了她的箱子。

呻吟着的女人在喘息的间隙里低应了一声,尖着声音嘱咐他,“小珩,好好......招待,啊~你的老板。”

陈朝瑶脚步踉跄了一下,被他半抱着往楼上走。

老旧的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后野兽般的喘息追过来,浓稠的黑暗里所有画面都失了真,像是下一秒脚下就会踏空,跌入万丈深渊中。

陈朝瑶有些慌乱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寻到了他的手,很用力地握住了。

他没说话。

可他掌心里很暖,被她捏住的指节触感清晰,他动了动手指,安抚似的回握住了她的手。

很奇怪的,两人明明算不上熟悉,他回握的力道也不大,可陈朝瑶慌乱的心跳,就这么镇定下来。

二楼的空间一样的逼仄,他带着她进了尽头的房间,关上门,刺耳的淫靡声响被掩在了门后,然后是灯光开关被按下的声音。

暖橘色的灯光撒下来。

陈朝瑶眯起眼,靠在他怀里,呼吸间满是他身上的清甜味道,安抚着她鼓噪难安的神经。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她缓了一会儿,见她脸色仍有些苍白,笑着说:“吓成这样?”

陈朝瑶松了手摇摇头,看他一眼。

他的呼吸离得有些近,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的......”

她脑海里转过几个词,都是有些肮脏的,不太美好的词。

他却很快领会到她没能说出口的意思。

“不要脸?下贱?”他接上她的话,冲她眨眨眼。

陈朝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下意识地想否认,可他却没给她张嘴的机会。

他手臂缠上她的腰,抱紧了往前顶了顶下腹,“我们可以比他们更不要脸,要不要试试,姐姐?”

他的手很不老实地顺着她衣服的下摆滑进去,贴在她腰窝处抚弄着。

陈朝瑶腾地红了脸,心底漫上来很复杂的情绪。

有一点被羞辱的恼怒,但更多的是心疼。

因为他老练的调情动作,也因为他能面不改色地看着人像兽一样在眼前交媾,像是习以为常。

陈朝瑶掐住了他的手腕,“别这样。”

他低头看着她,片刻后笑着抽出了手,“好吧,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她说出口才觉得不对,连忙咬了咬舌尖掐住了话头。

“我只是......你......你不应该这样。”

她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大半夜浑身酸痛得不像话却语无伦次地想要对着一个刚认识的男妓说教。

她甚至都不清楚他的名字。

可心里的情绪压不住,让她的语气都带上了些惋惜似的焦急,“你还这么小,选择很多的,为什么要做......做这种事?”

他表情有些怔愣,但很快又笑起来,“你说的做鸭吗?当然是生活所迫啊,姐姐。”

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而且做鸭也没什么不好啊,稍微费点体力就能赚钱,卖力一点老板还会多给一点,挺简单的。”

陈朝瑶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苦恼地跺跺脚,“你该自爱一点,你这样......很不好,不管是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名声或者其它什么的,都不好。”

他却笑出声来,脸颊处的梨涡若隐若现,“姐姐,我只是个卖肉的,有人肯买就谢天谢地了,哪会在乎那么多。”

“可是,”她太阳穴突突地跳,紧盯着他不放,“你不喜欢这样。”

她分明见到他开口前两秒的沉默,见到他眼底藏着的一点儿难过和逃避。

他笑意僵在嘴角,然后飞速褪淡下去。

“睡觉吧。”他与她对视几秒,很轻地眨了一下眼。

“你......”

陈朝瑶张了张嘴,但他很快转了身。

“对面是厕所,你可以去洗漱。”他脱下外套,声音再没有刚才的轻快。

陈朝瑶看着他慢腾腾地将外套搭在了一旁的椅背上,然后坐在床上弯下腰开始解鞋带,脊背弯起漂亮的弧度,像张锋利的弓。

她叹口气,踢掉了鞋,光着脚往外边走。

这上边大概是他一个人的地方,地板被打扫得干净,空气里是柔和的清甜芳香。

她在厕所里梳洗了半小时,出来时四周已静了下来,她手搭上门,视线往窗台边掠一眼,开门的动作停下来。

那里放着一个木架子,上面放满了书,还摆着几盆绿植,是很苍翠的绿色。

她踩着走廊上落下的银白月光走过去。那些书摆放得很整齐,大部分都是旧版的教材,从初中到高中的都有,因沾了年岁的痕迹被剥落了边角,书页都泛了黄。

她翻开一页,入眼满是乱七八糟的线条和没有意义的涂鸦,线条的尽端是写得歪歪扭扭的一个名字,被黑色的笔墨划了几横,旁边写上了另一个名字。

李珩。

她看着那两个字,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边角狠捏一下,坠坠的疼。

眼里一片酸涩,她用力闭了闭眼,将眼底涌上来的热意压回去。

她很轻很缓地将那本书放了回去,在朦胧的月色里呆立了一会儿。

楼下又传来刺耳的尖叫,只是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像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于是这静谧的一角没有被打扰到,安放着少年美好的梦。

陈朝瑶回到房间时,李珩已经躺在了床上,背对着门留了一半床给她。

床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小了,他长手长脚地躺在上面,蜷缩着身子,被子只搭了一半,左腿露出来搭在床沿边,脚腕处藏着两掐浅窝,踝骨突出的弧度很明显。

他睡得很安静,乖得像她的猫。

陈朝瑶站在门口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心口发了烫。脸上有风轻轻拂过,泛起一丝痒意,她伸了手去挠,被那处滚烫的热意吓了一跳。

寂静的夜里,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头一次的,因为另一个人而热切地鼓动。

她小心关了灯,暖橘色的灯光消散在空中,银白的月色从窗口倾泻进来,攀上他的肩,落下一片长长的影。

他侧躺在床上,靠着他的影子,胸膛随着呼吸浅浅起伏。

陈朝瑶小心翼翼走过去,轻轻扯了扯他的被子。他不安地动了动,手脚缩进被子里,半张脸也埋进去。

这样就更像她的猫了。

陈朝瑶勾了唇,给他将被子盖好,轻着手脚上了床,躺在了他的影子下。她其实很困,可脑海里思绪翻飞,又让她像是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偏过头,看着他的宽阔肩膀怔怔出神。

深夜的沉寂里偶有几声虫鸣,和渐渐涨起来的风声,顺着半掩住的窗口漏进来,将他有些卷曲的头发吹得微微颤动。

“李珩。”她呢喃出声。

“嗯?”他却听到了,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陈朝瑶盯着聚在他发梢的一个光点,试探着问:“你喊的那个姐,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没动,也没说话。

当陈朝瑶以为他又睡了过去时,他才有了回应。

“你买的服务不包括陪聊。”他嘟囔着,嗓音透着将醒未醒的沙哑。

原来他是在计较这个。

她松口气,笑着爬起来,悉索着从床边的大衣里掏出皮夹,将里面的纸票全掏出来。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买你的陪聊服务够不够?”

他接过去,眯瞪着眼睛对着模糊的光亮看了片刻,心满意足地笑出了梨涡,“谢谢姐姐,要我陪你聊什么?”

他眼里还湿漉漉的氤氲着水汽,眉梢眼角却全醒过来,满是笑意。

俗气得很可爱

陈朝瑶心里怦怦乱跳,像是熟透的浆果,被他用眼神轻轻一勾就轻易剥了皮,露出内里软成泥的心。

她拿过一个枕头靠着,陷进了一片软里,那上面沾满了他的味道,干净又清爽。

她微红了脸,“你多大?”

李珩挑眉看向她,掀开了被子,曲起一条腿,“你自己来看?”

陈朝瑶懵了几秒,视线随着他的动作滑到他的腿上。

他下半身只穿着一条黑色内裤,露着两条结实的长腿,腿根处的布料被撑得很开,突起一大块很明显的轮廓。

陈朝瑶腾地红了脸,视线惊慌慌地飞掠到远处。

“别闹,”她的声线都开始抖,“我问的不是......不是这个。”

他又笑起来,嗓音沉沉地压着她耳朵。

“你怎么这么在意这个问题?”   他说,“你又没有嫖我,用不着担心被抓。而且条子也不来这块地儿,安全得很。”

陈朝瑶转过头来看他,他冲她眨眨右眼,“光天化日之下的绝密之地。”

她心底忽的酸软一片,他说得太轻松,像是在和她谈论晴天雨天,可她不过问的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年龄问题,他考虑的却是另一种很极端的可能性。

陈朝瑶完全无法将他和这种可能联系在一起。

“我没有在怕什么,”  她忍不住靠近了些,声音轻柔,“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你的年纪。”

他神色微怔,很疑惑的样子。

无声的对视里,就连距离都像是近在咫尺,以至于两人的呼吸密密交缠在一处,浓得散不开。

陈朝瑶脸上滚过一阵热意,心跳乱得失了节奏。可她仍强撑着一瞬不瞬看着他,眼睫紧张地不停颤抖。

他转过头,视线落在虚无的黑暗里,“其实我也不知道。”

陈朝瑶被他脸上迷茫的表情扎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

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我姐说捡到我的时候我牙还没长齐呢,所以我现在大概十六,十七?”

身旁的人却没了声音。

他看向陈朝瑶,表情怔愣在脸上,“你怎么......”

下一秒,他被紧紧地,很用力地抱住了。她软软的身子紧挨着他,温热的呼吸带着潮湿的热气洒在他颈窝处,然后有滚烫的液珠滚落下来,洇湿了他的领口。

“你哭......什么啊。”他开口,因为有些难以置信所以嗓音艰涩。

她埋头在他颈肩处,很努力地压着呼吸,可心疼的情绪太浓了,以至于哭声藏不住,从喉间压抑地呜咽出声,全身都在抖。

他感觉很奇怪,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抱他抱得这样紧过。她用全身的柔软用力裹住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血肉里,抽噎声断断续续的像要喘不过气来,却将手掌贴在他的背上,很轻柔地拍打着。

他其实并不如何在意,关于父母的记忆太久远而时间过得太快,他只有在偶然间想起时才会生出些许遗憾感,顷刻间便会消散得一干二净。可她此刻哭得太过伤心,让他像是被这样浓厚的情绪感染了,于是沉默下来。

夜风有些凉,她拉过他的一只手,体温顺着皮肤在指间滑动,然后扣紧了。

这样的动作若在其它时刻或许是某种隐晦的暗示,可她的拥抱没有沾染一丝情欲,只是单纯地想要安抚他。

他沉默着任她抱了一会儿,鼻尖聚着的一点酸意就这样散下去。

有种莫明的情愫在疯长,被风吹满了整个房间。窗外缺了口的月又矮了一寸,清亮的月光从窗角爬进来,将床上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个人笼罩在里面。

此刻没人说话,只有两颗心脏,很近地依偎在一起跳动。

陈朝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当她艰难地撑开眼皮时,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

眼睫半遮着住了眼,她昏昏沉沉地伸手探向另一侧,却只摸了一手温热的风。

她心脏重重一跳,霎时睁大眼,彻底清醒过来。

耳边有吉他声在响。

陈朝瑶下了床,也不管全身的肌肉都在痛苦的呻吟,便磕磕绊绊地往外走,越靠近门边,吉他特有的木质音色就越响。

她有些急切地拉开门,被木门阻隔得有些模糊的声响清晰起来。

她看向走廊尽头,入眼是撒了一地的阳光,李珩坐在光里,腿上架着一把木吉他,手指轻轻扫着弦。

阳光在他指间跳动,旋律声不紧不慢地响起,又重重落在陈朝瑶心上。

她睁大眼去看,李珩正偏头看过来,他身侧是他的书架和一叶推开的窗,窗外有风吹着树影在摇,阳光笼了他一身,又擦着他的衣角落在她脚背上。

他就在这样柔和的阳光里,对着她笑起来。

陈朝瑶脑子里轰地燃了一把火,烧得她晕头转向的,整个人像是坠在云端,手脚都发了飘。

完蛋了。

她想。

像是过了很长时间,又像是只有一瞬,他按着弦,最后一个音调消散在他指间。

“你再睡下去,今晚怕是要继续留在这了。”他笑着开口。

他的话里藏着离别的意味,陈朝瑶心跳瞬间有些急。

“不行吗?”她下意识反问。

李珩将吉他小心放在一边,说:“我当然没意见,可是我帮你把手机充了电,然后它就响了一个早上,你要是再不回去,估计晚上这里就要被拆了。”

他站起来,拿过一旁放着的手机走到她面前。

屏幕上亮起十多个未接来电。

“这个人是我朋友,我昨天其实是来找她的。”她哑着声音,跟他解释。

她慌张得很明显,李珩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该回去了。”

“可是......”她张了张嘴,又收住了声音。

飘了一晚的心在这一刻开始往下坠。

她没有理由再留在这。

这里只不过是她走错了几步路误闯进来的意外场所,她万分庆幸有这样的意外,能让她能遇见一个宝藏男孩。

可她终究不属于这里,她不可能,也不会愿意在这里待一辈子。

可是,他呢?

她盯着被风卷起边的枝叶,脑海里乱成一团麻。她很要想留下来,可理智拉扯着她,要将她拽出这摊污泥。

李珩从她身旁走过,“收拾下吧,我送你出去。”

下一瞬,陈朝瑶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我,我想......”她又开始语无伦次。

李珩垂眼看着她,可她将他握得很紧,却支吾着半晌没说话。

他笑了笑,“这次不收你钱的,姐姐。”

然后他将手抽了出去。

陈朝瑶心里开始空落落的找不到边,她恍惚着进了卫生间。当她提着皮箱站在楼梯口时,心跳得又快又重。

李珩在楼下等着她。

被他称作姐的女人坐在门边,很不讲究地岔开腿,露出裙下贴着肉的丝袜

滚轮压过木板带起轻微的响。

李珩回过头看她一眼,“走吧。”

她瞬间红了眼,但是他转身便迈开腿往外走,她慌忙提着皮箱跟上去,露着半边胸脯的海报从眼前转到眼后,倚着门坐着的女人尖着嗓子跟她说了一句什么,她完全没有心思听。

外面的阳光不算猛烈,可她却觉得眼睛被光线刺得一片酸涩。

李珩走在前面,带着她转过一个个弯,他走得很随意,却避开了所有崎岖不平的地方。有时候会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便笑着点点头,礼貌又疏离。

他对这里很熟悉。

他本不该属于这里,却融进了这片淤泥里。

陈朝瑶看着他的背影,眼睫沾上了一片湿意,然后他的身影出现了一点点儿的重影,再被润湿成模糊一片。

视野的尽头,有来来往往的人群,耳边能听到鼎沸的人声。

李珩停在了街口,风将他的衣服吹得翻起褶。

“往前走,你就脱困了。”他笑着看她,清亮的眼珠被光染成很浅的色调。

陈朝瑶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忽的涌上来一股冲动,直冲上头顶,让她涨红了脸,急促地喘息。

“你跟我走吧。”

他的眼睛很疑惑地眯了眯,“什么?”

陈朝瑶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了他,“跟我走,好不好?我宠着你,对你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皱着眉,似是不解,片刻后笑弯了眼,“我已经有姐姐了,不需要第二个。”

陈朝瑶心里不可抑制地生出些嫉妒的情绪,刺得她酸胀胀的疼。

“我带你去上学,”她急切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想买什么书,我都可以买,跟我走好不好?”

