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江湖
还曾记得在那个夜色笼罩的城市里,朋友四人坐在高高的露台上远望脚下的零星灯火,一根雪茄在手中互相传递着,粗大的茄身很难吮吸,姑且只能用嘴含着,烟丝烧灼时的味道有些苦涩,有点刺鼻。两两相对间的矮桌上,小巧的音响里播放着李宗盛的情歌,低沉的嗓音溢满了对某人不知真假的爱。我们伴着酒浅聊片刻对未来的想法,笑着调侃即将迈入江湖又稍显稚嫩的脸庞,或许醉意早就把它带到真实的梦境里。
那时想着所谓的江湖取其谐音,理解为一团浆糊更为贴切,它让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要义无反顾地向前冲锋,它让人在日落的时候要依然对着镜中故去的颜色释怀地付诸一笑。你不能要求她在风雨里相伴左右的时候坚韧如铁,同时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又能柔情似水。有时不懂和太懂都无所谓,只是可叹掌中初试锋芒的剑总是先向那个意中人挥去。
回首看着江南滋润的烟雨和北地凛冽的寒风调色了我的人生两面,婉转的南音与铿锵的北声交织在耳畔。本以为是潇洒快意,谁料想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碰壁才乃世之常情。多年的好友之间时讯也断断续续,宽慰自己毕竟天边不同的云彩总有人需要长途跋涉地去看。也逐渐明白谁在年少时不曾梦想过江湖,不过它很少借来偎依的肩膀,温柔的月色也只是为了更清晰地照映滑落的泪痕。
其实欢鸣也好悲咽也罢,命运轮盘中的骰子不会停止,具体的结果是很难在瞬息间尘埃落定。若想桌边的筹码长久地把握于手,就需清楚得与舍不可能互相成全,做选择的时候可为与不可为在于深思熟虑而非一念之间的奋勇。那些眉头紧锁,不断挣扎的前人们所谓的身不由己并不止是苟且的籍口,等到后来者将鲜红的印章盖于白纸黑字上时,不知觉中已是话中人。可是不入深山,难见猛虎,不潜深渊,未有真龙吟。唯有亲自走在向前的道路上,才能切身体会到脚下的路是泥泞坎坷亦或平顺康庄,虽然大多时候是两者兼备,但只要回头那刻莫笑自己,便已是大丈夫。
无人不曾期冀过功成名就,我清晰地看着众人将后背靠在深红色的门框上,半仰起头来匆匆地点燃人生中的第一根烟,旋即就是急促的咳嗽,然后又快速地告别。杯中的酒变换了很多颜色,喝过了伏特加的清爽甘洌,就很难欣赏百利酒如奶茶般的丝滑。这些酒不知是谁人昨日的尸骸所酿,即便如此也会令人醉过多年,贴附在骨架上的血肉醉得能深刻感知经历过的一切。但这酒不足以安慰风尘里寂寥的心,无人知道它在孤独的黑夜中跳动过多少顺时针的轮回。他们嘴里的烟也很难说尽苦楚,因为很快酒杯空了,地上只有破碎的烟灰和残留的烟蒂。
在这真幻掺杂的修罗场中历练,很抱歉不断地亲眼看着这个世界的大,却也更痛苦地知道自己的渺小。最残忍的莫过于即使知道自己的渺小,依然要将这须弥乾坤纳于芥子之身,把日月亘古藏于掌中之杯。不过仍值得欣慰的是,前行的路上有清风霁景,有花辰月夕,还有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