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母亲停下来,望向天,雨一直下着;看看水,涌涌直入,便牵着我上了阁楼,换了衣服,折身返回水中,继续用桶舀水泼水。
  我坐在楼梯间不断喊着:“妈!别整了,没有用。”
  母亲极不情愿搁下桶,四处观望了一下,抱着家里唯一的电器“红岩”收音机上了楼梯,叹息着更换早已湿透全身的衣裳。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屋里漂起了许多物件,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我偎着母亲座在一起,听着母亲自言自语:“这天是不是漏了,怎么还不停呢!”
  这话种在我耳边,从未断息。
  每逢下大雨,就盼他早点停。特别是离开母亲在外工作,大雨一来,条件反射地想:家里是不是被淹了,妈妈是否全湿了。尽管这时已搬离了故居,还是不住这样想。
  我结婚后,单位分了一套平房,说来也巧,门沿也低于街道五十公分左右,只要大雨持续二小时以上,家里肯定被淹,妻和我便重复弯腰直身向外泼水的动作,这回环令我酸楚楚,当我的女儿也加入进来后,我的母亲已经离开了我,恍然明白了母亲叹息的涵义,搂着女儿牵着妻,一家人困在木桌上,盯着水里飘来飘去的浮物有种哽咽的感觉,很是纠结:再怎么努力,为什么都是徒劳?
  再徒劳也要继续。
  雨停之后,再次拿起盆拿起桶,用扫帚扫用拖把拖,女儿总是添乱,吃了药竟不顾不管地嬉水,妻便叱责,扔她在床,止下地。当年我与母亲,是陪着一起清理干净,并没有淘气。可我不想这样要求女儿,也劝妻上床休息,我有力,我能行。妻很犟,我的话全当耳旁风;母亲也犟,即使膝盖上的膏药已被水浸透,也执意打扫,然后烧火煮饭,因为父亲快下班了。我是不去上班的,只要遇到雨能灌进屋的天气,我担心妻和女儿会被淋透。
  在女儿陆岁那年,我负债搬了家,是楼房。只要关好门窗,再大的雨都进不了屋。常会陪着女儿隔窗望雨,她的惊奇与快乐令我欣慰,她应是忘了一家人泼水的经历。说明她不怕雨,这,很好!
  我却仍旧怕雨,我知道,地处低洼的房屋还有很多,当暴雨灌进时,他们还会像母亲和我一样,他们依旧像妻子和我一样,不停地泼水直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