她仰头看着他,目光里藏了点期盼,藏了点祈求。

他却很快抽出手,表情冷下来,“别说这个。”

语言太过于苍白,而他不信任她。

陈朝瑶心里泛起浓浓的挫败感,无尽的失落淹没过来,她挣扎在其中,浑身都似没了力气。

有阵风打着卷儿吹过。

“李珩。”她轻声唤他。

“嗯?”他沉沉应了一声,下一瞬瞪大了眼。

长街口的尽头,她踮起脚,手攀上了少年的脖子,往下压了压,用力地吻上去。

阳光落了一地,深色的影缠在一起,随着风在颤。

她离了几寸,红着脸,红着眼。

“我叫陈朝瑶,你跑不掉。”

那棵梧桐树下有人在拨弄吉他。

背景是一大片浓稠的白雾,将四周虚化成模糊的光斑。有深金色的阳光穿过浓雾落进来,将那人的背影晕染成柔和的绒边。

他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心跳得很快,像只鸟在振翅。她抱着满腔的喜悦,迫不及待地抬了腿,像那人奔去。可每一步都像落在云里,轻飘飘的踩不到边,她心中焦急,可越挣扎却离他越远。

她绝望地喊他的名字,却没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像失了声。

她嘶吼着奋力一挣,又跌倒在地。

前面的那人似是察觉,回头看过来。

她努力地瞪大眼,他脸上蒙了一层纱似的雾,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可她又好像记得他脸上所有的细节,他眼睫上挂着的水珠,他颊边浅浅的酒窝,还有他唇上的细小纹路。

她胸腔里飞出了一只鸟儿,扇着翅膀朝他飞去,然后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姐姐。”

她从云端跌落,就这么醒了过来。

陈朝瑶看着头顶的吊灯,急促地喘息着。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鼓噪的心跳,清晰地映在耳边。

这是她回来的第五天,自从有了那有些冲动的念头后,她心里就藏着很迫切的期待,以至于她这几天过得很煎熬。

没日没夜地想他,从醒来的第一眼到入睡前的最后一刻,入了梦也是他。

或是在树下对着她笑,眼里光影荡漾,或是靠在窗边翻着书,风将他的衣角吹得卷起边。

每一帧都美好地让她勾起嘴角。

有时也会是很缠绵的梦,她在梦里肆无忌惮地抚弄着他,看他脸上密布了红潮,额间挂满了汗,嗓音沙哑地喊她姐姐

她在梦境里羞红了脸,又更用力地,抱紧了他。

醒来只觉得空落落的。

想要被他填满,她的人,她的心,还有她的生活

思念疯长,像要发了狂,让她神思恍惚,在早会时听着下属报告工作却无数次地走神,在签文件的时候写下了他的名字,每一笔用力得像是刻在了心里。

她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小姑娘们在小声讨论着陈总最近不对劲。

确实很不对劲,因为一个人,她变得有些不像原来的她。

只有在干些其它有关于他的事的时候,她才恢复了鲜活劲。她奔东走西,忙着拉扯关系,这些事在旁人看来或许会有些奇怪,除了她没人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但好像每一个人都见过了她追逐爱情的样子。

爱情啊。

她恍然惊神,捂住怦怦乱跳的心口,从床上坐起来。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一线晨光透进来,此时天色尚早,而她了无睡意。

今天将是个晴天。

她雀跃地想。

飞机往下缓缓降落时,她飘了一路的心才跟着落了地,可大概是因为含了万分期待,所以她开始患得患失地紧张起来。

视野里再次出现了那棵梧桐树,她竟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梦里的那只鸟扑腾着翅膀,她开始用尽全力地奔跑,风在后面追着她。

街上的人傻眼地看着她的狂乱样子,还有人在惊呼,她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眼前那片丰乳肥臀都变得异常可爱。她扶着墙喘着粗气,兴奋得全身都在颤抖。

她深吸几口气,按捺住跳得飞快的心,顺着滑开的玻璃门看过去,全身沸腾的血液却瞬间冷下来。

屋内光影明明暗暗,李珩坐在破旧的沙发长椅上,半仰着头,他膝上托着一个干柴似的女人,她不停地扭着腰,侧过来的身子垂着半边干瘪的乳房,细瘦的手指却顺着他的衣摆钻进去,蛇一样在里面滑动。

姐姐,你真热情。”他闷笑几声,可声音里却分明没有笑意。

那把干柴却像是被点着了,更急促地扭着腰,破旧的沙发椅随着她的动作发出难堪的呻吟

陈朝瑶脑海里嗡地一声响,像有把最尖锐的刀,狠扎进她心里,热烫的血液溅出来,红了她的眼。她死死捏着手指,攥成了拳,指甲掐进肉里,愤怒的情绪涌过来,瞬间淹没了她。

她用力锤了一下玻璃门,一声巨响炸开来,沙发的呻吟消了音。

李珩错愕地看过来,很吃惊地瞪大了眼。

陈朝瑶冲过去,用力扯住了那女人的头发,拖着她狠摔到地上。

女人刺耳地尖叫一声,被陈朝瑶甩了一巴掌,一边脸上瞬间涨起一层赤红。

“贱人!”陈朝瑶咬着牙,太阳穴涨得突突地跳。

手掌上漫开火辣的疼,可胸腔的火却越烧越烈,烧得她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她扑过去,攥着拳头往那女人身上砸,毫不留力。

被她压在身下的女人痛哼一声,像条鱼一样扑腾起来,喉间粗砺地吼叫出声:“你有病啊!”

陈朝瑶充耳不闻,伸手又用力甩了一巴掌。

女人尖利地咆哮着,从嘴里不断吐出很难听的脏话,又不甘示弱地挣扎着想要反击,可她显然不是陈朝瑶的对手,被死死压制在地上。

这场厮杀变成了单方面的殴打。

陈朝瑶通红着眼,高高扬起拳头,手上肌肉绷紧了便要往下砸,下一瞬背上笼过来另一个人的体温。

姐姐,冷静点。”李珩握住她的拳,嗓音轻低。

陈朝瑶愣了一瞬,理智回了笼。她呜咽一声,就这样轻易被卸了力道,在他怀里软了下来。

李珩搂着她起了身,又被她紧紧扣住了手腕,护在了身后。

躺在地上的女人蜷缩着身子痛苦地呻吟着,头发乱蓬蓬地披着,沾了一层灰。

她挣扎着半坐起身,从蓬乱的发间狠狠瞪向陈朝瑶,“你他妈是神经病吧。”

陈朝瑶冷着脸,嗓音里还带着火气,“不想再挨打就赶紧滚!”

女人表情狰狞了一瞬,两颊处高高肿起,通红一片,她怨恨地瞪着陈朝瑶,视线滑向她颈间和手腕处时,眼神里又多了些其它的东西。

“赔钱!”她尖着嗓子厉声叫道:“你把我脸打毁容了,手也打断了,你等着赔吧你!”

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半边身子赤裸地袒露着,可她丝毫不在意,叉着腰抖着手臂,“你赔我三千!五千......不,一万!就一万!”

她掏出手机,举起来扬了扬,“赔我一万,不赔我就报警了,你吃牢饭去吧你!”

李珩手指动了动,又被陈朝瑶攥住捏了捏,她反手抱住他的腰,轻柔地拍打着他的背,视线紧盯着眼前的人不放。

举着手机的女人僵着脸咬了咬牙,“怎么,你不舍得赔?我报警了啊?”

陈朝瑶不屑地嗤笑一声,“你报吧,我站在这里看着你打电话。”

“不过提醒你一句,”她垂着眼扫过去一眼,目光又酸又冷,“你这点伤连轻伤都算不上,警察来了说不定肿都消了,到时候你可是谎报警情,要被拘留的。”

眼前的女人胸膛剧烈起伏着,又惊又疑地看着她。

陈朝瑶牵起一边嘴角,“或许你是要我把你打成轻伤?断指头丢眼球的那种?”

她学着李珩的样子耸耸肩,“我可是有律师的,到时候坐牢的是谁可说不定。”

或许是被“律师”这个词或是陈朝瑶脸上的冷淡表情唬住了,披头散发的女人手指缩了回去,又不甘地吼了一句:“你敢!”

陈朝瑶冲她扬扬下巴,“快打,我等着。”

她“呸”一声,动了动胳膊似要冲上来,可触到陈朝瑶冷到冰点的视线她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等着的,”她咽了一口唾沫,往门口退,“我回去叫我弟来,不把你打成残废我他妈是狗!”

陈朝瑶眯起眼,模糊的光影里,她的表情又冷又艳。

女人在门口被绊了一下,然后飞奔着跑了。

李珩没忍住憋出了一声笑。

陈朝瑶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抿抿嘴,眼里像有水光荡漾。

下一秒,他被陈朝瑶用力抱住,向后倒在了沙发上。

陈旧的沙发都被这股力道带得略挪了位。

他吃了一惊,有些慌乱地坐起身。

陈朝瑶动了动,坐在了他的膝上。

她靠得很近,两人呼吸交缠着,视线也黏在一起。

屋内在这一刻安静极了,就连风都缓滞下来,轻柔地绕着弯儿。

他们对视着,眼里只映着彼此。

陈朝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眸光里有很浓的情绪,满到要溢出来。

李珩竟被她看得有些心慌。

姐姐......”他开口,嗓音又沙又哑。

陈朝瑶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的港湾,于是抱了满怀的焦急和不安终于可以卸下来,只余喜悦在疯长,她停靠在此,不愿再离开。

“我要疯了。”

想你想到要疯了。

她埋下头,在他颈间深深地吸口气,他身上的味道顺着她的呼吸融进血液里,让她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欢欣鼓舞。

她在他颈间轻啄着,吻过他的每一寸皮肤。

她的头发轻轻扫过他的脸颊,蹭起一片痒意,柔软的唇间带着炽热的温度,烫得他有些心慌。

陈朝瑶从他颈间抬起头,定定看着他。

“我让你等着我,”她微蹙着眉,表情严肃,“你不乖。”

李珩张了张嘴,“我......”

陈朝瑶往前贴近了,轻咬了一下他的鼻尖,离开一寸又在那处轻啄了一口。

她捧起他的脸,委屈地撅了撅嘴,“你不信任我。”

李珩轻眨几下眼,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眼眶红了一圈,“你还,你还叫别人姐姐。”

李珩垂下眼,躲开了她的视线。

“你要受惩罚。”陈朝瑶恶狠狠地说,视线在他鼻尖处落下去几分,眸光里有难抑的情绪在翻涌。

“什么?”李珩怔怔开口。

陈朝瑶靠过去。

街边有小孩儿嬉闹着跑过,清脆的嗓音散在风里。阳光从海报边角的缝隙里透进来,落了一地斑驳的影。

残破的老旧沙发,上面交叠着两个人影,他们鼻息交缠,唇齿相依。

陈朝瑶分开几寸,鼻息粗重。

她笑起来,鼻尖抵上他的鼻尖,“宝宝,舌头给我。”

李珩脸上漫过一层血色,“你瞎喊些什么。”

陈朝瑶很用力地吻过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舌尖顺着他的齿缝滑进去,唇间沁入了一点清甜的香草味。

他大概嗓子眼里含了一颗糖,不然怎么会这么甜。

陈朝瑶晕乎乎地想,舌尖寻到他的舌尖,炽热的温度轻触一下,细密缠在一起。

于是风也静下来,只有唇齿间的亲昵顺着皮肤游走,炽烈而无声地纠缠。

他们生涩地吻着彼此,体温融化在一起,像是穿越了漫长的时光,终于找到了另一半的心跳。

一条舌伸过去,勾住了另一条,触碰间带着青涩的试探,接着便是密不可分的纠缠,摩擦。

交错的呼吸被点了一把火,在风里炽烈地燃烧,又直烫到她身上。鼻腔的吐息间全是他的味道,顺着沸腾的血液奔走,流向四肢百骸,渗透进血肉里,让她着了迷地剧烈喘息。

陈朝瑶勾着他的颈,攥着他的一边领子,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又放开来,沿着他温热的皮肤滑上去,钻进他墨黑的发里,轻柔地抚弄着。

他额前垂着一缕头发,眼睫轻颤着,拨撩着她的心尖,让它欢喜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更用力地缠住了他,含着他软的唇吮吸,又在他喘息的间隙里滑进去,又深又重地舔过每一寸。

她像一只兽在吃他,简直要将他吞进肚子里。

肺叶里的空气被灼得焦干,眼前有火星在冒。

李珩推了她一把,可她像被这把火烧昏了头,往前不依不饶地追过去,叼住了他的一截舌,舌尖用力探过去,像一条蛇在吐着它软滑的信。

“唔......”他皱着眉,掐着她腰间的软肉轻拧一下。

陈朝瑶终于放过了他的舌,她微张着嘴,手指抚在他耳后,那截子艳红的信从他口腔里退出来,沾了满身湿滑的水液。

两人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经历了一次几近致命的搏杀。

李珩仰躺在沙发上,通红着脸,头发微乱,眼底潮湿一片。两瓣唇像被嚼烂了皮的果,润着一层透亮的水光。

于是她又被蛊惑了,倾身过去啄着他,又贴紧了缱绻摩挲着。手却勾住了他的衣角,剥开缝隙滑进去,滚烫的手心里握住了一片紧实的肉。

李珩急喘几声,胸腹间的肌肉绷紧了,现出它深深的沟壑,紧绷绷地咬住了她的手指。

他身上特有的,浓厚的荷尔蒙层层倾覆过来,使她头昏脑涨。

陈朝瑶晕陶陶地撑着他的胸口,右手在他垒起的沟壑间滑上滑下,像揉着一团发了醒的面团,弹着她的手,她握紧了,用力地抓揉着。

有什么东西在失控,或是早已失控。她坐在他膝头上,全身的软肉跌进他怀里,理智被烈火灼烧着,从这一端滑向了另一端。

她的手黏着他的皮肤落下去,倏地一把抓住了藏在他裤裆里的那只巨鸟,它一定是膨大的,有着硬的喙或是尖利的爪,此刻正滚烫地顶在她掌心里。

李珩呻吟一声,手指撑攥着沙发皱了绒的边。

陈朝瑶握住了,又重又急地捏揉着它,视线颤抖着落在他潮湿的睫羽上,“她摸你这了吗?”

他半阖着眼,有些难耐的模样,眼尾很红,眼里雾气朦胧散着水汽,听到她的问话,慢了几拍才摇了摇头。

她鼻息乱得完全失了节奏,又倾身靠过去吻他。

“真乖,”她鼻尖轻蹭着他的侧脸,掌心里不住揉弄着,“这是我的,以后不能让别人碰。”

他沉沉笑起来,嗓音哑极了,“姐姐,你真霸道。”

陈朝瑶喘息着,抬眸看向他。

“你是我的。”她眼底涨起一层潮,视线勾着他。

风声涨起来,她更靠近了重复一遍,声音轻飘飘的像被风吹散了,却又很清晰地映在他耳里。

他抱紧她细软的腰,站起身来。

陈朝瑶下意识低叫一声,心荡到了空中,手臂兜住了他的颈。

他抱着她穿过昏暗的走廊,她脑海里烫起来,眼里有火光在烧。一条长且直的腿夹住他的腰,随着他的走动晃着影。

她细细喘息着,啄吻他脸上的每一寸,又急切地吐了舌头舔弄着他的唇。

他张了嘴,又被她吃了进去。

黏腻的,潮湿的咂吻声响起。

接吻像是怎么也不够,喘息声从昏暗的这头到了昏暗的另一头,又沿着层层的阶梯跌跌撞撞往上走。

门口有什么东西倾倒了,滴溜溜在地上转着圈。

已经没人在意了。

他们昏头昏脑地往床上跌,陈朝瑶搂抱着他,像梦里那样肆无忌惮地剥着他的衣服,抚弄着他结实的肌肉。

李珩拉扯回一丝理智,撑着床要站起来。

陈朝瑶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又将他拉下去。

他像坠进了一团软肉里,硬的触碰着软的,干的也变作了湿的。他们交叠在一起,扭动着,似是要融化进彼此的体温里。

李珩撑起上半身,喘息着解释,“窗......窗帘。”

她眼里水汪汪潮湿一片,眸光都是散的。

他往窗边探了探,她难耐地追过去,抱紧了他的腰,像是一刻都离不得他。

窗帘在肢体凌乱的纠缠间被胡乱拉上了。

屋内落入了一片昏暗,像是到了另一个,飘飘然的世界里。

他们剥了衣服,赤条条地滚做一堆。

陈朝瑶视线黏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又沿着他胸腹间的块垒颤巍巍地往下滑,然后她见到了,那只大鸟的形状。

它有着粗硕的身,绷着红通通的皮,从黑黢黢的草丛里探出身来,顶端张着赤红的喙,直直对着她。

她像是被它啄伤了,眼底辣辣的刺痛一片。

她急切地伸了手,把它抓握住了。它沉甸甸地压在她掌心里,随着她的抚弄胀成更巨硕的形状。

李珩立在床边,半仰着头深沉地喘息。

他额间淌着热汗,从胸膛往上燎原般烧了一片红。

“舒服吗,宝宝?”她掌握着他,这使她心里甜蜜蜜地泛起痒。

他从鼻间轻哼出声,却陡然向她压过去,像热烫的一阵风,暖烘烘地笼了她。

她晕眩地坠入其中。

他撑在她两边,埋下头吻她,唇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滑动,烫着她的皮。他伸手捏住了她一只浑圆的乳,嘴唇凑过去,将它的嫩尖尖咬住了,用牙齿轻轻啃噬着。

陈朝瑶长长地呻吟一声,狼狈地攥住了他的手,像是要阻止反又带着他的手往里握。

白得面团似的软肉从指缝里溢出来。

他用舌卷着她的粉色小珠,又吞进了一团绵软的乳,在唇间用力吸嘬着。

她咬着唇,粗重地喘息着,水润的眼里蒙着一层雾

李珩吞吃着她,直到那颗粉色小珠变成了艳的红,硬硬地顶在他的舌尖。

他直起身,手搭上她竖起的膝盖上,分开来,视线落到她打开的腿心。

湿淋淋,粉融融的一张小肉嘴儿。

他垂着眼帘瞧着那处,让她倏忽从腿心窝里窜上来酥酥的痒,一阵阵麻上来。

他看了一会儿,又俯下身压过去,鼻尖渗出了一滴汗,“姐姐,你怎么长得不太一样?”

