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那便试试。」
徐文然不顾黄彩婷的挣扎反抗,伸手将她腰间的绦带解了开来,披在外头的
那件对襟红衣便登时敞开,露出其内那嫣红色的刺绣抹胸,,被挺拔的玉峰高高
撑起的光滑绸面在灯光下显得美轮美奂,十分诱人。
看得两眼发热的徐文然一手攫住一只,隔着软滑的绸缎恣意揉搓她的这对傲
挺美峰。初时黄彩婷还在用手抵住他的胸膛,想要将他推开,可当小腹中的欲火
逐渐被徐文然的双手引导出来之后,娇躯也开始无法抑制的发软发热,两条浑圆
修长的大腿不自觉的摩擦起来,她手上的反抗也跟着变得力不从心。徐文然觉察
到她的变化,进一步俯身压下,在她的耳畔戏谑的轻笑道:「黄姑娘……你莫不
是只有这点力气?到底是真的不愿让在下轻薄……还是说你其实很想要,只不过
碍于大小姐的尊严才不得不装出这个样子呢?」
「怎、怎么可能……我若非中了你的无耻奸计……啊……」听了徐文然这话,
黄彩婷就好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儿一般,吹弹可破的秀靥上一下子就浮起了动人
的红晕,羞愤无比的她想要立时用话语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话刚说了半截,却
又戛然而止——她突然仰起脖子并发出了一声婉转悦耳的娇吟。
原来徐文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腾出一只手来,往下摸索寻找她最是敏感
的桃源之地,正在她说出「无耻奸计」四字的当口,徐文然也恰好寻到了她的
「七寸之处」——他的手指摁住了她的阴蒂。刹那间产生的酥麻快感直击黄彩婷
的芳心,令她瞬间失神,一时之间竟是再没有办法将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
徐文然没有给黄彩婷缓过神来的机会,他趁势轻轻咬住黄彩婷那柔嫩敏感的
耳珠,并伸出舌头舔弄娇嫩的耳廓。与此同时,他一手解开了黄彩婷系在鹅颈上
的绦带,剥开了亵衣,抓住她那浑圆饱满的玉峰揉捏起来,另一只手则是摁住她
的花蒂不断抚弄。如此三管齐下,虽然自方才那一声娇啼之后,黄彩婷便已经咬
紧牙关不肯再发出任何淫声浪语,但身子上的反应以及不断发烫的肌肤,却已经
将她心中那种又是羞恼又是期待的矛盾想法给暴露了出来。
徐文然是花丛老手,对黄彩婷的这些心思的变化都了然于心,相比在马车里
的那一次迷奸,他这次对待黄彩婷的方式显得更加「温柔」,从直切要害变成了
徐徐图之。只不过在这看似善意的变化内里,却又暗含着他狡猾的心机……
黄彩婷只觉得浑身发热,眼见已经推不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徐文然,她退而求
其次的将纤手护在胸前,挡着乳峰上那两点嫣红。只是……这又能如何呢?正如
徐文然说的那般,她之所以还在反抗,只是为她残存的理智与尊严做抗争罢了,
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压抑不住的渴望,在她看来,她现在表现出来的
反抗,都只是欲迎还拒的遮羞罢了——她也不知自己是继续掩着胸前还是干脆放
开所有防线,让这个浪荡子彻底占有自己。
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更不该这么想,她不是风尘女子,她是身份高
贵的江南道黄家大小姐,她应是高贵的理智的,而且她还曾经对远在天都的那个
少年产生过纯真又美好的悸动,她若是这样做了,便是对这一切的亵渎与践踏。
她真的不想这样……然而自从上次在马车内被徐文然占有之后,不论她接受与否,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已经牢牢的烙印在她的心头,烙印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之
上,每当午夜梦回之际,徐文然在她的玉体上肆意轻薄的滋味总会不可抑制的浮
上心头,在那时候她会感到无比的空虚,亟需滚烫坚硬的东西来抚慰内心的空洞,
每当梦醒,她便再也无法安然睡去,只得侧卧至天明。
那种欢愉,是如此的强烈与难忘,只要体会过一回便再难割舍,即便是她黄
彩婷也不能免俗。尽管她在嘴上不愿承认,但在内心深处却是渴望的,然而相比
第一次的直接,徐文然此时的爱抚挑逗就好像隔靴搔痒一般,他的手指时不时攻
向她的双腿之间,却又刻意不真的攻入要害,只是挑逗着她本能的情欲,让她产
生了一种难以言容的感觉。
「黄姑娘……我的小姐……啧啧……你快看看你自己有多淫荡……」便在黄
彩婷逐渐迷失在欲火之中的时候,徐文然的一句话将她的所有羞耻都尽数拉了回
来。
她目光迷离的望向徐文然,她以为男人指的是她那已经蜜液横流的花穴,因
为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幽谷已然淫液泛滥,两腿之间也传来了温热黏湿的感觉,
她记得上一次徐文然在马车内便是如此这般羞辱她的,这当然让她觉得羞耻无比,
然而她这一次却会错了意,或者说她低估了自己的淫欲——
她循着徐文然的目光望去,只见自己护在双峰之前,意在阻止徐文然轻薄进
一步自己一双纤手,竟然正不知廉耻的轻轻动了起来,那嫣红的指尖正来回拨弄
着已然挺立的乳头。看到这一幕后她的玉靥更红了几分,直接红到了耳根,星眸
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有难以置信,也有羞愧难当,从未想过会在徐文然面前作
出这般淫荡动作的她下意识想要立刻停下来,可不知为何,她的手在这时好像不
听使唤了一般,指尖依旧恬不知耻的揉弄着自己的乳头,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无
法抗拒身体上的渴求了。只不过,在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同时,她也发现了
自己在手法上的生疏,抚弄之间总是差了一些火候,比不上徐文然带给她的感觉。
「嘿,黄大小姐,你身份矜贵,屈尊做这样的事情未免不合适……这般下流
的事情还是交给在下来吧,保准儿能让你满足……」徐文然在注意到黄彩婷因为
身体上的渴求始终得不到满足而逐渐变得焦躁起来后,嘿嘿一笑,他先是脱了自
己的上衣,然后又将自己的裤子褪去,终于是将那昂扬怒挺的巨龙给释放了出来,
淫靡无比的气息陡然在房内散开。
黄彩婷听到徐文然的调笑,心中自然又羞又气,但得知让她既渴求又抗拒的
的交欢即将来临之后,心中却又不可抑制的升起几分不足与外人道的期待。她下
意识抬眼望向徐文然的身下,便看到那黝黑粗长的肉棒在一跳一跳的耀武扬威,
她不由得感到面红耳燥起来。
上次在马车内便已然见识过这弯翘怒龙的厉害,如今再次得见,心中所想更
为复杂,对于眼前这吓人的丑陋凶器,她既感到畏惧又是忍不住心生好奇——这
就是上次将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的那根滚烫巨物?她下意识的多打量了一眼,
只见那阳具十分狰狞,又黑又粗,硕大的伞盖龟头在油灯的照耀下,好似在发光
一般。
黄彩婷眼儿微飘,只见自己两腿之间已然湿了一片,她知道这些都是徐文然
方才挑逗时引出的「祸水」,可眼下见着那粗长无比的肉棒,想到这丑陋东西进
入体内后所产生的充实,幽谷在没有那家伙做坏的情况下,竟然也下意识起了反
应,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在花穴中蔓延,花径之中有一股热流窜出,甚至连花
宫口也跟着微微开阖,仿佛在期待着阳根的再临一般。感受到体内的变化,黄彩
婷自是羞愧无比,偏偏心下却又愈发的期待起来,已经尝过云雨滋味的她明白,
自己的空虚与渴望,很快就能够得到满足。
只不过,眼见徐文然逐渐靠近自己,小腹中的欲火越发高涨的同时,残存的
理智与尊严也令黄彩婷更加慌乱起来,她道:「徐文然……你、你不能……再碰
我了……」但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暗含着耐人寻味的暧昧,就像是欲迎还拒一般,
非但全无威慑力,反而还有教人血脉贲张的效果。
「在下这时候要不碰你,就该是禽兽不如了……我的大小姐,让在下好来好
好疼你……」徐文然大笑出声,不由分说的伸手将她的亵衣完全褪下。黄彩婷这
时候身子早就已经酥软得不成样子,莫说此时心中还隐含着几分期待,便是千般
不愿在这个时候也只能任由徐文然施为。
终于将黄彩婷身上的所有遮羞衣物尽数褪去之后,徐文然肆意的欣赏着这具
横陈在榻上的绝妙胴体。只见这位美人一袭微湿的秀发正披散在秀枕上,莹白的
肌肤透着润泽的红晕,略带迷离的星眸里交杂着复杂的情感——羞怯、愤恨、慌
乱、渴求,微微张开的樱唇不住的发出情欲暗涌的喘息。
徐文然的目光逐渐往下,一对娇挺的美峰进入了视野,两点蓓蕾已经甜甜的
涨成了紫红色,含羞带怯的俏立在雪峰之上,渴望着他的疼爱。他越过高高耸立
的两座雪白玉峰,顺着紧致光滑的腰身继续往下,然后看到了一片乌光油亮的黛
墨。此时黄彩婷那双修长的美腿不自觉的微微张开,诱人的桃源秘处似开非开,
蜜泉正缓缓从中流出。
佳人含羞相迎,他又岂能扫兴?徐文然俯身向前,一双大手缓缓地抚摸着她
的每一寸肌肤,时而用力摩挲,时而轻抚滑过,掌心之间仿佛具有某种特殊的魔
力一般,令美人娇颤不已,便是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当徐文然的手掌来到那高耸的玉峰上时,他稍用力一推,便将护在那对玉峰
之前的玉手推了开来,他放肆的揉捏着那柔软浑圆的乳房,令黄彩婷的反应变得
越发强烈,尤其是当他用手指轻轻捏住峰顶那两颗翘立嫣红的乳头时,犹如雷殛
「哦……那里……不要!」
黄彩婷之所以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在此之前,她对于
乳头的下意识抚弄,并不能让她产生真正的满足,只是让她身体里头的需求变得
越发强烈与明显,与此同时,她在内心深处对于徐文然那双火热大手的渴求也在
不断积累着,于是当徐文然真正临幸她那敏感的乳头的瞬间,便产生了前所未有
的快感,舒服得直教她绷直了足尖。
徐文然趁势将她的一双玉腿分开,欺身压了上去,那昂扬的火烫肉棒在转眼
间就已经兵临城下,有力的抵在了黄彩婷的桃花源处,这令原本就欲火高涨的黄
彩婷更加不堪,早已饥渴不已的花穴更是汩汩的流出蜜液,浇在了徐文然那根怒
挺的龙根之上。
在这时,黄彩婷内心对那根抵在下身的火热肉棒的害怕与渴求,皆是到了极
点,内心的激烈矛盾令她感到紧张慌乱与无所适从。
「徐文然……求你……我不能再……啊……啊!」她刚说到这儿,却是再也
说不下去了,就在此时徐文然挺腰将滚烫硬挺的肉棒直接插进了她那淫液泛滥的
蜜穴之中。
这一次的交合再没有了那层处女薄膜的阻碍,当那昂扬的怒龙撑开两瓣花唇
冲进膣道之中后,便势无可当的直捣花心深处,随着「啪唧」的一声腻响发出,
那粗长无比的阳具便已然齐根没入。空虚已久的花径骤然被徐文然填满之后所爆
发出来的满足感超乎了黄彩婷的想象,黄彩婷顿时娇吟出声,不过在娇媚婉转的
声音彻底传开之前,却又被回过神的她硬生生压抑了下去——她可不想让客栈里
的下人听到自己的呻吟声,更不想让任何人见到自己此时的淫荡样子。
徐文然注意到黄彩婷的心思,露出一个淫猥的笑容,倒是起了捉弄这位黄家
大小姐的心思,他一边在湿润滑腻的膣道之中缓缓抽送起来,一边压下身子,用
灵巧的舌头舔舐着黄彩婷的鹅颈,一双大手则是一左一右的揉捏着两座高耸的雪
乳,并时不时用指头去抚摸逗弄那两只早已充血发紫的俏立乳头。
此时此刻,黄彩婷身上最是敏感的地儿无一处幸免,都已在徐文然的轻薄下
沦陷,她只觉得徐文然的每个动作都令自己酥麻不已,尤其是好几处敏感的地儿
同时被他攻陷,各种美妙的滋味汇集在一起,形成了难以抗拒的快感浪潮,几乎
要将她残存的理智淹没。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撑着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欲海之中不断沉浮,快乐的
浪潮一波波袭来,一浪高过一浪,可她却不能够在这里彻底沉沦——她在初时紧
紧咬住薄唇,企图阻止自己发出淫声浪语,可随着身子逐渐的动情,她不由自主
的情迷意乱起来,紧扣樱唇的皓齿逐渐松了开来,她再也无法阻止喉间传出的一
声声娇甜如蜜的呻吟,于是只好抬起藕臂紧掩着檀口,试图尽可能拦住这些令她
感到羞耻无比的淫荡声音。
然而随着徐文然一次次的抽送,填满她空虚的那根巨物也在不断深入她的幽
谷,每次撞击在幽谷深处所产生的满足与快乐也变得越来越强烈,她只觉得身子
愈来愈热,魂儿也愈飞愈高,那只紧紧捂住樱唇的纤手也在不知不觉中软了下来,
此消彼长之下,她的芳心更加羞耻,生怕自己放荡的娇吟声被客栈内的那个下人
给听了去,从此她的高贵形象便荡然无存,然而与此同时,这份羞耻心也在令她
娇躯各处的感觉变得越发奇妙起来,使她身子各处受到的刺激变得更加强烈,从
香汗如雨之间,情欲的晕红一点点爬满黄彩婷娇媚的胴体,她的呼吸变得越
发急促,美眸里的清明越来越少,转而被炙热的情欲取而代之。正当她以为自己
就要在这种状态下迎快感的巅峰之时,那几乎要将她吞没的凶猛浪潮毫无征兆的
停了下来,强烈的空虚紧接着席卷而来,她有些迷茫的抬起桃红色的眼睑,望向
伏在身上的男人,意犹未尽的神色中还带着几分不解与羞恼。
原来徐文然在这个至关重要的关口竟然不进反退,硬生生将那火热硬挺的巨
物从她的花穴中退了出来,这一退虽然轻柔缓慢,可却也几乎将整个肉棒退出了
随着肉棒的缓慢退出,大量的蜜液也从交合之处被带了出来,黄彩婷见到这
一幕淫秽的画面,不由得感到羞耻无比——正紧紧箍住龟头舍不得让其离开的阴
唇,以及从交合处流淌而下的淫液,在她看来都是她已然屈从于这个男人的淫荡
表现,更要命的是,此时的她甚至完全无法反驳也无法抵抗,因为强烈的渴求已
经彻底占满了她的芳心,并支配着她的身子,让她不自觉的紧紧抓着徐文然坚实
的身躯,并不断扭动着自己的纤腰,乞求着对方的进一步奸淫。
徐文然看着身下这位大小姐一副欲说还休的动人神情,心中不由大为得意,
明白他就快要征服这个女人了,接下来,便要让她彻底离不开自己。心念及此,
徐文然的身体已然动了起来,俯身将那两颊酡红、媚眼如丝的佳人抱了起来,将
她的两条修长洁白玉腿缓缓分开,让她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在这姿势变换的
