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

  过了很长的时间了,姨夫的喉头结还是一上一下地动着,表弟也是把头埋在盘子里,胡噜胡噜地大嚼大咽。我透过玻璃窗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心里默默地念叨:吃,吃,再吃就撑死你了!但他们仍然没停止的意思呢。每人两盘子吃进去了,母亲又给端上新出锅的,边客气地说:“没啥好吃的,多吃点。国华(表弟的名字)吃饱了吗?”那傻表弟头也不抬地连声说:“没呢,没呢。”气得我真想冲进屋子里把盘子抢过来,跟他大吵一顿:“馋猫!难道不知道给我们留几个么?!”
  但过年的时候肯定能吃到一回一年中油最多、肉最多、也可以放开肚皮吃的饺子。记忆中奶奶包的饺子最漂亮,一只只如雪白的小老鼠,整齐地码放在秫秸杆编的盖子上。奶奶一边聚精会神地包,一边给她的孙子孙女们出谜语:“南边来了一群小白鹅,噼里啪啦跳下河”。我们晃着小脑袋,使劲地猜啊猜,但终于猜不出。于是就催着奶奶快说到底是什么。奶奶笑眯眯地指了指盖子上饺子说:“就是它。”这是我童年里最喜欢,记忆也是最深的一个谜语。
  上初中开始在外上学住学校,每逢星期天回家母亲也争取给我做回饺子吃,并且临走的时候还要给带一饭盒。
  87年再次高考名落孙山之后,我失落地到异地去复习功课,我只是想换一个环境,调整一下心情,为自己来年的再次冲刺的精神做放松和充分的准备。那是个邻省的一个小城,食物方面面食很多,但所多的是面条和馒头以及馅饼。我和几个住校的同学在学校的食堂与几个教师一起吃。食物的好坏对于我来说已经麻木了,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每天都能吃饱,有精力看书就够了。那天去食堂,一边默记着一个很难的世界地理名词解释,一边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写食谱的小黑板。只见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用粉笔写着:扁食、炒面条。
  轮到我买饭的时候,我随口说:“来两张扁食。”卖饭的大师傅惊愕地看了我一眼,笑了,道:“书呆子,扁食是饺子”。我这才从那个地理名词中缓过神儿来,嗫嚅道:“哦,哦,我以为是烙饼呢。”那天我吃了足有一斤饺子,虽不算可口,但却是到那个小城两个月之后吃的第一顿饺子。并且我生平第一次知道这里人们把饺子叫做“扁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