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春节,我问他:“来兴,这些年,你在外面做了些什么?打工的工资有多少?”他告诉我:“下学后跟父亲学艺,由于年龄小,不懂事,理发没有学会。父亲见我不愿学理发,送我去学木匠,师傅也不愿带,也没有学好。跟父亲生活了三年,他去世后,我先后在武汉、温州、金华等地打工。在餐馆配过菜,学过炒菜,但没有学到真艺。学会了开挖机,找事做时,人家总是不放心,先要跟师,有缘的师傅又难碰,至今没有找到开挖机的事做。在电子厂打过工,在砖厂也干过。工资都不高,只能够养活自己。”
一无学历,二无技术,难免只能撑饱肚子。忠厚老实的他说的是实情。
前段时间,中年的他回到了家乡,身材和样子越来越像他的父亲。正好遇到一家企业招工,我专门去作了咨询,招工条件为两个:一是身体健康的男性,二是40岁以下。没想到面试时,主考官说他学历不合要求。我感到非常奇怪,计划招100人,只有20人面试,而且面试前填表,也没说学历要求。
怎么会这样呢?几十年来一直和儿童打交道,对社会上的事难免会看走眼。
来兴打工已整整15年,人也到了中年,无家无业,前路茫茫。
昨晚来兴给我打来电话,说自己又要出门远行。我不知如何劝导他,安慰他。
在那一刻,我仿佛感到整个世界崩溃在我的面前:废墟中那一片片的砖瓦似乎刻着鲜活的记忆,安静地躺在大地上,踩在上面的我浑身是伤,即便小心地安静地穿越。
我真想有一只智慧的天眼,把聪明的智慧、生存的本领、崇高的精神通过温柔的眼波传给天下像来兴一样的人。
我真想有一个金色的法器,把世间的妖魔鬼怪收尽。到天涯海角,去看一看,有多少幽灵,想钻进我们的灵魂,扭曲我们的人格,玷污我们的道德。看清它们,全数收尽。
我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远跑不如近爬,还是在家乡找点事做,机会总会有的。”但不知他会不会采纳我的建议。
社会是多么精彩,人生是多麽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