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片火红的云彩映射东边山顶天空时分,发小边带着我踏着山野小道,迎击着荆棘上湿重的露水走向工棚,开始一天真正意义上的劳作。他熟练地将泥土搅拌机摇响,示范着将纯粹的黄泥土灌入搅拌机滚筒之中,出筒的熟泥被钢丝切成薄片,一片片摔入瓦模之中,随着站在高高踏板上的俩个工友合力旋转瓦模转盘,随即发出“啪”的一声响,一片软嫩的瓦胎就被下一个工友倒扣于木制的架子之上,送出,晾干。制作瓦坯的四道工序在我面前都是那么新鲜,接手到撒手就在这清晨的时光中,身上的汗珠止不住地流淌着,道道工序看似简单,我接手一项又感觉下一个项目要轻松些,看着我疲惫不堪、每一个动作如同用尽洪荒之力的样子,次次都是羊子主动的招呼,让我接替我看似轻松一点的工作,结果是四道程序操作个遍,一项比一项艰难,最终还是回到我和羊子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揉泥工序,包裹自己躯体的皮肤仿佛是一个永远不会干涸的漏斗。几天下来我才真切的领悟,来自不同地域的工友们是那样的质朴、善良,工作上手把手地教技能,生活中言传声教教做人,年龄最小的我,常常成为他们调侃的“棋子”,也是最能收受他们关爱的人,我又算谁呢?
太阳的炙烤始终没有影响劳作的进程,山涧昆虫们的呜叫天天歇斯底里地进行着,行进间的路旁,时常有山鸡就在你脚前一米多处呆呆地看着你,等你快速前行即将逮到时,它却突兀地发出“咯咯咯”叫声,一口气飞至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歇脚,一切都在它的掌控范围之内,一切又是那么不可触及,它的视角里,这些不速之客在干些什么呢?偶发的暴雨会让工友们劳作的格局有所变换,打牌的、游泳的、吹牛的,最受约束的是看着窑洞火候的——大师傅,仿佛一座庙宇里的方丈,德高望重。窑洞里的炉火一旦点燃,他会安静地添着煤球,适时抽开风口看着火苗,期间他最忌讳的是有人看着炉膛火苗说:“火烧得好红啊!”要知道,清一色的青砖黛瓦“出窑”决定着他手艺的成色,晚间他也会像照应着自己襁褓中的孩子,从不离开窑口半步。“出窑”是所有工友努力的结晶,也是一个成型胚胎到健全婴儿的全过程,庆祝的方式简单、独特,搞后勤的老张会加上几道菜,拉煤的拖拉机师傅提前从城里带上几打“扎啤”回来,十几个工友来那么一场痛饮,中窑 “方丈”的技术含量从此又增添一道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