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茶

  小时候羡慕父亲喝茶。父亲没有文化,但父亲头脑还算活泛,加之他性格的温顺,使他在乡间谋了一个支部书记的位子。虽然受了批斗,但必定算得上农村上层群落的一员。而且,乡村的大事小事,如婚娶丧葬、分家扯皮、争嘴斗殴,这一切乡间事务都请父亲去摆置。这样的磨练,就养成了父亲喝茶的雅趣。父亲喝茶,可以算的上品茶。老家有一眼泉,从山里出来,细细地流动,经年不断,老乡们称它为神水。这是一泉上好的水,甘冽可口,父亲常常取了这水煮开来泡茶,滚烫的水斟入放好茶叶的杯子,茶叶霎时就生动地盛开了。少许,父亲悠闲地呷上一口,再呷上一口;再续上水,再呷,再续,如此反复,一杯茶要喝好多次才能倒掉。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父亲就沏了一杯上好的茶,在父亲与客人闲聊的当儿,我出奇不意地端了那茶杯,咕咚咕咚将这一杯茶水喝了个净光。我似乎看见父亲扬起又落下的巴掌,但我童年顽劣的心性使我迅疾地跳跃着脚步溜掉了。要知道,那年月,一杯好茶也难得啊。
  父亲教导我,喝茶不能一次喝干,尤其一二道茶,要留下“母子”。父亲所说的“母子”,就是这喝茶的时候,一定要留足够的茶水,这样,再续了水,喝着还有浓浓的茶味,便于永续利用。
  我喝茶的习惯大概二十岁左右养成的,那时因高考落榜而回乡村做了农民,也许肚里有点墨水,常常喜欢读书看报,久而久之竞有了闲人的习性。闲人是喜欢喝茶的,喝茶对于我,最初只不过是消遣,如抽烟一样,但慢慢就上了瘾。及至后来,就愈发不可收拾,左邻右舍都知道我喝茶胜于吃饭,每每走东家串西家,主人总是说,先喝点茶啊!却很少问我吃了没有。
  我不谙茶道,喝茶也主要是解乏,消除身心的疲惫。我喜欢喝陕南的紫阳茶,紫阳茶单不说它的清香,那浓浓的口劲就值得赞扬。尤其是毛尖,毛尖冲出来的茶水看似淡绿,可喝起来满口生津,余味在口齿间缭绕着,挥之不去。我曾相邀朋友去了一趟茶乡,在征得主人的同意后,我们也学着茶农的样子上山采茶,也学着样子去加工。把采来的茶叶放在干净的锅里,用文火烤着,边烤边翻动,待至火候,将茶叶从锅里取出,趁着炙热未退,抓起来用手掌搓捻着,直到把茶叶搓成细条。做这等手工是要眼尖手快的,对于茶乡的茶农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我们做起来就笨拙得可笑。虽然是粗制滥造,我还是泡上一杯品尝,必定是自己的作品嘛,谁不得意于自己的劳动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