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的文章

  看看我们久居的城市,就知道了,它们无一不是在急剧扩张,甚至相继套一上了大“呼拉圈”了,北京已套一上六个“呼拉圈”,且环距越来越大。面对这种变化,没人敢说熟悉每一条道路了。一向以熟悉路径自居的北京出租车司机都像片警那样,专挑熟悉的“片”跑。城市迷复杂而诡秘,无端制造的浪费与周折,让一切“准时”的承诺都变得可疑、艰巨。
  由于城市太大,任何人都只能消费极小的一部分,无法从整体上再参与它、拥有它。城市若为一大棋盘,则城中的每个人都成为小小棋子了。但这是一盘谁也下不完的棋,人只能在上面流浪,胡乱移动。
  在我们熟悉的城市生活中,定会有这样经历:一个外地来的朋友在对面的街上正拼命挥手,可附近既无天桥亦无路口,谁又能告诉你如何跨越几十米“天堑”?也许只得招了辆TAXI,从一个桥底下绕回来,跋涉了几公里,才和朋友握上手,真可谓“咫尺天涯”。
  那些居住在北上广等大城市的白领上班族,人均每日乘车约3小时,曾有人感叹:“天天路上3小时,练书法我早成了大师,下围棋我早晋级八段了……”而且,这是纯物理、纯机械的“赶路”,在“赶路”中绝无愉悦的精神活动和审美可能,堵、挤、抢、刮擦、焦灼、噪音、污染……这就是全过程。
  时下,诸如北京长安街、深圳深南路之类街道,你就无法与其交流,它根本不打算和你平等。那些威风凛凛的玻璃幕墙建筑体,阴郁僵冷,拒绝握手,拒绝攀谈,只接受瞻仰、服从。
  名闻中外的北京的琉璃厂、大栅栏,这些有着悠久历史的街区,本为最活跃的市井,但整饬葺新后,野性和生趣没了,故事与传奇没了,民间性和平易感没了,店主与顾客的多样性也没了……总之,有意思的人和事都没了,甚至比不上一些地摊,后者更有张力和弹性,更有潜伏的江湖能量。
  各都市胡同街区的枯萎、市井活性的夭折、“步行街”的出世,皆意味着漫步文化渐行渐远,脚步的丢失。
  当走路成为一件乏味的体力活,兴致即衰了。人行道的物理性能再好,也只能是运动一下筋骨,寂寞而出,索然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