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


山乡
  篇一:山乡晚景
  几朵残云,堵住太阳的伤口,浸染,结痂。接着,就只看见伤痛沉沉埋下。似乎隐到山后,痛楚就会消失。
  昏鸦掠过树梢,唤回老汉和他的牛,他们俩都很沉默。枝头的鸟,像秋风风干了的干果,驻足痴望,聆听老汉与牛那沉重的脚步。
  孙子和狗已经迎候在村头。“爷——爷,吃——饭——了!”
  “嗨——嗨嗨!”这是爷爷的回应,山谷像巨大的瓮,回音浑厚。孙子朝瓮口飞奔,狗,屁颠屁颠,绕前绕后地。
  老汉从兜里摸出一把油亮的板栗,鼓起孙子的衣兜。狗,摇尾伏头,没有犒赏,却装得并不尴尬,转而匍匐跳跃、龇牙刨泥,逗弄老牛。老汉一手牵牛,一手牵孙子,脚步轻盈了,额头舒展成黄泥塝上刚播种的麦陇。
  院坝里,母鸡踱着方步,哼着小曲儿,公鸡挺着饱胀的胸脯,炫耀着巨大的血色鸡冠,周旋在母鸡群里,在抓紧光阴宣泄情欲,这大概是饱暖之后最迫切的工作。
  入夜,饭后。老婆子给老头倒上一碗浓茶,孙子挤在他们中间,傻乎乎望着他们唠嗑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能听懂的就是他跟他爹小时候一个样儿,他就想起爹了、想妈了。
  尿胀了,孙子拉开木板门,倒进一屋子月光,苦涩的茶碗,顿时微波荡漾。孙子站在大门口,捉住小鸡鸡撒尿,温润一片月光。
  老汉端起茶碗,哧溜,哧溜。月色兑茶,幸福地将苦涩饮下。眯上眼,就将日子缝合。
  
  篇二:山乡秋实
  亦步亦趋,踏碎溽热的烦绊,秋高气爽在莲蓬采摘完之后无遗地展露这个季节的洗练。
  秋天是个出色的画手。绿的稻浪在依次完成抽穗、扬花、饱浆之后,先由叶端和压低的谷穗着色,伴着成熟的种子爆裂的声音,在蛙声鼓噪的丰收鼓点里,渐次黄透。田垄被破豁泻掉水,稻茬下的黑泥开始咧开小嘴时,辛弃疾的稻花香在鸣蝉的半夜清风里,就会一阵紧似一阵地吹进农人守候季节馈赠的屋舍,漫过童年那灌着老茶捡拾稻穗休憩坐的那道田埂。
  在闽地,“喜看稻菽千重浪”那种一马平川的金黄并不多见,更多的,是层层叠叠的流泻着的金黄瀑布,落差着,层层梯接,像迎送成熟内敛的秋使的地毯,在山野间娴静地卧满。轻风起处,像滴坠入砚台的黄油彩,晕染开来,在一缸翠绿的山林间齐漾开腰身,分不清是山在起舞,还是蓝天上的白云在招展。离开城市里钢筋水泥的围堵,站在季节的肩头,天地陡然广袤宽阔,一丝烦绪也随身高一起在天地间降低,低到最底处,分不清它我,只觉腰身也随稻香摆来的风向摇起,是那一丛绿?还是那杆金黄?只觉已把脚跟深入黑土地里,向着稻茬根系的方向,植入大地的内部,融进这流金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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