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岛爱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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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者按:今天惊闻AV女王饭岛爱自杀的消息,在上搜索了很长时间, 找到了这篇自传体小说:柏拉图式性爱。搜索本站,没有这篇文章,转帖在此, 以纪念这位逝去的人。
第一次转帖,如果本帖违规,请版主一定要体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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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右手用力拍打在桌面,大声怒吼着。
这声怒吼,直冲着想赶快把晚餐吃完,像往常一般出去玩的我,而这句突然 脱口而出的话,也让家中所有成员停下了筷子。
只见这一瞬间,连空气都停止了。
母亲、读小学的弟弟和我,谁都不敢抬起头看父亲。也因为重力拍打桌面的 关系,父亲的筷子从狭长的餐桌上滚落到地面。
父亲的个子不高。
如果把(注1)出现的波平加上了胡子,那就是父亲的样子,不过和波平不 一样的是,他脸上很少露出笑容,而且总是透过银框的眼镜,一直监视着我。
小学低年级时,我看到了学校通知单,上面写着「个性内向」。上课从来不 曾举过手,即使老师问话,也回答不出什么来,只能低头看着地板,不敢正视老 师。就算老师把耳朵贴近我的嘴边,还是听不到我那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在家中 一直被教唆着「去做这个」、「去做那个」,如果做不到的话就一直被大吼的我, 在没有父母亲的学校中变得什么都不会,深怕如果做了不必要事就会被骂。我, 总是对人们的目光感到恐惧。
父亲的管教非常严格。
举例来说,从吃饭时饭碗、筷子的拿法开始,只要手臂一碰到桌子,父亲就 会毫不留情地打过来。当然,在吃饭的时候更是不可能让我们看电视。
吃晚饭时,一定要对父母报告当天的事。
父亲、母亲、两个弟弟以及我,一共五个人围坐在桌边,我和两个弟弟便将 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包括上课、老师和朋友,一五一十的向父母报告。在别人 看来,这般和乐融洽的景象,可能会觉得这是个好家庭。但我总觉得,好像说什 么都会被斥责。所以,在学校一向畏缩的我,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报告的事。
「你今天在学校如何呢?」
「没什么…」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没什么…」
这是我一贯的台词。说完后,就避免和父亲的目光相会默默地动着筷子。
在我的记忆中,吃饭时很少快乐地欢笑,心只想着赶快把饭吃完,然后去看 自己想看的电视节目。
在严肃的父亲旁边,不常说话的母亲总是不会多看我们一眼。据说如果是因 为母亲的关系而被斥责的话,这个小孩总会被拐着弯说「你真是没有教养」。
「这都是为你好,这都是为你好…」
真的是这样吗?不过,这是母亲的口头禅。
拥有穿着和服(注2)资格的母亲,在家中经常穿着和服。她,顺从、听从 丈夫的话,悉心服侍他,就人们的眼光来看,是个理想的妻子。
可是对我来说,「理想的妻子」和「理想的母亲」实在有着天壤之别。母亲 总是要求我成为一个成绩好、礼仪端正的「理想的小孩」,可是,我绝对不是这 样的孩子。
我几乎每天都有补不完的习,像是升学补习班、学钢琴、算盘、作文、学书 法等等,然后「这都是为你好」的话又不断地重覆在我耳旁,可以说被压得喘不 过气来。也曾经被父亲说「姿势太差」而被逼着去学武术,后来又一度要我去学 日本传统舞蹈,不过在我拼命的抵抗之下,总算是不用去学了。
放学后,赶着到补习班上课,补习完后,回家吃着那顿气氛凝重的晚餐,吃 完晚餐后,母亲又会以「这都是为你好」的理由要我去用功。
「我的教育方针没有错误。」
说完后母亲的眼梢就吊得更高了。
如果父亲因为工作而晚回来那就还好。
但如果早回来的话,他就会把有岛武郎的「一房葡萄」之类的小说递给我, 然后强迫我大声地念这本书,再把这本书重抄一遍。之后的三十分钟到一小时之 间,父亲一定会拿着尺站在我椅子后面。接着,就只能听到尺轻拍在父亲手掌上 的声音。
