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

  割谷子我觉得是一件最体面的活儿。看大姑娘们穿着花的确良上衣,头戴草帽,弯腰在田,偶尔站起来缕下刘海。有种说出来的美。戴家有女初长成。上中学了,我就开始割谷子了。我和姐姐们一样,戴着草帽无上光荣。这可气坏了冬瓜姑。她还是在抱谷子。她老是挑剔我,说我谷子放得不整齐,说我的谷桩留得太深。不管她怎么说,我心里得意。我反驳她;“你为什么割不成?”嫉妒吧!气得她瞪着眼睛又骂了我很久。
  中午的时候,太阳很大。掌桶的会叫大家休息一会。听到一声令下,田里的人们放下手中的活儿,说笑着到树荫下。大人们抽着烟,开着粗俗的玩笑,笑声荡漾在金黄的田野。我便和村里几个上学的孩子一起,我们在离大人们远一点的树荫下谈笑着,或书本,或理想。其实现在想想,幸好我们都是同一家族兄弟姐妹。要不然,多少纯真的爱情会在这个树荫下萌芽。适应的树荫,这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这远比今天高档的咖啡厅,上好的茶桌温馨的多。
  其实,对冬瓜姑改变看法是我离开家,到中学上学的时候。因为天天不见面,一星期回家看见一次,之间的争吵也减少了很多。每次到学校,母亲都要叫她送我一程,帮我背一下东西,我对她也没有那么讨厌了。记得有一次,母亲炒了酸菜和青椒,让她给我送来。下课的时候,我看看操场上围了一群人,我也跑过去看,看见她着急的样子,一只手高高的托起碗,生怕有人会抢了碗里的菜。看见了我,她满脸堆笑。我接过碗,催促她赶快回家,我更多的是怕同学笑话我,笑话她笨拙的样子,笑话她褴褛的衣衫。果然,回到教室,同桌凑过来用审视的眼光问我;“是你妈?”“是你妈!”我挖苦着回答他。一阵拳脚,我和同桌之间又开始了一场新的战争。
  说到笨,我觉得她有时候很聪明。记得86年那个夏天,我和她给远在三十里外读书的哥哥送粮去。那时候,哥哥读高三。学习很紧,没有时间回家拿粮。母亲让我和她一路给哥哥送粮去。我背米,她背红苕。我们翻山越岭,到了哥哥的学校,已经是12点过了。哥哥没有留我们吃饭。我们放下东西,就往回赶。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又渴又饿,没有吃早饭,走了那么多山路,现在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我们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她突然灵机一动,说:“我有一个侄女在这里住,我们到她家去吃饭。”能够解决最现实的问题当然是最好,我欣然前往。到了那里,女主人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并给我们做了一碗面条。我好像还没有吃出味道,就已经底朝天了。回到家,父亲帮我们理顺关系。那个亲戚是她父亲姐姐嫁出去生的女子女子又嫁到了这里,应该叫她表姐。关系理错了,但是,那碗面却吃对了!