陈朝瑶的心重重地跳一下,慌乱乱地看着他,“怎......怎么了?”

他笑起来,鼻尖那滴汗落下去,渗进了她的唇间。

“你好漂亮。”

她的心尖滚烫起来,血液轰轰然往脸上涌。她轻抚着他的脸,抖着声问:“你喜欢吗?”

他俯身在她头顶,昏暗暗地罩着她,脸在模糊的光影里,眼睛却亮极了。

然后她听见了他沙哑的声音:“喜欢。”

心跳像是停了一瞬,然后轰地炸开一片痒,再弥漫到全身,钻进她湿滑的肉缝里,啃咬着她的血肉。

她赤红着脸,在他腰腹间用力抚摸着,滑下去紧紧攥住了他,“宝贝,给我!我要你!我要你!

李珩喘息着微抬了头,“我去拿......”

“不要~”她呻吟着,拿住他抵着腿心急促地拨弄,“就这样进来,你进来!”

“有了怎么办?”

野火扑过来,将她的理智烧干殆尽。

“我给你生孩子。”她捉握住了,不管不顾地要往里塞。

他便糊糊涂涂地开始往里顶,沿着烫而软的褶皱入进去。

两人解脱般地喘一阵气。

李珩眉尖微蹙着,藏着湿漉漉的汗意。

“好紧。”他叹息一声。

陈朝瑶仰着头,随着他推进的动作低低呜咽着,腿心里像被一把利的刀豁开了,火辣辣地疼上来,可又从皱褶的弯绕深处漫开来穿心的一阵痒,让她心慌得没有着落。

她的手在空中摸寻一阵,搭上了他的胳膊,无措地握紧了。

他往前挺着腰,在黏湿的水润腔子里缓缓滑行,然后深深地,填满了她。

她将他勾下去,两条艳红红的肉舌又贴住了,在水浪里翻滚。

他一次次深入进去,整张床被带得抖动起来。

她紧搂着他,喉间压抑不住地娇娇地呻吟,腿心窝的肉嘴里有什么东西在咬着他,让他有些掌控不住。他咬着牙又挺动一阵,却从小腹强烈地窜上一阵酥麻。他赤红着脸,入到她的最深处,泄出来。

他埋头在她颈间,粗重地喘息声却低下去,好片刻没有抬起头来。

陈朝瑶托起他的脸,他的眼都憋红了,湿漉漉的蕴满了水雾,眼睫颤抖着,结结巴巴地开口:“姐姐,我不是......不是......”

他的脸红得要滴血,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陈朝瑶心都要化在他的眼神里。

她抚摸着他的脸,腿夹紧了他的腰,张了嘴却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呻吟

他又快速地硬起来,沿着多汁的褶皱深深而入,滚烫地磨着她。

有黏湿湿的水声响起。

她攥住了床单,忍不住抬腰迎合他。

“啊......好硬,宝宝~”她扭着腰,声音娇得要拧出水来。

他发起狠来,要命地顶她。

她被顶得难耐地吐出一截舌尖,又摇着臀直把他往肚子里吞。

两个人都开始疯,唇吃着唇,肉贴着肉,像是一只野兽在撕咬着另一只野兽。

床的摇动再没有停过。

有时是他沉沉压着她,又深又重地扎进她的小肉嘴儿里,或是她骑在他身上,白生生的皮肉快速地摇,满肚子都是他,或在某些时刻,她低俯在他腿间,用舌头卷吃着他,咂咂地响。

房间里昏暗暗地沉下来,像是一整个世界只留了他们两人。

滚烫的,完美的性爱

销魂蚀骨的快感席卷过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了他,在他唇间落下虔诚一吻。

“我爱你。”

身旁的人动了动,将木床带得一声轻响。

陈朝瑶撑起眼皮,从飘飘然的晕眩感里挣扎出来,身上还缠绵着酥麻的余韵,让她整个人都有些疲惫和发软。

温热的体温贴紧皮肤往下滑了几寸,她偏过头,李珩趴在床上,脸裹在柔软的枕头里,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场性事让两人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到最后两人都糊涂了,紧缠在一起不愿离开彼此毫分,她抱紧了他,不要命似的吃着他,情浓至酣时,她甚至没脸没皮地胡乱喊他。

那些话......

她蓦然睁大眼,脸上又滚烫地烧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没有欲望的。毕竟她出身太过优渥,又自小得宠,向来有求必应,不曾短缺过什么。想要的都轻易能得到,反而让她觉得没意思的紧,所以在过往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未曾有过渴望。

直到她遇见了李珩,直到她情不自地被他吸引,直到她被点燃了,沉溺其中。关于他的一切,都让她着迷。

胸腔里有颗心在热切地跳动,她望着他鬓间凝结的一滴汗珠,呼吸骤然间乱得失了节奏。

这是她在此之前曾想过无数次的一刻,能与他紧靠在一起入睡,醒来便满心满眼都是他,即便只是想想都能让她欢喜,以至于这一刻真实地摆在眼前时,她竟恍惚地生出了些不真实感。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压下来,

勾着他的手指,十指扣在一起捏紧了。

他的脸陷在枕头里,随着胸膛的浅浅起伏闷出低低的呼噜声。

她勾唇露出温柔的笑。

“你是我的了。”

窗帘被风卷着翻起一角,深金色阳光攀进来,被分割成细碎的光影,落了几星在他的发梢,给那处披了一层毛绒绒的边。

陈朝瑶撑起胳膊,床很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她伸手托了托李珩的下巴。

李珩顺着她的力道转过头,迷糊着半睁了眼,视线从浓密的睫羽下扫过去,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

姐姐。”

他呢喃一声,又阖了眼。

他脸上还有着潮湿的水汽,眼尾红艳艳的,嗓音哑极了,勾得她忍不住又俯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他昏昏沉沉的,无意识地嘟囔几声,再次睡过去。

陈朝瑶笑起来,小心挣扎着起了身,落地的时候腰腿酸软一片,有黏湿的液体顺着腿根蜿蜒而下,她红着脸,将散了一地的衣服捡起来,把李珩的仔细折好了放在床边。

腿心处还残留着刺痛的异样感,她别别扭扭地穿好了衣服,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往外走,等走到那处楼梯口时,已恢复了平时镇定自若的模样。

仍是那段昏暗的楼梯,踩上去像是落不到实处,她这次走得很稳。走廊的另一端是模糊的光亮,她要找的人恰巧坐在门口抽烟。

陈朝瑶深吸口气,走过去。

高跟鞋将鼓着皮的木地板踩得咯吱一片响,门口夹着烟的女人回过头,脸上表情怔愣了一瞬,又很快露出一个暧昧的笑。

老板,又来关照小珩生意啊。”

陈朝瑶神色冷淡地看着她,“李莎,我们谈一谈。”

门口的女人明显愣住了,她抽了口烟,面容隐在袅袅烟雾后,再现出来时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老板要和我谈什么?”

陈朝瑶往后退了一步,“你进来吧,在门口说不太合适。”

李莎蹙起眉,脸上抹着的白粉皱着细小的纹路。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嘲讽似的牵起一边嘴角,“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也不用怕被别人看见跟我这样的人呆在一块儿丢面。”

但很快她就不轻不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眼睛笑成了一小半月牙,“我这破嘴,老板您别生气,是我自己不要脸,不能玷污你。”

陈朝瑶没说话,直接转身坐在了屋内桌边的一张椅上。

李莎扭着腰起了身,习惯性地将手伸到门边想把烟头捻灭了,看见还剩下小半截的烟又收回了手。

她走进来,裹着黑丝的腿翘起脚尖,歪坐在陈朝瑶对面,衣服敞开了一半边,露出整截细窄的肩,她也没有在意,只顾抽着手里的烟。

陈朝瑶开了口:“我要把李珩带走。”

李莎的动作顿了一下,猛地扭过头来眯起眼看她。

“你说什么?”

陈朝瑶面色不变,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要把李珩带走。”

李莎把翘着的腿放下,略坐正了身子,“你要包养他?”

“不,”陈朝瑶摇了摇头,银色的耳坠在空中划着细小的圈,“我会养他,但不是包养。我来承担他生活里所需要的一切,他不需要做其它任何事,我和他之间并不会存在什么利益关系。”

她伸出一只胳膊搭在了桌上,“或者可以说,我要当他的监护人。”

李莎缓缓吸了一口烟,“你认真的?”

陈朝瑶:“当然。”

李莎夹着烟的右手也搭在了桌上,眯着细长的眼看她,目光又凉又酸,怀疑的神情毫不掩饰。

“你图什么呢?”她不冷不热地问。

陈朝瑶很快勾起唇,眼里像有一池春水荡漾,“我喜欢他。”

李莎嗤笑一声,弹了弹烟灰。

“你们有钱人的脑瓜子是不是都有点不正常,我们小珩确实讨人喜欢,但您才跟他见了几面啊,就说喜欢他,还要当他的什么监护人。我是猜不懂你们有钱人的心思,但你们说的喜欢都是图个新鲜,你要真喜欢小珩招待,多来几次就行了。两三句话就要把人带走,瞎几把扯呢你。”

“我知道你现在一时之间很难接受,”陈朝瑶仍是很温和地笑,语气却透着些不容置疑,“但让我把他带走对你和他都好。”

李莎面色冷下来,涂得艳红的唇动了动却被陈朝瑶截住了话头,“他想要的你给不了。”

她露着一截白生生的腕子,镶着钻的长指甲在桌上轻点几下,“很明显,你自己都不太看得起自己现在做的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让他......做这个,但他其实很不喜欢,他才十五岁,可是你连户口都没法给他上。你有你的无奈,我很理解,所以让我带走他,我能给他想要的。”

那截燃着的烟被掐弯在指间,李莎怔怔看着她,脸色煞白。她又像是被烫了一下,忽的将手里的烟丢开,那星橙光被扔进了角落里,暗下去。

“他想要的,你真会给他?”她很轻很缓地开口,声音沙哑。

“我会给他,”陈朝瑶往前倾了倾身子,很用力地点头,“他想要的任何我都给。我会尽我的所有,给他最好的一切。这样说或许有些矫情,但他是我的宝贝,无论用怎样的方法,我都会带走他,我现在只是用最平和的方式,希望你能够接受。”

李莎直起腰,将落下去的半截衣衫拉到肩上,用力抻了抻。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她盯紧了陈朝瑶,“我怎么相信你的鬼话。”

陈朝瑶从拎着的小包里摸索一阵,掏出身份证和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推过去。

“我叫陈朝瑶,”她将垂下来的一缕发拨弄到耳后,两手交握搁在身前,“或许你听说过奥明医药?这家企业最大股东就是陈家。我自己也有一家公司,就是这张名片上印着的,如果有什么疑问你可以上网搜,虽然我的公司规模不大,但在业内口碑还算不错。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证明我有能力能将珩珩照顾得很好。”

李莎垂着眸光,视线在桌上两张卡片上来回扫视几番,又沿着名片上的烫金花边滚过一圈,重新落到陈朝瑶脸上。

“你家庭情况这么复杂,你能保证小珩不受委屈?”

“复杂?”    陈朝瑶轻眨几下眼,笑了笑,“其实我家情况很简单,我爸是单传,我妈乌克兰人,两人很恩爱,我在家排第三,顶上有两个哥哥,往下只有一个妹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

她十指交缠着搭在桌面上,“原本我这辈子是打算孤独终老的,我的父母也很尊重我的决定。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等珩珩长大,然后我就嫁给他。”

她弯起眼,眉梢眼角满是笑意,“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家庭会造成什么困扰,我的父母很尊重我,也同样会尊重珩珩。”

李莎用力闭了闭眼,像是将某种情绪努力压了下去,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重新点了根烟,狠抽几口。

“你现在倒是说得好听,”她吐出一口烟,哑着声音开口,“要是哪天你这个当冤大头的游戏玩腻了,那小珩算什么?”

“我这并不是什么故作好心的消遣,”陈朝瑶看着她,加重了语气,“无论是在情感上,还是法律上,我都希望能和他永远在一块儿。或许我的这个决定在你看来很荒唐,但我非常非常认真。我想给他一个真正完整的家,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而不是像在这......”

“行了!”李莎拔高了音调,粗暴地打断她,掩在桌下的左手攥成了拳,指甲掐进肉里。

“你说要养他,”她抬眼,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可以。但老娘把他当儿子养了十三年,给我一百万,人你带走。”

陈朝长舒了一口气,有些雀跃地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过去。

“一千万,你收好,十天内去银行兑。当然这笔钱不是说我跟你买他,你是姐姐,长姐如母,这些钱就算是他给你的孝敬。”

李莎垂着眼帘,视线盯紧了她的手,却半晌没有接过去。

火星亮了一瞬,聚着的一点儿烟灰飘飘散散,落在她细长的指尖。

她像是倏忽惊了神,往前一扑将陈朝瑶手里的支票一把攥在了手里。桌子被她的动作带得摇晃起来,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

她垂着头,手指有些颤地捏紧了,仔细地看着那上面印着的每一个字,蓬乱的头发披散着,垂了几缕在脸侧,半遮了她的眼睛。

屋内静下来,陈朝瑶耐心地等着她。

不知哪棵树上有虫在叫,沉闷地拖长了调子。

李莎猛地抬了胳膊,将燃着的烟头抵在支票一角,那处很快被烫卷了小边,焦黑的痕迹蔓延开来,但很快又熄下去。

陈朝瑶错愕地看着她。

她急促地喘着气,颤着手又试了几次,支票的边角被烧得焦黑一片,她又发狠似的将它撕扯得粉碎。

烟头被卷进掌心,捻灭了,她捏缩着手指,慢慢地跌进了椅子里。

“带他走......”她偏过头去,将脸藏进背光的昏暗面,很轻地挥了下手,像是费尽了所有力气。

“带他走。”

屋外黄昏最后时刻的余晖也收了回去,天色暗下来,临街亮起一线模糊的红色光亮,只有这间房里没有点灯,光线暗淡得近乎惨白。

李莎弓着背,沉默地缩在椅子里。

“你......”陈朝瑶看着她微微颤动的肩颈,踌躇着不知怎么开口。

走廊的暖橘色灯光倏地亮起来。

姐姐。”

隔着桌对坐的两人瞬间抬了头看过去。

李珩倚着墙边,在用手背揉着眼睛,他看上去还没完全睡醒,身上的衣服穿得歪歪扭扭的。

“你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他小声嘟囔一句,对着陈朝瑶在笑,嗓音沙哑还带着鼻音,显得有些委屈。

陈朝瑶全身崩着的那股劲瞬间松下来,“别用手揉眼睛呀。”

她视线落下去,眉心轻微地蹙了一下,“怎么没有穿鞋?”