「你的背驼了!」
「注意力不够!」
只要一发现有缺点,父亲就会高举手上的尺,二话不说地往我手上「招呼」。 这时,我的身体就会出现一阵的震动,也因此我的两支手腕、手上的指甲总是红 肿的。「如何不激怒监视我的父亲」,我的脑中只想到这个。
通常,一般的小孩子都会想和父母交流、沟通,但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对於严格的父亲,都会刻意地避免和他交谈。
那是小学四年级的事了。
那个时候,有一部无论如何都想和朋友一起去看的卡通动画电影,叫做「白 鸟湖」。
虽然很想去,可是我知道如果向父母请求的话,一定不会被允许。因为在他 们的认知里,只是和朋友到街上去玩,也算是不良的行为。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非常想去,所以在无法抑止这个冲动下,就偷偷地跑去 看了。
结果还是被父母知道了。回家的时候先是立刻被母亲念了一顿,等父亲从公 司回来后,又是一顿大骂和毒打。我的脸被赏了耳光,一回、两回、三回。
「为什么不可以去呢!?」
我虽然哭叫着抗议,但回应我的,却是另一阵痛打。因为眼泪的关系,父亲 的影像以及我所存在的这个世界,都变得看不见了,只能听到正在挨揍的声音。
「为什么会被打呢?」心中只想着这个问题。
夜,我将脸埋在枕头里哭泣。
「到了国中时我绝对要逃离这个家!」
我在心中不成声地呐喊着。
「真是丢脸,真没面子!」
我渐渐地发现,父母亲并不是为我的事情着想,他们只是在意世人的眼光而 已。
当然,到了快要进国中的时候,我就开始和「入学考试」这个名词打起了交 道,每天放学到补习班报到,回家后就被叫去念书。
父母亲想要我上偏差值(注3)高达60的私立女校,可是我想上的是男女 合校。如果要进私立的男女合校,就必须进行国语、算数、理科、社会这四科的 测试。私立的男女合校,都是一些偏差值高的学校,想进这些高水准的升学私立 合校,是非常困难的。不过为了应付考试,我只读国语和算术这两科。
结果我考上了区立国中,而且还是特地迁移户籍,才进得了这间高升学率的 国中。
到国中一年级为止,为了不使父亲生气,我还是努力地用功读书。
如果说有为了进好一点的高中而努力读书的学生,那么当然也会有跟不上学 业的学生。
在升学率高的国中里,功课不好的学生和优等生之间的差异是非常大的,而 成绩跟不上的学生,很快地就会走上不良少年之路。
小学在一起的朋友,现在都进了当地的国中就读,而独自越区就读的我,能 做的就只有读书了。也因为这个原因,期中和期末的考试成绩,我都在全年级的 十名之内。
可是,无论如何还是不能在班上得到第一名。
身高既不高,长得也不吸引人,我怎么看都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女孩子。像有 一个女同学叫做山口,她既会弹琴也会读书,还曾在学校的活动中为全校的同学 演奏校歌;考试的成绩张贴在走廊时,她也常是全年级的第一名,总之就是全部 都很优秀,除了体育之外,所有的成绩都是5,也就是所谓A级的才女。像我再 怎么努力,都只能拿到全班的第二名而已,始终无法超越那个女同学。
「山口这么有才能,那你呢?」
「山口的平均分数是多少呢?」
只要一有什么事,母亲总是拿我来和她做比较。
有一次,我数学考了90分,因为从以前开始数学就是我很棘手的科目,所 以从老师手上接到考卷的那一瞬间,我不禁「耶~」地在心中做了一个胜利的姿 势。然后我将考卷小心地折起来放到书包中,高高兴兴地回家,想说这次一定可 以被称赞了。
「妈,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数学考了九十分喔!」
「山口得几分呢?」
「………」
「竟然还错了四题,为什么不会呢?」
「………」
「山口反正都是一百分吧!」
「………」
我自己最了解我没有办法达到。
「你的努力不够。」
母亲总是这样对我说。
我就算再努力还是如此。
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这样的结果,永远得不到一句称赞的话。不论我再怎么 努力,依然无法追上那个人,所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很讨厌「努力」 这两个字。
「努力」不是美德。拼命努力,只为了让别人认可的人,只是一小部分。
在努力过后,只希望能被别人认同我所做的努力。
这大概就是我所渴望的吧!可是我明明已经努力过了,却无法得到认同。不 被认同的「努力」是没有意义的,为什么他们不了解呢?为什么他们连一句赞美 都不肯说呢?
