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的文章

  有一年涨大水,山洪咆哮奔袭,河水泛红,河面上漂浮着越来越多的牛的一尸一体,河街上一片大乱,外婆的街坊四邻都慌慌张张地拖家带口搬到了后山。我们看着河水,脸上都露出了仓惶之色,小一姨是个急性子,跺着脚要外婆搬。外婆却并不急,她蹲在河边,不动声色,只是把手伸到河水里,捋一捋河面上漂浮的杂草和树叶。后来,河水竟慢慢褪去了。
  门前的一株枣树,正长得枝繁叶茂,被河水一冲,怏怏的打不起精神。薛外公和外婆带着我们给枣树洗澡,绿色的树叶一寸寸露出来,枣树慢慢缓过来了。外婆和薛外公在河边住了很多年。那株枣树一直陪伴着他们。后来,小一姨怀着对亲人的念念不舍走了。再后来,薛外公也走了。生命是厚重的,时间却是脆弱的。
  有人这样说:只要爱人的面孔仍铭刻于心,世界就还是你的家。我不知道外婆是否赞同。外婆经常一个人枯坐在房间里发呆,岁月的风霜已经磨掉了她的清爽伶俐和泼辣能干,她的思维常处于迷糊状态。外公的面孔应该是不记得了。外婆的家到底在哪里呢。她的灵魂应该安放在何处呢。谁还会记得大家一起欢欢喜喜给枣树洗澡这样的小事呢。
  我也会像外婆一样老去,无论我多么想从庸庸碌碌中一抽一身出来,终究是做不到决绝。有时候,我似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皎洁月光,狗尾巴草的气味依然熟悉,可是我却变得迟迟疑疑。为父母操心,为房子奔忙,为儿子到底是读文科还是读理科纠结,女人一大多是在一些琐碎细小的事情中逐渐老去。我并不畏惧变老,我的心之所以挣扎,是因为把生看得太重。想起一个故事,说是两个和尚讨论生死,一个说:生则一哭,死则一笑。另一个更加豁达:世间无我,不值一哭;世间有我,不值一笑。其实这和尚是说出了凡夫俗子的心里话。外婆的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我就想,什么时候带上我的外婆,再回到那河边,那月光下,觅一处风光妩媚的楼阁,备一盅清茶,或一壶薄酒,闲闲地喝,浅浅地饮。河水在脚下静静地流,骊歌轻轻地飘,丝丝细雨飞进来,或许会湿润我们的头发,可我们并不急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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