过程中,却是一直没有让龟头从佳人的花穴之中滑落出来,起承转合之间,那交
合之处难免互相摩擦,却也给怀中的美人带来了别样的刺激,令她忍不住娇喘咻
咻,尤其是跨坐下来的那一瞬间,滚烫坚硬的肉棒借着身体的重量一口气直插花
心深处,紧紧抵住子宫颈口所带来的巨大满足感,更是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高亢
动人的娇啼。
黄彩婷初时还觉得疑惑,不知道徐文然又想要如何羞辱她,但当徐文然抱着
她跨坐下来之后,她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个男人的「险恶用心」。
跨坐怀中……竟然要让她以如此羞耻的方式继续交欢……在这个念头闪过脑
际的同时,还有一个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念头也悄然浮现上来——这样的交欢方
式,似乎……可以让肉棒更加彻底的充满她的花穴……接下来若是动起来的话,
又该会有怎样惊人的快感……
这随后浮出的念头自然是淫荡且罪恶的,当意识到自己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思
索如何抗拒这个男人的羞辱,而是顺着他的意图浮想联翩后,黄彩婷不由得暗骂
了自己一声不知羞耻,旋即又有升起几分迷茫与无措——被徐文然这个浪荡子奸
迷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片刻之后,是令她更加无法自拔的惊涛骇浪。
徐文然并未让黄彩婷久等,很快就再次动了起来。他扶住黄彩婷的纤细腰身,
让她一上一下的不断起伏。在风月册子上,这样的交欢方式称之为「观音坐莲」,
这样的姿势不仅能够使肉棒的撞击变得更加有力,而且每次交合的时候,阳具都
能够紧紧贴住女子的耻丘,达到尽根没入的效果,让肉棒插到到花心的最深处。
感受到下身汹涌而来的美妙滋味,黄彩婷的玉靥不由得更加羞红了几分,而
且这样的姿势委实太过暧昧与羞耻,不必想定然是这淫贼奸淫了自己还不知足,
非要以这样下作的方式羞辱自己,才觉得痛快……
念及此处,黄彩婷不由羞愤交加,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庞,恨声道:「徐
「大小姐……你这可就是误会我了,在下这么做……嘿……可全是为了你好
啊……」徐文然嘴上说着话,手上却没有含糊,扶着怀中娇人的纤腰让她不的断
起身又坐下。
「你……」黄彩婷看着徐文然,只觉又羞又气,欲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瞪
大了眼睛——徐文然已经贴近脸来,用嘴巴堵住了她刚刚张开的樱唇,同时将舌
头伸了进来,与她的香舌纠缠在了一起,肆意的品尝着。尽管这已经是她第二次
被徐文然奸淫,但要说这樱桃小嘴,却还是头一回被徐文然攻陷。还不知道与心
上人接吻是何滋味的她,此时此刻,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紧随而至的,是令她神魂颠倒的快感——被她的小腹所吞没的巨物,终于挤
开了花心最深处紧闭的膣肉,到达神秘无比的花宫,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充实
感,在这美妙的瞬间,她终于迎来了此番交欢的第一次泄身,但没有等她稍作回
味,更加惊人的快感浪潮紧随而来,骤然将她彻底淹没。
徐文然火热的阳精也在此刻喷薄而出,将她那娇嫩无比的花宫灌得满满的,
不仅灼烫着她的花宫内壁,还激荡着她的芳心,令她美得好似直上云端一般。
徐文然经过首次的发泄之后,非但没有疲软下去,反而还因为运转了《合欢
参同契》与黄彩婷进行了双修,体内阳元不减反增,令此时深插在膣内的肉棒变
得愈发粗硬起来。眼看怀中美人到了高潮,精力沛然的徐文然并没有就此偃旗息
于是他紧紧扶着美人的纤盈细腰,再次狂插猛送起来。
尚在极致快乐中的黄彩婷感受到下身再次传来的汹涌快感,这让她感到意外
的同时,也产生了几分的欢喜。几乎被徐文然那匪夷所思的床笫手段征服的她下
意识伸手紧紧勾住徐文然的脖子,已然情迷意乱的她忍不住开始主动迎合,与此
同时,渴求着更多快感的她,更是主动摇摆起了雪臀,尽管动作仍显生疏,但在
起伏之间,却已经是媚态尽显,勾人心魄。只见她的一袭长发不断飘舞,胸前高
耸的两座雪白美峰也跟着摆动而峰峦起伏,再加上她那张妩媚动人的秀靥,在这
一动一摇之间,当真是美不胜收。
此时此刻,徐文然与黄彩婷在这场交欢中的位置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在徐文然刚刚把黄彩婷放入怀中的时候,他在交欢之中扮演的角色是主导者,
可到了现在,黄彩婷在情欲的影响之下,逐渐进入了状态,并开始尝试夺取本属
于徐文然的主导地位。徐文然看到怀中的美人儿变得更加主动,自然是乐见其成
的,因此也顺势退了一步,从主导者变为引导者,他将原来扶住黄彩婷纤细腰肢
的手腾了一只出来,握住那柔软饱满的乳房用力揉弄着,嘴巴在享用完这位大小
姐的樱口内的香津之后,便沿着雪白的鹅颈亲吻下来,一路舔舐着黄彩婷的淋漓
香汗,亲吻到那性感诱人的锁骨,再来到另一只乳房的峰顶,轻轻咬住那饱胀的
他以娴熟的技巧,一点点的引导着黄彩婷体内的欲火,让她身上的每一寸肌
肤,都成为她的快乐源泉,令她在无边的欲海之中进一步的沉沦,并在最终迎来
更加猛烈的爆发。很快,黄彩婷便第二次泄了身子,再没有了在徐文然身上摇摆
雪臀的力气,直接瘫软在他的怀中,两只纤盈的藕臂还亲昵无比的缠绕在徐文然
的颈上。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销魂的极乐,浑然忘了眼前这个教她欲仙欲
死的男人正是强夺了她处子贞洁的那个恶人。因此,当徐文然再次抱着她变换体
位的时候,她也全然放弃了抵抗,只是任由这个男人摆布,不过当她意识到自己
被徐文然摆成了跪伏的姿态之后,仅剩无多的自尊心还是让她感觉到了羞耻——
在这样的姿态下,这个男人只消微微用力将她高高翘起的两瓣雪臀分开,便能够
轻而易举的观察到深藏在臀沟中间的粉红蜜穴,包括肆意横流的淫荡花液、因为
渴求着慰藉而微微颤抖的花唇以及从中溢出的精液,她的所有不堪,都毫无保留
只是,黄彩婷如今已然沉醉在销魂蚀骨的快感之中,这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
过,她便在欲海之中继续沉沦,明明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她却勉力将
自己的两腿分得更开,让雪臀翘得更高,企图让那教人又爱又恨的巨物尽可能的
深入她的幽谷,给她带来更多的快乐。
徐文然双手用力抱住黄彩婷那丰挺的翘臀,猛然向前挺动,随着「啪唧」的
一声轻响传出,昂扬的肉棒直插而入,随着淫液从交合之处飞溅而出,新一轮的
征伐再度开始。
黄彩婷趴在床榻上被身后的男人不断的撞击着,花心深处的子宫口被龟头一
次又一次的顶到。在连续数十次抽插之后,徐文然深深了一口气,用力将阳具一
捅到底,插进花宫,紧接着精关大开,一泻千里,将比此前更加充沛的灼热阳精
喷入黄彩婷的娇嫩的子宫之中。已然有过体验的黄彩婷,早已对这最后的阳精灌
注心怀期待,随着那滚烫的巨物蓦然一颤,她能感觉到花宫正被一股火热的浓精
逐渐灌满,滚烫的浓精将柔软娇嫩的子宫内壁灼得不住的收缩着,难以言容的快
在阳具缓缓抽离之后,浊白的液体汩汩流出,滴落在床褥之上。几度泄身的
黄彩婷已经无力支撑娇躯,直接趴了下来,她微微喘息着,一双星眸有些无神,
方才与徐文然欢好的一幕幕,重现在脑海之中,令她百感交集。
她觉得羞耻与无助,可最让她感到心情复杂的,还是在她纵欲交欢之中的表
现。不论是跨坐在男人怀中,主动摆动着腰肢求取快感,还是羞辱的跪伏在床上,
自己怎会这般的大胆与……放荡呢?
想起那些淫秽不堪的画面,黄彩婷不由得觉得脸颊更烫了几分,甚至连幽谷
之中都传来了几分酥麻的快意,方才明明已经被那丑陋的巨物欺负了好几回,可
她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被彻底充满的满足感仍让她觉得意犹未尽。
她不由自主的忆起了那粗大的阳具在挺送之间带给她的欢愉,顶进花心尽头
时的极乐,还有那火热的阳精喷薄而出,在她花宫之中灼烫的极致快感……念及
此处,她发现小腹中似乎还有几分温热,让她产生了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尽
管幽谷已空,可尽头处的花宫,却还是满满当当的,让她生出一种别样的满足
……
忽然想起什么,她的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慌乱。
是了,那些让她欲仙欲死的灼烫液体,不是别的,正是那浪荡子留在她体内
的精种……几度交欢,自己的花宫都被他的种子给灌得满满的,若是因此怀孕
……
当卧榻之侧的美人犹自心乱如麻的时候,徐文然正坐在床边,在地上那凌乱
的衣物堆中翻找着。散落在地的衣物并不少,除了他自己的,还有黄彩婷的,徐
文然找到了他的那件裤子,一面伸脚穿起,一面笑道:「怎么样,我的大小姐,
上次跟你欢好的时候,车厢忒小了一些,腾挪不开,在下也算是巧妇难为无米之
炊,眼下终于有机会使出浑身解数,刚才那几番姿势你可还满意?」
若是搁在平日,面对徐文然的这些污言秽语,黄彩婷少不得羞怒交加,就算
没有拔剑相向,至少也要反唇相讥几句,可这一次却沉默了,什么话也没有说。
徐文然对她的沉默不引以为意,再次俯下身子,捡起了他的衣衫。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有一封信纸从黄彩婷的那件薄纱红衣的袖口中滑了
出来,他微微一怔,看这模样,应是黄彩婷写给某个人的信件……
徐文然禁不住生出几分好笑,这璃月客栈便是黄彩婷自个儿的地儿,跟自己
家里似的,怎么还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把信藏着掖着?他禁不住摇了摇头,倒也
不见外,捡起来准备递还给黄彩婷的同时,捎带着瞟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让他怔在了那儿。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尚未写完,略微一扫,便已经将上面的字句看清——
「公子,我已经看到你的回信啦。我也想要尽快见到公子,不过关于江南之
行,还请公子不必着急,公子眼下当以书院事务及修行为主……」
公子,公子……
原来是写给陈老弟的信,原来如此……
便在这个时候,几度泄身之后早已筋疲力尽的黄彩婷忽然瞥见徐文然手里的
信纸,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一般,她神色羞愤的紧紧盯
住他手里的信,急促道:「你……不要看!还给我。」
徐文然看了她一眼,浑身上下已无一处不被他轻薄过的黄彩婷下意识抓起被
子,遮住了自己裸露的胴体,一双星眸则始终盯着他手里的信,没有分毫退让。
徐文然没有再戏弄黄彩婷,而是将信还给了她,轻声叹道:「你怕是不晓得
该怎么回他吧……」
黄彩婷被一下子猜中了心思,羽睫微垂,稍稍侧过脸去,僵硬道:「不用你
管。」
徐文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不若我也给陈老弟写一封信吧。」
「你……你要做什么?!」黄彩婷蓦然一颤,紧紧望向他,纤细的指头紧紧
攥着手里的信纸。
徐文然看着她,从她的目光中,他看到了羞愤、慌乱,还有几分令他心生怜
惜的哀求,他伸出手想要去抚摸这位高贵大小姐的脸颊,却被黄彩婷躲了开。
他轻声道:「我一会儿便将信写了,信留在你这,你可以看看,寄不寄由你。」
略微停顿后,又道:「兴许你看了我的信,便知道该怎么写了。」
黄彩婷没有说话,只是逃避似的闭上了星眸。
徐文然下了床,看了眼榻上这个每一寸肌肤已经被他品尝过的女人,目光露
出几分爱怜,他俯下身子,轻轻的吻在了她额头之上。
感觉到额间传来的温热与湿润,黄彩婷的修长睫毛微微一颤。
「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男人的话在她耳畔响起,有种毋庸置疑的气势。
黄彩婷紧闭着的眸子缓缓淌下了泪珠。
当徐文然离开房间,去了书房之后,她才睁开双眼。
她抬头看着房梁,怔怔出神。
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断风山中被那个少年救下的瞬间,还有自己
在天都与那个少年相处的一幕幕画面,他斟茶时的一丝不苟,他疑惑时紧皱的眉
头,他伏在案上睡着时不自觉露出的笑容,他在观梅会上的从容不迫……然后,
她看到他策马而来,南下三千里,他来找自己了……他坐在高大的白马上,面带
微笑的望着她,她亦含羞带怯的回望他,看着他那双清澈而坚毅的眸子,看着他
那张俊逸的面庞,她舍不得移开目光,甚至连片刻的眨眼都舍不得……
黄彩婷想着想着,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第七十三章春风送暖,音信至
当陆金风府上的下人来敲门的时候,何薇薇正趴在窗前,有些百无聊赖的看
着外头的春红柳绿,由于迟迟没有等到陈卓出关的缘故,她这几日便有些意兴索
然,不过在听到下人那句「何姑娘,今天裕盛布庄的人送了衣服过来,说是拿给
您的」之后,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只不过,在看到下人手上提着的一大一小的
两个锦盒后,却不禁愣了愣——她就定了一件成衣,那里需要两个锦盒来放置?
何薇薇心里头疑惑着,神色之间也多了几分古怪,问道:「两个锦盒可都是
给我的?」
「那布庄的伙计就提了何姑娘的名姓,应该错不了,许是那布庄掌柜特地送
给何姑娘的惊喜也说不定呢。」
「嘻,那有这么好的事情……算啦,是不是送错了打开看一眼便也知道了,
你就将盒子搁那儿吧……」
待到下人离开之后,何薇薇上前先将桌上摆着的那个小些的锦盒打了开来,
一件莲白色曲裾登时映入眼帘。
将其展开来检视了一番,倒是让她颇有几分惊喜,这件曲裾不仅裁剪得体,
而且针脚也十分细腻,轻易便能看出布庄在制衣上的水准与用心,不过与此同时,
她也不由得愈发疑惑起来——从衣服上便能够看出这裕盛布庄办事情的认真与仔
细,显然不像是会办出送错衣服这么稀里糊涂事情的主,可她也明明记得自己只
在裕盛布庄那儿就定了这么一件曲裾,眼下曲裾也已经在自己手上了,那这多出
来的大锦盒里又放的是什么东西?