李珩低头看了看,冲她笑起来,“忘了。”

他头发睡得乱蓬蓬的,脸上还有些红印子,笑得眼睛眯起来,看上去又乖又软。

于是陈朝瑶也忍不住笑起来,视线黏糊糊地在他身上打转。

身旁的李莎猛地推了一下桌子。

“李珩,”她散乱着头发,视线落在昏暗的某一处虚空里,“你走吧。”

李珩懵了几秒,有些无措地喊她:“姐......”

“别叫我姐!”李莎吼了一声,嗓音尖利得刮着人耳朵。

她深吸几口气,指向陈朝瑶,“她才是你姐。”

李珩直起身子,茫然地眨着眼,“什么意思?”

“我不要你了。”她冷着声音开口,语气却很认真,“你去跟你姐姐过,离开我这。”

李珩嘴角的笑意褪淡下去,“你有病?”

“你管我有没有病,”李莎牵起一边嘴角,扯出一个很无所谓的笑,“你赶紧收拾东西给我滚,老娘养你这个废物养了十几年,也养够了。你傍到的姐姐有钱,愿意养你,你抱着她哄两句什么想要的都有了,好过烂死在我这块臭地方。”

李珩没说话,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捏着一边衣角,攥缩成拳,脸上却惨白一片,是真的被她的话扎到了。

陈朝瑶感到很心疼,也很生气。她原以为自己用的是最和缓的方式,让李莎想通了,李珩便会跟她走。可她实在没想到李莎会这样极端,极端到不讲丝毫情面。

她站起身,试图缓和一下,可李莎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他妈给我滚!滚啊!”李莎赤着脖子咆哮出声,捏起放在一旁的烟盒用力掷过去。

那个皱巴巴的烟盒擦着李珩的衣角坠下去,“啪嗒”落在了地上。

他像是被砸痛了,往后退了一步。

“珩珩。”  陈朝瑶惊慌地喊。

他却转身退回黑暗中,脚步声凌乱地响起。

陈朝瑶锤了一下桌,眼神像刀一样剜过去,“你太过了。”

李莎偏着头没反应。

陈朝瑶没再管其它,连桌上的东西都没收拾,飞奔着追上去。

二楼的门虚掩着,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

屋里有些暗,李珩坐在床边,低垂着头。

陈朝瑶走过去,蹲在了他身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却摸到了一手湿滑。

他在哭。

陈朝瑶心都要碎了。

她慌乱地托起他的脸,轻柔地给他擦眼泪。

姐姐,”他嘶哑着声音,眼睛通红着,却扯起嘴角笑出声,“我又没人要了。”

“不是的,”陈朝瑶心底酸软得不成样子,她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我要,我要的,宝贝儿。”

她抿了一下干涩的唇,“跟我回家好不好?”

李珩垂着眼帘,没有回答。

“求你了,宝贝儿。”她无意识地踮起脚,捏攥着他的手指,神色间满是期盼,“跟我走吧。”

她其实很少会感到紧张,良好的出身和教养让她面对各种场合都能应对自如,可唯独在李珩面前,大概是因为太过在意,以至于她前所未有地患得患失,每一刻都在煎熬。

她低下头,一寸一寸吻他的手背,用鼻尖轻蹭着他的掌心,直到他掌心被她的呼吸烘得滚烫,直到深沉的夜彻底漫上来,她才听见他哑着声音回答:“好。”

陈朝瑶晃着的心落了地,血液轰隆隆地直往脸上涌,冲得她一阵晕头转向。

“等......等我一下,宝贝儿。”她结结巴巴地说,又攥着他的手指强调一遍,“等我。”

说完她就起了身,踉跄着往外走,不一会儿端着一个水盆回来。

她走得很急,水面晃荡着溅了些出来,沾湿了她的衣袖。她也没在意,将水盆放在李珩面前蹲下身就握住了他的脚。

李珩惊了一跳,下意识挣了挣,鼻音闷闷的,“干嘛呀?”

“别动,”陈朝瑶声音轻快,藏着些迫不及待,“给你洗了脚我们就回家。”

李珩缩脚的动作顿住了,怔怔地看着她头顶的发旋,没再说话。

她明显没做过这种事,看上去有些笨手笨脚的,但握着他的力道很轻柔,仔细地将每一处都洗干净了,又掏出纸巾给他擦干脚,甚至找了鞋袜要给他穿上,被他窘迫着抢了过去。

她又站起身,团团转着圈,像是一刻都停不住。等他将鞋带系好了,就急忙忙地牵住了他的手要往外走。

李珩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转换过来,昏头昏脑地被她拉着走出去。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木门在两人身后关上了。他往窗台处看了一眼,那个摆满了书的木架子仍静静立在那处,陈朝瑶很快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勾着他的手晃了晃,“不要了,家里有新的,我给你整理了个书房,两个大书架,全是书,等你回家慢慢看。”

她边说边拉着他往外走,手上的力道很大,李珩都被她拉得有些趔趄。

她掌心里都是汗,或许是在担心某种意外,所以她絮絮叨叨地话越来越多,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走到楼下时她很警惕地左右张望一下,见到没人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她动了动手指,和他十指相扣,路过桌边随意将落着的小包拎上了,脚步不停地带着他往外走。

他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但下一秒就被她带得飞奔起来。

她简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奔跑,李珩短促地惊呼一声,高跟鞋磨得她脚后跟往上一阵阵窜着针刺一样的疼,她已经顾不上了,脑海里只留了一个念头,带着他逃,完完全全地离开这。

昏暗的街道里,全是两人急促的脚步声。她抓紧了他,踩过落了一地的梧桐叶,那一片暧昧的红绿灯火被落得越来越远,直至再也不见。

陈朝瑶用左手撑着膝盖,肺叶里的空气被这要命似的奔跑抽得一干二净,她急促地喘息着,全身都兴奋得在颤抖。

四周有来往的人群经过,尽头十字路口处的车灯汇聚成漫天的红色星河。临街的商店门口挂着各式灯牌,屋内明亮的灯光倾泄出来,将街边照得彻亮。还有些流动餐车聚在一堆,冒着腾腾热气,带着帽子裹着皮衣的小贩扯长了调子吆喝。

身后是寂静的弯绕数长街,眼前是喧嚣的人间烟火气。亮成一线的灯火将两处分割成明暗两面,李珩就站在明与暗的交界处,周围来往的人群匆匆而过,只有陈朝瑶拽着他。

“陈朝瑶。”他手指动了动,从她掌心里挣脱出来。

陈朝瑶直起腰背,抬头看他 ,“怎么了?宝贝。”

他动了动唇,又咽了一下,再说出口时嗓音都变得干涩,“你......真要带我走?”

陈朝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上次在这里,我就说过你跑不掉。”她眼睛水亮亮的,“我想带你走,是很认真的决定,所以你不要怕,跟着我就行了,好吗?”

李珩微垂着眸光,一动不动,像是沉默地在挣扎或逃避。

陈朝瑶忽然就明白了他在害怕什么。

“宝贝儿,”她捧起他的脸,呼吸声有点急,“虽然现在可能不是最合适的时候,但这件事我想现在就做。”

她往后撤了一步,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头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然后在他面前,跪下了一边膝盖。

那一刻周围像是静了一瞬,然后有各种声音从四方涌过来,远处路口模糊的车笛声,花草中躲着的虫鸣,还有她在风里颤抖的声音。

“珩珩,”她的脸被灯光映得很红,举着的手都在颤,“我爱你。”

因为紧张和不自在,她声音没能控制住,尖利得失了声调。周围有路过的人好奇地打量两人,很快便会心一笑放轻了脚步离去,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无声祝福。

李珩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看着她手上捧着的那个小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两枚戒指,泛着一圈银白的亮色。

陈朝瑶仰着头,声线都在抖,但很认真地看他,“给我个机会好吗?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我会永远宠着你,对你好,把世上所有最好的都给你。”

她顿了一下,红了眼圈,“你不喜欢的,不会再有人逼着你做。你会有一个家,家里有只大肥猫,你不开心地时候可以欺负它,家里的书柜上有很多书,有些还在包装盒里,需要有人拆开它,你的卧室里有一个很大的飘窗,可以坐在上面弹吉他,庭院里还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我们可以在树下安一个吊床,你能在上面睡一整个下午,然后等我做好饭,饭后我们沿着江边散步,从黑发走到白头,我一刻再也不想离开你,未来的路很长,我想和你一起慢慢走,好吗?”

李珩看着她的眼睛,她眼里像有一片星河,此刻只映着他。

风卷起两人的衣角,远处有人放起了烟火,在夜色里炽热地燃烧。

他笑起来。

“好。”

番外

手机微信提示音轻响了一声。

陈朝瑶回过神来,按亮了屏幕。

那个红色的小圆圈还在不断往上跳着数字。她点开一看,却是接连好几条的语音,每条简短得只有三四秒,是老陈一贯的风格。他向来不爱打字,可说话总说不得几个字就要喘一口大气,每次急得陈朝瑶在手机这端跟着直憋气。

AoMing AppTec陈至和:“小瑶啊~”

“接到小珩没啊?”

“你奶问你们大概几点到家,她好叫阿姨做饭。”

“回来的时候记得买饮料。”

“就买上次小珩爱喝的那个,多买点放家里也行。”

“算了,买一瓶就够了,喝多了也不好。”

“开车注意安全。”

陈朝瑶松一口气,手指不停摁着输入键盘。

李夫人:还没接到呢,估计是老师拖堂了。让阿姨晚点做饭吧,等我们回了再做也行,现在还早,过一会儿珩宝应该就下课了。饮料零食什么的我已经买好了。

AoMing AppTec陈至和:奥利给表情包

陈朝瑶轻笑一声,刚要退出界面,屏幕上又亮出一条新消息。

帝国の二公主:是珩哥哥!今天是要回来吗?!

陈朝瑶看着这个中二味十足的昵称直皱眉头,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谁,当即从鼻子里哼出声,将手机摁得啪啪响。

李夫人:?

李夫人:都说多少遍了,要喊姐夫!!!

帝国の二公主:(*︿ω︿*)你猜我听不听?

李夫人:陈可曼,你皮痒了是不是?

陈可曼很快发来一个露了半边儿屁股颠着腿的表情包,一副欠欠的讨打样。陈朝瑶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发现了某人在上课偷玩手机的老陈已经怒气冲冲杀了过去。

陈朝瑶勾了唇看他在屏幕里发飙,陈可曼鹌鹑似的缩了脖子不敢再说话。

老陈端足了领导架势的时候还是挺唬人的,四兄妹里只有陈朝瑶不怵他,现在多了一个李珩,老陈倒是难得地和蔼可亲起来。

这边老陈还拉长了调子在训话,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陈朝瑶按了接听键,那头就开始咋咋呼呼喊:“瑶 瑶子,在忙啥呢?”

她偏过头看着车外沿街紧挨着的一排排流动餐车,压着的嗓音里笑意藏也藏不住,“接老公呢。”

那头“啧啧啧”地感叹一会儿,语气里一股子酸味,“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捡了个超级无敌小帅哥,当宝贝似的养。这离好事儿还远着呢,老公就先喊上了,你肉麻不肉麻。”

陈朝瑶收回视线,细细瞧着自己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那枚钻戒稳稳地套在她指间,边缘闪烁着一星银光,她翘了翘手指,那星银光便跟着转一圈。

她心满意足笑起来,语气难免得意,“我乐意,酸死你。”

对面很配合地酸了几句,而后略正了正语气,“说真的,什么时候带他出来玩一玩啊,也让我们见识下什么小神仙就这样要了你的命。”

“再说吧,”陈朝瑶略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怕生,你这人来疯的样万一把他吓着了,我可是要锤你的。”她一转视线,眸光里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笑意霎时飞上了眉梢眼角。

手机那头的人还在拔高了调子嚷嚷着,她已经完全没心思听了,只胡乱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可再抬了头时,嘴角的笑意却微微褪淡下去。

这条街的西面一整片都是学校地段,是本市最大的一所私立中学,办了已有些年头了,升学率虽然不是顶尖但口碑还算不错,胜在环境够好,没什么磨人的规矩,学习氛围不会太压抑。校门口附近对外来人员的管制一向很严,因此小商小贩大都聚在这条街上,从街口一直熙攘至街尾,整条街上都是热腾腾的白雾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嬉闹的半大少年,瞧着很是热闹。

此时已是深冬时节,街边的树都落光了叶,光秃秃的枝桠上堆着些细碎的积雪。从街口转过来的男生穿着板正的冬季制服,身上罩着的黑色羽绒服拉链规规矩矩地拉到了领口,一双腿又长又直,路过的好几拨女生都偏过头假装不经意地看他,有些胆大的还相互推搡着险些儿撞到他身上,被他侧身让过去。

只是他身旁还紧挨着一个女孩子,娇娇小小的笼在稍显宽大的衣服里,下巴藏进鹅黄色的围巾中,后脑勺上扎着的丸子头随着走路的动作颠颠地动。

她偏过头在跟他说话,离得有些远,陈朝瑶看不清两人脸上的神情,但那个女生很快弯了腰,脆生生的笑声乘着风散至街的这一头,引得路人频频回首,然后她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胳膊。

陈朝瑶的脸色彻底沉下来。车门被她重重一甩,沉闷地阖上了,然后她抬脚往那边走过去。

李珩很快就看见了她,遥遥地挥了一下手,加快了脚步。他身高腿长的,走路都像带着风,还攥着他胳膊的女生被带得趔趄了一下,仍忙忙地小跑着跟上他。

他嘴角勾起来,视线落在正前方,眸光里开心的情绪很明显,是从未见过的样子。他身旁的女生仰着头看他,又好奇地看向迎面走过来的漂亮女人,心里思索着些有的没的。

陈朝瑶走到两人面前,站定了。她下车时那股气势还没散,看上去有点儿凶。对面的小女生立刻就局促起来,在她有些凌厉的视线下收回了手,略微惊慌地绞着手指。

虽然心里的白眼都要翻上了天,陈朝瑶还是很克制地收敛了火气,对着她淡淡勾了一下唇,“你好。”

声音和表情都有些冷。

她瞬间把腰杆挺得笔直,结结巴巴地回应:“您......您好。”

她扑闪着眼睫,脸上被冻得红扑扑的,一副乖乖巧巧跟家长见礼的模样,看上去可爱得紧。

陈朝瑶不满地皱了一下鼻子。

李珩笑起来,然后倾身靠过去,身上热烫的体温笼了她,柔软的唇轻碰在她的唇上,两团热乎气迅速地交融在了一起。

陈朝瑶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反应过来后脸上瞬间燎原般烧起来。

李珩一触即离,鼻间滚烫的呼吸扑在她脸上,“等很久了吗?”

“没......没有啊。”她还处在震惊的状态中,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从脖颈到耳根红了一大片。

她实在是没意料到李珩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吻她,这可是在学校附近。虽然她恨不得当他身上的一个挂件一天二十四小时黏着他,可也怕两人的关系会引得学校里一些碎嘴的说三道四影响到他,所以但凡与他学习挂了点钩的时候,她都很好地收敛了自己,尽职尽责地当好了他的姐姐

可是......老天爷,他好撩。

她半条命都要被这个吻给勾走了。

他身边那个女孩子脸上的笑意彻底冻在了寒风里,身上崩着的那股子矜持劲塌下去,眼神迷茫地在两人之间打着转。

李珩笑一笑,脸颊边凹下去两掐浅窝,偏过头去冲她眨眨眼,“我老婆。”

他竟然在一本正经地跟她介绍陈朝瑶是老婆

末了还补充一句:“正经要上户口本的。”

疯了。

陈朝瑶晕乎乎地想,她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热气球,被他点着了一把火,风是冷的,脑子里却烧得滚烫,她轻飘飘地坠在云端,脚下被他拽着根绳子,从东一直飘到西。

李珩视线仍偏在身旁,伸手比划了一下,“所以,刚才的问题我们下周再讨论,嗯?”