我每天一直被这样不快乐的心情烦扰着,一直被压抑着。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甚至没有想过,其实自己想做的事还有梦想的东西, 就是这个。
那时我满脑子所想的,只是希望别人能够称赞我。
努力用功使成绩好的话就不会被骂,所以每当被老师或朋友称赞「你真是会 读书」时,我就会觉得很有优越感。因此就算我很讨厌读书,但是为了想得到别 人的赞美,我还是会努力读书。每当周围的人对我投以赞美的眼光及声音时,因 为不是恶意的,所以即使不喜欢,我依然会忍耐地读下去。
我,只是想得到别人的赞美而已。
只是想从父母亲的口中得到一句「你已经努力了」这样一句话而已。
注1∶「」是日本家谕户晓的漫画及卡通。
注2∶由於日本和服的穿法都有一定的技巧,而且一个人是无法穿上的,所 以必须经由学习才知道方法,否则一般人是不会穿着的。
注3∶偏差值是指在智力以及学力测验中,这个人的得分在平均水准中是在 什么程度的数值,水准愈高,偏差值也就愈高。
对国中生的我来说,歌舞伎町的霓虹灯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便和暴走族的他约会,也开始坐着他的车一起飙 车。那是我第一次清楚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不是在家,也不是在机车后座,而 是在这个叫新宿的危险地方。
夜晚歌舞伎町的霓虹灯眩目地闪烁着,追求危险气氛的少女们,热衷地沈迷 在这异常的气氛里。
当时的歌舞伎町,有很多高中生非常爱去的迪斯可舞厅,只要五百日元,就 可以跳舞跳到早上,还有无限的食物和饮料供应,所以相同年纪的同伴经常聚集 在这狂欢。虽然如此,但当时五百元对一个中学生来说,可说是一笔很大的金钱。
那时在舞厅里最常放的音乐,就是芭娜娜拉玛的「维娜斯」以及凯莉。米洛 的歌,除此之外就是「DEADORALIVE」的音乐。
只见大家都模仿电影「捍卫战士」中汤姆克鲁斯的样子,披着MA- 1的皮 衣,提着SAS的手提包,腰上绑着BORDER的衬杉,在JOPARRS的 裤子之上,还穿着Reebok或是K- SWISS的球鞋,不过我们的MA- 1都是使用YKK拉链的日本制品。我们还曾经因为很想要真品,而跑到上野A MEYOKO附近的店里偷过。
有时去迪斯可的五百元也常凑不到,所以如果很想去的话,就会去当扒手, 不然就是用恐吓的方法来凑。
新宿车站的付费置物箱以及付费公共厕所,都是我们的根据地。
和伙伴一起到百货公司,表面上是去看衣服,实际上将喜欢的衣服拿进试衣 间之后,不是穿在衣服头就是把它塞到包包中,然后趁伙伴在和店员谈话的时候, 大大方方地带走。
接下来就抱着战利品「化品和洋装,到新宿车站地下的付费厕所。在被称为」 五十元厕所「的那个地方,是不可能让醉鬼以及流浪汉进去的,所以里面很乾净, 而且只要一个人将钱投进去的话,不管几个人都可以进去。这个不常有人来的空 间,就是我们绝佳的隐藏地。
接着,我们将排列在厕所洗脸的战利品,全部穿戴在身上。穿上成熟的黑色 套装,再涂上一点口红的话,就完全看不出是国中生的样子。如果说学校的制服 是学生的象徵,那么套装及口红就是大人的制服了。大夥一边照着镜子、一边以 赞美的心情与其他人互相比较。其实大家内心所想的都是一样。
「我比她们还可爱。」
剩下的战利品放在付费置物箱后,我们就去歌舞伎町玩。
当时新宿的歌舞伎町,就像是现在涉谷的中心街道。
聚集在这个街上的孩子们,只有对朋友们非常坦诚且温柔,但是却很讨厌社 会及大人。
这些人,有着同父异母的兄弟的美惠子;因为生病早退,回到在家中看到母 亲和不认识的男人睡觉的由美;远足的便当里面,总是只有冷掉的麦当劳汉堡的 恭子;因为反对母亲改嫁而不去学校的理佐;被大白天就在家喝酒、患有酒精中 毒的父亲殴打的诚一;因为付不出伙食费,而在收钱时一个人呆然面对的绘里; 不知道送过几次割腕自杀的母亲去医院的勇树;因为是情妇的女儿而在学校中被 欺负的绫;因为交通事故失去双亲,却被亲戚们互皮球的隆;因为无法画出父亲 肖像而哭泣,却被老师骂的加奈;还有就是不管去那、有没有回家都不会被念的 麻知。