怀着好奇心揭开一瞧,里面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整套的衣裳。
其中一件是浅红色丝绸长褙,质地薄如蝉翼,加上袖口的淡金色凤凰绣花,
端的是明媚动人,且领口开得有些低,穿上的话锁骨下的风景怕是都要被人瞧了
去。另一件玫瑰色的艳丽抹胸更是大胆,竟然是以半透明的薄纱制成,比那长褙
子更来得通透,若穿在身上,怕是守不住内里的春光,更别提这件抹胸上面还有
不少镂空的花纹……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她感到面红耳燥的还是抹胸上
绣着的淡金色百鸟朝凤图案。只见那百鸟正好团簇在玉峰顶端位置的那两点周围,
其中的暧昧意味不言而喻,当真是大胆到了极点。
看到这儿,何薇薇不由得红了俏脸,她已经不自觉的想象出自己穿上这套衣
裳后的模样……
「我才不可能穿这么羞人的衣服呢……看起来就像是青楼里的风尘女子一样
……明摆着就是勾引男人去的……如此看来,确实是那布庄是送错地儿了……」
正兀自想着,打量着手里衣物的何薇薇忽然注意到了一处细节,忍不住轻咦
了一声,却是发现这套诱人至极的衣裳的尺码都与自己不谋而合,不仅腰身处的
裁剪与自己十分贴合,而且在胸部那儿,也与自己般配得紧,就像是……为自己
量身定制一般……
何薇薇蹙起了眉头,她忽然想起什么,脸蛋儿上顿时露出了几分羞恼。
「难道是那个家伙……」她紧紧攥着手里面的衣裳,回忆起了几日前开布庄
时遇见的那个登徒子周珣。
……
……
「老板娘,你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裕盛布庄内,老板娘抬头望向前来兴师问罪的美人儿,不必看她摔在柜前的
那个锦盒,她便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来意,心里头叹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赔笑道:
「何姑娘稍安勿躁,这件事情……」
「是不是周珣?是不是他让你这么做的?」何薇薇紧紧盯着老板娘,此时的
她羞愤难平,又是一路从陆金风的府上赶了过来,气息还未捋顺,胸前丰硕的玉
峰正不住起伏着,若是不去看她那怒气冲冲的俏脸,光只是看着傲人的胸脯,倒
是别有一番情趣。
「不错,确实是周公子的吩咐……」
「我便知道是他,一肚子坏水的家伙,那天便不该出门的,更不应该来你家
布庄!」何薇薇气呼呼的说道,刚开始见到那羞死人的衣裳的时候,只以为是布
庄送错地方了,但后来注意到那套衣裳与自己身形的般配,又想到了她那天离开
布庄的时候恰好撞见周珣的事情,她便将这一切都联系了起来,并推测出了前因
后果——那套在她看来唯有不知廉耻的女才可能穿的衣裳,就是周珣那个可恶家
伙让布庄的老板娘就着自己的尺寸量身做的。
「何姑娘……这件事情其实我也很为难的,只是你也明白,周彦是当朝的左
相,而周公子又是周相的独子,他的吩咐……」
「这些话我不想听!现在我已经把他要你做的东西原原本本的拿回来了,怎
么跟他解释是掌柜你的事情……对了,见到他之后,顺便帮我向他传句话——我
不稀罕他送的任何东西,更不想要他这样羞辱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看上他,或
许他周相独子的身份在别人看来很金贵,但在我这里,根本一文不值!」
说完这些话,何薇薇转身便走了。
老板娘看了一眼被何薇薇摔在柜前的锦盒,此时盒盖已经被小姑娘摔了开来,
露出里面那套惹火无比的艳丽衣裳,老板娘忍不住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喃喃道:
「早先便与周公子说过,这么做会适得其反的……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唉,
看我这倒霉的,揽到的都什么活计,两面不讨好……」
……
……
布庄内发生的这件事,委实让何薇薇闷闷不乐了整整一天,不过在隔天之后,
她便又恢复了过来。
素来惫懒的她,在生闷气这件事情上也是懒的。尽管对周珣那个纨绔的厌烦
与日俱增,但她并不愿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身上耗费太多精力,对她来说,穿上新
的衣裳,去看看那个总是让她不太放心的师弟到底出关了没有,才是真正重要的
事情。
第二天,一心想让陈卓在出关后第一时间就看到自己的何薇薇早早便起了床,
满怀期待的将新衣裳穿好后,又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起来——这些天她一直都是这
么过来的,只是今天换了新的衣裳,心情也不知觉间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既有想要见到心上人的期待,又有为悦己者容的羞涩,然后在这些情绪之中,
又夹杂着几分紧张与忐忑。
尽管不喜欢那个从江南道来的功于心计的狐媚子,可平心而论,那个女人确
实更懂如何讨男人的欢心……陈卓自小便在剑宗之中长大,那里见过那么厉害的
女人,一不留神,怕是三魂七魄都要让那个女人给勾了去。她跟那个女人比起来,
唯一的优势,便是更加深厚的感情了,可是……青梅竹马这种事情又不能真的当
饭吃,否则在两年前,玉华峰的王师姐也不会因为苍华峰的张师兄爱上山下的商
贾小姐而伤心欲绝了。他们俩可是宗内很有名的一对金童玉女,打小一块长大,
感情比亲兄妹还亲哩,许多人都认为他们将来会喜结连理,可到头来……也就只
是情同兄妹。
所以啊,她不敢掉以轻心。
换了一身新衣裳还不够,妆容也得更加精致一些才行。
何薇薇如此想着,看着镜中那个娇靥动人的自己,也不由产生了几分紧张。
胭脂多了,便担心过犹不及,少了,却又觉得不够女人味,生怕被人比了下
去。她在这里纠结头疼,但时间却不等她,正在不声不响的流逝着,等到她反应
过来,才注意到已然日上三竿,生怕错过陈卓出关的她终于不再纠结,匆匆忙忙
的收了尾,便慌里慌张的出门了。
当何薇薇娇喘吁吁的赶到陈卓住的那个小别苑,见到那扇房门依然紧闭的时
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失落浮上心头,「原来还没出关呢
……」她旋即又深吸了一口气,绽出一个笑容,「现在时间还早着呢,再等等吧,
而且……我都特地为他换了一身新衣裳,哼哼,就不信他不出来。」
她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托着腮,偏着头,望向那扇门,觉得无聊的
时候,便会玩弄自己垂下的发丝,偶尔还像小孩一样,拿手指戳自己鼓起的腮帮
子,在那儿自娱自乐。
说来也怪,平日里呢,她一直都是个惫懒的人,懒得看书,懒得走动,就想
赖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将自己裹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吃了就玩,玩了就睡,想
起来的时候再美美的泡个温泉,便是她最想过的悠哉惬意日子了。
那些光是听着便让人心驰神往的江湖生活,她觉得精彩,也有些向往,可就
是难以静下心来修行,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让何有才看了苦笑不已,柳心依
则是没好气的笑骂她——你这么懒,迟早该长肉的。其实她那娘亲倒也没说错,
这么懒的她确实长了不少肉,只是长的地儿太讨巧了些——全都长胸脯上去了。
便是何薇薇自己,也认为她会一直这么惫懒下去,但在意识到自己对陈卓的
感情之后,她便改变了。为了能够下山见他,她开始勤奋练功,每天都往卷经阁
跑,去翻阅那些平日里看几眼便要昏昏欲睡的功法卷经,然后,她真的如愿下山
了,到了天都。其实,从陆金风的府邸到书院,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可她为
了见到陈卓,每天都会往书院跑,并乐此不疲。在陈卓闭关之后,何薇薇依旧如
此,那怕见不到他,可光是等着他,隔着一扇门,就这么守着他,便让她觉得跑
这么一趟是很值得的事情……
只是,虽说觉得值,但她还是会因为希望的一次次落空,而感到闷闷不乐。
眼看天色逐渐暗了,在台阶上坐了大半天的美人师姐再一次感到了失落与委
屈,甚至因为换了新衣裳的缘故,这样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她低下了头,轻叹了一声:「真是讨厌……害得我白白紧张……早知道便不
换新衣裳了……到了明天,又算不上新衣啦……坏师弟……师姐我最讨厌你了
……等你出来了,看师姐我不好好教训……」
何薇薇嘀咕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她的芳心不由得跳了起来,惊喜莫名的抬起头,望向站在门前的那个少年。
春风拂动,吹动她那双杏眸里的水波。
她顿时站起身来,朝少年飞扑而去,陈卓也上前一步,接住了她。
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师、师弟……陈卓!你这家伙……可算是舍得出来啦,害我在外边等得这
么久……哼,腿都坐麻了……」何薇薇靠在陈卓的肩头,明明已经开心得不得了,
可话到了嘴边却都是嗔怪埋怨。
陈卓怀抱着怀中的娇躯,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玉背,方才在看到何薇薇的一
瞬间,他便已经明白,这位师姐为了等自己出关,怕是已经等了好久,而且不只
是今天,前些天也应该都是如此……那些等待他看不到,却能够想象到,心中感
动不已,同时也升起更多的愧疚,他自责的说道:「是师弟不好。」
「我……我随便说说的,其实,我就喜欢坐在那里……那个台阶上,等着你
出来……我、我是师姐嘛,就该多关心你这个师弟一些……」
陈卓静静听着,感受着怀中玉体的温热,心头也逐渐热了起来,「师姐…
…」
「对了,你等等……」
何薇薇离开了他的怀抱,秀靥红红的,捋了捋自己稍显凌乱的发丝,有些紧
张又有些期待的问道:「我这件新衣裳……你看,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她提了提裙裾,然后退了一步,在春风中转了起来。
犹如一朵绽放的百合,与满院怒放的芳菲一齐争艳。
陈卓看得有些呆了,直到她停下来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只是怔怔的看着
她那张娇艳动人的玉靥。
「怎么样……好不好看?」似是注意到少年火热的目光,何薇薇的声音更多
了几分含羞带怯的意味。
陈卓没有由来的生出一股冲动,他骤然将这位师姐拉了过来,搂在怀中。
这个动作令何薇薇猝不及防,意识到什么之后,她的脸上更烫了,烫到了耳
根,芳心如小鹿乱跳一般。
看着近在咫尺的秀靥,陈卓缓缓低下头,便在他即将亲吻道那水润的樱唇的
时候,忽然听到了院外传来了动静,他一慌张,连忙松开了怀中的美人。
何薇薇轻轻松了一口气,但在内心深处又有几分失落,跟着陈卓往门外望去,
便看到陆金风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这位剑宗客卿见着两人的窘态,便打趣道:「看来老身来得很不是时候啊。」
她此前做过推算,估摸着陈卓应该就在这两天出关,今天看着何薇薇迟迟未
归,心想陈卓应该是出关了,便过来走上一遭,却没有想到刚好就撞破了两人深
情脉脉的好事。
陈卓苦笑了一声,作揖道:「陆婆婆说笑了。」
何薇薇则是羞得满脸通红,下意识低着头。
陆金风看了看陈卓,又看了看何薇薇,禁不住笑了起来——陈卓年少有为,
而且他还是当年景国的国师陈尚泽的儿子,素来钦佩陈尚泽的陆金风自然对他印
象不错。而何薇薇率真善良的性子也极对她的胃口,这两人在她看来,也是般配,
此时见到两人的神态,让她大感有趣,想起了还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陆金风笑着摇了摇头,道:「陈公子,看着你的气息,通玄境已经指日可待
了。不到二十岁的通玄境,呵……将来大有可为啊,老身先恭喜一声。」
……
陆金风走后,何薇薇还留下来与陈卓温存了一会儿,只不过,经陆金风这么
一搅,倒是再没有了气氛,两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方才的事情。
不过,两人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在无形之中更亲密了几分,相处的时候,更多
了几分脸红心跳的感觉。直到何薇薇走了,陈卓都还未平息内心的悸动。
「原来师姐一直在等着我,我闭关了十三天,她便也在那儿静静的等了十三
天……唉,我接下来是该好好陪她了,不能负了师姐对我的一片深情……」夜深
之际,陈卓躺在榻上如是想到。
第二天上午,江南道来信了。
在得知江南道有信件送来的时候,陈卓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位被称作为江
南隋珠的黄家大小姐。不过出乎陈卓意料的是,这一次他只是猜对了一半——此
番从江南道送来的信并非只有黄彩婷的那封,还有一封是徐文然寄来的。
徐文然的来信令陈卓感到有些意外。
前段时间以来,他经常与黄彩婷来往书信,此时会收到黄彩婷的信件,委实
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徐文然却不同了。自从他回到天都后,徐文然也只是托
人捎来了一封信,汇报了一些有关江南邪道的事情,在那之后,便再无音讯,他
却没有想到,时隔两月,徐文然又寄了一封信过来。
而且更加凑巧的是,徐文然难得给自己寄一回信,却是与黄彩婷在同一天里
寄来……对此,他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想到黄彩婷对徐文然素来有些意见,此时
竟然有此等巧合,让他不由得想起「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话来……
苦笑着摇了摇头,陈卓下意识先拆看了黄彩婷的那封信:「公子,我已经看
到你的回信啦。我也想要尽快见到公子,不过关于江南之行,还请公子不必着急,
公子眼下当以书院事务及修行为主。至于南罗贡礼一事,尽管中间出了一些意外,
差点着了邪派的道,但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将贡礼送出了江南道,公子无需担心。」
读到这儿,便再没有了后文,陈卓不由得一怔,却是有些不适应。
按照前几次的来信的经验,黄彩婷在将正事说完之后,往往还会说一些俏皮
与亲密的话语,或是关心或是打趣,偶尔还会跟他撒撒娇,可这一次却全然没有
了,就像一首曲子刚刚开始便因为琴弦断开而戛然终止一般。
「许是她将话都藏了起来,准备等着我去江南后,再一道和我说吧……」
陈卓摇头笑了笑,尽管有些不适应,但并没有过多在意,转而开始拆看徐文
然送来的那封信,这封信中大抵也是说了有关江南的邪道以及南罗国进贡的事情,
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但在结尾处却峰回路转,让陈卓禁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还有件事,忍不住要跟陈老弟说说,算起来,我浪荡江湖也有十年了,接触过
的女子不少,可真正能把我的心给留下来的,还真没遇到过。说老实话,我也一
直以为自己便是这么个朝三暮四的性子,这辈子都改不了了。结果啊,还真是让
个人给治了,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是真心的喜欢,而且就快要成了,所以今后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再来天都了,还请陈老弟见谅。」
陈卓放下信,笑了笑,轻声自语道:「那真是恭喜徐兄了。」
他望向窗外,满园春光藏不住,好生妩媚。
他不禁也有些好奇,不知道究竟是那家姑娘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能够让生
性放浪不羁的徐兄那般着迷?
