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说这儿,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这股寒意,肆虐地撞击着他的五脏六腑,令他感到如蛆附骨般的恐惧。为什么会如此害怕?难道是在害怕失去怀中这个女孩么?
就在不久前,他还觉得她烦人至极呢。可是分明有份牵挂已经建立在心里了。这女孩儿俨然已经系在了牵挂的另一端。虽然这牵挂纤细有如蚕丝,毕竟是存在了。
现在,这个他原先不愿视作朋友的女孩儿,就要在他怀中化作一汪血水。如花盛放的年华,就要走到血腥的尽头。这令他恐惧,亦痛苦。
此时的苏绿也感觉自己是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蚀骨的寒冷从伤口一直扩散到全身。她吃力地抬头看眼前的少年,他正露出伤心的神色。他是在为自己伤心么?苏绿挺遗憾,命运没有给她充裕的时间,好将齐未岭彻底拉离开深渊。但是,在他悲怆的眼神里,她看到了希望。有了这样的表情,那么即使以后自己不能留在他身边,他也会慢慢改变吧。她握紧齐未岭的手说:“我没关系的。能在死前做件好事,也挺好的。咳……”她慢慢的小声地说,“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这些话,似乎耗尽了她的气力。苏绿的眼睛终于慢慢阖上了。她的脸上看不到痛苦,反倒是安宁与满足。
少年的红发,在此时,显现出伤感的色彩,与他脚边触目惊心的血水,揉进他十七岁的年华中……
七
苏绿走了。
陈医生显然结接受不了女孩儿死亡的事实,即使对着安睡的她,也不由得责备了几句。他悉心照料了十几年的生命,依然抵不过命运的安排,早早地归入了尘土。她纯净的眼神,清澈的笑容,亦飞散如云彩了。
从他低沉的叙述中,齐未岭知道了苏绿的过去。令他想不到的是,苏绿竟然是先天性障碍贫血的患者,父母不愿被她拖累,在她还在襁褓中时便遗弃了她。十几年来苏绿一直在孤儿院渡过,伤病的困扰使她不得不时常休学。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成绩会那么差的原因了。但是,这一切都阻挡不了她成长成为一个乐观向上的好女孩儿。
齐未岭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斥责是个多大的错误。她才是真正被命运诅咒的人;娇嫩的花朵注定开不过天明。可是,当自己还沉浸在命运的悲剧中时,这个柔弱的女孩儿,已经在同命运作斗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