聚集在歌舞伎町的朋友们,许多都是在学校及家中找不到温馨,都渴望着爱 情及友情的孩子,寂寞的幼小心灵在街上徘徊,看到相同的人自然就聚在一起。
对我来说,歌舞伎町是乐园。为了确认是不是真的能让人快乐,所以我跳上 了前往新宿的电车。
当然,去歌舞伎町之后又被骂了。
「那不是你们小孩子应该去的地方!」
「你这个不良少女!」
父亲的铁拳又毫不留情地飞过来。
即使如此,我还是照常前往朋友们等待着的歌舞伎町。
1985年,国中一年级的秋天,我最喜欢的爷爷因为癌症而去世了。
生於大正年间,住在同一栋房子的爷爷奶奶,救了我不知道多少次。每次父 亲或母亲在责骂我的时候,最先出来坦护我的就是爷爷。
「这个孩子绝对不是坏孩子,是爷爷的心肝宝贝。」
爷爷一面说着,一面会用他布满皱纹的手来抚摸我的头。
这样疼爱我的爷爷去世了。
之前,爷爷长时间不断的住院又出院。
如果我不能在门限的时间内回家,我就会去探望爷爷。只要有探望爷爷的藉 口的话,即使过了门限时间回家,也不会被骂。
父母猜测我会花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去探病,但我只花了三分钟去见个面之 后,剩下的时间都和朋友在玩。那天去医院前,我也是跟父母亲藉口说要去看病, 不过身上穿的是华丽的粉红色裙子和我最喜欢的T恤,一副完全是要去玩的装扮。 当然,我只探望了五分钟后就走了。
隔天在上课时,我突然被级任老师叫到走廊上。老师对我说∶「你爷爷去世 了,赶快回家。」
我一时间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没想到昨天随便的探病竟然是最后一次时,心 中就一阵痛。叫着我的名字的爷爷,牵着我的手散步的爷爷,每次出去时一定会 买土产回来的爷爷,大量涌出的眼泪让我想停也停不下来。
从那时开始,就觉得父母的脸变得更加可怕。
虽然是小企业,不过身为社长的爷爷死掉之后,父亲就继承了他的衣钵,可 是继承的不只是职位。虽然当时的我无法完全理解,但好像连爷爷的大笔借款也 一起归到了父亲的名下。「富不过三代」、「手上的钱不过夜」,对如同江户人 般性情豪爽的爷爷来说,这样的生活方式是理所当然的,但却是一向认真的父亲 不能理解的。
公司的经营,借款的偿还。父亲累积的烦燥心情就向小孩子们发作,只要一 点小事情就足以让他发怒,但是爷爷已经不在了。
确实在这之前,我老是随随便便地去探望爷爷,总觉得对他老人家有所抱歉。 不过,自从爷爷去世之后,这个束缚也就不见了,渐渐地感到自己的罪恶感愈来 愈薄弱。
也因为双亲忙於处理公司的事,所以对我的监视也就愈来愈松。就这样,我 的夜游也越来越变本加厉,因为可以去探病的爷爷已经不在了。
这是指因为未成年,现在虽然没犯罪但将来可能会犯罪的少年或少女。
试着将小动物放在非常近的距离,看你会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它丢石头。据说 是用这种测试方法来判定。
而我,就是那种「虞犯少年」。
拉得紧绷的绳子一旦被切断之后,就会以非常快的速度坠落。
能让我挂念的东西全都飞走了,当然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我忍耐。我原本 就非常讨厌「忍耐」。
深夜游荡、毒品、卖春、夜晚的歌舞伎町里,有着所有诱惑人的不良行为。 被伦理及道德所压抑的大人们以及令人所无法忍耐的谎言,全都露出獠牙,紧紧 地抓住黑夜。一点点的罪恶感,也因为被「这样的话我就自由了」、「这就是自 由」的自我满足想法所欺骗,完全的消失。
就这样,这种思想错误的自由,常常会让警察注意到。我不知道被警察抓到 了多少次,而和我一样触犯法律的朋友,有的甚至被送到观护所及少年法院。
而回家的时候,总是被警察逮个正着的我,被带到警察局,写一份名为「我 的记录」
的悔过书。这时,像免子一般红着眼睛的母亲就会来把我带回去。
