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的文章

  三楼五号,老人住在三楼五号。旁边闭的大门有些冷寂,我们进了屋,老人忙不迭的拿出他的一个小袋子,一边吆喝着让我们到走廊上去。我不知是不是我看错,或是感受错,我竟然从这年世也再打不动的老人身上嗅到了一丝兴奋的波动。
  我们一行人退到走廊上,给老人准备了椅子,扶他出来坐下时,我才有时间去细细打量这位老人。岁月给他添的皱纹已算稀少,皮肤却已经疏松得不行了。他几乎迈不动步子,看上去却很健康。我不知道九十五岁的老人应该是什么样,但在我眼前的这个老人就是这样。他的眼睛里透着一份平静,那样的平静并非是人潮里偶然感悟而生的平静,亦非心宁而生静的平静,那是对人生特有的感悟。我试着进入老人的位置,不由来幻想着我假使活到九十五岁的光景,想来……更觉寂寥。
  老人却不在意,几个女同学嘻嘻哈哈的谈了几句。老人就开始说他的故事
  他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与人说话了,以至于我们的问题没有几个问出口,他说着,我们便安静的听着。当他从他二十岁当兵那年说起时,我脑海里就真浮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模样,他说到他考上黄埔军校,后来又去八年抗战。一幕幕说来没有那么惊才艳艳的文采,没有那么多口沫横飞的修辞,他仅仅是在说自己的故事,自己的过去,我就真真看见了一幕幕山河,一幕幕血色铺就的历史。我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庆幸这个老人于那样的战世里活了下来。
  还有什么比得上当事者的亲身叙述。我忽然明白了文字的无力在于文字没有眼睛,没有那样一双眼睛,流出那可以到你心底的东西,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老人故事不停辗转,从抗战到解放,从文革到改革开放,他一边说着,一边告诫我们好好读书。说起他年轻的时侯,只怕也是一个才子。
  ——我自当是比之不及的。
  老人袋里的正楷字体写就的对联,诗书,问起他来,竟是他十八年农活与十年工人期间所练、所作。我不敢想象二十八年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是怎样一种感念,更别提失去二十八年的空白,我想想都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