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话可说的文章

  为人为文,重在真切与实感,褪去华丽,始露素朴,先骨骼后妩媚,不是轻易达到的境界。正如朱自清先生早期真切清秀的文风,写人状物,旨在一个“真”。看似淡香疏影的几笔,却能栩栩如生地勾勒出鲜明的具象,“无不显出巧妙的匠意,绝无笨伯的手泽”,予人以新鲜的受用。而其晚期议论之周密妥帖、平淡质朴,则又使其文风上了一个台阶——用灵魂在书写。
  如此众人仰视的大师,尚有“无话可说”之喟叹,何况我们这些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三脚猫”写手。纵有万千气象,心内如何了然,无奈多说无益,是经验,也是教训。沉默是金,也有人认为沉默是最大的蔑视,物人同理。况且,说与不说,有几句又是自己的真切感受?人们都在以不同的嘴脸,不同的语气,说着中外贤哲说过的烂熟于耳的话,抑或哪里摘录的圣语梵音,有几个能一边生活一边吟味自己呢?更何况,自己之外尚有别人,别人亦有别人的话,别人也有别人的自己。于是少说话或不说话,便成了社会人最简便可行的保护色。至少我还能不或少去伤害别人,也还能不或少受伤害。中庸之道啊,哪个阶段都少不了它的盛行,所谓苦在话外,即在于此。
  按理说,我沉默我的,你说你的,各不相干。可就有那些腿勤嘴长者,生生跑到别人门前,明里问候,实则盛情邀约,且一而再。碍于情面,一而再回礼后,坚持原则,当往则往,不当亦枉然。少了我一个,不一样人气兴旺,锣鼓喧天?至于聊天,熟识至交,若有话,随心顺意,不遮不掩,只在一个自在明白;对朋友间真诚的问候,以及相惜惺惺于文字的那份难得,概以诚或回或对,不在话下;而对那些非年非节,不是卡片即是鲜花,访人直奔相册而兴致不在文字,聊兴如查户口者,全做无视之观,自是无话。
  而在生活中,沉默同样主流着我的状态。看到花草被恣意践踏采摘,我沉默;看到被晨练大妈的果蔬袋所负累而哭泣的小树,我无语;看到从豪车中抱出的一宠一物随地大小一便,我绕行;看见有人明目张胆地拿走菜农的劳动成果,我木然;看到满是鸟笼妆点的街边园景,我充耳不闻;直到眼见楼下粉刷一新的墙面,在坚持了几天干净的“裸露”后,被各种小广告日新月异地变换着新装,才始恍然:这无处不在的“破窗理论”,充斥于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连同我们的意识形态!
  朱自清先生于法语俗语中,找到与“无话可说”同义的“一切皆好”。多恰切巧妙的一句解释啊!于现今的我们,同样适用。只是我们连“呜呼”的感叹都可省却,对这样一个翻版的新时代,我们有更时尚的语言来终结——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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