「你这个孩子是怎么了,是怎么一回事呢?我的教育方法明明没有错,为什 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这时候,母亲就会搬出朋友的名字开始数落。「你就是和智绘家那样做色情 行业人家的孩子一起玩,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和那样的孩子一起玩,你 才会变得那么奇怪。
不要再和智绘做朋友了,听到了没!「
这是最令人生气的说教。我了解因单亲而寂寞过着日子的智绘心中的呐喊。 我知道朋友因为家中只有母子两人,而且母亲从事色情行业,所以常常被欺负时 心中的泪。
父母亲是从事什么行业、有没有父母、是什么样的家庭,这些都不要紧,因 为大家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母亲不了解,我也不想要她了解。她只了解人们的眼光以及怎么穿和服才好 看而已。
父亲回来时,又会被打。
这种事情已经不知道持续多久了。有一天来到警察局的母亲,变得一边低着 头,一边红着眼盯着我。
隔天我的脸肿起来,也没有去学校,因为这样的脸,我不想给男朋友看到, 所以就整天待在家里哭。
是我不好,所以被骂。
但是,为什么不好呢?为什么不能做呢?我不知道原则也不了解真正的理由。 父母老是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却没有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也不告诉我重点, 只要我一犯错,就是没头没脑地一阵怒吼和毒打。
所以,我又离家出走了。
如果被警察抓的话,只要监护人来的话就会被释放。可是如果监护人不在的 话,当然就会被拘留。如果因为亲人晚上不在家,而没有来带孩子回去的话,即 使是犯同样的罪,都很有可能被送到少年监狱及观护所。
事情发生在国中三年级的初秋。
像往常一样被警察抓到的那一天,母亲没有来接我。那是母亲第一次放弃身 为母亲的夜晚,大概是觉得来接我也没有用了吧!我就这样被拘留在警察局, 被带到十个榻榻米大的房间里。在房间的一角,有一个留着金色短发、脸色苍白 的少女靠墙坐着。听到我进门声音的她,便抬头望向这边,那瞳孔深处的冷漠立 刻将我的睡意完全驱走。
警察叫我们将被子铺上睡觉,然后就把整个房间的电灯关掉,只留下走廊紧 急用的红色灯亮着。
我呆呆地看着走廊外亮着的红色灯光,一边拼命地想着现在的处境。
明天的我到底会怎么样呢?
脑子里面全布满了被送到观护所及少年法院的恐怖景象。
「喂!你干了什么事?」
金发的她立刻来找我说话,而我连回答她的时间都没有。
「明天不知道会怎么样?」
「…大概不行了吧?」
「咦?为什么?」
父母亲不在?可是我连考虑或是同情她的时间都没有,脑子所想的只是「被 送到少年监狱」这句话。
两人说完话后,在沈默和黑暗之中,就只有沙沙的马达声。我注视着紧急出 口的亮光,不安在心中不断膨胀着。
没多久,听到那个女孩啜泣的声音,是在哭吗?但是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寂 静中,只有我一个人在胆怯着。
我不用被送到少年监狱,取而代之的是被送到警视厅的少年二课辅导。
每个星期二,要提早下课到当地少年保护中心的辅导室进行辅导。
在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里,正中央有一张桌子,以及相对的两张椅子,墙壁 上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温和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仔细看看桌子,上面乱写乱画了很多东西,有暴走族的名字、「黑暗帝王现 在报到」、相爱伞的记号。除了我之外还有许多孩子也来过这里,觉得有些不可 思议。
其实我并不讨厌来这接受辅导。一位名叫福岛的老师,是一位年过四十、头 发花白、原本是警察的小个子女性,我和她一边说着其他的不良少年的事,一边 聊着一些平常的话。
