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

  逃亡过后的宁静,滑过四月的青葱,漫过了我的心头。姥姥家有头老牛,姥姥与它感情特别深厚。除了我,姥姥最爱照顾的就是它了。四月的时候,花草树木已经谱写了春天的欣欣向荣。东边还是鱼肚白的时候,姥姥便牵着它去饮水了。那时候姥姥总是会带上我,或许是因为妒忌,我不愿姥姥只属于老牛,便每日让姥姥带着我。,她牵着我走在前面,老牛便一边吃草,一边走着。走到很窄的田埂的时候,她就抱起我让我坐在老牛背上,起先还很害怕会被老牛甩下来,后来姥姥说,老牛通人性,它很善良。确实,老牛很小心地慢慢地走着,好像是给足了姥姥的面子。后来,我也喜欢上了老牛。经常和姥姥一起给它洗澡,给它铺草。在某一个四月的黄昏,一位老人牵着一头老牛,背上坐着一个吹牧笛的小女孩,画面穿过云层,雾霭,山川河流,直射到我的心上来,如亲吻,如爱抚,我沉默着,久久地不动心弦,我想这就是许多年后我该感动的一幕吧。
  其实,我已经死过了。在我心中,数年来潜在着一种不能言说的无谓。十三岁的光景,我便告知要结束一种逃亡的生活,重新回到我曾经难以割舍的老家。那年,母亲要跟着父亲外地挣钱,便恳求姥姥过来照顾我,姥姥倒也爽快,只不过要把老牛带过来,母亲便欣然同意了。从姥姥家到我家,徒步过来得一天的时间,姥姥定是黎明之前就出发了。我便不顾反对,从早上跑到山岗上等,张望着,盼望着,直到黄昏,姥姥牵着老牛出现的那一刻,我惊呼的止不住眼泪,姥姥说我孩子气,我便笑了,老牛也笑了。那日,一切像往常一样,四月清晨的空气很沉闷,姥姥牵着老牛去后山了,我便起床去池塘洗衣了。或许是应了算命婆婆的话,又或许是我睡意未泯,我一脚采空了石板,整个身体呈弧形仰倒水中央了——溺水了。我挣扎了许久,后来就无知觉了。好像很久很久了,我朦胧中听见一个声音,几乎要把嗓子喊破的,带着悲痛的自责的声音,让我顿时有了一种非醒不可的感觉,那个熟悉的人的泪已经泛滥了吧,我睁开眼,姥姥那个饱经风霜的面庞填满了我所有的视线。她握住我的手,她的身体分明在颤抖。我喊了一声姥姥,她便搂着我,久久没有放手。那天的下午,阳光很烈,四月午后的空气却那么清新,给人一种想重生的感觉。谁,给了我希望,在生命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