陈朝瑶看见她眼眶瞬间红了一圈,水汽朦胧的沾湿了眼睫,她无措地点了一下头,抬头看一眼陈朝瑶,眼里的失落满到溢出来。

“再见......”她攥紧了书包带子转了身,路过陈朝瑶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像要散在了风里,“祝幸福。”

陈朝瑶愣了一瞬,目光跟着她的背影往前走了几步。

李珩扯了扯她的衣袖,“走了,姐姐。”

她这才觉得被他拽落了地,心里仍突突的跳个不停,脑子里还在烧着,她猛地扑过去,踮起脚勾了他的脖子。

李珩被她带得一晃,伸手稳稳地抱住了她的腰,两人身上立即多了些打量视线。

她咬了咬唇,很用力地将心中那股冲动压下去,克制地用气音喊他:“老公。”

李珩低头看着她,眼睛弯了弯,“嗯。”

陈朝瑶压着嗓子尖叫一声,把脸埋进他脖子里使劲吸了吸。空气寒冷而干燥,他身上的清新味道顺着呼吸进入胸腔,让她全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透出一种绵软的愉悦感,像是被他轻轻一戳,就能在身体里炸开来。

她从他脖颈处抬了头,拿过他的手仔细摸了摸,见是热的才放了心,手指又顺着他指间缝隙滑过去,扣紧了,冲他笑弯了眉眼,“回家。”

路过一个烤番薯摊的时候她停了脚步,手指还和他的勾在一起,两人的掌心都有些烫,因为捂得紧了甚至还微微沁出了些汗,不过谁都没有松手。

她在一团热烘烘的白气里挑了一个最大的,外头的皮已经被烤得焦黄一片,她剥开来,露出内里红澄澄的果肉,一股清甜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她仔细吹了吹,递到李珩手里,“小心烫。”

他接过去,掌心里捂住了一团热,跟着她往车边走。

车门刚被关上,他就又被勾了脖子。

喧嚣声被隔离在外,车里很静,只有两人交错在一起的轻浅呼吸声,独属于黄昏时刻的静谧在车内蔓延开来,于是她终于可以放下那些顾虑,肆无忌惮地贴过去,缠住了他的舌头。

他刚尝过一口烤番薯,唇齿间溢满了甜味。

她喟叹一声,更用力地含住了他。

黏腻的咂吻声在车内响起,体温顺着紧靠的肌肤游走,烫得她心口发软。唇齿间紧密纠缠的亲昵在这一刻疯长,铺天盖地地淹没过来。

直到他要喘不过气来,推了推她肩膀,她才放了他。车里满是两人急促的喘息声,她目光沉沉地落在他唇上,那处润着一片透亮的水光,被她吃得很艳。

她伸出食指抚了抚他的酒窝,声音沙哑一片,“乖崽,你好甜。”

李珩低低“唔”一声,脸在她掌心里蹭了蹭。

她的眸光往上抬了抬,用手指细细描募他的眉眼,软着声音求他:“之前说我是什么,那样喊我一次好不好?”

他垂着眼帘望着她,他瞳珠的颜色有些浅,清亮的像一湖澄澈秋水,荡漾的水色里是她的影子。

他笑起来,声音沉沉地压着她耳朵,“老婆。”

真要命。

陈朝瑶捂住了胸口,那里已经跳得快要炸了。

她用力舔了一下嘴唇,忍不住更凑近了些,手指还黏在他的皮肤上,唇贴着他的耳根,“心肝”、“宝贝儿”、“乖乖肉儿”的一通乱叫。

她又开始这样了,一激动起来什么词都敢往外说,边说着还要咬着他耳朵尖轻轻磨上一磨。

李珩的脸上迅速窜上来一点红,耳尖处麻麻痒痒的滚烫一片,他往后仰了仰头,躲开了耳边缠着的那团热气,“停停停。”

陈朝瑶呜咽一声,眨巴着眼看他。

李珩屈指在她额上轻弹了一下,“正常点。”

她却顺势攥着了他的手腕,捂在掌心里一寸寸捏着他的指骨。

她一直有这么个怪毛病,只要他在跟前的时候,就想要时时刻刻黏着他,非要攥着他点什么才能安心。她其实不太是个黏人的性子,甚至在平常都极力避免跟别人的肢体接触,可独在他面前就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像是恨不能跟他融在一块儿。

她变成这么黏人的原因大部分还在他身上。在来到这座城市最开始的那几天,他一直觉得自己像是格格不入,虽然陈朝瑶将他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帖,周围的一切都是鲜活的,有着跟他以往生活全然不同的生命力,但也同样让他感到慌乱,于是他选择了逃离,想要回到自己熟悉的窠臼。

那段经历可真是糟糕,他人生地不熟,也没有出远门的经验,甚至连身份证还未来得及办好,完全是凭着一腔冲动在瞎走,从天刚擦亮一直走到天完全沉下来,到最后完全迷了路。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陈朝瑶推开民警值班室门的时候,头发丝上还在淌水,那一刻其实他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她看上去状态实在太不好了,脸色白得像张纸,眼睛却是通红的,浑身都在不停地发抖,只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眼里才像有了光。

他以为自己会被臭骂一顿甚至会被打,毕竟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换来的只是一声不吭的远离,估计任何人心里都会有气。可她其它什么都没说,只是攥紧了他的手指,跟他说:“回家。”

他的手指都被她攥得有些痛,可是慌乱的心跳却稳下来。

自那之后她就变得很黏他,她甚至一个多月没去公司,天天把他放眼皮子底下看着,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和他拥抱,接吻做爱。只在某个夜晚他偶然醒来,发现她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在无声地哭,他那时才知道,真正感到害怕的,一直是她。

“在想什么呢?乖崽。”陈朝瑶捏了捏他的鼻子,轻声问。

“没什么,”李珩将手抽出来,去够放在脚边的书包,“有东西要给你看。”

陈朝瑶抬了头,问:“什么呀?”

李珩从书包里抽出一个黑色文件夹,摊开来递到她眼前,“月考试卷。”

陈朝瑶接过来,一张张翻看着。

高二分科的时候,李珩选了理科,他其实头脑很灵活,逻辑思维能力也很强,只是基础实在太差,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他学得很艰难,不过所有人都不愿给他压力,陈朝瑶也只想让他能开心,但他自己很刻苦,一点儿一点儿地在进步。

纸张摩擦出沙沙的响声,陈朝瑶的眼神越来越亮,这些试卷难度不算低,但他考得很不错,物理竟还是满分。

这已经可以算是很优秀的成绩了。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定定看了很久,胸口漫上来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是骄傲,又是心疼,缓慢而汹涌地填满了整个胸腔。

她捧住了他脸,轻轻抚摸他脸颊,“你怎么这么棒啊,宝贝儿。”

像个小太阳,那么明亮张扬,炽热地发着光。

李珩抿了抿嘴唇,眼里却藏着些矜持的小得意。

“要什么奖励?”陈朝瑶说,“要买新书?架子鼓?你上次不是还看这个的视频来着?或者新电脑,手机?衣服鞋子?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就算要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李珩摇摇头,“不要。”

陈朝瑶凑过去在他唇上用力嘬了一口,缱绻磨挲着,“什么都不要吗?”

他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陈朝瑶用鼻尖亲昵地蹭着他的鼻尖。

“怎么办,”她长舒一口气,眼里的情愫浓到要溢出来,“好想把全世界都给你啊。”

“你已经给我了。”他和她对视良久,嗓音压得很低

陈朝瑶歪了歪头,疑惑地眨眨眼。

下一瞬被李珩用力地搂住了腰。

他将头压在她肩窝里,放松地闭上眼,“你就是全世界。”

脑子里嗡地一声响,然后整个世界彻底静下来,陈朝瑶僵着身子,眼前的一切突然间就失了真,模糊的,朦胧的,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光点,只有腰间和肩上的触感是真实的,有什么东西在热切的跳动。

怦怦,怦怦,怦怦。

那颗心被他攥在了手里,她再也要不回来了。

意识回笼的时候,视野里是团白纸,上面沁着点红。

“别动,低头。”李珩按着她鼻子,另一只手在车上翻找着。

陈朝瑶声音闷在纸巾里,瓮声瓮气的,“啊?”

“你流鼻血了。”他声音倒还算平静,拿着沾湿了的纸巾贴在了她鼻梁上。

一股凉意沁入了鼻子,陈朝瑶脸上又一阵火烧火燎的,可周身都懒洋洋地放松下来,这一刻所有的一切细节,都让她觉得无比美好

“珩珩。”她扯扯他的衣袖,黏黏糊糊地喊他。

“嗯?”

“大宝贝儿~”

“怎么了?”

“老公!”

李珩抬眼看她。

她笑起来,“我爱你。”

番外

陈朝瑶刚熄了火,一辆迈巴赫就驶进了庭院里。

她“啧”一声,解了安全带,小声嘟囔一句:“烦人精。”

李珩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正巧陈可曼刚从车上迈下一条腿儿。室外三四度的天气里,她竟然光着小半条腿,白生生的皮肉直晃人眼。今天的风还不小,她刚站稳,散着的长发就被吹了个劈头盖脸,下身黑色的百褶短裙翻卷了一边儿,她惊慌失措地拿手去捂,忙得顾上不顾下的。

李珩还没来得及转视线,就被陈朝瑶捏住腮帮子偏过了头。

哥哥~”她撅着嘴,娇声娇气地喊,一句话转了好几个调,“看我~要看我的嘛~”

她少有这样娇的时候,但因为生得脸嫩,又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因此这样腻着嗓音略为做作的说话也不会让人生厌,却显得有些反差似的可爱

李珩嘴角翘了翘。

陈朝瑶掌心贴着他的脸,用两根食指戳着他酒窝,沿着那处凹陷轻轻用力。他那处更深地陷进去,嘴唇却被捏得微微嘟起,两颗门牙在唇间若隐若现的,像个小兔子。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心底那点儿莫名的醋意忽的就烟消云散了。

他无辜地眨眨眼,脸在她掌心里动了动。

滑溜溜的。

她手指间过电似的窜过一阵麻。

“下车吧。”李珩勾住她手指捏了捏,因为嘴还嘟着,所以嗓音含含糊糊的像嘴里含了一颗糖。

陈朝瑶却没松手,目光从他眉间那颗小痣一寸寸往下落,滑到他微张的唇齿间,微垂的眸光里有难耐的情绪在纠缠。

他用鼻音疑惑地“嗯”一声。

她瞬间就被蛊惑了,倾身朝前含住他的唇吮了吮,又离了半寸,暖融融的鼻息纠缠在一处。

“宝贝儿,你是我的。”她叹息般呢喃一声,阖了眼再次吻过去,舌头顺着他齿间的缝隙滑入内,迫不及待绞了他的舌。

他很快反应过来,反客为主地卷了她,两条赤红的肉蛇在水浪里翻滚,扭动,昏暗的车厢里响起密不可分的舔吻声,舌尖的每一次触碰都让人战栗,牙齿磕碰在唇上,电火花似的溅起一片酥麻。

喜欢他陷入这种亲密无间里的模样,浓黑的眼睫轻颤着,不一会儿便会被润得湿湿的。被吻得急了,就会用手轻推她,呼吸和鼻音都压得很重,眼尾沾上潮湿的水汽,潮红一片。有时他会睁开眼,视线茫然地没有落点,眼瞳里光和水雾交织,像太阳落在湖面,被微风吹出了一片朦胧的水色。

他身上的浓郁的荷尔蒙一层一层笼罩过来,是她最为熟悉的,独属于他的味道。像夜风里清甜的花香,又像是清晨被露水沾湿的草叶,不好说,总之是甜的,能让她醉死在里面。

她急促地喘息着,更用力地含住他。

他舌尖大概是糖做的,甜得让她怎么吃都吃不够。

车库里的感应灯黑下去,车内彻底陷入了昏暗,只是没人再注意到这种小细节。或许是因为视觉的弱化放大了身体其余部位的感受,两人越吻越动情,唇齿间的纠缠炽热而滚烫,每一处细微的触碰都像是有烈火在水里燃烧。

她将他用力抵上了椅背,舌头从他嘴里抽出来,牵出几根细长的银丝,她卷进了嘴里,又埋下头,炽热的呼吸往下滑了几寸,在他脖颈间不断啄吻着,又含住他突起的喉结轻咬一下,吐了舌尖在上面划着圈。

李珩微仰着头,沉沉喘了一声,手指搭在膝盖上有些没着落,后来不知何时伸了下去,带着滚烫的体温滑入了她的衣服下摆里,贴住了她腰间细腻柔软的肌肤,用力抚弄着。

她瞬间软了腰,难耐地呻吟一声,撑着在他胸口的手往下摸索着,寻到他校服裤的绳结便要扯开来。一整个昏暗的世界摇摇欲坠,要跌向昏昏然的另一面。

电话铃声却突兀地响起。

两人俱被吓了一跳,团团地喘作一堆,李珩飞速地抽回手,脸上突的漫上一层红。陈朝瑶挣扎着抬了头,却仍是晕晕忽忽的,手上动作还没停。

李珩忙扯回了自己的裤子,红着脸推了她一把,“接电话。”

“不管它。”陈朝瑶哑着嗓音,眼神仍勾着他,手指在他指间缝隙里滑动。

他立马攥住了她的腕子,鼻尖都渗出了汗,“别。”

陈朝瑶恍若未觉,她眸光都是散的,鼻息乱得完全失了节奏。

电话铃声犹在催命似的响,李珩被她缠得没法,只紧紧扯着自己裤子不松手,“别这样,好老婆,听话。”说完自己先为这卖乖似的语气红了脸。

可这对陈朝瑶却极管用,她分崩离析的理智就这么被拉了回来。

“我听老公的。”她环住他的腰,勾着唇重重亲了他一口,终于在铃声弱下去的最后一秒拿过了手机。

电话是陈奶奶打过来的,老人家已是高寿了,精神头却很好,接听键一按下洪亮的嗓音霎时就从听筒里溢出来,将车厢里浓稠的暧昧与冲动驱得一干二净。

李珩有些慌乱地整着被揉得一团糟的衣服,陈老太太还在电话那头絮叨着。还未到李珩散学的时候,她就已经盼上了,抱着猫在窗边守着,时不时往外张望,眼瞧着陈朝瑶的车进了车库,她唤了帮佣将晚餐预备上,却迟迟不见人从车库里出来,因此心里起了惑,便打了电话来问一问两人是否遇着了什么事。

李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说来也怪,他原本最能应对这种情况,男欢女爱与他不过是生活平常,嘴上时常挂着,也不觉得羞耻,即便是最赤裸肮脏的欲望摆在眼前,他眼皮都不会动一下,可现在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怔愣地看着陈朝瑶随意两句话就糊弄过去,一只手还在帮他整着衣领子。

他努力想要回忆起当初的自己会说些什么话,可只能从记忆的边角里才能勉强翻找出那段时日,才恍然惊觉它已落满了灰,遥远得像是镜中世界的一场荒唐梦。如今他在镜子的另一面安了家,陈朝瑶将他宠得很好,以至于他现在也会有了面红耳赤的青涩模样。

最后进门的时候,他脸上的那点子红还没褪下去,可他提着饮料刚在门口露个头,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珩哥哥!”脆生生的嗓音在他怀里贴紧了。

少女黑衣黑裙一般颜色的,是陈朝瑶一张沉下去的脸。

“谁准你抱了?松手!”陈朝瑶提着手里的包装袋子毫不客气地往她身上招呼。

她应该是喷了香水,身上一股子甜腻腻的味道窜了李珩一鼻子。

塑料材质的袋子打在她身上哗啦哗啦的响,她娇滴滴地“啊”几声,抓着他袖子直往他怀里钻,还伸着根食指指着陈朝瑶,“珩哥哥,你看这个恶婆娘!”

