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絮的文章

  单薄的身材,稚气的素颜,仿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身体是那种还没有扑闪开的娇弱,可是她们稚嫩的双肩已经担负起一份责任,身影穿行在灯火通明的厂房,在长长的车弄里逡巡,在流转的车位上坚守,在摊开的布面上修织,在这片经天纬地的世界里,她们把一年四季的风景酿成没有晨昏的白昼。
  无论是潇潇暮雨的秋夜,还是寒风刺骨的冬晚,她们匆匆收起温馨的残梦,睡眼惺忪地走向机杼声声的灯火深处,走向又一个晨昏颠倒的轮回。她们是城市不眠的守夜者,是城市夜晚的眼睛,如夜空上的群星,每一次守望,都是一次身心的煎熬和青春的盘剥,她们把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注入城市拔节的伸长,用山一样厚重的情谊不断填补着城市膨胀的欲壑。
  从此,她们的手指不再细腻柔滑,厚厚的茧花令人难堪地爬满了手掌,这样的手掌灵巧且实用,可以在眨眼的瞬间把两根细细的纱线接好,也可以把一根飘行如飞的银针轻巧地摆渡在经纬交织的空间。前臂和肘部,经过血与汗的淬炼,粗糙的血茧如同一套护腕,可以担负起近百斤坯布的磨砺和击打。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腰肌劳损和颈椎病过早地找到了她们,找到一个个还在蓄涨的身体,然后在一张张还有些稚气的脸上投下痛苦的阴影,就像一朵乌云遮挡了春天的山容水色。尽管她们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可又有谁知道她们艰辛的付出与微薄收入的巨大落差?就像没有人读懂她们负重的内心和隐秘的情感。她们被城市里忙碌的驾驭者们遗忘在脑后,遗弃在一个没有关爱的暗角,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们的普通,以及默默承受的秉性。
  迎着春日的朝阳,她们把眼睛努力地睁开又闭上,让已经习惯于暗淡的眼睛再次适应阳光。她们纤弱的身材愈发显得瘦削,蓬乱的头发就那样松松地挽着,惨白的脸似乎失去了生命的血色。她们细碎的脚步踏着青石板铺成的甬路,脚步迟缓、疲惫、机械,她们本能地走向一张床,走向梦的港湾。此时,脸上竟然还挂着笑,是那种生动的刚刚完成作业的孩子的表情,她们三五成群,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有闺中的情话,有闲淡的谈资,也有愤愤的抱怨和牢骚。偶尔还能听见她们的笑声,透着青春鼓荡的充盈,仿佛清澈的溪水从幽谷中奔泻出来,冲涤着被疲倦压迫的痛,就像如释重负后的一声叹息或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