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酌

　　话还没说完，继续说一说酒桌上的人。那天一同喝酒的有一位二手车老板，年龄不大，三十一二，可已经很老道了。他十几岁闯荡江湖，早年学修车，后来又开了四年的出租，攒了点钱后就做起了二手车倒卖的生意。他是平阳人，姓陈，来温州十多年，小小年纪已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大孩子是个儿子，十周岁，小女儿才刚满月，二十就成家立业，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别看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人还是蛮正气的，责任感也比较强，对家庭和老婆孩子非常尽责。他和我说，作为男人，常在河边走绝对不能湿鞋，在外偶尔逢场作戏是有的，可对自己的老婆一定要“忠”，即便很丑的乡下老婆都要爱惜，结发夫妻不易，到死都不能懈怠。别看他文化不高，却很有素养，喝酒的间隙，他一本正经对我说，别一口一个老板的称呼他，因为我年龄比他长了好些，这样叫他很不舒服，既然是朋友了，长幼之分必须讲究，让我称呼他“小陈”更合适。以往，在我的印象里，对他们这类行业的人总有偏见，熏酒、抽烟、泡妞、打打杀杀，寻事惹祸是经常的，文化修养差，大字不是几个，缺道理是一定的！正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可通过与这个小老板近距离接触，我突然感到原先的观点太偏执，最起码是不全面的，任何人都有好坏之分，再坏的人也会有优点和阳光的一面，更何况干修理、干出租、做二手交易买卖的，他们也是社会劳动者，也是社会贡献着，从某种角度讲，这些人的心底或许比高官达人更朴实，更善良。顺便还要啰嗦几句，说说这位“小陈”嘴里的故事，我那天听后觉得蛮有趣，凡事只要是真实的，那一定是生活的原本。他说，早年开出租，小小的车厢就是一个“大世界”，啥样的人和事都能见到，说起来都叫人匪夷所思。有一天，他的商场门口候客，路边站着几个温州娘客，好像刚刚购物出来。其中一位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宝马，对身边另一个娘客说，“哎，那不是你老公的车嘛”？那娘客用眼睛瞟了一下，满脸堆笑、煞无介事的说，“哪会呀？你看走眼了，我老公在公司呢……”？其实，那娘客已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小娘子一同上了车，那男人好像就是自己的老公。不一会儿，娘客支走了一同逛街购物的姊妹，上了小陈的出租。此时，那辆宝马启动了，娘客要小陈尾随盯死那辆车，一路上她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接通了手机的卫星定位。果不其然，前边的那辆正是她老公的车，因为那车是娘客亲自购买的，早已和她的手机号作了捆绑。在车里，娘客装得一点没事的样子，笑嘻嘻地和老公通话，问他在哪里？电话那边，老公说他在公司开会。最后，娘客报出了宝马确切的位置，吓得她老公急忙停下了车。娘客扔给小陈一百块钱，没让他找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楸住男人的衣领就扇起了巴掌，打得那男人连连求饶。原来，那个男人是个吃软饭的，女家有钱，不仅车是老婆买的，公司的投资也是女家资助的，图的是他年轻、英俊，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还常常背着老婆偷情、找小蜜。还有一次，已经到了下半夜，开出租的很会寻找客源，一般晚饭后等在大的酒楼门前，或是在影院、剧场和长途下客的通道口，凌晨后会停在闹市区的KTV和酒吧。这个时时段，是三陪小姐下班的高峰，别看她们干的是见不得人的行当，可兜里的钱绝对不比一般人少，小姐们几乎都打车，有的去排档吃夜宵，有的干脆回家，这些属夜猫子的，白天睡觉晚上出行，这叫“自有自的活法，各有各的门道”。那天，从酒吧走出个小姐，急匆匆的上了他的车，虽说到了下半夜，可路灯下仍然看得清楚。那小妞上身穿着开领衫，下身只有一个绣着花边的小裤衩，两条大腿完全赤露在外，一直到腿间根部。当然外边有长筒肉袜，可那玩意有啥用，跟没穿东西一模一样。你想，那番打扮，别说是小伙子见了刺眼，是个男人都免不了多看一下。小陈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这是啥装束，是最新潮的吗？……”。那小女这才恍然大悟，因急着下班，最后忘了套上小裤裙。虽说干她们那行裤腰带“松”得很，可真站在大庭广众前还真免不了羞涩。
　　干出租也好，做二手老板也罢，别看他们挣钱也不少，可毕竟是个辛苦活。就拿出租来说，如今的城市人很少开了，都是外地打工者，温州的的哥大多来自安徽、江西等地，他们雇的是老板的车，营业额大多上交，一个月也就挣几千块钱。开出租的一般两人搭班，有时开白班，有时开夜班，除了上班就是睡觉，很少有狂街和游玩的机会。最残忍的莫过于风险，车祸也不少，特别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同行死去，或者是伤残，那种场景，会让他们不寒而栗。小陈说，每每看到后，自己会找个僻静的地方呆滞很久，即便回了家，好几天会感到沮丧，甚至都不想继续再干下去。还有抢劫一类的事情，很多的哥都遇到过，聪明些的会保持冷静，损失点钱物“破财免灾”，稍鲁莽点的就要遭来横祸，轻者被伤害，重者丢了小命。除外就是职业病，他们吃饭不正常，有时忙起来水都顾不上喝，肠胃不好司空见惯，有的慢性病都藏着噎着，患癌症的也不少，等上了医院都晚了。即便啥都没遇上，看似风平浪静，等老了，开不动了，兜里也有几个铜板了，可花钱的力气也没有了。一顿小酌，吃出来一堆废话，看来干什么都不易，这就是生活，这就是职业，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一样，有快乐，有烦恼，更多的是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