语气和表情的表演成分都十分明显,李珩不知道应该摆个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陈朝瑶已经气得吐了句脏话。

陈可曼做作地掩了嘴巴睁大眼,她脸上还带着妆,眼皮上沾着的亮片随着她仰头的动作闪过层层荧光。

“珩哥哥啊~”她踮踮脚,可怜兮兮地皱着鼻子,“她骂我。”

“不是...... ”李珩只来得及说了半句话,陈朝瑶就将手里的袋子甩到了一边,拽了陈可曼的一把头发用力一扯。

陈可曼瞬间拉长了调子惨叫一声,这次再没有掺半点假,陈朝瑶冷着脸上下扫着她,大概是在找地方下手。

她是真生了气,眉毛都拧得死紧。

陈可曼又正处在这个年龄上,一点就着,前头又有这么个优秀的姐姐比着,平时她有事没事总爱与陈朝瑶争个高低,陈朝瑶大都忍了她,只独在李珩的事上,便是半分也不肯相让,每次都得闹个鸡飞狗跳才行。

这样在屋门口打起来未免难看。

他忙将手里的东西也扔到一边,抱住了陈朝瑶的腰。

她还在扯着陈可曼头发,下意识挣了两下,直到熟悉的味道笼过来,她才放松了手里的力道。

“她熊孩子,脑子不好使,”他弯下腰贴着她耳根说话,安抚似的吻了吻她的耳尖,“当她是在放屁就好了,别生气,嗯?”

陈朝瑶一下就软了骨头,转身将头埋进他怀里,用力吸了吸,嗓音闷闷的,“她抱你,讨厌死了。”

即使声音被闷得有些低,那股子醋味儿也很明显。

只是这个醋,另一个也醋。

陈可曼本在扒拉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抬眼见他们旁若无人地贴在一处耳鬓厮磨的模样,心里直酸得吐泡泡。

她重重哼一声,不管不顾地便也要搂上他的胳膊。

李珩连忙伸了右手按在了她额头上。

这像是他施了一个定身咒或是什么奇妙的法术。

总之陈可曼就这么定在了原地,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他无奈叹口气,用口型警告她:“别闹。”

中二少女的心思不好猜,也不知是哪个地方合了她的意,陈可曼瞬间眉开眼笑起来,额头窝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像乖乖收了爪子的一只猫。

陈老太太进了门厅看到这唱戏台似的一幕就乐,“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李珩扭过头,笑出颊边深深的两个酒窝,“奶奶!”

他这幅模样最显乖,老太太这下更是欢喜,嘴里连声应着“好乖孙”,还不住向他招手,“快来让我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

李珩“嗯”一声,捡了地上的东西抬脚朝她走过去。

陈朝瑶不舍地勾了两下他的手指,到底还是在老太太面前收敛了,拿过他手里的袋子亦步亦趋跟着他。

陈可曼却趁机想去牵他的手,被陈朝瑶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

“啪”的一声脆响。

那处立刻浮上来一片红,陈可曼气得跳脚,又不敢闹起来,眼神刀子似的横过去,恶狠狠地瞪她。

陈朝瑶只当没看见。

老太太循着声音扫过去一眼,没管,任她们两个跟在后头小孩似的斗气,只抓着李珩的手腕,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他正在抽条拔节的年纪上,个头像见风就长似的窜得飞快,老太太见了就喜欢,笑眯眯问:“这是有多高啦?”

李珩想了想,“上个月体检是一八七。”

老太太“哟”一声,喜得止不住笑,“我记着上回来还是一米八五呢,这才多久,又高了这么多。嗯,少年人到底是长得快些,这小脸也越长越俊,比你两个哥哥都俊。倒还有得长,营养可不能落下。听见没,瑶瑶?”

最后一句话她扭过头拔高了声儿。

身后两人的姿态都别别扭扭的有些僵硬,陈可曼心虚地抽回手,动作快到都有了残影,也不知道刚才是在作什么妖。

“知道,奶奶,”陈朝瑶倒是镇定得很,还伸手捏捏李珩的鼻子,“我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语气近乎宠溺。

陈可曼在一旁哼哼唧唧的没个好脸色。

陈朝瑶还要气她,“你帮你姐夫拿东西。”

她果真就被气着了,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谁说他就是姐夫了?!”

这下可点着了火,老太太都沉了脸,瞪她一眼,“胡喊些什么?没大没小的。”

她自小是被奶奶带大的,再叛逆也不敢不听奶奶的话。老太太这一声虽不算严厉,她也瞬间缩了脖子,只是眼眶也跟着红了一圈,委委屈屈地撇了一眼陈朝瑶,嗫嚅着:“凭什么不是你喊妹夫。”

她这蚊子叫似的一句话没人听着,老太太也知道她是在和陈朝瑶怄气,到底疼这个孙女,脸色缓了缓,“你年纪小爱闹腾些,大家都让着你,这不打紧。可你姐夫也是个小娃,你怎么老欺负他?我们老陈家最看重一个‘家’字,你姐夫是你长辈,也是你家人,你要尊敬他,爱护他,不准再乱说话,知不知道?”

她这番话说得温和,可陈可曼却白了脸,急声辩解道:“我没有不把......他当家人,我只是......只是......”

她怔怔看着李珩,抽搭着鼻子,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气氛转变得太快,李珩有点懵,有心在里面缓和一下,老太太已经摇了摇头,牵住他的手再往前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

陈可曼还是之前那个姿势,眼里浮着一层水光,重复在说一句:“我没有......”

他也没有在意,转身搀着陈老太太迈进了餐厅。

进门一股热腾腾的暖意便扑过来。

“小珩回来了啊。”陈至和抬眼就瞧见了他。

李珩喊他:“爸。”

“嗯。”他抖了一下手里的报纸,声音平淡,可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桌边的其他人原本都在摆弄着手机,听了这声招呼都转过脸来看他。

今天竟难得的人全聚齐了,于是对他的各种称呼就此起彼伏地响起,还夹杂着些许低低的笑声,或许是厅内暖意蒸腾的缘故,这笑声里带着丝热乎气直往人耳朵里钻,暖融融的。

李珩先是被这架势弄得一愣,片刻后笑着一一打过招呼。

“快坐。”塔尼娅拍拍他的肩,右手伸过去接了他手里的外套。

她是乌克兰人里少见的深发色,由于保养得当,所以岁月格外优容她,而陈朝瑶生得还比她更艳几分。

李珩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妈。”

她笑应一声,转身招呼人开始端菜。

坐在陈至和旁边的青年探头望了望门外,好奇问:“两位陈小妞呢?”

“躲着打架呢,”老太太拍了拍桌子,没好气地说:“一个个的,尽会折腾人,跟她们老爹一样讨人嫌,甭管她们。”

陈至和咳嗽一声,拿报纸遮了脸。

陈裕清意味深长地“哦”一声,冲李珩挤挤眼,“又是为了小珩吧?”

李珩用手指划着玻璃水杯上蒙着的一层白雾,装作没听见。

今天回来的人齐,老太太吩咐准备了大宴,又盯着让把李珩爱吃的都摆在了他面前。陈家吃饭不讲究那许多规矩,老太太喊了一声,众人便动起了筷子。

李珩心不在焉地挑着菜,视线却隔了满桌热腾腾的白气转向门外。

坐他旁边的陈裕麟给他倒了一杯饮料,在嗓子眼里笑了一声,“别看了,专心吃饭。她们俩一直就这样,天天吵个没完,要打是打不起来的,真打起来你老婆也吃不了亏。”

他本是稳重的语气,到“你老婆”三个字时音调却发了飘,眼底还藏着点揶揄。

李珩低低“嗯”一声,没接他的茬。

他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年多时间里,他和这位大哥见面的次数也是寥寥,虽成了一家人,但也实在算不上熟稔。

陈裕麟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笑了笑便没再找他搭话。

直至桌上酒都喝过了一轮,陈朝瑶才进了餐厅。

陈可曼远远地缀在她身后,低垂着脑袋,额前细碎的头发湿成一绺绺的,蔫蔫地贴着额头。

“怎么才吃这么点饭?”陈朝瑶在李珩身边的空位上坐下,勾住他的左手攥在了掌心里。

说着给他挟了一筷子茄子酿肉,缠着他的手还没松。

她掌心里有淡淡的湿意,脸上的神情却很放松,像是见到陈可曼后身上萦绕的那股焦躁感彻底消散了。

陈可曼哑着嗓子说要坐他身旁另一侧的位置。陈裕麟好脾气,很干脆地让给了她。

陈裕清放下筷子,腮帮子还鼓着,含含糊糊问:“帝国二公主,你打架打输了?”

陈可曼难得的没和他呛声。

李珩偏头看她一眼,不由一怔。

她头发和衣服都齐整着,不太像是打了架的模样,可脸颊上却有很明显的泪痕,一张脸红红的,眼睛都快要肿成一条缝。

“吃这个,你喜欢的。”陈朝瑶捏着他的指骨晃了晃,又挟了一块东坡肉放在了他碗里。

陈可曼从鼻子里哼一声,因为哭得狠了所以鼻音有些重。

下一秒她也挟了一筷子菜放在了李珩碗里。

她这还是在和陈朝瑶怄气,可接着她却颤着声音,喊他“姐夫”。

李珩挑挑眉,转头看陈朝瑶。

她得意洋洋地,用口型和他说:“我厉害吧?”

李珩笑了笑,低头将那块东坡肉夹进了嘴里。

层叠的桌布遮掩下,他的手指在她掌心里比了个大拇指。

番外

李珩没想到吃一顿饭也能吃出火药味来。

左右两双筷子,你来我往地光在他碗里来回,还非得争个高低,于是他碗里的菜肉眼可见地堆起来。陈朝瑶“啊”一声示意他张嘴,手上举着的那一筷子酥肉就要往他嘴里送。

桌对面的陈裕清一脸揶揄地看过来,喉咙里闷闷地笑出声。

“不要。”李珩抿着嘴偏头避过去,耳根却不可避免地发了烫。

陈朝瑶眨眨眼,也没勉强他,将那一筷子酥肉送进了自己嘴里。

桌上烧着个锅子,里头浓白的热汤翻滚着,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老太太一个劲在招呼他吃菜,满面都是慈霭笑意,桌上一对父子趁着酒劲,天南地北地聊着天,声音扬得高高的,透过满桌子热腾腾的白雾传过来,就带上了丝暖烘烘的热气。陈可曼不敢往他嘴边伸筷子,只低头用心在给一条黄鱼剔刺。满屋子都飘着其乐融融的味道。

他喝了一口汤,便从头热到了脚,周身透出一股懒洋洋的劲儿来,他少有这样精神惫懒的时候,但此刻氛围太好,让他崩着的神经也不由跟着松下来。

不一会儿他感觉自己掌心被挠了挠,痒痒的热意顺着体温滑动几寸。

他转头看向陈朝瑶,她冲他眨眨右眼,藏在桌布下的食指在他掌心里游走,他蜷了蜷手指将那团暖意握住了,顷刻间便辨认出了她是在画心。

他隔着白雾与她对视片刻,勾唇笑起来。

独属于两人指间的亲昵藏在桌底下,无声地填满了这个角落。

陈裕清似乎是察觉到了些端倪,挤眉弄眼地要说些什么,被陈至和一巴掌拍在了背上。

“没个正行!”他虎着脸凶了陈裕清一句,转过脸来时又带上了三分笑意,“小珩啊,最近在学校里过的怎么样?那位刘老师还照顾你吧?”

老师指的是李珩的班主任,他之前给李珩去开过家长会,还特意找了那位据说是本市最有资历的班主任细细聊过一阵子。

李珩把嘴里的一口饭咽下去,点点头,“挺好的,刘老师人也很好。”

陈朝瑶却接过了话头,“珩珩这次月考年级前三十。”

说完她略抬了抬下巴,想要矜持但没忍住笑,于是干脆放弃了掩饰,得意洋洋地挑起了半边眉。

满桌的人都开始惊叹。

老太太连说了几声“好”犹嫌不够,还合掌拍了拍,几个小辈也跟着拍掌,陈可曼拍得尤为起劲,眼睛还是肿的,脸上又兴奋得涨上来一层红。

这阵仗颇为热闹,陈裕清起哄似的欢呼一声,于是稀落下去的掌声又涨起来。李珩咬住了下嘴唇的一小块肉,感觉到热意从脖间耳后泛上来。

陈至和笑着说:“不错啊小珩,继续努力,看来我们陈家也要出一个大学霸。”

他这话说得有失偏颇,陈家四兄妹,成绩都是个顶个的拔尖,就连性情最跳脱的陈可曼在学习上也是压住性子下了功夫的,可此刻没人反驳他的话,每张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的。

李珩低低“嗯”了一声,又用力点了一下头。

陈朝瑶却跟他咬耳根子:“爸的话你随便听听就行,别放心上。”

李珩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宝贝儿,你已经很棒啦!” 她搂着他的胳膊,唇齿间喷吐的热气扑在他耳边,“当大学霸什么的,随缘就好了,不要因为谁的话就给自己压力,知不知道?”

她捏了捏他的手,补充道:“不准累到自己,我会心疼的。”

李珩笑起来,从鼻间低应一声,“好。”

陈裕清见他们俩这副腻歪模样只是笑,夹了只鸡腿站起身来,“来,瑶妹夫,奖励大鸡腿一个。”

李珩眼睁睁看着他努力朝这边探过身来,筷子间夹着的鸡腿晃晃悠悠的,沾着的酱料淌过一条蜿蜒的线,然后落在了他碗里堆起来的山尖尖上。

李珩:“......谢谢二哥。”

陈可曼默默地将那条挑好了刺的黄花鱼摆进了盘子里,推到他面前。

李珩:“......”

最后到这顿饭吃完,他已经撑得瘫在了椅子里都不想动弹。

陈至和却起了兴致,拉着李珩要下围棋。

两人坐在一楼屋外的长廊上一颗一颗落着子,长廊再靠外的地方种着团团簇簇耐寒的灌木花树,空气中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闻着很是醒神。但这地方虫蚁多,陈朝瑶怕李珩被咬着,烧了一炉驱虫香薰放在他旁边。一时又觉得风冷,怕他冻着,抱了一层毯子把他裹起来还嫌不够,又把暖手宝烧热了塞进他手里。可她在旁边看了没片刻,又嫌灯光太暗,怕看坏了他的眼睛,于是从屋里抱了个落地灯出来,把这一处照得彻亮。

她嘴里还嘀嘀咕咕地抱怨:“非要在这地方下棋,也不怕把人冻着了。”

陈至和看着她进进出出忙不不停,围着李珩团团转着圈,心里略有些吃味。

陈朝瑶是他第一个闺女,说不疼她是假。可她打小起,就是个独立要强的性子,除了愿意与老太太亲近一分,对其他人俱是冷冷淡淡的,便是对塔尼娅,也多是礼貌客气,少有能贴心的时候,更不用说像此刻这样掏着心地嘘寒问暖,便是见也没见过的。

原本两夫妻为着女儿这个冷淡的性子也愁过,担忧她日子过得太冷寂,总会熬出心病。可她却像是热衷于这种生活,什么事都自己解决得妥妥当当,不让他插手。唯一跟他袒露的心思,还是赌了咒说这辈子只想一个人过,他劝也劝不动,最后干脆认了,选择尊重她的决定。可一年前她又突兀地带回了李珩,他以为这是她从哪里拐回来的一个小孩儿,着实吓了一跳。那次却是她先软了态度,用她从没有过的温软语气跟他说这辈子非李珩不可。

他哪能同意啊,这小孩来得不清不楚的,就说是他女婿了,这事糊糊涂涂的他哪敢认。他当即就板了脸,想要训她几句,但她转瞬间就恢复了那副软硬不吃的态度,强硬地说他不认也得认,硬邦邦的语气就像是冰碴子甩在他脸上。

他气得够呛,李珩刚来的那几次他就冷着脸不搭不理的,老太太却是看着这小孩儿就喜欢。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也能和李珩说上几句话,时间越久,他心就越软。

这小孩儿讨人喜欢

他悠悠叹口气,定神一瞧,才发现棋盘上的一小片白子已经被围了个结结实实。

他瞪大眼,满脸难以置信,“这不对劲吧?小珩你偷偷换子了?”