第七十四章风物长宜放眼量
岭南道,安城。
没有人意识到,在修士眼中常常代表着神秘与冷酷的神监司已经悄无声息的
在镇上扎上了根,并在地底的深处延伸开来,扩散到整片土地。
镇上的一间不起眼客栈中。
明媚的春光从窗外照进房内,穿过几缕柔顺妩媚的青丝,落在铺开的案卷之
上,为阴冷的房间平添了几分温暖。
一袭白裙的神监司掌司,正坐在书案边上,看着手里的卷宗,若有所思。
去年断风山的事情之后,天下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个一鸣惊人的少年以及他
背后的剑宗之上,她却透过表象,看到了深藏在底下的暗流。在当时,天下五大
宗门里唯有梵音寺与玉龙山这两个宗门没有参与天离剑的争夺,由于前朝灭佛一
事,佛门没有去趟断风山的浑水也并非难以理解,然而玉龙山的缺席却委实让人
感到怪异。
便在那个时候,她开始着手调查玉龙山,与此同时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将神
监司的修士安插到玉龙山南麓的安城之中。在得知玉龙山掌教张术玄很可能正在
闭关冲击被称为大长生的承天之境之后,她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非同小可,在
上报之后,她于腊月初四动身离开天都,亲自前往安城坐镇。便在同一时间,邪
道于江南作乱,以永明郡主为首的天策府修士与天玄书院客座院长陈卓正前往江
南平乱。
安城只是玉龙山南麓下的一个仅有三千余户的小镇,这里之所以能够令她如
此重视,原因在于镇上的住民——镇上的人平日与玉龙山多有来往,而且还有不
少玉龙山的杂役弟子居住在此,更为重要的是,张术玄的一个关门弟子也是出身
这座小镇。
玉龙山在陆续召回弟子之后,便开始闭门谢客、启阵封山,即便是神监司的
人也不好将手伸进去,在这么个时候,她若还想要调查玉龙山,就需要另找一个
突破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凭着城内居民与玉龙山的这些关系,只要神监司能够
成功潜伏下来,她便有信心通过安城这条与玉龙山紧密相连的血脉,把握山内的
动向。
「看来张术玄极可能成为新的承天境修士……」
沐颖放下卷宗,轻声自语道:「他若是能够成功踏入承天境,天下局势将因
他一人而改变。」
承天境的修士已然彻底超脱了凡俗的范畴,是真正能够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存
在,足以凭借一己之力,撼动天下。
此等人物,在八十多年前曾经有过一位,那便是前天玄宫的宫主兼景国之国
师陈笙,只是在陈笙羽化之后,天下便再无一人修成大长生,而今张术玄正在闭
关冲击这销声匿迹了八十多年的传说境界,其意义定是非同寻常……
论起关系亲疏,玉龙山与朝廷虽谈不上交往密切,但也算偶有往来,比起朝
廷与天华剑宗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还是要稍好一些,甚至于八十年前太武皇
帝下诏灭佛之际,朝廷还与玉龙山有过一段时间的合作,不过分的说,玉龙山之
所以能够有今日之昌盛,与景国在八十年前的灭佛之举是离不开关系的。
若从这点来看,倘使张术玄真能走出那一步,凭着当年的渊源,对朝廷来说
也不算是什么坏事,甚至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件好事——如今藩王割据,仅
有端王凌峰何陛下站在一起,其余诸王皆各怀心思,其中以靖王最为野心勃勃。
与此同时,北羌也在虎视中原,自天离剑重现断一事之后,北羌的骑军一直在断
风山以北出现,景国但凡露出丝毫破绽,都要面临这个强大对手的致命杀机。
如此内忧外患之下,还有一众邪道宵小也蠢蠢欲动,唯恐天下不乱。
百年重熙累盛,景国方有今日之繁荣,可骄阳之下,仍有重重阴影。张术玄
若能踏入承天,之于朝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能够起到安定天下,震慑外敌
之效。
沐颖深谙此中利害,却依旧难以抑制的对玉龙山产生不安。
一来是担心玉龙山在拥有承天境修士之后,进一步坐大,成为第二个天玄宫。
再来,此前邪道作乱的地点便位于岭南道与江南道的交界之地,与玉龙山相距不
远,这一点也让沐颖感到颇为在意,虽说邪道作乱一事跟玉龙山掌门闭关冲击承
天境看上去没有任何关系,但却总是令她不自觉的生出不妙的感觉——从天策府
传来的情报看,江南之乱不仅与邪道有关,而且还与天隐门的人有关。
「天隐门……」咀嚼着这三个字的时候,沐颖的秀眉也跟着微微蹙了起来。
在其他人眼里,天玄宫之所以会一朝覆灭,全为陛下一手为之,但她却明白,
在这背后其实还有天隐门的影子。若非天玄宫宫主陈尚泽在与天隐门的神秘高手
过招之后重伤离世,陛下也不可能选择在刚刚登基,民心尚且不稳之时,拿天玄
宫这个盘踞于王朝数百年之久的庞然大物来开刀。
天隐门仅仅凭着穿针引线,便能够左右天下局势,这份手段委实叫人心惊,
更重要的是,即便朝廷这边已经暗中追查了十年之久,可是对于这个神秘宗门依
然知之甚少,不夸张的说,到目前为止他们也只是看到了这个神秘宗门的冰山一
角,甚至连对方的真正目的都还未摸清。都说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这天隐
门不仅强大而且神秘无比,实乃景国一大隐患,不得不防。
正是出于对这个神秘宗门的忌惮,沐颖在调查玉龙山的同时也在调查邪道以
及天隐门的事情,常常与坐镇江南道的天策府修士互通有无。
只是自江南之乱后,在天策府手底下吃了亏的邪道与天隐门修士便再次蛰伏
起来,因此在这段世间,也没有取得什么进展,至于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有价值的
线索——那个拥有改变天象能力的法器,也已经被天隐门的修士彻底毁坏……
想着这些事情,沐颖不由得升起几分燥意,抬手揉了揉眉心——自从来到岭
南道之后,她便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这让她有些怀念起陈卓的那张床榻来。
不知为何,那个少年睡过的床榻,总能让她感到安心。
便在这个时候,神监司的佥事走了进来,目露凝重的说道:「断风山那里送
来了一封加急讯息。」
沐颖目光一凛,接过情报,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微微愣了愣。
佥事有些不安道:「该不会是……」
只见那位掌司美人微微露出笑容,摇了摇头,轻声感慨道:「是个好消息。」
……
九日前,于断风山北面,北羌大将白叔虞率三万骑兵趁夜突袭,准备一举攻
破灵州的泉关,不料兴武军守将肖东对此早有防范,在泉关的里里外外都提前做
好了布置,三万北羌骑军落入兴武军布下的天罗地之后,军心崩溃,势如雪崩。
北羌骑军溃败而逃,白叔虞也在逃亡中肖劲东安排的伏兵截住,枭首于剑下,
三万骑军逃回去的仅不到八千,随着这位在北羌名气不小的将领陨落,肖东拿下
了十年以来景国对北羌的战役中的首次大捷。
陈卓听着陆金风带来的消息,一怔之后便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却又感到几分
不可置信,忍不住道:「陆婆婆所言为真?」
陆金风笑了笑,她明白陈卓此时的心情,倒也不见怪,自十年以前还是王子
的凌云力挽狂澜,击退北羌之后,景国便再没讨到什么好处,如今此等捷报传入
关内,陈卓感到难以置信实乃正常,即便是她,在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
种不真实之感。
她感慨笑道:「这自然是真的,消息传来之时,白叔虞的首级已经在献来天
都的途中。陛下闻此捷讯,龙颜大悦,下诏大赦天下,令民大哺五日,你这几天
便可以清闲了。」
陈卓不知想起什么,神色复杂,半晌道:「陛下登基以来,大刀阔斧,势无
可当,真乃雄才大略,有此明君治世,实乃景国万民之福。」
陆金风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帝王御令天下,在于总揽威柄,之所以
变通革弊,皆因于此,陛下之志,不仅在于当下,而且还在千秋。」
陈卓作揖施了一礼,目光微垂道:「陆婆婆所言极是。」
当日于琼露殿内,凌云跟他说了很多,甚至还请出了天玄宫曾经的太上长老
魏无道为自己佐证,但只是仅凭着凌云与魏无道的几句话,自然无法改变他内心
深处对凌云的成见。而今北疆捷报传来,委实给他心中带来不少震动,在对这位
皇帝感到不满之余,还不可抑制的生出几分钦佩之情。
十年之前,凌云击退北羌挟势归来,兵逼长兴宫,成功令老皇帝废除当时的
太子,立他为新太子,并将前来靖难的三位皇子当场格杀,此事已令天下哗然,
凌云却没有就此而止,紧接着又做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他裁革了天玄宫,
并设立天策府与神监司。直至近日,他又以前天玄宫为依托,建立天玄书院,行
教化之效,与十年前设立的天策府、神监司相辅相成。而今蓦然回首,这位陛下
从当年落子布局开始,短短十年时间,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将当年的天玄
宫取而代之,一手构建起了真正属于景国朝廷的修士组织。
纵观这位陛下过去十余年所行之事,皆为常人不敢想不能为之事。登基之后
也励精图治,从谏如流,在他的治理之下,景国百业俱兴,强盛繁荣远胜前朝,
泉关一役,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如此帝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
凌云身着便服坐在庭前,看着满天星斗,嘴上带着笑,轻声道:「皇后,都
说当皇帝的若是能够在生前立下不世功业,死后便会化作帝星,永垂不朽,照耀
千秋。你说说看,朕今生若能够荡平北地,打通西域,平定天下,令万国来拜,
算不算所谓的不世功业?」
赵琴看他一眼,轻笑道:「自然是称得上的,陛下之名,定会永垂青史。」
凌云却摇了摇头,笑道:「不骂我便好了,千古明君那有那么好当的。」
赵琴在边上坐了下来,道:「陛下多虑了。」
凌云不置可否,只是感慨道:「这场胜仗来得正是时候啊…………」
赵琴美眸闪过几分锐利,轻笑道:「陛下所言是极,这一场胜仗来的时机很
妙,陛下重建天玄书院之后,除端王以外的诸位王爷都有些坐不住了,各路牛鬼
虫蛇也都冒了出来,正好借北疆大捷这件事来震一震他们。」
「呵,眼下是镇住了,可早晚还是要出问题。朕也想趁早解决呐,可牵一发
动全身,终是要出大乱子的……北羌是吃了一个不小的亏,但不至于因此而偃旗
息鼓,如今的北羌啊……就像是一匹受伤的狼,它一边舔舐着伤口,一边睁大它
那双通红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景国的一举一动,巴不得朕和朕的臣民犯错,
景国越乱越好……那些人也懂这些个道理,便是靖王也不想折腾半天最后都成了
别人的嫁衣。所以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在等着时机,朕也在等
着……」
凌云抬起手比划着,将五指并拢,化作手刀向下一切,轻声说道:「这是景
国建朝以来便留下的病根,沉疴下猛药非常出重典,要想根治,朕必须动刀子。
只不过这刀切在那,怎么切,什么时候切下,都是朕需要三思的。就好像针灸治
病,你要扎得准,既不见血,也能够治病,我这一刀子要是切得足够精妙,说不
定也能如此……」
「陛下所思不无道理,只是臣妾担心……」
「你在担心玉龙山的事情?」凌云看了赵琴一眼。
「臣妾确实在担心玉龙山,但也也不只是玉龙山……倘使玉龙山真有什么问
题的话,靖王等人未必还坐得住,到时若再多一些暗中捣鬼、浑水摸鱼之人…
…」
凌云恍然,然后微眯起眸子,轻轻说出三个字:「天隐门。」
赵琴点头道:「天隐门目的不明,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而且更重
要的是,他们确实有搅动风云的能力,若是他们在那个时候出手,后果难以预料
……」
凌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似意有所指道:「听说那位陈院长在三天
前出关了。」
赵琴愣了愣,隐约明白过来什么,不确定道:「陈卓?」
凌云笑道:「他现在应该快要通玄境了,算起来,这位前天玄宫的少宫主,
比起永明可是丝毫不让啊……」
赵琴看着他,有些惊讶道:「您是想要……」
凌云抬头望向夜空,群星闪耀,交错纵横,犹如巨大的棋枰,他将目光投射
进幽远的深处,似要极尽星河,看到深藏于黑暗中的光芒,缓声说道:「风物长
宜放眼量,再看看吧……」
第七十五章欢喜
北羌武士骁勇善战,骑乘的都是最迅猛的马匹,尽管当今陛下在十年以前曾
让北羌吃过一次亏,但也只是将北羌驱逐出关,这些年来北羌始终还是中原的心
腹大患,许多人嘴上不说,心里头一直忧心忡忡。而今这一次胜仗,并不仅仅是
中原对北羌的一场大捷,而且还是中原国富兵强的最有力证据,是给天下百姓的
一颗定心丸。
因而随着西北的捷报传来,天都上下都出呈现出如沸腾一般的狂喜。上至公
卿大臣的庆祝,下至文人墨客的诗词会、青楼勾栏的活动,这一切都将天都的氛
围炒得犹如过年一般。
在满城的热烈之中,夜幕在不知不觉降临了。
暮春的风拂过楼船画舫连成一片的河面,吹进天都,从丝竹声与锣鼓鞭炮声
之间穿过,来到书院旁的庭院之内,吹起站在阶上的美人儿那莲白色的裙角,舞
动着缠缚在她发髻上的五彩缨线。
她穿着一袭莲白色的长裙,腰间系上一条同色的丝绦,既显出她纤细的身段,
又将那对尺寸惊人的鼓胀胸脯突显了出来,教人浮想联翩。
火红的灯光正斜照她那妆容精致的脸颊上,将她衬出一种成熟妩媚的感觉,
再配以她此时含羞带怯的神态,更是有种独一无二的美感,如梦似幻。
陈卓看着她,有些呆了。
「看……看什么呢?」何薇薇秀靥微微一红,嗔怪的瞧了他一眼,心中却是
欢喜的,她今天来得晚了一些,便是在打扮上花了不少功夫,原来还担心会不会
有那里不足,此时见了陈卓的神态,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陈卓认真道:「师姐,你今天真好看。」
何薇薇脸上更红了,水汪汪的杏眼里闪过一丝媚意。
出了院子,两人便去了最是热闹的陵安街。
街头巷尾里都有花车巡游,万盏大红灯笼挂满千家万户,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何薇薇在陈卓的身旁紧紧的挨着他,两人的手在走动之间时不时触碰到一起,让
何薇薇不由心猿意马。
忽然间陈卓伸手一探,拉住了她的葇荑,将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在掌中。这
一刹那,何薇薇的身子微微一颤,秀靥浮起酡红,却也没有挣脱,只是微微低头,
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也不敢抬头看他。
她曾亲过这位师弟的脸颊,前不久还紧紧相拥过,亲密程度比之牵手还犹有
过之,只不过那些到底也只是一时情动,此时此刻却又有几分不同,对于两人有
种非同寻常的意义。何薇薇在芳心乱跳之中,心里一点点绽出了欢喜,与耳畔传
来的摊贩们零零碎碎的吆喝、余光里看到的那些张灯结彩的喜庆色彩揉杂在了一
起。
陈卓开了口,似是在解释:「路上人多,这样子好些。」
何薇薇应了一声,小声道:「我,我明白。」
街上尽是热闹的声音,两人却都没有说话,只是在细细品味着独属于他们二
人的欢喜。他感受着她的纤柔,她体会着他的温暖。直到过了一个转角,两人才
习惯了此时的亲密状态,并被眼前各种各样的商贩吸引了目光。
短暂的宁静过后,陈卓感觉自己的这位师姐好像比平日里还要活泼了几分,
拉着他的手去这去那,那儿有新奇有趣的地方,便往那里钻进去。遇到什么有意
思的小玩意儿,还会试着琢磨捣鼓一下,若是想通了,还会得意洋洋的跟他显摆
一番。倘使看到了张牙舞爪状貌吓人的面具,便会偷偷摸摸的戴上,转身吓吓陈
卓,然后兴致勃勃的看着陈卓的反应,若是不尽兴,便要佯怒嗔怪,若是得逞,
便嘻嘻的笑起来。
「这个多少钱?」何薇薇从摊贩手里接过一个色彩鲜艳的吉祥轮,高粱杆,
彩绘纸,轻轻往上吹上一口气,黏着的六面小旗便骨碌碌的转了起来,鼓槌也跟
着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老板瞅了一眼两人紧牵着的手,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不要钱,姑娘尽
管拿去吧。」
何薇薇眨巴了下眼睛:「那怎么行?」
老板笑道:「怎么不成?一来啊,咱们在西北拿了大捷,我这心里头高兴,
二来就是许久没见过像你们这么登对的情侣了,这个如意轮算是送给你们俩的祝
福。这如意轮啊……」他又抽出了一支如意轮,指着上面交错的两支细棍,然后
轻轻吹了一口气,交错的两根细棍便转动了起来,「如意轮上有两根细棍,风来
了,它们唯有相互扶持,才能转成一个圆满的如意轮。眼下送你们这如意轮,便
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同心同德,相爱相守,就像这个如意轮一样,事事圆满。」
说完,他又将手里的如意轮送给了陈卓,笑着道:「来,公子,这个也送给您了。」
何薇薇红着脸蛋,伸手撩了撩鬓边的发丝,抿嘴轻笑道:「老板……可真是
会说话。」
老板哈哈一笑,打趣道:「这一对可保管好了,下次再找我买,我可不这么
慷慨了啊。」
陈卓笑道:「这个自然的,多谢老板。」
何薇薇自从拿了摊贩老板送的如意轮后,便玩得不亦乐乎,走上几步便要朝
着如意轮吹上一口,然后看着转动起来的小玩意儿,露出满足的笑容。
「那个老板人可真不错。」
「是挺好的。」
「师、师弟……你说咱们……」
「什么?」
「咱们会不会像老板说的……同心同德,相爱相守啊?」
「会的。」陈卓一边说一边握紧了她的手。
何薇薇感受着陈卓的手掌的温度,嘴角抿出一个甜蜜的弧度,笑眯眯道: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记住了。」
爆竹连响,灯火如龙,两人携手穿过巡游的花车,踏过遍地的红色碎屑,在
一家家店铺里转进转出。虽然并没有买什么东西,但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
面产生一种难以言容的充实之感,同时都很清楚,之所以会有这样奇妙的心情,