我告诉她很多男朋友和朋友的事,还有平常都玩些什么、怎么玩等等。
老师绝对不会对我生气,也不指责我,也不想问出事实。
她只是等着我自己开口,等我自己打开心扉,一直听我说话,偶尔点点头回 应一些温柔的话。
去警视厅辅导的路上,母亲和我都不说话。两个人在搭电车到江户川区的诊 疗所这段时间内,都不说一句话。母亲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我那时候完全不 了解,我只想从围绕在母亲身旁的沈重空气中逃出罢了。
接着就是一个小时的辅导。这真的可以救我吗?我不知道。不过至少在这一 小时内,和老师谈话的母亲,心情看起来好像有比较快乐一点。我可以从她脸上 微妙的表情变化中看出来。
这条路上有一间卖布玩偶的店,母亲便拉着我的手到这一间店,那有着即使 用两手也无法抱住的大型熊玩偶及大象玩偶。
「嗯,我要这个。」
到目前为止,虽然对於可爱的物品以及可爱少女的东西没有兴趣,但我还是 会很自然地选择布玩偶。在接受完辅导之后的我及母亲,或许比较能坦诚相对也 说不定。
几个月之后,我渐渐地能将心情一点一点地告诉辅导的福岛老师,用和朋友 说话般的语气,将男朋友的抱怨、常去的迪斯可的事以及朋友的事情告诉她,而 福岛老师总是很认真地听着。
即使如此,回到实际的生活,我仍然讨厌学校和家里。
所以我还是选择一直离家出走。
「干嘛?你这个老头!」
在新宿的迪斯可跳舞的时候,突然被背后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抓住手腕。回头 一看,父亲那张好似吃到苦虫般快崩溃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为什么他知道这个地方呢?一瞬间我的脑海浮现了福岛老师的脸。
回到家后,我在玄关处就立刻被打。
「你这是什么发型?给我差不多一点!」
父亲用手将我的脖子压住后,就拿出剪刀开始剪我的头发。
「不要、拜托不要!」
「吵死了!不要动!」
「…不要!」
我的眼中只看见掉在地上的头发。
父亲放下剪刀之后又开始打我。
「我不记得我有养过这样的女儿!」
「好痛!」
「会痛是当然的!」
「不要,我知道错了,不要打了…」
脸上、肚子,大概什么地方都被打到了也说不定,就连呼吸都觉得很痛苦, 意识也渐渐远去。
「拜托…不要。」
脸上流着温暖的东西。那个液体就沿着我的脸流到地上,而那黑得光亮的地 上,被染成了一片红。
「不要打了!这个孩子会被你打死!」
「好痛…」
父亲失去理性地将母亲倒。而头撞到柱子的母亲,一个人在旁啜泣着。尽管 如此,父亲的手还是没有停下来。
「混帐东西,你这个不孝女!」
我的嘴尝到血的味道。父亲的声音愈来愈远,好像在水中一般,声音也变得。 尽管如此,还是能意识到父亲在打着我。
「杀了你!」
在被揍的时候,我心中不知重覆了几遍这句话。
「杀了你!」
我战战兢兢地照着镜子。
映在镜中的不是我。
「像我这样,死了算了…」
「该起床了。」
隔天早上,母亲的声音唤醒了我。
从床上起身时,我的头痛得不得了。照一照镜子,眼睛上方肿成青紫色,眼 皮则肿得使眼睛睁不开;原本长到肩上的长发,被剪到耳朵上面;嘴唇上出现了 好像自己咬破的一个大洞,而且结成黑色的疮痂。这已经不是女孩子的脸了,而 这个样子让我根本不想到学校去。可是父亲「去上学、去上学」地怒吼着,然后 拉着我去学校。到了学校的时候,朋友全部都注视着我。
学校下课后,我就这样去了歌舞伎町,而穿着制服的我,马上就被警察辅导 了。
那天晚上,母亲又来接我,我的脑中立刻充满恐怖的景象,因为回到家之后, 一定又会像要被杀了一般地毒打。於是出了警察局之后,我马上甩开母亲的手, 叫了计程车,要他开往别的目的地。
「绝对不再回去!」
从国中二年级到高中一年级为止,我不断地离家出走,然后又被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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