李珩刚动了动嘴唇,陈朝瑶已经“哼”了一声,“别胡诌诌啊,我看着你们一个一个子下的,爸你自己技不如人可别诬赖我们珩珩。”

陈至和“嘶”地抽口气,摸着下巴仔细看起了棋局走势,片刻后指了指棋盘上一个点,问:“这步怎么想到走这的?”

李珩笑着摸了摸鼻子,跟他细细解释起来。

陈朝瑶卷进了李珩裹着的毯子里,用手撑着额头,侧过脸看他。

都这个时节了,不远处的花丛里竟还有虫躲着在叫,深沉的夜色铺天盖地漫过来,又被落地灯撒下的一圈暖光隔在了廊外。他漆黑的眼珠笼了一层明亮的光,脸上是从从容容的笑,嗓音里像含了一把沾了露水的糖,湿漉漉的直往她耳朵心子里钻。

她其实也跟陈至和下过围棋,他自来便爱棋,于是让儿女也跟着学。但大概是因为将天赋点都用在了商业头脑上,前头三个做生意是顶尖的好手,可对围棋一道实在是没有天分,和他下棋只有被教育的份儿,陈可曼更是听到“围棋”两字就恨不得捂耳朵,陈至和一直都觉得这是件遗憾事。

李珩来了之后,陈至和又心血来潮要拉着他学围棋。陈朝瑶原是不让,怕他会觉得磨人,可他自己起了兴趣,一步步从基础开始学,却是极有天赋的苗子,一点就透,到现在都能压过陈至和去。

没一会儿,陈至和就一拍掌,神情难掩兴奋,“这招可以啊小珩,这么远你都想到了,真不错,真不错。”

他不住点着头,脸上被酒意熏得通红, 一激动起来声调高得控制不住,瞬间就将花丛里那片虫鸣盖了下去。

李珩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是跟棋谱学的。”

“莫谦虚,”陈至和连连摆摆手,说:“棋之道,变化万千。看看棋谱就能用到棋盘上,很难得的,比他们四个猪脑壳要强多了。”

“猪脑壳”之一的陈朝瑶被骂了也只是笑,还跟着附和一句:“珩珩最棒!”

陈至和兴致勃勃地捡起了棋子,“再来一局,再来一局。”

可有时候,当人们说出“再”这个字的时候,往往都得做好无限期的准备。陈朝瑶眼瞧着那拢熏香彻底成了灰,手机上的时钟跳至了十点,陈至和还大有“再来一局”的意思,不连催声了几次。

“你睡你的觉去,”陈至和头也不抬,嫌弃地挥挥手,“别在这催命。”

“是谁在催命啊,”陈朝瑶没好气地瞪他,“珩珩在学校里都那么累了,你还磨着他,你看看他这两个大黑眼圈,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陈至和果真顺着她的话抬头去看李珩的脸,好片刻也没瞧出个什么来,手中捻着的那枚棋子一时之间不知是该落下还是收回去。

李珩攥住了她的手,他手心里被暖手宝烘得滚烫,热烘烘地贴住了她。

“你先上楼。”他说。

陈朝瑶皱了皱眉,“可是......”

“我和爸下一局,”他勾了勾唇,“很快就上去了。”

陈朝瑶只能点头,“好吧。”

她掀了毯子站起来,又替他密密裹上了,不放心地叮嘱一句:“早点上楼休息啊,别着凉了。”

李珩“嗯”一声,“知道。”

陈朝瑶一步三回头的上了楼,等她洗完了澡到楼下一看,棋局确实已经散了场。

她松口气,想了想,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端到了李珩房门外。

房门是厚实的全实木门,隔音效果顶顶好,她耳朵贴上去半晌也没听出个什么动静,抬手敲了敲门。

隔了有一会儿,房门才被打开来。

李珩站在门内,房里的灯没亮,只浴室的暖灯开着,橙黄色的灯光斜斜落了一地。他大概刚洗完澡,身上那股在浴室里沾着的潮热水汽还没散,身上的沐浴露味道直往她鼻子里钻。他发梢还在滴着水,水珠顺着他脖颈线条滑下来,没进了黑色睡衣的领口。

姐姐。”他笑着喊她,嗓音因为热意熏腾而有些哑。

她咽了咽口水,嗓子眼里忽然焦干一片。

番外

他额前仍垂着几绺子头发,湿漉漉的搭在眉间,他随手往后拨了拨,垂眼笑着看她,“你怎么还没睡?”

陈朝瑶怔了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来看一眼你。”

说是看一眼,她却抬脚直愣愣的就要往里走。

李珩侧身让了让,抬手按亮了墙上的顶灯开关。

暖黄的灯光倏地落下来,灰蒙蒙的夜色退出去。

她踩着那片暖光进了屋,挨着他肩膀要绕过去的时候才想起把手里的玻璃杯递给他,“把这个喝了吧,温度刚好。”

“嗯。”他点头接过去,指间带着细碎的水珠擦过她的手指,凉丝丝的。

像有只小虫子轻咬了一下,叫他碰着的地方一麻,她猛地收回手,掐着手指将那点湿意捻散了。

李珩顺手关上门,“咔哒”一声轻响,独属于夜晚的风声虫鸣被彻底隔在了外头,房间里静到能听见怦怦涨起来的心跳。

这实在像是某种私密剧情的开端,陈朝瑶咬着唇上的一块软肉,忍不住在心里胡思乱想。

李珩无知无觉地转了身,手里端着那个玻璃杯,边喝边往桌边走,嘴里含含糊糊地问她:“你是要在我这坐一会儿?”

“嗯......”陈朝瑶嗓子眼里含混地一声低响,视线落在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上,不住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他的卧室和她的是挨着的,两间房一样的朝向一样的布置,屋里的窗帘地毯甚或某些小摆件都是陈朝瑶挑着买来或定制的情侣款式,只因为回来住的时间不多,所以生活的痕迹并不算太重。

此时靠墙的书桌上台灯还亮着,桌上摊着几张试卷,用一只黑笔压着卷边,旁边还有一只拧了盖儿的红笔。

李珩放下杯子,拉开桌边的椅子坐下,拿起那只红笔在指间随意转了转,“那你在床上坐吧,我先改一下错题。”

陈朝瑶看着他湿漉漉的发梢,表情无奈,“头发还湿着呢。”

李珩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抬手揪了揪发尾,笑一声,“我忘了。”

陈朝瑶从墙柜上拿出吹风机走过去,手指轻柔地穿过他发间,“记得要及时吹头发啊,老这样湿着不管以后容易犯头疼的。”

李珩咬着笔尖应了声“嗯”。

陈朝瑶叹口气,他一贯对这些细节上的东西不太在意,此时应得乖,转眼依旧是老样子,为此陈朝瑶得时时刻刻叮嘱着他。她本不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对自己的一些事儿尚且说不上太上心,可现在事无巨细都要替他想着,脑子里总崩着一根弦,他轻轻一拉就断。以至于公司里的那群姑娘都在八卦陈总是不是抱了个儿子回来养,这样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就连落一场雨都要巴巴地打个电话让打好伞别淋着了。他自小过得独立,但大概是她宠溺太过的缘故,他倒被惯出了几分小孩儿脾气,有时候有点儿蛮不讲理的任性,可越这样,越是让她心疼。

电吹风呜呜低响,陈朝瑶细细地捋着他的发,将上头浸着的水珠一缕缕拧到手心里。他的长相偏凌厉,头发却意外的很软,与眉眼一样,是墨一般浓稠的黑色,被热风卷着轻轻颤动。他支着胳膊在桌子上,宽阔的肩背将睡衣边角撑得很开,隐约能见着肌肉起伏的轮廓。

陈朝瑶从上往下看过去一眼,轻声问:“怎么不明天再改呢?今天都很晚了。”

李珩手上的笔没停,鲜红的水墨沁入纸面,勾出一个个板板正正的字。

“不弄明白睡不好,”他委委屈屈地感慨:“再也不想一晚上都在梦里解题了,解又解不出来。”

陈朝瑶又好笑又心疼,“有什么弄不明白的可以问我啊。”

:六灵欺九巴午衣巴九:

李珩捏着那只笔转一圈,哼哼一声,“你忙嘛。”

他不过随口一说,语气也透着轻松随意,可陈朝瑶瞬间就被这三个字击垮了,她关掉电吹风,胳膊轻轻环上他的脖子,弯下腰埋头在他颈间,声音闷闷的,“乖崽,我以后再不去公司了,每天只陪着你好不好?”

“想什么呢,”李珩反过手用笔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嗓音里带着丝笑意,“你们公司一群人指着你吃饭呢。”

“我才不管他们,”她蹭了蹭他的发尾,跟他咬耳朵,“我只想养着你。”

她鼻息滚烫,一股脑地全往他耳朵里扑,李珩笑着躲了躲,侧过脸来看她,“我知道。”

他眉眼俱都笼在柔和的光晕里,弯起来的眼眸里全是笑意。

他说他知道。

她的心,她的魂,都攥在他掌心里,他全都知道。

陈朝瑶贴着他颈间的皮肤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顺着她的呼吸融进血液里,让她在这一刻无比的心安。

他头发还没全干,她还是松开了他,直起腰背拿起电吹风重新替他吹了吹。

李珩翻动一下手里的试卷,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口,“姐姐。”

陈朝瑶“嗯”一声,“怎么了?”

他皱着眉,手里捏着那只笔在卷面上轻敲两下,重重叹了口气,仰着头来看她,“这题不会。”

他冲她眨两下眼,语气和样子都好乖。

陈朝瑶心底倏地软成一片,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拉开旁边的另一张椅子坐下,眼神扫过去看他的卷面,“小朋友哪一题不会呀?”

她其实给李珩请过家教,Top1高校的一个小姑娘,人瞧着清清爽爽,性子也开朗,因为陈朝瑶给的钱多,所以格外的热情上心。但小姑娘来了一两次后,这股热情便不再那么纯粹,看李珩的眼神里像是藏了一把火,陈朝瑶趁着那点火星子还没着的时候,赶紧给掐断了,之干脆是什么家教也不请了,自己上手教他。她当年高中的成绩属于顶尖儿的那一拨,但隔了这些年,能忘的也早忘了,因此为了能教他,她自己着实恶补了好一番,好在关于学习的基因不会变,她教起李珩来还算得心应手。这样麻烦琐碎的事儿,她做起来也是乐此不疲的。

空调“嗡嗡”地送着热风,整个房间都是暖烘烘的。陈朝瑶嗓音压得很低,说一个关键点便要停一下看李珩的反应,他左手托着下巴,听得很认真,清亮的眼珠沁着一层暖光,像落了几点星火的清浅湖泊,随着他从鼻间低低“嗯”几声,那点星火便随着湖面荡一荡。

陈朝瑶说着说着,语速越来越缓,视线不住往他衣领子里溜过去。他领口翻折着,隐约能见着一截红,学校里有规定不许戴饰品,虽然对这群半大少年来说基本形同虚设,但将婚戒戴在指上也未免太过招摇,李珩便用一根红绳将戒指仔细地绑了,贴身戴在脖子上。

他右手拿过笔,在卷面上沙沙写着算式,衣领处的布料随着他的动作翻了翻,陈朝瑶左手伸过去,攥住那截红扯出来,那枚钻戒落在她掌心里,和她指上戴着的那枚并在一处,那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处,让她从掌心里一阵阵麻上来。

好烫。

她心猿意马地想。

李珩任她扯着那根红绳,眼皮动也不动,只专注地盯着卷上的那道题。空调的扇叶摆过一个面,一阵热风扑过来,擦着他发梢衣角打到她脸上。

好奇怪啊,分明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为什么在他身上就变成了另一种味道,像太阳半沉入水里,风卷过水面上氤氲的水汽,带着花香笼过来,湿热的,甜蜜的,让人一点一点地,沦陷进去。

怎么办,她真的好喜欢

她脑子里开始慢慢沸腾,慢腾腾地挪过去,耸动着鼻子使劲吸了吸。

李珩被她这小狗儿似的动作给逗笑了,瞥过去一眼,嗓子眼里闷闷地笑出声,“干嘛?”

她心里倏地一跳,目光落在他微微挑着的眼尾上,脑子里空白了一刹,脱口而出:“干!”

李珩很明显地一愣,偏过头来看她,表情疑惑。

陈朝瑶脸上轰地着了一片,血色从额前漫至耳后。

他眉眼松下来,眼底染上了笑意。

两人对视着没说话,之前被刻意忽略的旖旎气氛在这一刻又涨回来,在空气里炽热而无声地燃烧。

陈朝瑶靠过去,轻柔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这一次再没有松开。这个吻起初有些混乱,她的牙齿轻磕在他的唇上,他低低“嗯”一声,嗓音里带着丝鼻音,陈朝瑶安抚似的舔了舔,又用舌尖拨开他的唇,沿着齿间缝隙滑进去,吃到了他嘴里的那股奶味,甜津津的,在唇舌的纠缠中彻底融化在体温里。他们拥着彼此,喘息声又急又乱,心跳紧靠在一起,咚咚咚地敲打着胸腔,快到逐渐失了节奏。

暧昧潮湿的水声响起,陈朝瑶勾着他的舌,咂咂地吸吮,吞咽着他的喘息和体温。又陡然伸手剥开他衣服的下摆滑进去,他腰腹间的肌肉瞬间崩紧了,叫她一把攥在了手里,她掌心里带着一团热烫的风,从他腰间一寸寸往上抚摸到肩颈,他身上柔软的布料被掀开来,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肌和腹肌,随着呼吸沉沉地起伏,腰间两侧凹进去两条深深的人鱼线,往下收紧了直至藏进下身的黑色布料里。

陈朝瑶从他嘴里退出来,舌尖牵出一条细而长的银丝,在灯下泛着潮湿的水光,她卷进舌里,喘息着又贴上去,一边摸着他,一边舔舐他湿润润的唇。

李珩倒在椅子上,被她亲得身上都在发烫,眼睛半眯着,眼睫上潮湿一片。

以前的他其实更擅长主动,可现在每到这种时候,陈朝瑶就会变,她会变得野蛮而强势,像是野兽捕到了她的猎物后终于露出了獠牙,要将他活生生吞到肚子里。

他昏沉沉的,椅子被转了半个圈,整个人落到了背光的昏暗面,陈朝瑶俯身下来,灯光从他背后扫在她脸上,将她的一双眼映得异常的亮。

她酡红着脸,张嘴咬住了他的下巴,吮吸几下,又吐了舌头一寸寸往下舔,咬过他凸起的喉结,一路水光蜿蜒到他的胸口,右手在他胸上用力揉了揉,水润润的唇瓣在他腰腹处不断啄吻着。

最后她跪在了他双腿间。

他手脚都在发软,无意识地张开嘴沉沉地喘息,等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过后,他才意识到,她已经把他吃了进去。

她嘴里的温度很高,滚烫得像要融了他,唇舌包裹着他,从赤红的顶头开始往里吞。他的那根太过粗长,她嘴都被他撑满了也没能吃尽根,于是两只手都伸过去,密实实圈住了他。

李珩仰头呻吟一声,终于丢开了手里的那只笔,攥住了她的头发。

她开始前前后后地吞吐,鼻间轻哼着,沁着汗珠,一边吃他一边抬眼看他脸上的神情。她的头发拂在他的大腿上不停滑动,像一只毛茸茸的野兽在泉眼就饮,唇舌间满是湿濡濡的水响。

她手上动作也没停,在他腿根处不停揉弄,又顺着腰腹往后滑过去,在他背后两汪浅浅的腰窝上抚弄,那是他最敏感的那处,他啊地叫出声,下身控制不住地用力往里顶。她张大嘴,竭尽所能地取悦他,她知道怎样弄才能让他舒服,她在掌控他的欲望