正是因为有对方的陪伴。
只要彼此相互陪伴着,那一切便都是好的。
何薇薇原也没准备买些什么,之所以东看看西瞧瞧,只是因为她很享受这种
感觉——一面牵着心上人的手一面逛街,这让她非常满足与幸福。
不过,在她进了珠玉堂——陵安街最有名的首饰店之后,这种心情终于又有
了些变化。
于惊鸿一瞥之间,她被店内陈列出来的一只玉镯所深深吸引了。
第七十六章飘花翡翠镯
翠绿色的手镯摆在那里,紧紧攫住了她的目光。那通透的裴翠玉质,让人禁
不住浮想联翩,好似在碧绿的湖水中映出了青山的倒影,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玉镯上一圈圈惊艳的花纹,就像湖水荡开的涟漪,绽出令人炫目的光泽。
这一切意象交织一起,完美的融合在那纤盈的玉镯之上,唯美得令人忍不住
动容。
珠玉堂的掌柜不知何时来到附近,笑呵呵说道:「这位姑娘好眼色,这飘花
翡翠手镯产自西域,单论玉色,在我的这些玉器里已堪称上乘,可这飘花翡翠镯
最让人心醉与着迷的,还是其玉质,不仅干净透彻,而且在色彩变幻之间,不着
痕迹,浑然天成。此玉镯实乃不可多得的极品,所谓好玉赠佳人,姑娘生得如此
动人,若是再得此等玉镯衬托,当锦上添花、逞娇呈美。」
何薇薇听这掌柜说得天花乱坠,也禁不住大为心动,尤其是想象到自己戴上
这玉镯后的模样,更是欢喜羞涩,只是在转念一想,这样的心情却又淡了下来,
心道:「照这么说来,这个玉镯恐怕价值不菲……」
陈卓便在何薇薇的身边,自然也注意到她看到这飘花翡翠玉镯时露出的神采,
此时听说这珠玉堂掌柜的一番话,心头不由一动,开口道:「掌柜的,不知这个
镯子……」
「我不要这个啦,咱们再去别的地儿逛逛。」何薇薇瞪了陈卓一眼,打断了
他的话,并拉着他往外面走。
陈卓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面被拉着走,一面不明所以的问道:「你不是喜欢
那个手镯吗?」
何薇薇反问道:「谁告诉你我喜欢了?」
「我就觉得你应该喜欢……」
「你的感觉错了。」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必这么急着将我拉出来……咱们还可以再看看别的
首饰……」陈卓说到后面,声音逐渐低了下来,隐约明白过来什么的他叹了口气,
说道:「师姐……你是不想让我破费银子吧。」
何薇薇被戳穿了心思,柳眉微微一挑,哼了一声,撅起嘴巴道:「我只是不
想看到某人想要装阔气,却因为身上带的银钱不够丢了面子而已。」
陈卓道:「其实……我今次出门……银钱应该是带够了的……」
何薇薇柳眉倒竖,叉着腰,气呼呼道:「到底谁才是师姐?」
「你是师姐。」
「这不就得了……哼,不要以为牵了师姐的手,就可以没大没小了……我说
不要便是不要了,不许再顶嘴。」
「哦。」
何薇薇看着他一脸无奈的模样,忽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往手里的
吉祥轮上轻轻吹了一口气,只见两支细棍逐渐转了起来,在她挺拔丰满的胸脯之
前转成了一个五彩斑斓的圈。她听着轮子转起来后带动鼓缒传出的清脆声音,小
声说道:「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陈卓也小声说了一句:「可是这……不一样的。」
何薇薇瞪他,道:「还说。」
陈卓望天,终于缄口。
他觉得有些无奈,又觉得很是感动。
何薇薇笑嘻嘻的伸手拉住他,小指俏皮的勾了勾他的掌心,轻笑道:「怎么,
不高兴啦?」
陈卓摇头笑了起来,感慨道:「怎么可能呢,只是觉得师姐真好。」
何薇薇的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街角的灯光照在两颊上,让她觉得暖烫暖烫
的。她躲闪着陈卓的目光,正巧看到不远处挑担卖炸丸子和豆腐花的贩子,娇声
道:「我想吃那个。」
「炸丸子?」
「不行啊?」
「当然行,我这就给你买来。」
将绿豆面和粉条裁成小段,调成浓糊,再过油炸,便是一颗颗金灿灿的炸丸
子。当老板很娴熟的将这些丸子串成串儿,添上芝麻酱、香菜还有醋等佐料,然
后笑呵呵的将一串香喷喷的炸丸子递给何薇薇的时候,这位平日就偏爱小吃零嘴
的师姐早就看得垂涎欲滴了。她迫不及待的接过串儿后,只是稍稍吹了吹,便用
贝齿轻轻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品尝起来。
陈卓看着她一脸满足幸福的模样,感到几分好笑的同时,也有种难以言喻的
温馨在心底里逐渐泛开。他微微一笑,对老板说道:「再来两份豆花。」
「好嘞。」
何薇薇瞅了陈卓一眼,笑嘻嘻道:「还是师弟懂我。」
「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何薇薇吃豆花是有些讲究的,若是身上带着果脯之类的东西,便要撒一些到
豆花碗里当做点缀,今天已经转了大半天,她身上正好还有几颗梅子,便从怀里
取了出来然后撒了进去。这豆花是咸的,梅子却是甜的,陈卓素来不太理解这样
的搭配,忍不住问道:「这样好吃么?」
何薇薇拿着勺子挖了一勺带着梅子的豆腐脑,刚准备往嘴里送,便听到陈卓
这句话,脱口而出道:「好看嘛。」
「至于好不好吃你也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说罢,她还作势将勺子往陈卓那里送了送。
陈卓连连摇头,道:「你吃吧。」
「哼……不吃白不吃……」
何薇薇不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红扑扑的,也没有坚持,
只是心虚的将伸出的勺子给偷偷收了回来,然后心猿意马的轻轻含在嘴里,一面
品味着豆花与梅子的香甜,一面回味着方才那些不足与外人道的少女心思。
陈卓倒是没有多想,在吃东西上,何薇薇总是能够表现出令他钦佩的耐心,
即便是一朵棉花糖,这位师姐也可以不紧不慢的品尝小半个时辰。
便在这个时候,远处的街上忽然起了一些骚乱,隐隐约约传来了惊叫呼喊的
声音。何薇薇回过神来,含着勺子,问道:「怎么了?」
陈卓道:「也许是在抓窃贼呢,这种时候,总是会有人生出浑水摸鱼的想法。」
「嗯……」何薇薇轻轻点头,这种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倒也寻常,一般来说
衙役的人都能解决,倒是不需要他们去操这份心。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远处的骚乱却在朝着出乎二人意料的方向发展着。
只见拥挤的人群被冲散,一道灰色的身影借着混乱的场面飞速逃遁。
陈卓在注意到此人拥有堪比通玄境修士的身法之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紧接着,他又在混乱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全力追逐着在前面奔逃的
灰色身影。
他怔了怔,似是在回忆。
一个名字骤然闪过心头。
吕从秀。
「神监司的人……」陈卓轻喃自语。
当初护送他来到天都的人中,便以这位神监司高手的地位最高。
他略一思衬,然后说道:「我去看看。」
第七十七章抓住你了
正被吕从秀紧追着的可不是什么窃贼,而是一名因为身法诡异而闻名江湖,
被人称作「雾影」的邪道高手。
数天以前,吕从秀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雾影并认出了此人的身份,不
过他在当时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命手下严盯谨防,密切注意雾影的行踪。
孤雁难成行。
若是邪道在天都真的有所图谋,那么在城内极有可能还潜藏着与其相互照应
的同伙,他便是想要通过鬼影顺藤摸瓜将这些人全部揪出来。
只不过,这个雾影比吕从秀预想中的还要谨慎,一连几天下来,除了吃饭喝
酒上街闲逛,竟是再没做别的什么事情。若非吕从秀早已知晓他的底细,恐怕都
要被他蒙骗过去。
雾影的低调行事并没有降低吕从秀的警惕,恰好相反,这令吕从秀越发笃定
了心中的想法——邪道定在天都有所图谋。
雾影按兵不动,吕从秀便也跟他耗着,对方修身养性,他就养精蓄锐。
吕从秀相信,最先坐不住的肯定是对方。
便在他准备就这么跟雾影耗下去的时候,事态忽然又有了转机——西北大捷
的消息传来了。
吕从秀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敏锐的意识到,雾影很可能要行动了……
果不其然,随着西北那一声惊天动地的春雷落下,雾影终于有了异动。
吕从秀原以为这是一个绝妙的契机,却没想到功亏一篑,竟是在最为繁华热
闹的陵安街上被对方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
雾影想要脱身,吕从秀自是不愿放跑到了嘴边的猎物。
一场追逐战就这样突然在街头巷尾里展开,并愈演愈烈,当陈卓与何薇薇注
意到的时候,原来还只是暗藏在繁华喧嚣之下的激流暗涌,已随着双方冲突的加
剧而彻底失控,如奔袭的狂澜,于街道上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尽是狼藉与骚乱。
从陈卓于人群之中认出吕从秀,到决定出手相助,再到展开身形奔袭而去的
短短几息之内,神监司的人已经与那夺命奔逃的雾影交手过数次,只是没有占到
多少便宜,每每在将要围住雾影的千钧一发之际,对方都会化作一团黑雾,诡异
无比的在神监司修士的包围中飘散,令神监司的一众修士功败垂成。
吕从秀对此并没有意外,雾影本就是以捉摸不定的诡异身法闻名,此时使出
浑身解数,自然比滑溜的泥鳅还要难抓,只不过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次次从手底
下逃走,还是令他的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直到看见一道刺目的剑芒犹如流星般
划入视野之中,不仅将那缭绕开来的黑雾贯穿,还在弥散的雾气中带出一朵鲜艳
的血花,这时他阴翳的神色才终于有所变化,流露出了几分惊喜与难以置信——
尽管雾影的修为仅有凝元境上品,可身法却极为了得,即便是拥有通玄境修为的
他,也没有把握一击便让对方受伤,却是不知道如今出手相助的又是天都里的那
位高手?
心下想着,吕从秀好奇的朝出手之人望去,却是看到了一张清秀俊美的年轻
面庞,不由的微微一怔,下意识念出一个名字:「陈卓。」
原来是他……
怪不得能够施展出那般惊艳的剑气,便是以那雾影的诡异身法都无法躲开
……
在那个名字脱口而出的同时,纷杂的想法也一并涌上吕从秀的心头。
当初将陈卓从天华剑宗护送到天都的朝廷修士中就有他。他在当时便明白,
陈卓回到天都之后很可能会受到陛下的重用,不过仍是没想到,陛下会委任陈卓
为天玄书院的客座院长。更是没有想到,一直在山中修炼的陈卓能够在短短三个
月的时间内,于权贵云集的天都站住了脚跟。而今再见到陈卓,心中不免感慨,
只是眼下情势急迫,并没有多少寒暄的功夫——雾影被陈卓一剑刺伤之后,遁逃
起来便越发不要命了。吕从秀目光微闪,大声道:「陈公子,那贼人乃是邪道修
士雾影,还请出手助我等捉拿!」
陈卓听到吕从秀的声音,点了点头,朗声道:「在下必然倾力相助。」
他眯眼望了一眼受伤后继续奔逃的灰袍修士,又望了一眼围追堵截的神监司
修士,却是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将身形微微一缓,目光飞速的掠过四周,对敌
我双方实力已经有了大概了解的他在心中极速推演着这场追逐战中可能发生的一
切情况,并试图从这些可能中,找到一处突破口……
一条条街巷浮现于脑海,错综复杂的交织一起,犹如一张巨大的棋枰,他冷
静的审视着一切,飞快的思索着,骤然一道电光划过脑海,他的目光犹如一把利
剑,刺向线条交错的某处:「就是那里了。」
陈卓思绪千转,实际上也只是在电光石火之间。
在何薇薇看来,这位师弟只是飞身冲出,迎着那个诡异的灰色身影去了,很
快又一头扎入混乱的人群之中,一眨眼的功夫,便彻底没了踪迹,却是让她根本
没有开口阻拦的机会。
何薇薇没好气的跺了跺脚,道:「就他多管闲事。」尽管话是这么说,可目
光里的担忧却是掩饰不住的。她望了一会儿陈卓消失的方向,欲言又止,然后撅
了撅嘴,哼了一声,嘀咕道:「这个家伙……居然就这么把我一个人给丢在这里
……等他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只不过……怎么教训陈卓都是后话,现在令何薇薇苦恼的是,不知道陈卓到
底去了那,是在原地等他呢还是找个地儿……
何薇薇已经逛了大半天了,原来还不知疲倦,可当陈卓离开身边之后,那被
满足与幸福掩盖住的疲惫终于涌了上来。
她轻咬了下樱唇,抬头望向四周,当目光扫过拐角处的赏心楼时,眼前登时
一亮。这赏心楼的位置可谓是极好,正好位于四通八达的路口处,一来可以当做
歇脚休憩之地,二来只要能够在楼上找到一处靠窗的位置,那么她就能够一览无
遗的俯瞰整个陵安街乃至更远的地方,等那个让人不省心的师弟回来了,她也可
以第一时间看到……
「嘻……我可真是聪明……」
轻轻松松的就解决了一大难题,何薇薇一边走向了赏心楼,一边舀起了一口
豆腐花,喜滋滋的含在嘴里。
……
始于陵安街的那场追逐还在持续。
当一道道身影掠过之际,街角的灯笼也跟着晃动起来,骤然闪耀的剑光、尖
锐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惊动了在树梢上休憩的鸟雀,便在这些鸟儿惊散开来的同
时,街巷深处的一团黑雾也跟着散开,缭绕而上、腾空而起,欲要从这一场实力
悬殊的围猎中逃脱。
雾影全力催动真元,他那张为一团黑雾所掩盖的面庞显得狰狞无比。
他不想死,更加不想要落在神监司的手里。
所以他必须竭尽全力的逃。
黑雾不断升腾,便在下方的万千灯火逐渐变得渺小黯淡的时候,他的脸色却
陡然变得苍白无比,流露出既是惊恐又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毫无征兆的,一道剑光自天上落了下来。
犹如一道雷霆降下,照亮夜空。
这一剑,沉重无比,仿佛横于大江之上的铁链,几乎要将那升腾的黑雾一口
气拍散。
雾影所化的那团黑雾犹如被巨力轰击的石子,朝着地面猛然倒射而去,狠狠
撞在了青石路面上,传出一声惊人的轰鸣声,卷起无尽的尘土。
神监司的修士们也禁不住微微一怔,却是被这一剑的惊人声势所震撼,一种
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那个仅仅凝元境上品的年轻院长,一剑之下,竟然
拥有这般可怖的威能……
不过,这样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的注意力很快便又回到雾影那里。
烟尘逐渐弥散,一道狼狈十足的身影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吕从秀目光警惕的望向雾影,连同神监司的手下形成了扇形,截住了雾影的
退路。
陈卓则是握着天离剑出现在街道的另一头,堵住了雾影的去路。
随着他的第二次出手,雾影所处的境地,再次急转直下。
……
赏心楼内的客人大多没有被外头引起的骚乱所惊吓,相反,这件事情还助长
了好些人的酒兴,他们将其作为谈资,猜测着被神监司追捕之人的身份,又借着
这个话题谈论到了在许多人眼中神秘无比的神监司,再然后又根据神秘二字,将
话题转到了他们所在的赏心楼上——陵安街可是个寸土寸金的地儿,赏心楼不仅
能够在陵安街盘下这么大的地方,而且还是在这么个四通八达的绝佳位置,可不
是有钱就能够办到的事情,这赏心楼的东家到底是何妨神圣,竟然拥有这么大的
能耐?
说到这里,众人更来了兴致,议论纷纷,大都天马行空,但也不乏消息灵通
之人,点出这赏心楼乃是如意楼的产业,而如意楼的千金大小姐,如今又过了周
相府邸的门……酒客们听到这里,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尽管猜到这赏心楼来头
不小,却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小姐……」正当宾客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赏心楼的掌柜正陪着一位女子
上楼,他听着宾客的对话,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貌美女子,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要
在平日里,他并不惮于让宾客去猜测这些,甚至还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只不过
这位掌柜口中的小姐不是旁人,正是酒客们口中的「如意楼千金」。明若雪
自从嫁给周珣之后,抛头露面的机会便不多了。尽管这赏心楼是她家在天都的产
业,但她也只是偶尔来这里一次。今晚之所以过来这里,只是因为周珣念起了赏
心楼的特色茶点,想要来一趟,她这才提前过来看看。
「无妨,反正……咦……」
明若雪摇头轻笑,薄唇轻启,正待说些什么却又戛然而止。
刚走上了楼,她的目光被三楼窗边的一道身影给吸引住了目光。
对方不仅有拥有一张精致无暇的侧脸,而且还拥有足以令绝大多数女子都感
到艳羡不已的诱人身材。再衬以一袭莲白色的襦裙,海棠滚粉边的月白色半臂,
只站在那儿,就像是一朵绽放中的粉色的夹竹桃,极为动人。
不过,这些还不是真正勾起明若雪的兴致的原因。
真正让明若雪感兴趣的,是对方由内而外散发的独特气质。
她一眼就看出了何薇薇与自己的不同,与她所见过的绝大多数的女子的不同。
何薇薇与她们并不是一类人。
她们或者追权逐利,或者陷在世俗红尘中无法自拔。但何薇薇与他们相比,
更像是一朵清新脱俗的玉簪花,干净、清纯。
正因为如此才,才最是令人心动。
凭着她对自家公子的了解,她相信,如果周珣见了她,势必会见猎心喜。
尽管这样的女子很可能不会对周珣这样的纨绔公子假以辞色,然而不喜欢又
能如何呢,只怕会越发勾起周珣的征服欲望。明若雪了解周珣,知道他是个不达
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而且身为当朝左相独子的他,也确实有任性骄纵的本钱。
正因为清楚这一切,她才越发的被何薇薇勾起一种复杂而又病态的好奇心—
—倘使这朵玉簪花真的落入了周珣之手又会如何?是否会就此沉沦呢?
「掌柜的先去忙吧,我还有一些事情。」
掌柜怔了一下,循着明若雪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站在窗边的那个女子,他
倒是没有多想,只是笑了笑,拱手道:「小的这就下去。」
明若雪抿了抿唇,轻笑着朝何薇薇那里走去。
难得被勾起了兴致,她可不想让何薇薇轻易就走了,至少,要让周珣见过她
了再说……
何薇薇进了赏心楼后,便直接上了三楼,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俯瞰街景,正
兀自看得出神,忽然听到耳边似有人在呼唤自己,这才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只
见一张雪白的玉靥,柳眉凤眼瓜子脸,水盈盈的眸子像是能看穿人心一般。她先
是怔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的迎向对方的目光。她并不认得对方,也猜不到对
方接近自己的意图。
「见过姑娘。」明若雪轻笑道,语气很是轻柔,还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何薇薇开口道:「这位小姐……」
明若雪看着她,眼里含着笑意,道:「还没有自我介绍,妾身名为明若雪。
方才上了楼,妾身首先看到的不是这满堂宾客,而是孤身一人站在窗边的姑娘,
原因无他,只因姑娘的气质令人一见难忘,妾身也不由得升起几分好奇,犹豫了
一番,还是按捺不住,过来打这一声招呼。」
何薇薇俏脸微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本就是一件教
人欢喜不已的事情,更何况,这样不加掩饰的溢美之辞还是出自一位美貌动人的
「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我叫何薇薇,我……何处去的何,采薇的薇。」
「很好听的名字呢,我记下了。」
何薇薇抿嘴笑了笑。
明若雪靠近了些,轻启檀口,吐气如兰,声音也在不知不觉间更柔媚亲切了
几分:「对了,妹妹怎么就一个人?」
「哎呀,差点忘了!」何薇薇闻言才回想起自己来这赏心楼的目的,道:
「我是来这里等我师弟的。」
「师弟?」
何薇薇并没有察觉到明若雪神色之间的异样,对着窗外朝下方的街道努了努
嘴,道:「那个混蛋把我一个人丢在了陵安街,我才来了这儿的。还别说,赏心
楼的位置可真是好,从三楼看去,真是什么都看得见呢。」
明若雪顺着她的目光往下望去,看着下面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忽然间望见
一辆熟悉而奢华车驾从远处而来,缓缓的在赏心楼前停了下来。明若雪眸子里荡
出妩媚的笑意,道:「妹妹可真是聪明,这里确实是个看风景的好地方。」
……
奢华的马车在赏心楼外缓缓停了下来,从车厢内走出一位气质不俗的年轻男
子,面色如玉,长衫刺雪。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轻挑。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左相周彦的独子周珣。
进了门,掌柜便迎了上来,谄笑道:「见过周公子,我家小姐已经到了,要
不小的去把小姐叫来?」
周珣摆了摆手,笑道:「不必了,她在那儿?」
掌柜答道:「就在三楼。适才小姐看到了一位年轻的姑娘,这个时候,可能
还在说着话呢。」
「不错。」
周珣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道:「明白了。掌柜的你自己忙吧,我上去看一
眼。」
……
街巷深处的激战一触即发。
雾影陡然爆起,往势单力孤的陈卓那里狂奔而去,似是要以陈卓为突破口—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陈卓仅有一人,神监司那一边除了吕从秀这么一位通
玄境高手之外还有好几人。
神监司等人显然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就在雾影行动的一瞬间,他们也紧跟着
追了上去。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雾影耍的一个障眼法——他真正要突破的,
并不是陈卓这边,而是神监司的包围!
一记回马枪。
雾影所化的黑雾毫无征兆的骤然倒卷,将穷追不舍的神监司修士吓了一跳,
反应一下子就慢了半拍,这让雾影有了可趁之机,他一鼓作气,欲要杀出重围。
只不过,再多的阴谋诡计,也只是为他争取了一线生机。
可要想从这边走,那有这么简单。
吕从秀微微眯眼,望向朝自己冲来的雾影。
他体内的力量轰然爆发,顷刻间涌入手中之剑。
剑尖催生出一点刺目的剑芒。
雾影盯着那一点致命的光芒,瞳孔紧缩,咬住牙关,再次提速。
吕从秀将杀意汇聚成一点,毫无犹豫的出剑。
无数黑雾陡然炸开,溅起一抹鲜血。
毫发无损的吕从秀却将眸子眯得更紧。
雾影算准了他不舍得下杀手,所以拼死这么一搏,以重伤为代价,换取一线
生机。
雾影再次从吕从秀眼前消失了。
……
周珣拾阶而上。
三楼的喧嚣与热闹一点点映入视线,在看到站在明若雪身边的那道身影之前,
他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但在看到那道身影,看到对方那精致的侧脸、那玲珑起
就像于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一层层的波澜。
「她怎么会在这里?若雪竟然与她在一块。」周珣微微皱眉,但很快又舒展
了开来,他于嘴角抿起了一抹兴致盎然的笑意。
他忽然发现,今夜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有意思。
周珣朝着明若雪与何薇薇的方向走去。
两人正一面看着窗外的景色一面交谈着什么,并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只要
他小心一些,好像也不会被觉察……
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好久不见,也该送她个见面礼啊。」
……
雾影在街巷深处拼命一搏之后,他所剩无多的真元便全部用以止血——并不
只是因为他要避免失血过多而昏厥街头。更重要的是,他若是不这么做,他根本
逃不掉——神监司的那些人是朝廷豢养的鼻子最灵的恶犬,只要给留下一点蛛丝
马迹,藏地三尺,也一样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他的脸色发白,站在阴影的一角,靠着墙,尽力的隐藏着自己的气息。
他仰起头,望向街角的灯笼,默默算着时间。
模糊的视线之中,大红油纸之内,烛火平静的燃烧着。
忽有夜风袭来,惊枝叶,摇烛光,吹动他的鬓发。
一道剑光于黑暗之中探了出来,如闪电一般。
……
脚步越来越近,周珣终于从四面八方的喧闹声音中逐渐分辨出了明若雪与何
薇薇的声音,并越来越清晰。
「妹妹不仅生得标致,还有着足以令天下女子都羡慕不已的曼妙身姿,而且
性子又这般的好,应该有很多仰慕者吧。」
「啊……没、没有很多啦……」
「瞧你紧张的……嘻,如此看来,妹妹应当是有心上人了呢。」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带着点羞涩,还有遮掩不住的欢欣。
周珣的脚步微微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莫不成……这个心上人……便是妹妹要等的那个师弟?」
「我师弟……」何薇薇白皙的玉颈上泛起了动人的红晕,她抬手轻拢长发,
发间散出淡淡的幽香,用一种既是薄怒含嗔,又是欢喜含羞的口气说道:「他就
是个混蛋呢……竟然让我在这里等他这么久……」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珣已经到走了何薇薇与明若雪的身后,目光中带着嫉妒
的阴鸷,脸上则是轻佻的笑意。
他向何薇薇缓缓的伸出了手。
双手无声而快速的从后面绕过了何薇薇纤盈的玉背。
他的脚步再次近前,靠了上去。
张开的双手,也在这时候伸到了那对饱满的、巨硕的、柔软的美峰下面。
……
「我抓住你了。」
剑光骤然而来,最后停在了雾影的鼻尖上。
冷冽的锋芒反射着温热的灯火、冰冷的月光。
雾影紧紧盯着陈卓那张年轻的脸庞,目光中流露出不甘、畏惧、仇恨等情绪,
无数的念头闪过脑际,他忽然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陈卓。」
「陈卓、陈卓……」
他不断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露出了癫狂与讥讽的笑容:
「天玄宫的那个陈卓?」
陈卓冷漠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附近传来了阵阵脚步声,神监司的人已经朝这里赶了过来。
「无父无母、趋炎附势,你也是一条狗!」
深巷里,传来了一声放肆大笑。
……
周珣的手掌骤然用力,满满的攫住了何薇薇的双乳,一手一个,贪婪放肆的
揉捏着。
即便隔着一件上襦还有一层半臂,可他仍能清楚的感觉到手里的这一对美乳
的峰形。
是那般的浑圆硕大,犹如垂架的熟瓜。
又是那般的柔软而富有弹性,捏起来既紧实又柔软。
就像是掺了酥酪奶浆的大白面团,初探绵软,用力揉捏之后,又有种妙不可
言的酥弹,教人欲罢不能,忍不住让人加重劲道,再三轻薄。
何薇薇正还想对明若雪说些什么,也许是关于那个不能让她省心的混蛋师弟
的事情,也许是想要支开话题,可不论她想要说什么,都在胸前忽然间传来阵阵
酥麻之感的时候,全部戛然而止。
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是空白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感觉。
这种好似过电一般的,这种令她忍不住颤抖并绷直身子的陌生又奇异的感觉。
她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只见一双手掌正覆在自己的那对耸翘的玉峰之前,旁
若无人的占有她的美峰,肆意揉捏。在这双手的有力压迫之下,乳肉正被掐得往
外凸出,于高高撑起的前襟内夹出一道傲人的深壑。
她感到羞愤欲绝,又感到荒诞不已——这里是赏心楼,周围是满堂的宾客,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会有人胆敢、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堂而皇之地,
这般肆无忌惮地轻薄一个女子?
羞愤之中隐约传来的丝丝快感,以及敏感的乳尖被指头有意无意的划过而产
生的令她感到羞耻的舒畅感,都在提醒着她——她并没有在做梦,这些都是真的,
真有人如此大胆妄为的轻薄于她。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人又是谁?
「呵,若雪,你的这儿……好像比平日里还要大了不少呢,莫不是又有了,
所以胸又变大了?」正在她羞愤得俏脸通红的时候,耳畔间忽然传来这么一句轻
佻无比的品评。
一声尖叫惊满堂。
宾客们都被吓了一跳,然后朝何薇薇那儿望了过去,正好看到周珣从后面搂
住了一位白裙美人,俯身贴耳,两只手不安分的抓握住对方那尺寸惊人的饱满瓜
乳的淫秽一幕。
「原来是周公子啊……」「真可惜……那么俊的美人儿,又要被这周珣给糟
蹋了……」「周公子便是厉害啊,就这么给咱们看了一场活春宫……」
便在议论声渐起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响声又令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何薇薇挣脱开了周珣的怀抱,转过身去,羞愤欲绝的回敬给了这个不要脸皮
的登徒子一个巴掌。
众人看呆了,对于周珣当众轻薄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已是司空见惯,但像是
现在这样的场面,却还是头回看到。众人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多说话了,
有的甚至干脆偏过头去,装作正在欣赏窗外的繁华夜景。
周珣摸了摸火辣发疼的脸颊,先是被出离的恚怒所充满胸腔,然后再看到眼
前一脸羞愤欲绝的瞪着自己的美人儿,却忽然没皮没脸的咧嘴笑了起来,道:
「倒是在下唐突了,原来是何姑娘……我认错人了,方才看着背影,还以为你是
贱内若雪呢。」
第七十八章烟花易冷
这句话自然是不能令人信服的,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是耍赖、强词夺理。
明若雪听了之后,也禁不住白了周珣一眼,不过在她心里面,却是有些惊讶的,
并不是惊讶周珣的胆大妄为,而是没有想到原来周珣是认识何薇薇的。
「你……」何薇薇怒视着周珣,对方则是一脸无辜的回望向她。看到周珣这
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她感觉满腔的羞愤都好像烧起来了一样,灼得她满
脸通红,又生出无数委屈——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更何况还是
在这样的场和,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一想到这里,何薇薇眼眶忽然一热,泪水情不自禁的涌了上来,她咬住红唇,
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想让眼泪就这样掉下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周珣,你以为你是左相之子,身份显贵,就可以
罔顾礼法?这里可是天都啊,就在天子脚下,你难道觉得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
周珣诧异的望了一眼何薇薇一眼,却是没有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这
般冷静,知道要扯虎皮做大旗。只不过,这一切只是「误会」而已,他又何惧之
有?他佯装吓了一跳,赔笑道:「何姑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讲……在下来赏心楼
之前,多喝了些酒,难免晕晕乎乎的……你看,你和若雪两人不仅身形相似,而
且都穿的是白裙……罢了,到底是在下孟浪了,再如何解释也无济于事,若是何
姑娘你咽不下这口气,在下也就豁出去了,便站在这儿任你轻薄,这一来一去,
也算是扯平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也多了些许戏谑,「何姑娘,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你无耻!」何薇薇气得发颤,她紧紧盯着周珣的脸,「这里这么多
人都看到了,你难道以为你真能颠倒黑白?」
周珣摊了摊手,道:「不若你问问大家的看法?」
何薇薇听到这里,只得转过身带着几分希冀的目光望向在座的宾客。
「这……」
众宾客面面相觑,都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
事,周珣的一番说辞,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明目张胆的调戏。只不过,心里
面清楚是一回事,要不要站出来帮何薇薇说话,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都说出头的椽子先遭殃,这位周公子可不是什么善在儿,你现在让人家难堪,
人家也就记住你了。更何况……他们便是真站出来了,对那位姑娘而言,也不一
定就是好事——他们要只是冷眼看着,这件事情兴许也就这么过去了,但要掺和
进去,让周珣当众失了面子,下不来台阶,到时候再想要收场,可就难了……
楼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三楼的宾客也有二十余人,方才还热闹得很,现在却一下子冷清了。
「你们……说话啊,难道你们真觉得他说的对?」何薇薇愣了愣,同时感觉
有一股难以言容的无助感正从四面八方袭向自己。
她有些慌张了,下意识的紧紧攥住了袖口,目光与明若雪交错,却很快又移
开了——明若雪是周珣的女人,是不该帮她说话的,她很清楚,而且她也不想让
对方为难。
只是,这里除了明若雪之外,还有这么多的人,为什么没有人肯为她说话呢
……
就在此时,三楼的一个角落传来了些动静,仿佛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的
浮木一般,她满怀期待的望了过去。
「咳,其实呢……周公子所说也不无道理,酒喝上头了,人便容易犯迷糊
……而且这位姑娘的穿着又与明小姐相近,也怪不得周公子认错了人……」那人
不敢看何薇薇,躲闪着她的目光。
何薇薇听完他的话,怔在原地。
好不容易有人说话了,却是在位周珣开脱。
「张兄说的有道理,我想周公子也不是有意冒犯这位姑娘……」
「是啊……」陆续有人出声附合。
「他就是胡说的,他的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怎么可能醉酒呢!」何薇薇竭
力道,她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悲愤。
「哎,这位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周公子已经和你道过歉了,你也不要
再斤斤计较了……」
「你,你们……」何薇薇听着宾客们一句句明显有失偏颇的话语,眼眶又热