他用力攥紧了她的头发,这黑黢黢的一缕成了他手里的缰绳,一拉她就能明白该深还是该浅,他被她掌控,同时又在驾驭她。

她唇齿间的吞吐再也没停过,水声响得不像话,泉眼渐渐松动,淌出丝丝缕缕白色的乳浆,她全吞进肚子里去,却像是越来越渴,喉间哼叫着,使劲地吸着他,嘬着他。

他撑着扶手,仰着头喘息,视野里灯光模糊成片,一股强烈的愉悦感从小腹而上,穿心而过,再酥酥麻麻漫到全身。

呻吟着从她嘴里拔出来,膨胀到极点的泉眼轰然炸裂,然后射了她一脸。

最后的番外

陈朝瑶急喘几声,浓黑的眼睫颤动一下,垂挂在睫毛尖上的粘稠精液抖落下去,拉出一条浓白的浆丝,顺着她的漂亮脸蛋蜿蜒而下。

李珩仰头喘了一下,喉结滚动着,腰腹都在打颤,那话儿仍直撅撅抵在她脸上滑动,分毫未软。

“好硬啊宝宝。”她呻吟一声,张了嘴将赤红的龟头吃进去重重吮吸几下,吐了一截嫩红的舌尖,缓缓舔过上头裂开的缝隙,绕着那处打着圈儿,顶着不停挑动。

“啊啊......”李珩猛地挺了挺腰,下身顺着她柔软的唇舌滑进去,抵上了一处蠕动着的湿滑软肉,尾椎处残留的愉悦感再一次漫过了临界点,一路酥酥麻麻地直往头顶上窜。

刺激太过于强烈,他眼尾都飞上一点儿红,沁着湿漉漉的水光,眼睫被沾得湿漉漉的,慌乱间攥住了她的手腕。

陈朝瑶将那根漂亮阴茎从嘴里吐出来,又握在掌心里不停套弄,喘息着抬眼看他,“舒服吗?宝贝儿。”

李珩难耐地偏了一下头,喉间沉沉地喘息,血色从脖颈往上一点点漫过去。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声音又沙又哑,带着电流似的往她耳朵心里窜进去,让她从头到脸麻了一片。

“啊~宝贝儿。”陈朝瑶右手撑在他腿上,抬起脸怔怔看着他,满脸迷醉。

李珩细细地喘着,他额前鬓角都渗出了细汗,将眉眼的颜色染得又深又浓。

“射了好多啊......”她下意识舔了舔唇,左手松了他的那话儿,食指在自己脸上轻勾了一下,沾了满指黏滑的浓白精液送进嘴里,舌头卷吃着咂咂地响。

独属于他的味道更浓了些,顺着唇舌被她吞进去,像是从肚子里滚烫地烧起来,让她一阵头昏脑涨。

那根粗硕的漂亮物什失了桎梏,翘起来直直打在他的腹肌上,陈朝瑶甚至在脑子里听到了“啪”的一声响。

他的喘息声愈发浓重,手松了又紧,最后收回来握在了阴茎的根部,捏着晃一晃,“还吃吗?姐姐

一缕透亮的银丝从翘得高高的龟头处滑出来,被重力牵扯着落下一条又细又长的淫靡水光,直落到他骨节分明的指间,钻进缝隙里,黏连着随着他的动作不停颤动。

陈朝瑶脑子里轰地着了一片,眼巴巴地瞧着那处,声音抖得不像话,“要......要......”

李珩用手掌裹着茎身套弄几下,声音闷在唇齿间,“哪张嘴要吃?嗯?”

他鲜少有说这种话的时候,此时大概是情欲焦灼,他斜斜地半躺在椅子里,目光从浓黑的眼睫下扫过来,眼尾红得彻底,涨得赤红的龟头在指间时隐时现,赤裸的胸腹间绷出一大片深深浅浅的沟壑,随着喘息剧烈起伏着。

简直性感得要命。

陈朝瑶整个人都颤了一下,血液轰隆隆往脸上涌,她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手撑在椅面上爬过去,软着腿分开跪在他两边。

椅子被带得转过半个圈,前后摇晃个不住,好在它够大够结实,足够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他身上火烧似的滚烫一片,陈朝瑶跌进他怀里,手脚发着飘,感觉自己被烫得在融化,在绽开。贴合热烈而情盛,她一刻不停地抚弄着他,上边燥得直冒火星子,下边却全湿透了。

“坐上来吃,姐姐。”他贴在她耳根处喘,牙齿咬上她的耳尖,那股湿意缠着她一路往下,最后埋进她胸前,隔着睡裙薄薄的布料咬了一口。

陈朝瑶半边身子都酥了,手指无措地没进他发间,脑子里嗡嗡直响。

“宝贝儿......”她咬着唇,难以抑制地仰起头,肩上的衣带子抖落下去,胸前一对儿圆鼓鼓的乳肉被剥出来,他张了嘴将娇嫩嫩的乳尖儿含进嘴里,用牙齿细细地咬,用湿软滚烫的舌尖顶着拨弄,细腻的乳肉被他一口一口吃进去,舌头使劲卷着吃奶似的啧啧直响。

她心尖一阵阵地痒,勾着他的手抓住了另一边颤微微的乳,狠命地揉。

她扯掉睡裙,手指勾着湿哒哒的内裤飞速褪下去,将自己剥得赤条条的,跨坐在他腿上,湿濡濡的花唇压着他滚烫的阴茎,难耐地又磨又蹭,花汁淅淅沥沥直往下淌。

水声黏腻得不像话。

李珩呻吟着,一只手掐着她的乳珠,另一只手伸下去,往紧贴着厮磨的那处摸了一把,霎时沾了满指湿意。

“嗯嗯..... ”她心尖酸软,不断扭着腰,肉唇压着他勃硬挺翘的那话儿一阵狠磨,可腿心窝里越磨越痒,春潮一层一层漫出来,被磨得唧唧直响。

李珩抽回手,眼底蒙着一层潮湿的水汽,视野里灯光模糊成片,他迷迷蒙蒙将手举到眼前,撑开手指,那点儿黏糊糊的湿意在他指间牵起几缕银丝,顺着修长的手指往下缓缓滑落,湿溜溜的。

“这么湿?”他哑着声音,抬眼从撑开的指间看她。

这一眼让她全身血液轰地沸腾起来。

“操我!操我!”她哭叫着,扶着他粗胀的阴茎,直直抵上腿心里两瓣开得艳红的花唇,腰上用力往下坐,缓缓吃了进去。

两个人都是一抖,陈朝瑶解脱般的剧烈喘着气,抬起屁股急急地上下套弄,腿心里湿哒哒,粉融融的小肉嘴儿吃力地吞吃着他硕大的龟头,受不住似的往外吐出来一小截,又被她很快吃进去,粗硕的肉茎一寸一寸入进紧窄的肉腔里,花汁从缝隙里汩汩淌出来,顺着茎身黏黏湿湿往下流,很快洒得他腿根处湿亮一片。

她穴儿里又紧又热,水嫩嫩的似个软肉套子,咬着他粗红的肉茎不断吮吸,裹得他通体发麻。交合的下体紧紧贴合在一起,片刻不停地厮磨搅弄,汁液淋漓,咕唧咕唧响个不停。摩擦愈加激烈,酥麻的愉悦感随着密密实实的抽动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都要化开来。

“啊啊......宝宝,好硬......好舒服,好舒服......”陈朝瑶撑着他胸口,掌心里揉着他的胸肌,拨弄着他胸前的小肉粒儿,细窄的腰急促地扭动,深深吞吃着他,将那话儿吸咬得愈发粗胀。

李珩握住她的腰,垂着眼帘一瞬不瞬看着两人的交合处,右手轻拍一下她绵软的臀肉,再捏在掌心里揉,“再快些,姐姐。”

陈朝瑶呜咽一声,两手往后撑在他腿上,没命似的上下起伏,饱满的胸脯扑簌簌地甩。

摇晃的座椅不断发出暧昧的吱呀声响。

他难耐地闭了闭眼,喘息凌乱,细碎的汗珠顺着下颌的棱角滑落,聚在下巴尖上。

她俯下身,细细地吮着他脸上的汗珠,最后含住了他的唇,将他舌头吃进嘴里。

李珩喉间含糊地咕哝两声,从她炽热的纠缠里挣扎出来,微蹙着眉尖,“好腥。”

她低低笑着,转而去咬他的鼻子,啄吻着他脸上每一条细小的纹路,底下的交合紧密而热切,阴茎被深深吃进去,又吐出来,反反复复,将她花心捣碎了,揉成烂泥,粘稠的花汁泄出来,洇湿了两人身下暗色的椅面。

李珩蹬掉挂在脚腕上累赘的衣物,抱着她站起来,顶弄着往床边走。

“嗯啊.......珩宝,宝啊......好深,嗯......舒服死了啊...... ”她底下湿得一塌糊涂,短短几步的距离,淋淋湿湿流了一路,洒得他结实的小腹一片狼藉。

他挺腰往上狠顶了几下,那话儿入得深深的,抵着极酸软那处要命地顶撞。她一双长腿夹着他的腰,被他托着屁股,抛起又落下,肉穴愈发收缩绞紧,湿濡濡的水声变得格外的响,有些太大声了,黏黏湿湿的塞满了整个屋子。她受不住地拔高了声调,胳膊紧紧缠住他的脖子勾着他倒在床上,两人交叠着,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那根粗硕阴茎狠狠一磨,“啵”一声从软烂的穴口里猛地脱出来,一股透亮的水光飞溅而出,陈朝瑶无意识地张开嘴,却没半点儿声音发出来,那一瞬间头脑空白,眼前像是能见到大朵大朵绚烂的烟花,在耳边轰隆隆地炸响。

他握住那根大东西用力磨着她的花唇,用硬热的龟头拍打藏在她花唇间的肿胀阴核,抵着那处快速拨弄着,一簇簇水花噗噗地喷出来。

她胡乱地扭着身子,某一刻终于从灭顶的快感里挣脱出来,跃过高高的顶峰落到实地上,神魂却还飘着,骨子里都在发软。

“进来,乖乖......里面,里面好痒......啊......”她难以抑制地挺着腰,屁股抬得高高的,腿心里水光弥漫。

李珩揉着她的臀肉把自己送进去,往前顶她,喘息声沙哑而粗砺。她太紧了,咬得他腰眼里酥麻一片。

姐姐......啊......”他仰头喘一口气,撞得又深又重,“你里面好烫。”

陈朝瑶扭着腰不断迎合他,“喜欢吗?乖宝宝,啊......这么吃你喜欢吗?舒不舒服?”

他死死咬着牙没说话,呻吟声却溢出来,腰腹急促摆动着,每一下都将自己送到最深处,胯骨贴上她的臀肉,甚至撞出了啪啪啪的声响。

陈朝瑶被他顶得叫个不停,大多时候是猫儿似的叫,声音软绵绵的,有时候他那一下顶得极重,磨得她花心里又痛又痒,她便像是失了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下边儿会绞得他死紧,细窄的腰一刻不停地颠动着,像是顷刻间就要被扭断,可下一瞬却扭得更急。

朦朦胧胧的灯光洒下来,她眯着眼,眼里雾气朦胧。那些模糊的光影在眼前摇晃着,还有他的脸,每一个细节都让她心尖滚烫,情难自抑。

李珩喘息着拔出来,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姐姐,从后面来。”那根阴茎直直竖起来,贴着他小腹,赤红的龟头上挂满了银丝,茎身又粗又红,被染得水亮亮的硕大一根。

她红着脸,软着手脚将自己换过一面,趴在了床上

虽然两人什么姿势都尝试过,但这个姿势依旧让她感到羞耻,她将脸埋进枕头里,下意识抬了抬屁股,往后撅得高高的,全身都泛着红,感觉到他那话儿贴过来,夹在两瓣肉唇间不停上下滑动,爱液淋淋漓漓而落,相磨的性器间满是唧唧的水响。他入进来的感觉很鲜明,那么硬热的一根,粗硕得不像样子,直直的钻进穴里,像是要顶到她心尖里去。他真的好会,像是知道怎么弄能让两个人都舒服,阴茎磨过的每一处都很痒,她两条腿越分越开,腰往下弯进一个深深的弧度,屁股却越翘越高。

李珩垂着眼帘看下去,暖黄的灯光照着,映着个腰细臀圆的轮廓,那个浑圆的轮廓一直在晃,迎着他送过去的阴茎吃进肉穴里,又吸又咬,他要拔出去时,又往后急急追过去,腿心里藏着的那张小肉嘴儿像是怎么吃也吃不够,不断吐着晶亮的汁水,丝丝缕缕顺着两人的腿根垂落下去。

思维越来越混乱,她想叫,喉咙里藏不住声音,呻吟从唇齿间溢出来,带着颤巍巍的喘息声,可这还不够,她头昏脑胀,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她感觉自己被彻底揉开,羞耻心在一次又一次的抽动里被撕扯出来,被捣碎,随着花汁一股一股泄出去。

那是只有他见过的样子。

哥哥......好哥哥......”她抖着声音,“鸡巴好大......啊......操死我了......啊啊......”

她撑着床面的胳膊都在颤,摇着屁股用力把那话儿吞进去,“姐姐爱死你了,大宝贝儿......操姐姐,用力操我......”

敏感得厉害,被她一夹就啊啊地叫,喘息声又粗又重,下身死命地往里顶,身前那两瓣白面团似的臀肉揉来荡去,被他撞得红通通一片,像个烂熟的水蜜桃,从泥泞不堪的果肉里不断揉出汁水来。

陈朝瑶反过手,攥住了他的胳膊,然后上半身被提了起来,腰还塌着,整个人弯成了一张柔软的弓,他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胸前的乳肉狠狠一揉。

她“呃”一声,像是被他扼住了喉咙,要喘不上气来,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揉搓在抽动,可又感觉脑子里有东西在崩塌,在溃散。

爸爸......”她哭喊着,难耐地摇头,“亲亲爸爸......珩爸爸姐姐不行了......啊啊啊......要死了,要被你干死了。”

李珩闷哼一声,进根往里一送,被湿滑的软肉裹了个通透,痛痛快快射了满腔。

那一刻的感觉很难形容,像是整个人都飘在云端,从头到脚都是麻的,只有被她紧紧咬着的那处才感觉到了真实

热烫的,黏腻的,紧致的,细密地裹着他。

销魂蚀骨。

陈朝瑶扭过脸来,湿漉漉的眼睫颤抖着,嘴唇开合,气若游丝 ,“老公,我爱你。”

他“嗯”一声,长长地退出来,倒在了床上,张着嘴喘个不停。

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手上松了劲,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呼吸间满是他的味道,渗到四肢百骸里,连骨头都叫酥了。她软着手脚,跨坐在他身上,将他汗湿的头发抚到一边,又顺着他结实的腹肌摸下去,将微微疲软的那一根握在掌心里,上下套弄着延长他的快感

他陡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要阻止又不太坚定,她俯下身,唇齿温柔地在他身上游走,极尽缠绵,没过多久那根东西就在她嘴里再次硬起来。

这一次又换做了她在上面骑着他,肉穴里满满当当插着他的肉茎,用最嫩的那处咬着他,左右摇晃厮磨,或是蹲起来,上上下下吞吃着他。

这一整个世界只留下了呻吟和喘息。她分不清自己来了几次,只觉得下面的水像是怎么流也流不尽,越吃他越感觉到痒。

他让她神魂颠倒。

直到时钟上的长针再转过一个圈,这场性事才告了终,两个人都累得骨软筋酥,紧挨在一处,身下的床单一片狼藉,被揉得皱皱巴巴的。

洗澡吗?宝贝儿。”陈朝瑶缓过那阵劲,低声问他。

李珩微微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含含糊糊地回:“没劲儿了。”

她低低笑起来,“我抱你过去?”

李珩轻哼一声,没理她。

她却真伸了手,可她又推又挪,连他上半身都没抱起来,最后没法,她拖着疲软的身子,打了一盆水给他简单擦洗了一下,挨着他躺倒了床上

灯被熄掉了,房间里安静下来,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漏了一线进来。

她紧了紧他身上盖的毯子,听见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她倾身过去细听。

他头歪过来,脸颊微微鼓着,迷迷糊糊重复一句:“再也不要你辅导了。”然后彻底睡死过去。

她心里软踏踏的,手抚上他的胸口,感受到掌心里缓缓跳动的心脏。

这是她的李珩。

她勾了勾唇角,闭上眼,渐渐泛起困来。

梦里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树叶随着风在晃,树下有团黑影动了动。

那个人转过脸来,对她一笑。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