了起来,方才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要夺眶而出了。
她孤零零的站在那儿,紧咬着有些苍白的嘴唇,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
们是……瞎了么!」
周珣「诚恳」的说道:「你都看到了吧,大家可都站在我这边……」
何薇薇望向他,身体轻轻颤抖着,她微微张开似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转身直接跑了。
也就在这时,泪珠终是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她在一道道或是冷漠或是同情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
繁华夜市,灯火璀璨。
雾影已经被神监司的人押走了,吕从秀则是特地留了下来,向陈卓道谢。
「陈公子,此番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怕是无法回去交差了。」吕从秀望着
陈卓那张清秀的面庞,郑重的说道。
经过这一次合作,他对于陈卓的态度,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原来只是听说陈卓于断风山让他们神监司的沐掌司吃了一次亏,却并没有多
少实感,如今一见,对这个少年的佩服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陈卓拱了拱手,笑道:「只是捡了个漏罢了,若非吕大人先伤了那贼匪,我
也无法将那贼匪留下。」
吕从秀也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陈公子帮了我大忙,吕某也不是那得
鱼忘筌之人,此番除了为陈公子如实请功之外,定要好好感谢陈公子。」
陈卓忙摆手道:「大人客气了,我既是天华剑宗弟子,又是天玄书院的客座
吕从秀却摇了摇头,感慨笑道:「这份人情是一定要还的,否则我这心里面
不舒坦。公子有所不知,我跟踪这雾影已经有了很长时日,调用了神监司的不少
力量,司内不少同僚已经有所质疑,若是在今日打草惊蛇,将人也给跟丢了,怕
是有不少人要趁机大做文章。如今我捉住了雾影,也算是有了个交代,甚或运气
好上一点,还能够从雾影口中得到点有价值的消息,非但无过,而且还立了一功
……而这一切,都多亏了公子。」
「原来如此……」
吕从秀笑了笑,说道:「所以说,公子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若没有点
表示,便太说不过去了。」
陈卓摇头苦笑,既然吕从秀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也不便再行推辞,否则
就显得矫情了。只是,他委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记起了珠玉堂的那一只飘花翡翠镯来——何薇薇应是很
喜欢那个镯子的吧。算起来,他至今也没有送过这位师姐什么像样的礼物,而且
此番一去一回,也让何薇薇等得太久了点,空手而归也是不美……
念及此处,陈卓开口道:「既然吕大人这么说,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
好我也有一事相求……」
……
何薇薇出了赏心楼后,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落。路上行人仍然
络绎不绝,热闹依旧,她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这个狼狈的模样,出了酒楼的门,
便径自往人烟稀少的暗处躲去。
等她回过神来,却已经到了河岸的边上。
淮河就在前头,孤寂的流淌着。
她停了下来,怔怔的发呆。
夜风袭过,裙裾舞动,发间的缨线随风飘起,一股寒意也紧跟着涌上心头。
这里人烟稀少,河面倒映着的粼粼微光,不知不觉间,满城的灯火、热闹、喧嚣、
浮华,都已消弭在了身后。于这晦暗的天地,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也缩得以至于无,
只是心里还留有一簇微不足道的光芒,还未彻底落入渺茫,在黑暗的深处,似是
一点萤火在自照着。
感到前所未有疲倦的她轻挽长裙,于岸边的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蜷在那里。
何薇薇低下头,双手环抱着自己饱满的双乳,此时她又回想起了在赏心楼内
发生的事情。胸脯被揉捏时所产生的那种带着稍许痛楚同时又酥麻得教人欲罢不
能的感觉又一点点的爬了上来,紧接着,羞愤与愧疚的复杂心情也一齐涌上心头
——被那种人如此轻薄,她竟然有了难以启齿的反应,而且到了现在那种感觉似
乎还残留在胸脯上未曾散去,她觉得自己对不住陈卓,同时暗暗发誓,从此以后
她的浑身上下,都只属于陈卓一个人的,再不容他人染指。
她忽然很想在这里嚎啕大哭一场,为什么那些人没一个愿意为她说上半句话
呢,周珣再如何专横跋扈,如果大家都站出来,他也是要怕的啊。
万千思绪萦绕心头,何薇薇埋着头哭了好半晌才想起了自己去赏心楼的理由。
却不是去看风景的,也不是与周珣争吵的,而是为了等她那个教人不省心的师弟
……
「他找不到我,现在应该很着急吧……」何薇薇轻喃自语,忽然升起了几分
担忧,想要振作自己,起身回去找陈卓。略一腾挪,她又停住了,缓缓将头埋进
温暖的臂弯,身体蜷得更紧了——她哭得这么厉害,要是让他看见了,又该怎么
解释?若是知道了周珣这么对自己,他会很为难的吧……
何薇薇这么想着,感觉心里越发刺得生疼,仿佛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东西堵住
了嗓子眼,闷得慌。
好一会儿之后,她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风声,而是从不远处传来
的脚步声。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何薇薇的一颗芳心直接跳了起来。她屏息着,紧张着,
有些不知所措,正当千般思绪萦绕心头之际,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师姐,
你在这儿么?我是陈卓。」
她蓦然转头,怔怔的望向不远处。
那里有一团橘黄的灯光,并不十分耀眼,虽然无法驱散所有黑暗,却似乎将
整个河岸都照得通亮,给了她一种无比温暖的感觉。
她的心里面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既是感到难以置信,又觉得惊喜莫名,还
有几分想要逃避的紧张与慌乱。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于她小小的心扉里极速膨
胀着,还没等她下决心做出回应,便彻底爆发了出来,她只觉得鼻子忽然一酸,
又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陈卓只听得一道哭声,便又是惊喜又是焦急的提着灯笼赶了过来,等他到了
何薇薇身前,只看到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泪人儿,蜷在一块青石上,抬着脸儿,
失神的看着自己,于朦胧的光照之下,格外令人怜惜。他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露出了无奈又心疼的笑容,说道:「对不起,师姐,让你久等了。」
其实陈卓也不确定何薇薇就在这里,当他回到两人分开的地方时发现何薇薇
已不在原处。他也猜测过何薇薇是不是已经负气回去了,只是他又觉得何薇薇不
会这么做,正当他皱眉的时候,却是还未离开的吕从秀帮了他一个忙。吕从秀通
过神监司留在陵安街的两个眼线,得知了何薇薇的大概去向——那位身材十分诱
人的女子往南边的河岸方向去了。
只是,正在他准备就此离开,去陆金凤的府上去看上一眼的时候,又鬼斧神
差的想起了何薇薇的一个鲜为人知的习惯——她只要一不高兴,便喜欢独自往僻
静的地方钻。他想了想,左右放心不下,便先告辞了吕从秀,朝着这里寻了过来,
原来也只是求个心安,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何薇薇。
何薇薇回过神来,却笑不出来,只是哭得更加厉害了,但她又好像觉得丢脸,
不停用袖子擦拭泪水,俏脸上的妆容一下子便花了,她啜泣着说道:「你……你
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是我来迟了,对不起。」
他走上前,将灯笼放下,伸手揽住何薇薇的香肩,在触碰的那一刹,何薇薇
的身子轻轻一颤,旋即狠狠扑在了他温暖的怀里。陈卓搂着她的玉背,柔声道:
「不哭了,我来了,就在这里。」
「都怪你,都怨你……我都担心死你了……你就那么把我一个人丢下来…
…又是那么久,我都不知道该去那儿等你好……」何薇薇紧紧抓着陈卓,仿佛担
心一转眼,他又丢下她一人。
「以后不这样了……我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住了……」何薇薇破涕为笑,轻声说道。
「好。」陈卓微微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道:「对了……我还有
个东西要送给师姐,既当做赔礼,也代表我的心意。」
「什么?」
陈卓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交给了何薇薇。
这位美人师姐带着些许讶异与好奇,将锦盒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于橘黄的
光芒下,可以看到一只翠绿色的手镯静静的躺在里面。
何薇薇将手镯取了出来,端详着,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容的情绪,「这是
……飘花翡翠镯?」
「是啊,回来找你的时候,我顺道去了珠玉堂,将这镯子买了下来。」陈卓
轻声说道,但并没有提起吕从秀,也没有提起镯子那超乎他想象的价值——若非
吕从秀帮忙,他自己带的银钱还真是差了不少。
何薇薇的眼眶微微一热,又忍不住要哭出来,低语道:「笨蛋……我都让你
不要买了……你怎么又买了……」
陈卓看着她,认真道:「这不一样的。」
「那儿不一样了……」
「我还没有送过师姐任何礼物……而且,我也想要送这个手镯给师姐,想要
让它,还有我,永远陪着师姐……」
何薇薇抿着嘴,渐渐露出了笑容,而泪水也流了下来。
「嗯……」
「我为你戴上吧……」
「好。」她轻轻应着,含羞带怯。
陈卓从她手里接过镯子,小心翼翼的将手镯套入她的纤纤玉手,皓腕翠镯,
般配的教人移不开眼睛。
翡翠藻轻花,流苏媚浮影。
两人对视着,何薇薇先轻轻闭上了眸子。
陈卓搂住了她,然后低下了头,覆住她的唇。
她的唇尝起来,就像是山间的清泉,好似无味却带有一丝甘甜。何薇薇的樱
唇形状小巧,唇珠丰润,触感细腻,就像是切工极细的新鲜鱼脍。探进去,是温
暖的,就像是一团火,不是干柴烈火,而是星星之火。它从身体内涌出来,由内
而外的温暖着两人,这温暖一边连接着她,一边连接着陈卓。犹如两点萤火,相
拥在一起,彼此依靠,产生了更大的光,更多的温暖。
便在这时,城内的喧闹也到了巅峰,一朵朵烟花在天际绚烂的绽放,在这一
瞬间,将整个天地都照得通亮。
这个晚上,在这城中偏僻的一角,在无数难以想象的复杂事情如洪流般倾轧
而来之前,两人在仅有些许喘息的缝隙间,紧紧贴在了一起,忘我的吮吸对方,
贪婪的相互索取。两人的唇舌彼此纠缠着,彼此交融着,相互留下了对方的味道,
不再分离,并真心相信着,以后也是如此。
烟花易冷,在璀璨的光芒于夜空逐渐弥散之后,无边的昏暗又笼罩下来,而
岸边那点微弱的光芒,还在微寒的夜风下不断摇曳。
第七十九章暗涌
从淮河边上的堤岸望去,河面上的画舫一艘艘的排开,其中最大的一艘,是
足有三层楼高的雕红色巨大楼船,远远看去,在众多画舫的衬托下显得极具气势
——此乃花满楼花重金造的大楼船,名为玉秀,往河面上一横,那便是花满楼的
牌面。
尽管此时天色还早,不过大大小小的楼船画舫都已经张灯结彩、绸缎飞舞,
饶是还没掌灯,但上面人来人往,已经十分热闹。
只不过,这一份喜庆相比前两天,却是更多了几分肃然在其中。
「自从两天前你帮着神监司的人在陵安街抓住了那名邪道修士后,天策府和
神监司对出城入城之人的盘缠更仔细了,不可能再放大队人马出入天都。许多在
城外举办的宴会,也大都改到了城内。今天这个宴会就在玉秀舫上进行,到时候
出场的大人物可不少,除了我爹和左相,还有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徐文复,同时还
有镇军大将军李弘文。为了以防万一,游览淮河的行程路线也有所改变,原来既
定路线是准备顺流而下直到两百里外楚州,如今则是改道为离天都不远的桂河郡,
虽说大为缩短了行程,不过也还有五十里的风景可看。」
江鸣看着不远处的一艘艘画舫,摇头一笑道:「其实要我说,大可不必如此
紧张。那名邪道修士被抓了之后,即便天都内还有其他同党,也该不会轻举妄动
了。」旋即又想到什么,无奈的耸了耸肩,「不过,倒也无怪大家如此上心,今
夜的宴会姑且不提,明天陛下和皇后还准备同乘龙船出游,不能出现半点幺蛾子,
眼下小心谨慎一些,也是好的。」
陈卓笑了笑,没有说话。
身畔的何薇薇则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最讨厌这些邪道了,正事不干,尽
是添乱。」
江鸣闻言嘿嘿一笑,自打发现何薇薇与陈卓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突破之后,
他便追问了陈卓后来发生的事情——自从上次青云宴之后,江鸣顺理成章的加入
了天玄书院,成了书院的弟子,与陈卓也熟识了许多,加上他见人自来熟的性子,
打听起这样的事情倒也是丝毫不避讳。尽管陈卓说的不甚详细,但他还是凭着陈
卓留给他的只言片语,还有如「飘花翡翠手镯」这样的关键线索,通过年轻人丰
富的想象力,在脑海中将事情给补全了。以他看来,要不是邪道出来添乱,依照
陈卓这家伙的性子,怕是还得磨蹭一段时间,某种意义上说,邪道的出现倒也不
全是坏事。
「说着说着肚子都有些饿了,我先去附近的酒楼吃点东西好了,画舫上的东
西虽然好吃但至少还得等两个时辰。」江鸣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望向陈卓道:
「底下的热闹我就不去凑了,两个时辰后,我再去参加玉秀舫上的宴会。」
陈卓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宴会你打算去吗?」
陈卓看了身侧的何薇薇一眼,轻笑道:「我就不去了。」
江鸣露出一个「我懂了」的神色,然后给了陈卓一个「好好加油」的神色,
笑嘻嘻道:「陆婆婆,陈先生,还有何姑娘,我便先告辞了。」
何薇薇俏脸一红,微微垂下眼帘。
她今天穿着一件齐腰的莲白色右衽上襦,一条淡粉色的绦带轻系纤腰,下连
着一袭莹白色的交窬八破裙,微露出白莲三寸。
襟缘点缀的轻灵飘逸的云气纹,被硕大挺实的玉峰紧紧的撑起之后,那云纹
几欲腾飞飘起一般,平添了几分脱俗气质的同时,又给人一种妙不可言的妩媚之
感。
肩上凤纹飞扬,与腰间淡粉色的丝绦相得益彰。
微风拂过,裙裾轻舞,尽态极妍。
那一夜后,她在穿着打扮上又有了一些变化,陈卓说不出来,但也能够隐约
感觉到不同,觉得这位师姐似乎更多了几分女人味,举止之间,也变得越发温柔
动人起来了。
江鸣走后,陈卓与何薇薇便准备登上早先预定的小画舫,陆金风却是没有跟
上,只是摇了摇头,道:「老身还有些事情得去做,也想不打扰你们了。若是需
要的时候,老身自然会出现,还请陈公子放心。」
陈卓目光微微一闪,说道:「如此说来……」
陆金风轻声道:「防范于未然罢了。」
陈卓点了点头。
这条租的画舫并不大,长不过五丈,只是比寻常的乌篷船要再大上一些,不
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里的布置很是精巧,蜜饯干果与茶水,皆一应俱全,即
便是休憩用的软塌,也是没有少的。只不过,到底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画舫舱
虽然不是头一回与陈卓独处,但今天还是与过去不一样的,两人在不久前刚
刚互诉心意,确立了亲密的关系,此时再独处,便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是一种既让人感到温馨,又让人感到心猿意马的滋味。明媚的日光照了进来,
落在两颊,不知不觉间逐渐就有了微烫的感觉。
注意到陈卓投注来的目光,何薇薇有些慌乱的从桌上抓了几个旋炒银杏,红
着脸吃了起来。
陈卓望向她,道:「好吃么?」
何薇薇动作微微一顿,轻轻点头,道:「挺好吃的。」
陈卓看着她微泛着红晕的脸颊,关心问道:「师姐你觉得不舒服么?」
「啊……怎么这么说?」
「你脸上有些红。」
「没事啦。」
「是不是太闷了?今天也确实有点热,我去把窗户开了吧。」
「不用,你给我回来!」何薇薇瞪了他一眼,摆出了师姐威严。
陈卓应声停下动作,坐了回来,看了看何薇薇,欲言又止。又看了看桌上的
蜜饯果子,便也捡了个香草果子吃了起来。
何薇薇看着他的可怜模样,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安,吐了个舌头问道:「我
会不会对你太凶了?」
陈卓嘴里吃着东西,含糊道:「不会……」
「嘻,不会就好。」
「反正呢,都已经习惯了……」
何薇薇闻言轻哼了一声,旋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道:「便是要欺负你,谁
让我是师姐,而你是师弟呢……」
……
玉秀舫。
一位年过三十,风韵犹存的女子花枝招展的登上了画舫,从嘈杂的声音中,
依稀可以听到花满楼的姑娘都喊她「妈妈」。她是花满楼的老鸨,名为杨兰兰,
对姑娘们来说,是个挺厉害的人物,豆腐嘴刀子心,笑起来春风盈盈,可对付起
那些不听话的姑娘,也是很有办法的。
她的那些手段,软的也好硬的也罢,都会心生害怕。便是已经声名远扬的花
魁,也不愿意与她结怨的,平日见到她,都很尊敬。倒也不只是因为曾让她教训
过,有了难以忘怀的阴影,更多的是一种感觉,觉得这位妈妈很厉害,没有在她
手底下能占到便宜的信心,因而心生敬畏。
杨兰兰前脚刚越过船舷,便有一个青衣小厮急匆匆的来到身畔,附在她耳边
说了一句话。她的神色微微一变,眯起眼睛往外面望了一圈,又将目光落在了画
舫内,此时距离宴会开始已经不到一个时辰了,不少权贵子弟已经落座,但那些
真正的大人物,仍然没见着影子。
青衣小厮在一侧等候,着神色恭敬,杨兰兰收回目光,脸上重新露出了盈盈
笑意,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
淮河中,一艘小画舫上。
「若雪姐姐今天怎么没来呢?」
「她没有来,不是正好让我今天独宠你一人么?」
「不正经。」
周珣笑了笑,似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起身往河面的远处望去,只见一道
白影飞掠而来,腾挪之间轻盈非凡,好似鹰隼,最后落在了画舫窗栏之前。
周珣从白鸟的腿上取下了一小卷信纸。
这只白鸟比寻常的信鸽要大了一号,乃是周家中豢养的用以传递秘密的一种
十分罕见的飞禽,若非紧急之时,轻易不会动用。不过此时来了这只白鸟,周珣
却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相反还有几分早有预料的感觉。他将信纸摊开看了一会儿,
若有所思。取了笔墨,又于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将信纸卷起重新放回白鸟的腿
上,轻轻一拍,白鸟便纵然飞去。旋又唤来了船夫,原来已经准备让船只向玉秀
舫靠去,此时却吩咐船夫将船只掉头。
坐于一旁的李诗雨见着这一幕,目光露出几分惊诧,问道:「怎么了?」
周珣轻声道:「这宴会,咱们不必去了。」
李诗雨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问道:「这个时间了……左相应该也快要
……」
周珣微微眯眼,打断道:「我爹不会去。」
李诗雨怔了怔,看着杯中茶水荡起的波纹。
周珣正看着窗外,并没有注意到李诗雨的异样,扬起嘴角道:「有人与邪道
勾结,想要暗害我爹,但我爹他老人家明察秋毫……」
李诗雨只觉心中狂跳,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挤出笑容道:「谁这么大胆子呀,
竟然胆敢勾结邪道,谋害左相大人。」
「还不知道呢。」
周珣笑了笑,道:「若雪今天没来,便是为了查这件事情。放心吧……总会
查出来的,但凡参与到这件事中的,一个都跑不了。」
第八十章弦动
杨兰兰登上玉秀舫后,便开始着手安排各项事宜,与权贵子弟的逢迎自是少
不了的,然后便是提醒楼船上的仆人以及庖师,需要做什么,该怎么做,有什么
要注意的,大事小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安排得明明白白,从表面上看去,委实
让人丝毫挑不出毛病,可若要有人凑近一听,便该觉得头皮发麻,甚至于脊背生
寒了。
画舫内的庖厨里,杨兰兰端详着手里的物事,上面刻有青山绿水、亭台楼榭、
松柏花鸟,各个栩栩如生,此物却不是什么古玩玉器,而只是一根不足尺长的萝
卜。她看了一会儿,轻笑道:「要不是我清楚你的身份,都要被你这么精湛的刀
功被骗过去了。」
「色香味才是我最看重的,至于下毒下蛊,只是顺手为之。」
「呵,只可惜,今夜怕是没有人会有心思去品赏你的手艺了……」
身着灰色长袍的庖师手上动作不停,保持着行云流水的同时问道:「情况有
变?」
「朝廷这一次准备给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那左相呢?」
「不会来了,来的是天策府的统领李玉棠,还有那位镇军大将军李弘文,恐
怕不出半个时辰,便该到了……呵,全都是扎手十分的硬点子。」
庖师神色微微一变,手上动作一顿,「怎么可能?」
「还不是你手底下的人摆不平手尾的缘故。」
「对于这一次的计划,雾影根本就不知情,朝廷又能从他口中撬出些什么东
西……」
「不要忘了,那些人可都是老狐狸……仅凭着一个雾影,便已经足够引起他
们的警觉了。他们这一次的行动,很可能只是捕风捉影后临时做出的决定,不过
赶巧的是,还真让他们查出了一些什么。」
「你准备怎么做?」
杨兰兰把玩着手里的物事,轻声道:「将计就计吧,当然……保命最重要,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布置。」
「我该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庖师目光微微一动,便在这个时候,杨兰兰已经没有了踪影。
他沉默了下来,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半晌,他停了下来,收了刀,理了理衣袍,然后将手里的物事搁下。
转身走了。
摆在案台上的还是一根玉红色的萝卜,只不过在尺寸上更小了一些。
两指宽的萝卜上分出了七层,先是苍松雪柏掩盖,接着是亭台竹檐浅露,再
下一层是仙人下棋品茗,打开殿阁,里面还有桌椅书柜,书柜之中还有书籍卷经,
这样层层繁复,抽丝剥茧般的在三寸不到的小天地里将一幅亭台对弈图生动无比
的展现了出来。从上往下看,萝卜蒂处的浅绿色刚好刻出山脚草木的渐绿之态,
山上天寒地冻、白雪皑皑,山下草木逢春、柳暗花明,却是比杨兰兰方才手里拿
的那一个要精妙了很多。
……
日落时分,玉秀舫上的宴会即将开始,权贵子弟们差不多到齐了,花满楼的
姑娘们也准备就绪。
卢北陵作为卢家的嫡长子,此番出席宴会,身边自然而然聚拢了一群趋炎附
势的膏梁子弟,一个个都是鲜衣怒马、谈笑风生。这样的氛围之下,坐在其中的
一位体型偏胖的年轻人,却是因为其拘谨的作风,于无形之中给人带来了一种格
格不入的感觉。
他坐在众权贵子弟中,颇有几分窘迫与惶然无措,而且不知是因其发胖的身
体,还是他生性容易出汗的缘故,此时额前微微渗着冷汗的模样,更是令其显得
更加滑稽可笑起来。
「凌兄,到了这里便不必拘谨,放开来玩便是。」
卢北陵端起酒杯,笑呵呵的向那位年轻人敬了一杯,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卢北
陵会忽然向自己敬酒,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诚惶诚恐的双手端起酒杯回敬,
「卢兄说的是,说的是。」
卢北陵点点头,抿起一抹交杂着轻蔑与怜悯的笑意,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那个年轻人名为凌娄,要论起身份,其实并不低,甚至比在场的绝大多数人
还要来得高,他乃是濮阳王凌轩的嫡长子,一般来说,是将来要继承濮阳王王位
的人物,之所以会表现得如此不堪,却是有其缘由的。生性胆小是原因之一,另
一个原因则是其「质子」的身份。
自从藩镇之制形成以来,当今的陛下深谙此中利害,为了制衡诸位藩王,便
会让藩王的嫡子来到天都。作为「质子」,在地位上总是有些微妙的,看似身份
高贵,实则处处受人制约,十分可悲。而凌娄,恰好便处在了这么一个尴尬的位
置。
卢北陵也偶尔想过,如果换作是他身处这么一个位置,又能做得了什么?
他试着想了几次,最后推测出来的结果,都不会比凌娄好上多少——身在这
样的一个位置,本事再高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当个无能的废物,若是本事真
的高了,还会招致猜忌甚至引来祸事。因此,尽管他瞧不起凌娄,但也或多或少
带着些许同情与怜悯。
卢北陵正在心中想着,筵席忽然更加热闹了几分,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花
满楼的姑娘出场了。
这时候,他眉头微微一皱,而周围也起了一些喧哗,却不是说的登场的花满
楼姑娘如何娇艳多姿,而是说的那位还未出席的左相独子目中无人。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周公子居然还没有来,架子摆得倒是挺大。」
「明明早已到了附近,却偏要躲起来端架子。」
「话不能这么说……周公子尽管平日里为人轻挑,可在这样的事情上却还未
含糊过,兴许是碰上了一些要紧事情,一时半会推脱不开吧。」
周围的公子哥们还在议论纷纷,卢北陵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隐约之间,他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依他对周珣的了解,认为周珣不太可能在这种时候托大,特意掐着点到场。
周珣迟迟没有到场,他总觉得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只不过也说不出个所以
然来。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主座,又看了一眼已经到场的右相之子江鸣,目光微微闪
动。
「苏秀姑娘出来了!」便在这时候,席中有人喊了一声。
只见一道曼妙的身影朝这里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一袭淡红色的齐胸对襟襦
裙,朱唇皓齿,两擎长袖,稳步红莲,气质柔美。古琴一放,席地跪坐,那曳地
长裙登时就散了开来,好似绽开的芙蓉,艳压群芳。
她神色从容,纤手轻弹,仙音随之而起,绕梁而上,是暮春的绝唱。
琴音传开,荡起了淮河的波澜,如庞然大物般的玉秀舫,也在这一刻动了。
四根锚链同时收起,玉秀舫犹如一头正在苏醒的巨兽,在淮河奔流的催动下,
一点点的动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劫船
一声突兀的断弦声在席间响起,似是意识到什么的苏秀玉靥微微一白,呢喃
着道:「怎么会……」
玉秀舫内的歌舞也紧跟着停了下来,一群红飞翠舞的花满楼姑娘,此时脸上
也都没有了血色。
对于这样的失误,席间的众人却没有立即表现出多少的不快,有的只是茫然。
随着船体蓦地一晃,通过窗户,可以看到岸上的景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远离。玉秀舫上的这场宴会,要出席的人可不止他们这些人,真正具有份量的人
物,譬如说左右两位尚书仆射、新上任的吏部尚书,还有那位镇军大将军,全都
还没有到场,然而就在这时候,玉秀舫竟然动了……
没有人想到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拙劣的闹剧。
只是,为什么会动呢……
莫不是船锚没有拴紧?
不可能……那可是整整四根锚链,若非有意为之,玉秀舫根本不可能会在这
时候驶动……
所以说,花满楼到底在干什么……
不仅一口气得罪在场这么多的权贵子弟,甚至还拂了那几位在天都乃至景国
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的面子,他们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有古怪……
想不明白的事情,总是让人觉得不安。
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于席间逐渐弥漫开来,并开始酝酿着躁动。
卢北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不太好看。
江鸣则是一脸不忿,正准备质问花满楼的人,却有一位锦袍的公子哥霍然先
站了起来,抓住一旁倒茶小厮的襟领,喝问道:「你们可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几位大人还没有上船,你们怎么就擅作主张的开动了玉秀舫?信不信明天就叫你
们花满楼关门!」他嫌恶的甩开那青衣小厮的衣襟,见对方只是唯唯诺诺的低着
头,没有什么反应,便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
忽然啪的一声。
只见小厮毫无征兆的暴起,一巴掌直接将那锦衣公子扇飞了出去,一连撞开
了几张桌子,滑行了三丈,最后才堪堪停了下来,躺在地上痛苦的痉挛着。
……
淮河中一艘不过五丈长的小画舫内,陈卓微微皱了皱眉头。
何薇薇看了他一眼,眨眼道:「怎么了呢?」
陈卓的目光望向窗外,眺望着远处的河岸,神色怪异的说道:「玉秀舫动了。」
「那不是挺正常的嘛,人都到齐了,自然就开走了……」
陈卓看了看天色,有点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早了一点。」
……
全场一片安静,众人皆难以置信的望向这里。
尽管花满楼已经表现出了不对劲的苗头,但没有人想得到,这一幕竟然来得
这么快、这么突然。
那位被一掌扇飞的公子哥的扈从露出怒容,紧紧盯着那个小厮,如临大敌。
氛围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那些大人不会来了。」
小厮对那凶狠的眼神视若无睹,目光扫过震惊的众人,一面缓缓从衣袍下抽
出短刀,一面用着一种讥讽的语气说道:「我们被他们摆了一道,你们又何尝不
是?」
死寂只存在了一刹那,紧接着,是前所未有的混乱。
似是得到了什么信号,玉秀舫上的十几个仆从和小厮目露凶光,从看似人畜
无害的绵羊摇身一变就成了气势惊人的猛虎,对宴会上的权贵以及他们的扈从发
起了雷霆一般迅猛的压制。一些修为不俗的权贵子弟,原本还想要挣扎一番,但
看到一道朝席间走来的灰袍身影后,却在心中升起了一股的绝望。
那人穿的衣服有些旧,手上握着一把刀。
刀很短,只比寻常的匕首稍长,就像是雕刻时所用的小刀,看上去颇有几分
滑稽,但却散发出一种阴毒的感觉。然而更加教人感到恐惧的是从他袖口中溢出
的灰黑色毒雾——这些毒雾会追击任何试图攻击他的人,一旦被毒雾缠上,便会
全身抽搐,七窍流血,若是不及时用真元化去侵入体内的毒素,便是性命也保不
住。
「通玄境高手!」有人惊呼出声。
「这个功法……他们是邪道……他们是妙音魔教的人!」
「为什么邪道会混在花满楼的人里边……」
「完了,他们还有通玄境的高手,逃不了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
酒菜洒了一地,席间一片狼藉。
凌娄面无血色地看着这一切,忽然一个扈从被击倒在了他的面前,将他肚子
上的肥肉吓得微微一颤,他往后退了几步,嘴里下意识的碎碎念着:「这可怎么
办,这可怎么办……」
卢北陵面色阴沉的看了他一眼,事态忽然变成这个模样,便是他也措手不及,
此时看到凌娄的窝囊样子,心中更是烦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依照目前这个情
况,莫说是救下其他人,便是他自己,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此时再不走,便再也走不了了……」
他四下望了一眼,骤然爆起,朝着窗边猛扑而去。
到底是师从卢家那位被认为是能够在景国剑修之中位列前三的左供奉「布衣
剑」,此时全力突围,也颇有几分「无人能挡」的气魄。
只不过,便在他距离窗栏仅剩下五步距离的时候,忽然横生出来的一道花枝
招展的身影,让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哎哟,这不是卢公子么?宴会才刚开始呢,那么多姑娘都在里头,卢公子
怎么就着急要走了?」
……
「哎,师弟……我总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
「啊,有吗?」陈卓听到了何薇薇的话,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这个时候,
玉秀舫已经驶向了淮河的深处,几乎看不清了。
何薇薇将几颗梅子干投入茶水中,拿着调羹搅拌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警惕
的问道:「听说今天花满楼的那个琴艺超绝,能引来百鸟齐鸣的苏秀也在玉秀舫
上呢,你一直魂不守舍的往玉秀舫那儿看,是不是也想要见识一番那位花魁苏秀?」
陈卓苦笑道:「我没有。」
两天前发生的事情,以及陆金风所说的话,都让他感到颇为在意,此时玉秀
画舫离岸的时间又早了一些,让他总是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倘使船上都只是不相识的权贵子弟,倒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挂念,但目前的问
题是,按照江鸣的说法,他现在也应该在玉秀舫上了……
「那你干嘛老盯着玉秀舫,人家都走远了,你还看。」何薇薇鼓着嘴问道。
「这个……」
「哼!」
何薇薇扭头,陈卓无奈的笑了笑,自觉理亏,正准备哄这位师姐几句,却忽
然目光一动。
陆金风飞身落在船头,推开舱门,神色凝重的望向陈卓,开门见山道:「玉
秀舫被邪道的人劫了。」
陈卓的脸色微微一变,何薇薇则是掩住了嘴。
「劫船?」陈卓问道。
陆金风点了点头,直截说道:「邪道的人混进了花满楼,想要趁着这次机会
刺杀左相周彦在内的朝廷命官,天策府的人原来想要将计就计,来一个瓮中捉鳖,
将藏在天都的邪道一锅端了。结果没有想到,消息竟然走漏了出去,邪道的人无
路可走,干脆先发制人,劫持了玉秀舫,准备将船上的权贵子弟当做人质,以此
来挟持朝廷。」
陈卓皱眉问道:「江鸣呢?」
陆金风道:「应该已经在船上了。」
陈卓往窗外望去,夕阳正在西下,他道:「陆婆婆……」
陆金风说道:「我知道你想救人,我和你一起去,也好为天策府的人争取时
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